第 16 章 第 16 章
16
江闊的手一直遮在眼睛上,很長時間都沒動,也不說話。
段非凡本來想把桌上的紙巾扔給他,但是觀察了一下,似乎也沒在哭了。
那就默認是睡著了吧,反正每次來107也就是為了在躺椅上睡覺。
段非凡看了一眼群聊,丁威武已經(jīng)熱情洋溢地給大家介紹了那家湖邊的六親不認,以及這頓六親不認的來源,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討論菜式了。
這幾位現(xiàn)在挺歡實,去年劉修長和孫壯漢也是躲宿舍里嘆氣,說還是家里好。
想家的感覺他是知道的,老爸被帶走他被接到老叔家之后,最初的那兩三年里,他就很想家,特別想。
雖然以前的家里也就他和老爸兩個人,已經(jīng)離婚的老媽隔兩三個月會來看他一次,但那也是家的感覺。
無論是后來在奶奶家,還是老叔家,哪怕每一個親人對他都很好,也再沒有那種獨屬于家的歸屬感了。
所以他已經(jīng)很久沒想家了。
他會想奶奶,會想老叔老嬸兒,但唯獨不怎么會想家。
“有紙巾嗎?”江闊突然開口,右手還是遮在眼睛上。
段非凡拿過桌上的紙巾遞過去,他伸左手接了,然后抽出一張,飛快地移開右手,把紙巾按在了眼睛上。
右手手背上全是眼淚。
眼淚流哪兒去了?
“我以為你擤鼻涕呢?!倍畏欠踩滩蛔“l(fā)出了疑問。
“你是不是腦子有泡?”江闊拿掉紙巾,直起身看著他,眼眶還能看到有些發(fā)紅。
“我剛也沒看到你臉上有眼淚?!倍畏欠舱f。
“我躺著呢!眼淚當(dāng)然是流到耳朵后頭去了啊!”江闊有些無語。
“那你哭吧,”段非凡說,“我回避一下?你哭個痛快?”
“哭完了!”江闊把紙巾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靠回躺椅上嘆了口氣,“還是你好,隨時能回家,你家是不是離學(xué)校很近?”
“嗯,”段非凡點點頭,“騎電瓶開快點兒也就十多分鐘吧,我老叔家?!?br/>
“你住你老叔家嗎?”江闊偏過頭,“你自己家呢?遠嗎?”
段非凡沒說話。
“不說拉倒?!苯熮D(zhuǎn)回頭。
“國慶節(jié)你就可以回家了,也沒幾天了。”段非凡說。
“我不回家?!苯熣f。
段非凡看了他一眼:“想家都想哭了不回?”
“我純粹是覺得家里舒服,氣哭的,”江闊說,“一想到還有四年,絕望哭了?!?br/>
“空調(diào)就快裝了,”段非凡笑了,“哪有四年那么慘?!?br/>
“一個空調(diào)夠干嘛的?”江闊拍了拍扶手,“洗衣機都得申請……對了,趙叔會安裝洗衣機嗎?能幫安裝嗎?收費的那種,呂寧說我可以在宿舍弄個洗衣機。”
“安裝洗衣機?”段非凡沒明白。
“就是我不想弄得動靜太大,就不讓他們工人來安裝了,”江闊低聲說,“要不又弄得像那天讓商場幫我送東西似的,動靜太大,我就想如果趙叔會,就請他幫我安裝一下,低調(diào)點兒。”
段非凡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你買的是零件嗎?”
“……什么?”江闊也沒明白。
“洗衣機要怎么裝啊?”段非凡問。
“所以我沒問你會不會裝啊,”江闊說,“趙叔這個年紀的人,動手能力強,以前什么都自己安裝自己做,他應(yīng)該會?!?br/>
“不是,”段非凡擺擺手,看著他,“洗衣機有什么東西是需要安裝的?”
“我哪兒知道?”江闊也看著他,“我要知道我還找趙叔嗎?”
“來,“段非凡拿出了手機,一邊點一邊往他這邊湊了湊,“這位星垂平野闊少爺,我們來上一課,關(guān)于洗衣機的安裝?!?br/>
江闊沒出聲,擰著眉看著他手機上的一個洗衣機圖片。
“這里是進水口,這里是下水管,”段非凡說,“只要把水龍頭拿個管兒接到這里,再把這個出水的管子引到廁所或者洗手池下面,就可以了?!?br/>
江闊看著他沒說話。
“懂了嗎?”段非凡問。
“怎么接?”江闊問。
這回輪到段非凡說不出話了。
他沉默了能有十秒,退出了洗衣機的這個頁面,看著江闊:“你打算給趙叔多少錢?”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是多少,”江闊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一千?”
“成交,我?guī)湍阊b,”段非凡飛快地點出了自己的收款碼,“掃。”
“等等!”江闊一下提高了聲音,往后傾了傾,盯著他,“你又想坑我!”
“行,不坑你,”段非凡說,“我給你留了講價的空間,你還價吧。”
江闊還是盯著他,好半天才問:“你確定你會嗎?”
“我要裝不好我把之前那三千一塊兒退給你?!倍畏欠舱f。
“好,我記著你這話?!苯熢俅握J真思考,然后還了個價,“九百?”
“掃?!倍畏欠舱f。
江闊沒動:“我是不是還少了。”
“還價就一次,還完對方答應(yīng)了你又反悔,這要擱市場上是要起波瀾的知道么?”段非凡說。
江闊掃了碼,把錢轉(zhuǎn)了過去。
以前他不會多想,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領(lǐng)悟了還價的奧義,就總覺得不對勁。
“我是不是還少了?”他又問。
“是。”段非凡點點頭。
“是你的話還多少?”江闊問。
“別問了,”段非凡說,“你一千五睡個躺椅的人,何必因為九百塊起波瀾?!?br/>
“你大爺?!苯熣玖似饋怼?br/>
“反正我保證給你裝好?!倍畏欠部戳丝词謾C,“馬上五點半了,出去等他們吧?!?br/>
“嗯?!苯煈?yīng)了一聲,跟段非凡一塊兒走出107的時候他趁段非凡看著手機沒防備的時候又追了一句,“你還的話是多少?”
