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 66 章
演員是一項高風險的職業(yè)。</br> 它需要每時每刻的全身心投入,需要掏空自我、竭心盡力,更需要荒誕無理、變幻莫測。</br> 最優(yōu)秀的演員演什么都似乎不費力氣,他們的表演就像一呼一吸一樣自然流露、無跡可尋,看起來就是角色本人,情感不需要刻意渲染就能噴涌而出,一切都像是即興創(chuàng)作。</br> 然而事實上,大多數(shù)時候只有嚴謹?shù)募夹g和完備的細節(jié),才能造就這種程度的天衣無縫的表演。</br> 另一種情況是,極小部分具有出眾體驗派天賦的演員,他們自然而然就能成為自己的角色,一言一行都掐準了角色脈搏、探入了角色內(nèi)心。</br> ——喬茜的這段表演就是如此驚人的簡單干凈。</br> 沒有什么炫目的情緒展現(xiàn)技巧,放棄迎合社會規(guī)則和期望的情緒管理,讓身體被荷爾蒙所帶來的情緒和感覺支配,而不是去用更加理智化的頭腦。</br> 她完全放開了自己。</br>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br> 她的靈魂無拘無束,與身體從未如此親密無間,那一個禁忌之吻像是徹底打開了她身上某種藝術領域的禁錮,她的內(nèi)心深處放松自如,一切呈現(xiàn)給攝影機的表演都是自然發(fā)生的。</br> “我的天,這幾組鏡頭真的太棒了!”剪輯室里的伍迪.艾倫不禁贊嘆,“她真的美極了,無與倫比,我太想把關于她的戲份全部推倒重拍——但是不行,噢,不行,海倫會殺了我的。你覺得呢,愛德華?艾德?”</br> 坐在他身邊同時盯著剪輯的人是愛德華.諾頓。</br> 作為劇組的演員來說,愛德華出現(xiàn)在這里實在很奇怪,但他對于參與進電影的創(chuàng)作和制作環(huán)節(jié)很有興趣,而伍迪.艾倫恰恰又是那種相當縱容和毫無保留的導演。</br> 愛德華十分專注地觀看還沒有做好后期的一幀幀畫面,以至于伍迪.艾倫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能夠聽見他在說話。</br> 他只好耐心等待愛德華從那種出神的狀態(tài)中自己抽離出來,整整過了十分鐘,那段精彩的吻戲被反復看了三次,愛德華才忽然呼出一口氣。</br> “他們倆讓我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勝負欲。”愛德華慢慢轉動了一下脖子,“我真希望有一個劇本,能讓我們?nèi)齻€人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就像野獸那樣互相搏斗、互相撕咬。那一定會非常精彩。”</br> 伍迪.艾倫癟了一下嘴巴,表情很微妙,“為什么你非要把這件事形容得這么暴力血腥?至少喬茜是一位如此令人愉快的美人,還有著如此令人著迷的天分。”</br> “只是一種比喻。”愛德華一攤手,“我當然知道她美貌絕倫還天賦異稟,而這正是她吸引我的最重要因素。不過她走的表演方法和我很不一樣,她現(xiàn)在的表演毫無防備,長久以往很容易引發(fā)一系列心理問題。”</br> “你的方法要求演員必須有一定作為導演的能力,才能從自我出發(fā)去‘指導’自己的表演。”伍迪.艾倫搖搖頭,“但也不需要太過杞人憂天,她才拍幾部電影呢?還有很多成長的空間和時間。來吧,瞧瞧這,這鏡頭是不是特別棒?喬茜和蒂姆之間的拉扯感很有趣,化學反應簡直是火熱,是吧?”</br> “他們是很好的。”愛德華沖伍迪.艾倫聳聳肩,表情愜意,“噢伍迪,你不會這么幼稚吧?我們都是專業(yè)演員,表演是一門非常嚴肅的藝術。你認為呢。”</br> 伍迪.艾倫假笑了一下,一邊往自己的杯子里加滿咖啡,一邊回答說:“你問我?哦,我和我的安妮.霍爾在一起了,我們走了很長一段路,她是我某段時間的靈感繆斯,也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女人。令人遺憾的是,我沒能給她一個婚禮,或許這才是電影的最終結局。”</br> “這聽起來有點兒……令人唏噓?”愛德華夸張地擰著眉毛,像兩瞥八字形的小胡子,他拍了拍伍迪.艾倫的肩膀,似乎是正在試圖給對方一點安慰。</br> 然而伍迪.艾倫把肩膀一聳,輕易就抖掉了他作怪的手,“別露出這種惡心的表情,我和黛安至今為止仍然是非常親近的朋友,今后也會一直如此。但你們呢?我聽說你們甚至沒有正式交往,小伙子。”</br> 愛德華但笑不語。</br> 伍迪.