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br>　　喬茜微微挑起紅唇,轉(zhuǎn)頭對上艾克斯審視的目光，“你認為是‘退縮’，但我的父親管這叫‘見好就收’。我們都清楚，只要法國人不想看到巴黎證交所全面崩盤,那么他們一定會下場救市,而且華爾街今天動作頻頻，你確定看空的人就會全部做空嗎？”</br>　　艾克斯默然無語,連臉上的淡淡笑容也收了起來,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喬茜近在咫尺的臉龐，似乎想要從中窺見端倪。</br>　　然而喬茜表現(xiàn)得非常坦然。</br>　　艾克斯一時猶豫不決。</br>　　雷曼兄弟跟風發(fā)布的做空報告無疑給了他原先預(yù)想的計劃注入一針強心劑，但喬茜的看法也不是沒有道理。</br>　　尤其是有弗蘭克.霍頓這個前華爾街金融家背書,艾克斯更有理由懷疑，對方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風聲,才拐彎抹角地提醒自己的女兒。</br>　　——弗蘭克.霍頓的某些身份在華爾街并不是秘密。</br>　　過了大約兩分鐘,這個男人才開口道：“你讓我動搖了,喬茜,但沒有完全說服我。所以,我還是決定明天繼續(xù)做空，不過不會增加杠桿。”</br>　　“那是你的事，我只要屬于我的錢平倉離場。”喬茜并不關(guān)心艾克斯或者斧頭資本的下一步動作,充其量他們也只是臨時的合作伙伴,而出現(xiàn)意見分歧就是他們散伙的時候了。</br>　　“全部？”艾克斯問。</br>　　“當然。”一旦做出決定，喬茜總是足夠堅決。</br>　　這一次艾克斯考慮得更久一些,最終還是說：“好吧，我會通知布萊恩那邊關(guān)于你的決定，明天屬于你的錢將會準時離場。”</br>　　喬茜這才給了艾克斯一個微笑，說道：“合作愉快,艾克斯。”</br>　　艾克斯不免露出苦笑，不再談?wù)撨@個話題，而是問：“賞臉一起吃個飯？”</br>　　“抱歉，我已經(jīng)有約了。”喬茜搖搖頭。</br>　　——原本她今晚就有安排，是和愛德華還有他那位在美林工作的校友見面。</br>　　目送艾克斯的座駕離去之后，喬茜也坐上了自己的保姆車，看了一眼時間，準備去訂好的餐廳赴約。</br>　　然而還沒有等車子開出停車場，街面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人們慌張的叫喊聲……</br>　　當晚，喬茜不得不失約了。</br>　　因為就在片場外，艾克斯出了一場車禍，雖不至于頭破血流或者斷手斷腿，卻還是造成了一定的軟組織挫傷和腦震蕩，直接被救護車送完了最近的醫(yī)院救治。</br>　　紐約長老會醫(yī)院。</br>　　艾克斯被自己的助理和醫(yī)院護工送去檢查大腦CT和大腦核磁共振，以排除遲發(fā)性顱內(nèi)出血或者腦挫裂傷的可能性。</br>　　而喬茜正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和自己的公關(guān)伊芙通話。</br>　　“你不應(yīng)該跟去醫(yī)院的。”伊芙一邊敲擊著鍵盤一邊說，“說真的，雖然我理解不了你們的大計劃，但你和那個艾克斯的見面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這周我已經(jīng)是第三次替你們擺平狗仔了，尤其是這一次竟然還扯上了車禍！”</br>　　而喬茜只是將自己的手機拿遠了點兒，漫不經(jīng)心地說：“別擔心，艾克斯這邊應(yīng)該沒有下一次了，不過壞消息是，我明天還要去見伊萊.麥卡洛。”</br>　　“......我能說什么呢？感謝見鬼的上帝！”伊芙半真半假抱怨，“如果你跟德州闊佬真的如愿收編環(huán)球的話，記得請我擔任市場營銷顧問。”</br>　　“如果你愿意從卡羅琳那里跳槽，我沒問題。”喬茜也半真半假地回答。