不過還是失算了,段非凡并沒有隨口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眼,把門關(guān)上了,轉(zhuǎn)身往外走的時候才說了一句:“一百?!?br/>
沒等江闊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跑了。
這個數(shù)字差距有些過于懸殊,江闊差點兒無法進行比對,留出講價空間是他媽這么留的嗎!這空間,得是留了個獨棟。
他好一會兒才罵了一句:“真他媽狗。”
“江闊!”丁哲在宿舍樓門口,一看到他出來就揮了揮手,“謝謝??!”
“……不客氣。”江闊剛被坑了八百塊,這是他在連續(xù)被坑兩次終于知道自己被坑了之后,第三次被坑,眼下有些適應(yīng)不了丁哲的喜氣洋洋。
“怎么去?”董昆問。
“我開車帶吧,坐不下的打個車?!苯熣f。
“我打車,”董昆馬上說,“我受不了那個兒童后座?!?br/>
“那你們四個打車,”段非凡說,“我坐他那個車?!?br/>
丁哲欲言又止,大概是又想坐副駕,又感覺沒有段非凡跟江闊那么熟,最后他一甩胳膊:“行吧我們打車?!?br/>
停車場照例是沒多少車,江闊上了車,看著段非凡坐到了副駕。
“怎么?”段非凡拉過安全帶,“是打算收個打車費嗎?”
江闊沒理他,發(fā)動了車子。
油門一踩,四周坐著走過的人全都轉(zhuǎn)過了頭。
他打了一把方向,把車開了出去。
出了校門之后段非凡發(fā)現(xiàn)他沒往六親不認的方向開。
“要我給你指路嗎?”他問。
“不用,”江闊說,“有別的事兒先辦了,耽誤二十分鐘?!?br/>
“行。”段非凡點點頭。
江闊開車不飚車的時候還是挺穩(wěn)的,雖然一路車速都壓著限速,碰到稍微不守規(guī)矩的車都是絲毫不讓,不過還是仗著大部分人都會跟這樣的車保持一定距離的優(yōu)勢,順利地只用了十多分鐘,就開進了一個加油站。
“學(xué)校旁邊就有加油站?!倍畏欠舱f。
“那家沒有98的,這是我跟大炮來學(xué)校的時候看到的,”江闊把車開到了加油位,放下車窗,告訴旁邊的工作人員,“加滿?!?br/>
段非凡沒說話,他已經(jīng)猜到江闊要干什么了。
果然油加滿之后,江闊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去給錢?!?br/>
“報復(fù)呢?”段非凡笑著下了車,去把油錢給了。
不得不說,江闊這招還可以,他油箱里估計油已經(jīng)不多了,這箱油加了五百多。
九百塊的虧損立馬挽回了大半。
回到車里,江闊明顯心情愉快了不少,打開了音樂,手指跟著節(jié)奏在方向盤上一下下敲著。
“心情不錯?”段非凡問。
“還成?!苯煵认掠烷T,車咆哮著開出了加油站。
開到一半,他又嘆了口氣:“我是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這些費用到底該是多少錢?!?br/>
“從來沒操心過吧?”段非凡笑笑。
“嗯,”江闊想了想,“不知道我妹是不是也這樣?!?br/>
“大小姐跟大少爺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區(qū)別?!倍畏欠舱f。
“她有些地方不一樣。”江闊說。
段非凡等著聽怎么不一樣,江闊卻沒再說下去。
去六親不認的時候,江闊過于自信,沒有聽從段非凡的指揮,轉(zhuǎn)錯了一個路口,繞了一大圈兒,比丁哲他們晚了快半小時才到飯店。
那四個已經(jīng)進了包廂,一看到他倆進來,劉胖立馬一抱拳:“江闊,這頓可以。”
“過于高端了?!睂O季說,“太破費了。”
“沒事兒,”江闊說,“讓他們上菜吧?喝點兒什么嗎?”
“今天就別喝了吧,要不你又得找代駕,”丁哲說,“不放心?!?br/>
“你們喝,吃就吃痛快了,”江闊說,“我喝茶。”
等上菜的時候,幾個人開始閑扯,沒有大炮在,又多了倆自己人,董昆和丁哲沒有了上次那種開局之前的尷尬。
“江闊,問你個事兒,”丁哲趴在桌上,“聽說你今天實彈相當(dāng)牛逼,你們宿舍的人說你平時都打飛碟是嗎?”
“都打,”江闊說,“以前放假了都會去射擊館……”
“你還玩什么?”董昆也湊過來了,“是不是騎馬射箭跳傘開飛機都會?”
“……除了開飛機,別的都玩過,”江闊說,“只是玩過?!?br/>
手機響了起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立馬起身走到旁邊接起了電話。
“你到了?”他問。
“是啊,”江了了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半小時前就進城了,我明天要去縣城,你現(xiàn)在在哪兒,吃個飯?!?br/>
“你在哪兒?”江闊看了一眼包廂里的人,壓低聲音,“我跟一幫同學(xué)正準(zhǔn)備吃,你介意過來嗎?還沒上菜。”
“沒大炮我就去,我受不了他喝點兒酒那個江湖勁?!苯肆苏f。
“他沒在,”江闊說,“我給你發(fā)定位?”
“行?!苯肆藪斓袅穗娫挕?br/>
“怎么?”丁哲問了一句,“誰要來嗎?”
江闊不得不佩服這人耳朵是真好。
“我妹妹過來了,”江闊說,“我……”
這幫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六親不認這個包廂的來由,一聽這話,立馬都喊了起來。
“趕緊讓她過來啊,”董昆說,“叫了吧?”
“妹妹會不會不愿意我們這么一幫人在……”孫季有些擔(dān)心。
“沒事兒沒事兒,”江闊擺手,“她沒我這么……她不介意的,馬上就過來,我發(fā)個定位給她?!?br/>
她沒我這么多事。
段非凡叫了服務(wù)員過來,讓一會兒再上菜。
又轉(zhuǎn)頭問江闊:“她是喝酒還是飲料?”