艾倫又故意問:“明天他們倆單獨出外景,你還來片場盯梢嗎?”</br> “那不叫盯梢。”愛德華一臉的自然,理直氣壯地回答說:“我很喜歡他們倆的表演,現(xiàn)場觀摩有什么錯?”</br> 作為約會對象,看起來他似乎不怎么介意喬茜在鏡頭前與其他人拍吻戲,認為這是屬于專業(yè)演員的基本素養(yǎng)。</br> 直到伍迪.艾倫宣布喬茜順利殺青——</br> 他把喬茜堵在了停車場里,模仿著電影中蒂姆.羅斯的角色對她做的,以更加狂野和熱烈的方式去吻她。</br> “艾德,表演是一門非常嚴肅的藝術——”喬茜被他壓在墻上,還不忘在他懷里吃吃地笑,“你認為呢?”</br> “伍迪.艾倫這個傳話精!”愛德華惡狠狠地低咒了一句,卻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br> 喬茜推了他胸口一下,但沒有推開。</br> 她只好再推了一下,并提醒說:“別玩了,我馬上要去見一位長輩。”</br> “我該慶幸,你不是剛才就讓我走人嗎?”愛德華拉著她的小手說,“這說明你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對吧?”</br> 喬茜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沒有半點殺傷力地嗔了他一眼,找到自己的手機打給了去望風的凱莉過來開車。</br> 凱莉對于他們倆的一些事有些見怪不怪,埋頭鉆進了駕駛位置上去,充分發(fā)揮了一個專業(yè)助理的優(yōu)秀品質之一——看不見聽不到。</br> 愛德華卻沒有擠上車,而是將手臂搭在車門上,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喬茜,你知道的吧,我們很合拍,無論是哪方面。”</br> “為什么這么問?”喬茜湊上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隨即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這個問題,“我真的該走了,晚上回家我再打給你,可能會有點晚,也可能只有一句晚安。”</br> 愛德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要從她那張精致的小臉上看出點兒什么。</br> “好吧。”他回答說。</br> 黑色的沃爾沃駛出了停車場,喬茜也搖上了后面的車窗,凱莉從后視鏡里看到她心情不錯,有點忍不住想要八卦一下。</br> 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喬茜抬眼瞥向鏡面,問了一句:“怎么了,凱莉?”</br> 凱莉一邊開車一邊遲疑地說:“說句老實話,喬茜,我無法想象你們不在一起的話,這段關系該如何收場了。”</br> 聽了這話,喬茜卻是輕笑了一聲,單手托著下巴,將目光投向車窗之外飛馳的景色。</br> 正當凱莉認為她或許不想要回答這個有些唐突的問題時,她聽到她語氣平靜地說:“凱莉,這可是好萊塢。而且我不會讓愛情占據(jù)我太多的精力,它是很美妙沒有錯,但從來不是必需品。如果讓人感到不適,那么一切就該結束了。”</br> 結束?</br> 兩個人之間的愛情能夠隨隨便就結束嗎?</br> 凱莉不敢再問,但仍然覺得喬茜說起來過于輕描淡寫,簡直不像是一個沉浸在戀愛中的年輕姑娘有可能會發(fā)表的言論。</br> 但沒辦法,她只是打工仔,并沒有資格替老板做任何決定。</br> 于是凱莉閉上嘴,剩下的時間專心開車。</br> 紐約曼哈頓島,57街,Chanel旗艦店三層VIP沙龍——</br> 馬克.榮森懶洋洋地坐在一張沙發(fā)上,正支著自己下巴觀賞面前,關于自己妹妹夏洛特和母親安女士的時裝秀,并時不時點點頭,給出一兩句評價。</br> “馬克,你真覺得這個顏色的包包可以搭配這個顏色的裙子?”夏洛特問道。</br> “這種撞色還蠻有意思的。”馬克回答。</br> 話音剛落,另一邊他的母親安女士也走出了試衣間,頗為優(yōu)雅地在兒女們面前慢悠悠轉了個圈。</br> “我看起來怎么樣?”安女士問。</br> 夏洛特、薩曼莎和馬克非常夸張地海豹式鼓掌。</br> 安女士狐疑地瞥了他們一眼,但還是沒有忍住誘惑,讓店員拿下這件套裙。</br>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忽然點名自己的兒子問:“馬克,你老實告訴我,喬什是不是為了喬茜跑去好萊塢混圈了?”