</br>　　伊芙又在那邊噼里啪啦地寫郵件，還不忘問喬茜：“好了，基本不會在主流媒體上出現(xiàn)關(guān)于你們的報道——車禍那件事怎么樣了？”</br>　　“目前來看，是對方酒駕。”喬茜頓了頓，沒有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艾克斯的律師已經(jīng)在跟進了，等他本人做完檢查回來，我會和他談?wù)勗僮摺！?lt;/br>　　伊芙也沒有追問，只說：“一切小心，隨時聯(lián)系我或者哈維。”</br>　　“好的。”喬茜隨即結(jié)束通話。</br>　　一轉(zhuǎn)身，卻看見原本跟她有約的愛德華不知道什么也趕來了醫(yī)院，正站在喬茜身后不遠處，手里提著一只星巴克的袋子。</br>　　“嗨，我想你應(yīng)該還沒有吃晚餐。”愛德華很自然地走到喬茜身邊，從那只袋子拿出一杯熱可可和一份全麥三明治遞給她。</br>　　“謝謝你，艾德。”喬茜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接過來之后就喝了一小口熱可可，“——你怎么來了？”</br>　　愛德華把雙手放在口袋里，端祥了喬茜一眼才說：“你在電話里告訴我，正要陪你出車禍的朋友去醫(yī)院，無論如何我都有點擔心。”</br>　　喬茜微微一笑，眼眸彎彎：“我很好。”</br>　　她這張原本年輕美貌的臉因這個笑容多了幾分溫柔，幾乎叫人無法移開視線。</br>　　然而下一秒，喬茜就問：“對了，你進來的時候有被拍到嗎？”</br>　　因為《特工佳麗》片場附近發(fā)生車禍、喬茜的保姆車又跟來醫(yī)院的緣故，樓下門外不可避免地聚集了很多狗仔，一個個都想拿到采訪喬茜的獨家新聞。</br>　　“我從員工停車場進來的。”</br>　　名校出身的好處總是很多，比如今晚他的某位校友就在這里的急診科值班，一個電話過去就幫助他逃過了狗仔的監(jiān)視。</br>　　愛德華解釋了一句，又問：“阿克塞爾羅德怎么樣了？”</br>　　“在做檢查。主要是腦震蕩后遺癥。”喬茜回答。</br>　　“好吧。”愛德華盯著自己的鞋尖看了看，然后抬頭望向喬茜，“我該走了。你這邊——你的男朋友會來接你吧？”</br>　　喬茜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像是不經(jīng)意地瞥了愛德華一眼，語氣平靜地說：“吉姆今晚有演出，而且我有帶保鏢出門。”</br>　　愛德華面色坦然，又道：“哦，我聽說了他在百老匯的演出很成功。至于那個會面，之后我們重新安排時間。”</br>　　他沒有多作逗留，似乎真的只是過來親眼看看喬茜是否安好，以及給她帶點吃的而已。</br>　　過了一會兒，艾克斯做完檢查回來了。</br>　　他蒼白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難免顯得有幾分冷漠，坐在輪椅上被護工推著，直到看見仍然守在病房里的喬茜才露出一絲極淡的微笑。</br>　　“噢，你還沒走？”艾克斯擺擺手，制止護工將自己扶上病床的動作，只讓給自己的律師使了個眼色，讓后者將護工暫時支開。</br>　　“至少我們現(xiàn)在還是合作伙伴。”喬茜坐在病房里的沙發(fā)上，順著艾克斯的視線看向面前的茶幾，“——但別指望我給你削蘋果或者剝橘子。”</br>　　這種醫(yī)院的vip病房跟酒店沒什么區(qū)別，甚至茶幾上還擺放了新鮮的果盤。</br>　　艾克斯只是笑了笑，沒說話。</br>　　喬茜問：“NYPD那邊怎么樣了？”</br>　　艾克斯自己推動了輪椅，語氣淡淡：“指望NYPD的話，我恐怕都活不到十八歲。”</br>　　喬茜不置可否，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病房里的電視，一連換了好幾個新聞頻道，最后停在彭博財經(jīng)的標志性畫面上。</br>　　這是一家每日二十四小時即時報道世界財經(jīng)金融信息的國際電視網(wǎng)絡(luò)，通過對紐約、倫敦、東京股票市場的現(xiàn)場報道及對全球著名銀行家、股票經(jīng)紀人的獨家專訪，從最可信的渠道使觀眾直接了解世界最新的財經(jīng)信息。