“跟他們一塊兒喝酒就行,”江闊說,“她不喝甜東西,不用管她?!?br/>
“你為了讓她吃這頓飯,訂了三天包廂,現(xiàn)在人來了,你說不用管她,”段非凡說,“這么灑脫的嗎?”
“是的?!苯燑c點頭。
沒過多久,江了了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里,能看到一排陽臺……”江了了說。
“是,下面是個停車場,”江闊起身打開門去了陽臺,往下看著,“你讓出租車就……”
“行,我看到你了?!苯肆藪斓袅穗娫?。
“我去接一下?!苯熁亓税鼛?,跟大家說了一聲。
江闊出去之后,屋里幾個人只有段非凡還坐在桌邊沒動。
那四位都去了陽臺。
“進來!”段非凡有些無語,“差不多得了,一會兒人進來看你們都在陽臺不尷尬么……”
幾個人進了屋還沒坐穩(wěn),包廂門就被推開了,江闊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個只比他矮了半頭的女孩兒,簡單的黑色齊肩短發(fā),一身黑色。
“靠,”丁哲小聲說,“他妹這么高?!?br/>
“這幾個是我同學(xué),”江闊說,“這我妹妹,江了了?!?br/>
“妹妹好?!睅讉€人都站了起來。
“大家好?!苯肆俗叩阶雷优赃叄按驍_啦。”
“不打擾不打擾,”董昆趕緊說,“這本來就是江闊給你訂的,我叫董昆,這個是……”
“謝謝昆哥,”江了了沖董昆抱了抱拳,“我不太記得清人名,大家隨意就好,不用這么正式?!?br/>
“上菜吧?!苯熁仡^沖服務(wù)員說了一句。
江了了看不出來是江闊的妹妹,長得不是太像,外表看著比江闊要成熟,但跟江闊有一點很相似,就是說話時神態(tài)里帶著的坦然和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淖栽凇?br/>
“妹妹,你就這么一個人跑出來旅行嗎?”劉胖問,“挺厲害的,你還沒成年吧?”
“我倆一樣大,”江了了指了指江闊,“雙胞胎。”
“啊——”大家一陣驚嘆。
“龍鳳胎果然不像?!倍≌芸偨Y(jié)。
“是。”董昆點頭。
江闊又回到了不太說話的狀態(tài)里,跟江了了偶爾小聲說兩句,更多的時候是聽著江了了跟他們幾個聊。
“你是不是,”段非凡小聲問江闊,“跟你妹不怎么熟?!?br/>
江闊看了他一眼笑了:“沒,我倆一直這樣,小時候打架,長大了懶得搭理。”
“你家養(yǎng)孩子還挺敢放手,”段非凡說,“她就這么一個人出來的嗎?不用上學(xué)?”
“對,這就是人生的參差,就她能這樣,”江闊喝了口飲料,“我沒這待遇?!?br/>
“那你這參得有點兒過于差了,”段非凡想了想,“我感覺她至少生活能力比你強,應(yīng)該會安裝洗衣機?”
江闊看著他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戳了戳江了了的胳膊:“你知道洗衣機怎么安裝嗎?”
“嗯?”江了了轉(zhuǎn)過頭,愣了愣,“腦筋急轉(zhuǎn)彎嗎?”
“正經(jīng)問題,買了個洗衣機,然后怎么裝上?”江闊問。
“品牌有安裝師傅跟著來的吧?”江了了說。毣趣閱
“看到?jīng)],”江闊說,“她都不確定有沒有人過來幫安裝。”
“你說自己裝嗎?”江了了說,“管子一接插上電不就行了?!?br/>
“看到?jīng)]?!倍畏欠残α似饋?。
“你知道怎么裝?”江闊不放棄。
“你摩托車都是我修的?!苯肆艘粨糁旅?br/>
段非凡笑得更開心了。
“行,”江闊點點頭,“你聊你的去。”
“但是我得說一句公道話,”江了了一臉認真地看著段非凡,“吃喝玩樂沒有他不會的,就算有,玩一次就能秒一片,聰明著呢?!?br/>
段非凡笑著點了點頭:“知道了。”
“這是公道話?”江闊問。
江了了沒理他,轉(zhuǎn)頭跟那幾位續(xù)上了之前的話題。
邊吃邊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江了了跟江闊碰著頭說了兩句,然后起身出了包廂。
“江闊,你妹妹不是去結(jié)賬吧?”孫季反應(yīng)很快。
“怎么可能,”江闊說,“她走了。”
“???”幾個人都愣住了。
“就這樣,來無影去無蹤,”江闊說,“你們繼續(xù)?!?br/>
“……你妹妹挺酷的,”董昆說,“有個性?!?br/>
挺酷的江了了在前臺給江闊留了一個小蛋糕。
他們吃完結(jié)賬走的時候服務(wù)員拿出來給了江闊。
“江小姐讓我轉(zhuǎn)告您,”服務(wù)員說,“蛋糕她吃掉了一個角了?!?br/>
“知道了,”江闊笑笑,“謝謝?!?br/>
“生日蛋糕?”丁哲問。
“嗯,”江闊點頭,“一會兒回宿舍分了吃吧?!?br/>
“對啊,你倆生日都是21號吧?”丁哲說,“JK921?!?br/>
“是,”江闊說,“提前吃了?!?br/>
“那21號還是得過生日啊,正日子嘛,”董昆拿出手機看了看,“下星期四,我們給你過個生日唄。”
“不用了,”江闊說,“太麻煩了?!?br/>
“過吧,”段非凡在他身后低聲說,“給他們個還禮的機會,白吃兩頓這么高級的飯?!?br/>
“那……行吧?!苯燑c點頭,“別太復(fù)雜了。”