</br> 馬克先是抬起眼,與母親交換了一個眼神,才端起一杯紅茶回答說:“也不能說是為了誰。他只是發(fā)現(xiàn),拍電影比他想象的有趣。”</br> “得了吧,如果只是這樣,他為什么不跟他哥哥鄧肯一樣,去學校里學這個?”安女士感覺有點腿酸,于是坐到了沙發(fā)上繼續(xù)說:“你和西恩都是喬什的好朋友,為什么不能勸勸他?你知道的,他以前對喬茜做的那些惡作劇……沒有任何女孩能不計前嫌。”</br> “我早說了,那時候他真的很過分。”夏洛特在一旁嘟嚷著。</br> 馬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無奈地把手一攤:“沒有人能改變一個初次熱戀的處男之心,尤其他還是喬什.瓊斯,不是嗎?我只能說,他仍然想要為此努力一次,至少打算讓自己成為配得上‘黃金女孩’的男子漢,這相當勵志不是么——”</br> “什么相當勵志?”</br> 門口傳來了喬茜含笑的嗓音,隨即她推開門進來,疑惑地眨了眨眼。</br> 夏洛特和薩曼莎互看了一眼,前者反應迅速地換上笑容,擺擺手說:“沒什么。不如我們看看你的紅毯戰(zhàn)服吧,親愛的?據(jù)說是Chanel從巴黎總部調來的手工制品。”</br> 喬茜也笑了起來,“噢,我還挺期待的,畢竟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它的真容。”</br> 一件純黑色的絲絨禮服被店員小心翼翼地從盒子里取出來,上面的每一處裝飾都跟喬茜很小的時候在漫畫書上看到的相差無幾,就連配套的項鏈和巴洛克珍珠耳飾都同樣美麗。</br> 好吧,這當然一模一樣,因為武內(nèi)直子的漫畫扉頁本來就是參照這件Chanel高級定制禮服去畫的冥王雪奈造型。</br> 喬茜少女心滿滿地拿起禮服,往自己身上比了一下。</br> “會不會,太華麗和成熟了一點?”薩曼莎有些不確定地問。</br> “是有一點。”喬茜一邊走進試衣間一邊說,“所以我不準備戴配套的首飾,還要找人稍微修改一下這條裙子。”</br> 安女士忽然說:“噢,甜心,這一點你放心,我已經(jīng)幫你找好了人,只不過他只有紅毯當天才能飛過來幫忙。”</br> “媽媽,難道你給喬找了設計師本人嗎?”馬克開了一個玩笑,“你這樣子簡直神秘極了。”</br> 安女士白了兒子一眼,轉移話題問:“你和拉希達的約會怎么樣?我聽說今年她爸爸昆西.瓊斯受邀為學院揭曉今年奧斯卡的提名名單。”</br> “我們才看了一次電影,可你的語氣像是在問我們什么時候結婚。”馬克無奈地聳肩,隨即他看到了試衣間的門被打開了,喬茜輕輕提著裙擺,正從里面走出來,不禁坐直了身體。</br> 夏洛特已經(jīng)發(fā)出了夸張的驚嘆聲:“哇哦,我的意思是,哇哦——”</br> “美艷絕倫。”</br> 半個月之后,洛杉磯。</br> 世紀城洲際酒店的套房中,身著晚禮服的喬茜正在由Chanel派來的設計師助手,對這件純黑色的絲絨禮服進行最后的調整。</br> 房間的沙發(fā)上坐著兩個人,一位是喬茜母親的好友、上西名媛安女士,一位是此時執(zhí)掌Chanel、還沒能把自己塞進Diorhomme的卡爾.拉格斐。</br> “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安女士看著喬茜說,“不是么,卡爾?”</br> 卡爾.拉格斐只是動了動嘴角,評價說:“她身上的氣質很矛盾,像一杯值得細品的苦艾酒,有一種毫不費力的輕巧優(yōu)雅,香氣盎然。”</br> 然而安女士的注意力被卡爾.拉格斐臉上可疑的動向所吸引,不著痕跡地瞥向對方僵硬的嘴角,注射不久的肉毒素正發(fā)揮著它的新鮮效應。</br> 看起來好像……效果不錯?</br> 她有點兒想要知道為卡爾.拉格斐進行注射的醫(yī)生的名字。</br> 不過現(xiàn)在并不是談論這個的好時機,畢竟她可是出了不少力氣,才讓卡爾.拉格斐親自出馬,全程掌控喬茜這一次的金球獎紅毯造型。</br> 要知道這可是許多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好萊塢女明星,都沒有的特殊待遇,但誰讓弗蘭克.霍頓在境外設立的公司,大筆大筆地為卡爾.拉格斐主持的某個慈善基金會砸了錢呢?</br> 然后她再從中活動了一下,就有了小公主初次紅毯的全世界頂級待遇。</br> 作者有話要說:大船試鏡已經(jīng)寫好了,中間有兩章過渡劇情,實在等不了就后天在看吧~</br> 昨天設置錯了存稿箱,我的存稿都干了qwq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