</br>　　而此刻接受采訪的就是法國北方信貸銀行的CEO：‘我們?nèi)匀豢春镁S旺迪—環(huán)球的前景……‘</br>　　畫面一轉(zhuǎn)，維旺迪—環(huán)球的現(xiàn)任總裁梅西爾也同樣在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我們對此擁有充足的信心，我們不懼任何流言蜚語，市場將會證明一切……‘</br>　　房間里一時之間只剩下電視新聞的采訪，艾克斯和喬茜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br>　　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br>　　因為顯而易見的是，法國人已經(jīng)準備下場救市了，今晚那個并不秘密的秘密會議似乎取得了成效。</br>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算上兩地時差，梅西爾等人在巴黎的深夜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接受采訪，甚至等不到明天上午開市之前，又未嘗不是過于心虛的某種表現(xiàn)？</br>　　喬茜屈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說道：“梅西爾底氣不足，但是今晚的會議還是產(chǎn)生了一些關(guān)鍵性的正面作用，接下來他們會積極挽回頹勢。”</br>　　“這是華爾街和歐洲的戰(zhàn)爭。”艾克斯用手肘撐在輪椅扶手上，抬手扶住自己的前額，“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沒辦法確定那些堅定看空的人就會繼續(xù)做空。如果法國政府真的發(fā)動一切力量救市……”</br>　　很有可能，他的那些同行會第一時間調(diào)轉(zhuǎn)火力，率先展開清場。</br>　　金融市場永遠是瞬息萬變的。</br>　　強悍如索羅斯，也曾在地球?qū)γ娴牧硪粋€城市鎩羽而歸，損失不能說多么慘重，在國際上的聲名卻大不如前。</br>　　艾克斯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壓下自己因眩暈帶來的嘔吐感，繼續(xù)說：“這是一場豪賭。事到如今，維旺迪—環(huán)球的股價已經(jīng)不是一方勢力就能撼動的了，它被視為國際游資對壘的賭桌，法國政府即使下場也只能是執(zhí)牌者之一。”</br>　　從某種角度來看，其實股市跟□□的玩法有點相似，區(qū)別在于前者更加兇險，也更加未知。</br>　　不到最后一秒，沒人能知道自己手里的是不是ACE。</br>　　“你還是想要繼續(xù)做空。”喬茜看了艾克斯一眼，用肯定的語氣說。</br>　　“當然。”艾克斯把輪椅轉(zhuǎn)向喬茜，目光幽深，“而且有人為了不讓我繼續(xù)，連盤外招都使出來了，這難道不正是證明，連維旺迪—環(huán)球內(nèi)部都已經(jīng)對此感到絕望？”</br>　　“誰知道呢？”喬茜不置可否，只是環(huán)著手說：“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即使你還是想要繼續(xù)，我依然選擇退出。”</br>　　艾克斯用手撐著自己的眉骨，腦震蕩的后遺癥讓他時刻幾欲作嘔，只好慢慢地說：“OK，這沒問題，我們已經(jīng)達成共識。”</br>　　喬茜退出是喬茜的事。</br>　　但他這邊，已經(jīng)不僅僅是賺多賺少的問題了，而是制造這樁車禍的人，必須為此付出代價。</br>　　喬茜不再多言，隨后告辭回到麥迪遜大道的霍頓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