“放心,復(fù)雜不了,六親不認是不可能的,”董昆說,“可以叫上你宿舍那幾個一起,你本來就天天在107混著,生日不叫他們就更顯得見外了,一塊兒去學(xué)校后山那個燒烤場就行。”
“學(xué)校還有燒烤場?”江闊有些吃驚。
“有,經(jīng)常有人在那兒燒烤,”劉胖說,“就離段非凡英勇斗毆那地方?jīng)]多遠?!?br/>
“他住院的日子里,我們經(jīng)常去那兒烤上一頓紀念他的英雄事跡?!睂O季說。
大家分頭回到學(xué)校,宿舍門口把蛋糕分掉了。
江闊和段非凡走進宿舍的時候,正好看到盧浩波的查寢三人組從107對面的宿舍里走出來,低頭在本子上記著什么。
江闊懷疑自己和盧浩波是不是有某種緣分,無論他在什么時間回宿舍,都能碰見查寢的盧浩波。
一抬頭看到他倆的時候,盧浩波停下了,在107門口沉默地杵著。
段非凡打開了107的門,江闊跟在他身后進了宿舍。
“我要沒進來,”江闊關(guān)上門,“他是不是又要挨揍了?!?br/>
“請牢記我的話?!倍畏欠部戳怂谎?,把剛才被幾個人分著切得就還剩下一小角的蛋糕放到了桌上。
沒等他倆坐下,宿舍門被人敲響了。
“是他吧?”江闊壓著聲音,“這可不是我在與你有關(guān)的時間地點跟他發(fā)生矛盾,這是他在與你有關(guān)的時間地點找我的麻煩……”
段非凡過去打開了宿舍門。
外面果然是盧浩波。
“江闊同學(xué),”盧浩波看著段非凡,“鑒于你……”
“我是段非凡?!倍畏欠部粗?。
“我在跟江闊同學(xué)說話。”盧浩波還是看著他。
段非凡讓開了。
“江闊同學(xué),鑒于你已經(jīng)搬到107寢室,”盧浩波說,“119就空出了一個位置,104有一位同學(xué)想申請換宿舍,我已經(jīng)建議他換到119,他明天會跟你們導(dǎo)員說,特此通知你一下?!?br/>
沒等江闊出聲,盧浩波就轉(zhuǎn)身走了。
段非凡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
“真他媽賤啊。”江闊感嘆,“就非得讓我回119接受他查寢唄?”
“你回嗎?”段非凡問。
“我回個屁回?!苯熣f,拿過遙控器把空調(diào)打開了。
這個天兒吧,其實可以不開空調(diào),但真的不開吧,又覺得差點兒意思。
段非凡又打開了宿舍門,把腦袋伸了出去。
“你干嘛?”江闊嚇了一跳。
段非凡前一秒警告自己別跟盧浩波起沖突,后一秒就打算在走廊上當(dāng)著一溜宿舍眾人跟盧浩波挑釁,什么腦回路?
他雖然完全不介意這倆上走廊打一架去,但今天呂寧剛輕言細語地開導(dǎo)過他,他再看盧浩波不順眼,也不能就這么又鬧一次。
他沖過去一手推門一手抓著段非凡的衣領(lǐng)想在他出聲之前把他拽回來。
一抓,一拽,一推門。
行云流水的一套動作。
就卡在了段非凡的下巴上。
或者說是因為段非凡的下巴卡在了門框上。
在他腦袋還沒被拽回屋里的時候,門已經(jīng)被江闊的手推了過去。
在門框和門之間,段非凡發(fā)出了非常短暫的聲響。
“呃?!?br/>
“靠?!苯熩s緊松開了推著門的手。
段非凡扶著門,慢慢把腦袋收了回來,轉(zhuǎn)過臉看著他:“你喝一晚上飲料也能喝成這樣?”
“……不好意思?!苯熆吹剿弊釉趲酌腌娭缶头撼隽思t色。
“嘛呢你這是?”段非凡非常不解。
“我還想問你干嘛呢?”江闊說,“他走都走了,你還非撩一下,你這一晚上的酒倒是沒白喝?!?br/>
段非凡搓了搓脖子:“我去104?!?br/>
“嗯?”江闊愣了。
段非凡沒理他,打開門出去了。
兩分鐘之后,又推門回來了。
“104的李曉同學(xué),已經(jīng)決定暫時不換宿舍了,”他說,“換也不考慮119。”
“你跟他說什么了?”江闊有些吃驚。
“能說什么,就告訴他不要換到119,”段非凡說,“他很好說話,說那暫時先不換了,本來他也只是覺得他床那塊兒有個墻柱子上下不太方便?!?br/>
“就這樣?”江闊有些不相信,“你是不是威脅他了?”
“那不可能,”段非凡說,“這種事兒不是三千四百塊錢就能買的?!?br/>
江闊好半天才算明白這三千四百塊錢怎么來的。
“謝謝。”他說。
“吃蛋糕嗎?”段非凡問。
“吃吧,”江闊走過去,“再放就不好吃了。”
“那我直接吃了,”段非凡說,“21號再祝你生日快樂?!?br/>
“嗯。”江闊點點頭。
段非凡伸手直接拿了小碟子往那一塊蛋糕中間一戳,切走了一半。
相當(dāng)省事。
江闊拿了另一個盤子,想把剩下那一半弄到盤子里,但把蛋糕從盒子這邊推到了那邊也沒成功。
“費勁死了,”段非凡說,“你要就拿叉子扒拉要就拿盒兒直接吃,你推冰壺呢?”
“你跟盧浩波結(jié)仇就是因為你嘴欠的,沒有別的原因?!苯熌闷鸩孀?,把蛋糕扒拉到盤子里,坐到一邊開始吃。
蛋糕吃到嘴里的時候,江闊又有些難受。
這還是他第一次過生日的時候不在家,不知道江總夫婦倆會不會想他,還好江了了說了21號會回家。
那到時他要不要給家里打個電話呢?
有了閨女的陪伴,他們還需要離家出走的兒子嗎?
或者江總會給大炮打個電話吧,然后大炮舉著手機送過來。
吃完蛋糕,還沒聽到查寢組離開的聲音,他百無聊賴地拿過了桌上的一盒火柴。
“你抽煙?。俊彼麊柖畏欠病?br/>
“有時候停電,”段非凡說,“點蠟燭用的?!?br/>
“……還會停電?”江闊對宿舍的絕望又加一層。
“真新鮮,”段非凡說,“哪兒不停電?”
江闊嘆了口氣,拿出一根火柴,立著按在了磷面上,輕輕一彈,火柴唰的一聲劃著了,轉(zhuǎn)了一圈夾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間,火焰沖上燃燒著。
他吹滅了火,又拿出了一根。
再次輕輕一彈,火柴被劃著,轉(zhuǎn)了一圈又立在了指間。
無意識地劃到第四根時,段非凡伸出了手。
“嗯?”他看著段非凡。
“我試試。”段非凡說。
江闊把火柴放在了他手上。
段非凡也拿了一根出來,立著按在了磷面上。
江闊胳膊撐著膝蓋,往那邊靠了靠,看著他的動作,目前為止,段非凡的動作很標(biāo)準(zhǔn),按照這個動作,一彈就能點……
火柴從段非凡指尖彈了出來,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著圈向前,翻騰著,砸在了江闊臉上。
江闊沒動,看著他。
段非凡也沒動,跟他面對面定了一會兒:“還好沒劃著?!?br/>
江闊抬手在臉上擦了擦。
“我再試試?!倍畏欠灿帜贸鲆桓鸩瘛?br/>
“你沖那邊。”江闊指了指門的方向。
段非凡側(cè)過身,對著門,氣沉丹田地醞釀了一會兒。
“嚯!”
火柴這回沒有彈出去。
直接被他按斷在了火柴盒上。
他拿出了第三根,豎著按好,看著江闊:“有沒有什么竅門?”
江闊把椅子往前拖了拖,湊過去伸出手指,在他按著火柴的指腹上輕輕碰了碰:“這里,別按太實……”
話還沒說完,段非凡的手指一抖,被按著的那根火柴從側(cè)方彈出。
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著圈向前,翻騰著,砸在了江闊臉上。
江闊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段非凡,如果不是需要你幫我裝一下洗衣機,你這會兒已經(jīng)挨揍了知道么。”
“我怕癢?!倍畏欠泊炅舜曛讣?。
“誰他媽手指肚怕癢的?”江闊有些惱火地擦了擦臉,“誰癢癢肉長他媽手指頭上!”
“真的,我騙你干嘛?!倍畏欠矅@了口氣,打開火柴盒,準(zhǔn)備再拿一根。
江闊一把搶過火柴盒,拉開抽屜扔了進去,然后哐的一聲把抽屜關(guān)上了:“放棄吧,你沒這個慧根?!?br/>
“你抽煙么?”段非凡問。
“不抽?!苯熁卮?。
“那你學(xué)這玩意兒也沒用啊,”段非凡說,“你也沒機會點煙的時候玩?zhèn)€花活兒?!?br/>
“不用學(xué),看一遍就會,”江闊說,“越?jīng)]用的東西上手越快。”
段非凡看著他,愣了兩秒之后笑了起來。
江闊往椅背上一靠,想想也樂了。
盧浩波終于帶領(lǐng)著查寢組從107門口經(jīng)過,離開了宿舍樓。
江闊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我睡覺去了?!?br/>
“嗯?!倍畏欠矐?yīng)了一聲。
“晚安。”江闊拉開門的時候說了一句。
“晚安?!倍畏欠舱f。
今天119沒有受到盧浩波的刁難,看來工作態(tài)度有所改進。
“你從107回來的嗎?”李子銳問。
“嗯。”江闊點點頭,往自己桌上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桌上的墨鏡盒被移動了,跟臺燈整齊地并排放著。
再看床上,被自己胡亂扔著的枕頭也歸位了。
為了應(yīng)對查寢,宿舍的人整理好自己的地盤還得為他善后。
“謝謝啊?!苯熗Ω袆拥模拔覗|西習(xí)慣了總亂扔?!?br/>
“沒事兒,”唐力說,“你起碼被子還是疊了,就枕頭沒放好?!?br/>
江闊笑笑,坐到椅子上:“下周四一塊燒烤吧?!?br/>
“嗯?”幾個人都看著他,沒反應(yīng)過來。
“我生日,”江闊說,“一塊兒玩一下吧,正好軍訓(xùn)完了放松放松,山那邊有個地方能燒烤?!?br/>
“行啊,”李子銳第一個響應(yīng),“21號是吧?可以可以?!?br/>
唐力和馬嘯也跟著都響應(yīng)了,畢竟這幾天軍訓(xùn)消耗大,聽到能吃燒烤還不耽誤查寢,都挺愿意的。
“提前這幾天還能給你準(zhǔn)備個禮物?!碧屏φf。
“別送禮物,”江闊馬上說,“就吃一頓?!?br/>
“那不好吧,你生日呢?!崩钭愉J說。
“我什么也不缺,從小到大什么禮物都收過了,體會不到什么愉悅感了,你們還破費,”江闊說,“吃個燒烤熱鬧一下就好。”
宿舍里有短暫的一瞬間沉默,但很快被李子銳打破了:“行!大吃一頓!”
這幾個人其實挺好相處,李子銳心大,唐力老實,馬嘯……馬嘯仿佛不存在。
話題很快就換到了去哪兒買燒烤的材料,唐力提議去附近的市場買:“比超市便宜……”
說到一半他又停下了。
“行?!苯燑c頭。
軍訓(xùn)拉練過后,就進入了最后階段,開始各種走方隊。
江闊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軍訓(xùn),在枯燥的不斷重復(fù)的動作里,已經(jīng)沒有了煩躁。
除了換洗衣服之外。
他讓大炮幫他買個洗衣機,大炮用了兩天時間才挑好了。
“下午給你送過去,”大炮說,“你確定不用人給你上門安裝嗎?”
“不用,送到宿舍就行,別的我自己來?!苯熣f。
“你自己?”大炮很懷疑,“你自那個己?”
“別廢話,”江闊說,“一個洗衣機還需要人安裝嗎?!?br/>
“行吧?!贝笈谡f,“看來是成長了,人果然還是得丟出去好好歷練。”
江總的臺詞本又更新了。
江闊的洗衣機搬來的時候,段非凡正靠在躺椅上跟段凌聊著,討論應(yīng)該如何扭轉(zhuǎn)奔奔無人問津的悲慘境遇。
宿舍的門沒關(guān),就看著兩個工人抬著一個巨大的箱子從門口經(jīng)過。
江闊跟在后頭。
然后停在了門外,沖他偏了偏頭:“去給它裝上?!?br/>
“你買了個冰箱?”段非凡站了起來,走出門看著前方的箱子。
“洗衣機?!苯熣f。
“什么洗衣機這么大?”段非凡有些吃驚。
“沒多大,包裝大而已,我量了尺寸讓大炮買的,”江闊說,“正好能放在陽臺那個洗手池旁邊的水泥臺下面,那里上下水都有。”
段非凡迅速地想象了一下:“你確定放在水泥臺下面你洗衣機蓋子還能打開?”
“能?!苯煍蒯斀罔F。
二十分鐘之后,洗衣機的包裝箱被拆掉,段非凡知道了江闊為什么這么肯定。
他買的是一臺充滿了科技感一看就不會低于八千塊的嵌入式滾筒洗衣機。
江闊為了不那么招搖而決定自己安裝洗衣機,但他又非常招搖地買回來一個把“我很貴”印在了殼子上的洗衣機。
甚至招來了旁邊幾個宿舍的參觀。
催人淚下的邏輯。
還徒增了安裝難度。
“能裝嗎?”江闊問。
“……能,”段非凡說,“等我去問趙叔借個工具箱?!?br/>
“還需要工具?”江闊說,“你那天說得好像伸手懟兩下就能裝好?!?br/>
“你要買個上面開蓋兒的渦輪洗衣機,裝都不用裝,直接一根膠管甩進去放水就行?!倍畏欠舱f。
段非凡去借工具箱的時候,宿舍幾個人圍著洗衣機看了半天,研究上面的按鈕。
“不是我說,”李子銳說,“江闊,你買得起這個東西我一點兒也不吃驚,你會買我也不吃驚,我就是有點兒擔(dān)心你會不會用……”
“應(yīng)該不難吧,按幾下的事兒。”江闊說,“這個到時你們也一塊兒用,你們用的時候我看看就知道了?!?br/>
幾個人一塊兒看著他。
“電費我出的,”江闊說,“宿舍有個洗衣機了,總不能還去洗衣房用公共的。”
“謝謝啊?!碧屏φf。
“中國好舍友啊。”馬嘯突然開口。
段非凡拎著工具箱回來了,蹲到陽臺上開始給洗衣機接進水管。
江闊本來覺得是自己太沒用,接管子這種大家都信手拈來的活兒都做不好,結(jié)果看了一會兒,他發(fā)現(xiàn),幾位舍友也同樣不會。
唯一比他強的,就是他們知道得接管子。
“這是什么?”江闊蹲在段非凡身邊,指著一圈白色的薄到一扯就斷的膠帶問。
“防漏水的,”段非凡說,“你看就行了,還打算學(xué)么,這洗衣機你也就接這一回管子?!?br/>
江闊沒再出聲,蹲在旁邊沉默地看著。
看了一會兒又拿了李子銳的一個桶,扣在地上,坐上去繼續(xù)看。
段非凡動作很熟練,一看就是經(jīng)常干活。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看著很解壓。
以前江了了很喜歡看各種手工大神的視頻,從木工到機械制作,她說喜歡看手,人的手在熟練的工作狀態(tài)下,會非常好看,充滿力量和優(yōu)雅。
看完身心愉悅。
江闊一直覺得江了了的精神世界很奇妙,這話他聽聽也沒太在意。
現(xiàn)在看著段非凡的手,他突然認同了江了了的話。
的確很好看。
愉悅。
宿舍的水管接口跟洗衣機的管子不配套,段非凡加了接口才算是把管子接好了。他一直卡在水泥臺下面操作,洗衣機和墻之間,光都被擋掉了,得靠江闊拿手機的燈給他照著,這感覺簡直了。
三百塊賺得一點兒都不虧心。
“好了。”他蹲著往后退了兩步,起身想要站起來。
聽到江闊一聲“哎!”的時候,他的腦袋已經(jīng)重重撞在了水泥臺下面。
……但是居然不疼。
他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退出來一看,果然看到江闊的左手手背被臺面下粗糙的水泥顆粒刮掉了一小塊皮。
這要是腦袋直接撞的,鼓個包是沒跑了。
“你反應(yīng)挺快啊,”段非凡趕緊打開水龍頭,“沖一下?!?br/>
“就知道你得撞,”江闊擰著眉把手伸到水里沖了沖,“我提前放過去的,早知道你腦袋這么硬,就讓你直接磕了,腦袋和臺面還不一定誰碎呢?!?br/>
“謝謝,”段非凡笑了笑,“要知道你這么貼心,我肯定趴著出來?!?br/>
“主要是這也太麻煩了,”江闊看了看下面的管子,“我都感覺昨天的油是不是不應(yīng)該加滿?!?br/>
“這好說……”段非凡伸手開始掏手機。
江闊轉(zhuǎn)身走開了。
這臺洗衣機是拉近舍友關(guān)系的利器。
一幫人圍著洗衣機研究了一會兒,水洗,脫水,烘干,消毒,一應(yīng)俱全。
李子銳拿出了自己的一件T恤,打算試一試,唐力覺得一件肯定不行,又貢獻出兩件,馬嘯又拿了條褲子和一個枕巾。
“你有要洗的嗎?”李子銳問江闊。
“我的酒店洗完昨天剛拿回來,就身上這套了,”江闊說,“先這么試試吧?!?br/>
從晚飯吃完折騰到馬上查寢,衣服終于全洗完了,還把所有的功能都用了一遍。
“這個好,不是晾衣繩上不能有衣服么,”唐力說,“這回真沒了,都直接放衣柜,這是我們宿舍評優(yōu)的神器?!?br/>
唐力居然還一心想著評優(yōu),江闊不得不贊嘆一句,真是一個熱情樂觀的好小伙兒。
雖然現(xiàn)在盧浩波依舊板著著個臉,但查寢組工作態(tài)度好了不少,不會故意挑刺了,只是江闊這幾次查寢依舊在107里待著,而104的同學(xué)又放棄了換宿舍的想法,盧浩波這口氣終于是沒出去。
不找茬兒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忍耐。
不過現(xiàn)在這幾天氣溫眼看著一天比一天低,107的空調(diào)是徹底用不上了,查寢組一走,江闊就回119,連續(xù)幾天,居然覺得有些無趣。
舍友們都是好人,但沒什么話題。
在107跟段非凡嗆幾句都比在宿舍躺著有聊一些。
特別是那么多天的軍訓(xùn)在上午的匯報表演結(jié)束之后,江闊將面對一個空蕩蕩的下午,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空虛。
好在唐力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我們?nèi)ナ袌鲑I燒烤的材料吧,”唐力說,“我已經(jīng)問好了,有地方能幫處理,還可以幫腌制好?!?br/>
“行!”江闊一拍巴掌立刻響應(yīng)了。
幾個人找了幾個購物袋,揣身上出發(fā)了。
路過107的時候,門是關(guān)著的。自打不需要開空調(diào)之后,段非凡大多數(shù)時間都會開著門,關(guān)著基本就是沒在。
回家了吧,空虛的下午不回家干嘛呢。
但江闊還是邊走邊順手在門上敲了兩下,萬一在呢,可以一塊兒去買材料,畢竟段非凡本地人,又住這附近,市場那塊兒肯定熟。
可惜,門沒開。
江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段非凡居然沒加過好友,也不知道他的電話,這會兒想臨時找人都沒個聯(lián)系方式。
大家出了校門,掃了幾輛車,在唐力的帶領(lǐng)下,去了市場。
這個市場跟江闊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要大得多,看著也還算干凈,一排排的店面和攤位,基本想要的不想要的知道的不知道的東西全有。
難怪唐力要來這兒,比超市估計都全,而且便宜。
“我們那些盆兒啊桶什么的日用品也都是在這兒買的,外面那一排都是,”唐力說,“我還沒把這兒逛透呢?!?br/>
“……哦?!苯熡行┎荒芾斫?,雖然但是這也就是個農(nóng)貿(mào)市場,“那你今天可以逛透。”
市場有好幾個門,他們?nèi)忸悈^(qū)旁邊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江闊第一次進菜市場,各種新鮮的完全沒有任何包裝的肉突然鋪滿視野,他頓時有些不適應(yīng)。
但沒敢表現(xiàn)出來。
在幾個已經(jīng)開始一個一個攤位看肉的舍友面前,他不能這么懸浮……
站在他們幾個身后等著他們視察肉攤的時候,江闊聽到身后有個小孩兒的哭聲,接著是個男人的聲音:“哪來的狗!”
江闊回過頭的時候,只黃色的土狗被一個男人一腳踢到了他腿邊,狗夾著尾巴吱吱叫著飛快地逃到了角落里。
大概是狗突然竄出來嚇著了孩子。
孩子沒事兒,男人罵了幾句,沒有繼續(xù)追打,帶著孩子走了。
江闊看著縮在角落里的狗,猶豫了一下,走進了旁邊一個賣雜貨的店。
看了一圈,在各種繩狀物里選擇了一根行李打包帶。
出來的時候狗已經(jīng)沒在角落里了。
他往角落旁邊的一條通道走過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狗在通道里,正轉(zhuǎn)頭看著他。
“狗狗,別怕,”他蹲下,伸出手,“來?!?br/>
狗轉(zhuǎn)過了身,看著他。
“過來,”江闊小聲嘬了兩聲,“我?guī)氵^好日子去?!?br/>
“怎么了?”身后傳來了唐力的聲音。
“有肉嗎?給我一塊兒,”江闊說,“我要抓這個狗?!?br/>
“沒切呢,”唐力把剛買的一整兜羊肉放到了他面前,“流浪狗嗎?你抓了養(yǎng)哪兒?。克奚岵荒莛B(yǎng)吧,倉鼠可能還行?!?br/>
“放大炮那兒,”江闊說,“這狗這么大,剛嚇著小孩兒了,下次碰個暴脾氣直接就給打死?!?br/>
江闊喜歡狗,什么樣的狗都喜歡,這一點大概是因為父母,江總夫妻倆都很喜歡狗。
江闊知道老媽一直給附近的救助小院捐狗糧,沒那么忙的時候甚至?xí)バ≡鹤隽x工打掃衛(wèi)生。
羊肉對狗還是有點兒吸引力的,這狗混在市場里,看得出其實不太怕人,要不是剛被踢了一腳,估計用不著羊肉就能把它引過來了。
狗走到羊肉面前,剛伸腦袋想舔的時候,江闊把羊肉一把拎開了。
狗抬頭一臉“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看著他。
江闊把打包繩套在了它脖子上,系了個伸縮扣,狗基本沒有掙扎。
“行,”江闊扯了扯繩子,“走吧,先陪我們買肉,然后我讓你炮叔來接你?!?br/>
“買點兒牛肉吧?!崩钭愉J說。
“買好點兒的?!苯熛矚g吃牛肉,別的肉他沒太多要求,但他對牛肉的要求非常高,雖然在菜市場里買到頂級牛肉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他還是希望能盡量好一些。
“那去店鋪里吧,”唐力說,“應(yīng)該會比攤兒上的好。”
“行?!苯燑c頭。
幾個人順著找了找,馬嘯一指前方:“我覺得這家高級些?!?br/>
鑒于馬嘯今天下午就說了這一句話,大家決定采納他的建議。
江闊看了一下,這家店的確大一些,門臉也很干凈,門頭上大大的三個字,牛三刀。
他跟在大家身后,把牽狗的繩子收到最短,狗挨著他的腿。
店門口就支著一個挺大的臺子,整齊地碼著牛肉,上面還掛了很多大塊兒的肉。
看上去還不錯,但達到他的要求是不可能。
“要好的。”他在后頭強調(diào)。
“買點兒牛肉?”店里一個女孩兒走了過來,拿過了案上的刀。
“我們要好的?!崩钭愉J說。
“都挺好的,”女孩兒揮了揮刀,“我們店沒有不好的牛肉?!?br/>
“是么?”江闊說。
女孩兒從李子銳和唐力中間的縫里瞅了瞅他:“騙你干嘛?這市場里我家的肉要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有多好?”江闊試著問,“最好的是哪種?”
馬嘯回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嘴的使用頻率太低就容易這樣。
女孩兒瞇縫了一下眼睛:“最好的可不止一種,看你要做什么,不同的做法有不同的‘最好’,你就一句最好的,我怎么給你推薦?”
“隨便吧?!苯熛胂胗钟X得就燒個烤而已,這幫人的手藝,再好的牛肉那么一弄,佐料一撒,也吃不出個所以然了。
“這怎么個意思?。俊迸河行┎桓吲d了,“你買肉還是找茬呢?自己都不知道想吃什么,在這兒跟我說那么多。”
“神戶牛肉?!苯熆粗?br/>
幾個人都愣住了,一塊兒看著他。
“有嗎?”江闊問。
“換招了???”女孩兒盯著他看了兩秒,突然一揚胳膊,手里的刀猛地往下一砍,刀刃剁進了案板里。
哐的一聲。
江闊被嚇得原地蹦了一下,差點兒踩到狗爪子,宿舍幾個人也都震驚地往后退了半步。
女孩兒眼睛一瞪,偏頭沖里間吼了一嗓子:“段非凡!出來!有人找茬!”
段非凡?
沒等江闊對這個名字做出更震驚的反應(yīng),里間的門打開了,一個穿著大褲衩人字拖的人走了出來。
一腳把放在門邊的椅子挑開,喊了一聲:“為您服務(wù)!”
隨著段非凡這一聲吆喝,店里店外的氣氛就突然凝住了。
外面的四個人跟他面面相覷,劍拔弩張的氣氛此時相當(dāng)尷尬地不知道是該去還是該留。
“嘛呢?”段非凡吃驚地看著他們。
“跑我這兒問東問西,要什么肉不說,想怎么做不說,最后給我來一句,”段凌指著站在最后隱蔽位都沒能把自己拽勁兒隱掉的江闊,亮著嗓子,“神戶牛肉!”
“你上這兒買神戶牛肉?”段非凡從唐力和李子銳的腦袋縫里看著江闊,“你是要上天?。俊?br/>
“這是你家店嗎?”唐力莫名地有些興奮。
“啊?!倍畏欠部粗?,“他要買神戶牛肉你們就帶著他上我這兒買來?我要不是認識你們這會兒你們正讓我拿個棍兒往后門攆呢!”
“不是不是,”唐力說,“我們就是來買牛肉,周四燒烤啊?!?br/>
“……進來。”段非凡嘆了口氣。
“你同學(xué)???”段凌問,眼睛還是吃驚地瞪著。
“嗯,”段非凡點點頭,沖江闊抬了抬下巴,“他就是開跑車那小子?!?br/>
“就是你?。俊倍瘟杩粗?,“我說怎么敢有人這么發(fā)瘋!”
“這我堂姐,段凌,”段非凡給幾個人介紹了一下,“讓她給挑肉,一會我老嬸兒幫著加工好就行?!?br/>
“姐姐好?!睅讉€人進了店里,特別禮貌,李子銳甚至還鞠了個躬。
不知道是不是被段凌那一刀嚇的。
119的幾個人都進了店里,只有江闊還站在外面沒動。
“進來啊,講究什么呢?”段非凡走了過去,“要不要我給你鋪一截兒紅毯啊,再扛你進……奔奔?”
江闊因為牽了狗,就沒打算進去,結(jié)果段非凡突然沖著狗叫了個比大小黃阿汪明顯要正式得多的名字出來,他愣住了:“你的狗?”
段非凡沒顧得上答他,伸手在狗脖子上摸了摸,回頭沖段凌揮了揮手:“不是拴著呢么?怎么跑出來了?”
段凌飛快地跑后頭通道看了一眼,又跑了出來,手里拿著項圈和牽引繩:“項圈可能松了,在后頭掛著呢?!?br/>
說完她又沖江闊笑笑:“謝謝啊,剛姐誤會你了,別放心上哈!”
“沒事兒,”江闊也笑笑,段凌的妝化得很張揚,但還是能看得出跟段非凡長得很像,跟親姐弟似的,他低頭看了看這個叫奔奔的狗,“我剛在大門那邊看到它,嚇著小孩兒了,被人踢了一腳……”
“誰踢的!”段凌聲音頓時揚了上去。
江闊跳了一下,撞在了段非凡肩上。
“哎哎哎,音量控制一下,”段非凡拉拉段凌胳膊,“講點兒理,它先嚇著小孩兒了?!?br/>
“唉,是得趕緊的了,”段凌皺著眉,“這要再跑一次,沒準(zhǔn)兒就見不著了……”
段非凡看了看江闊拴在奔奔身上的打包帶,又看著江闊:“你是打算帶走?”
“嗯,我以為是流浪狗呢,”江闊彎腰摸了摸狗頭,“太可憐了……”
“它就是流浪狗,”段非凡說,“暫時拴店后頭呢,可憐吧?”
“嗯?”江闊愣了愣,“嗯?!?br/>
“慘吧?”段非凡又說。
江闊皺了皺眉:“有病吧?”
“你打算把它帶哪兒去?”段非凡說。
“大炮租了個房,”江闊說,“我跟他說說……”
沒等他說完,段非凡已經(jīng)把項圈套到了奔奔脖子上,然后拉過他的手,把牽引繩按在了他手里:“給你了。”
雖然本來就打算帶走,但現(xiàn)在段非凡這么一交待,他反倒一下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別擔(dān)心,”段非凡說,“大炮要是不喜歡土狗,你就告訴他這是個柴犬,如果它以后長得太大,你就說是柴和秋田的串兒。”
江闊瞪著他,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您可真能吹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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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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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