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容 楚vs李扶舟,絕世之爭
莫君世的尖叫驚天動地,似鋼絲一般穿透所有人的耳朵,底下人人捂耳,花尋歡大罵:“我們們那豬配種也沒這么叫的!”</br> 莫君世一邊尖叫一邊艱難地回頭,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時刻按住他肩膀的,是先前那個白衣瀟灑男子,先前負責圍攻這人的他的手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橫七豎八躺了一地。</br> 而擂臺上,他身后不遠,又多了一個人。</br> 這人穿得也很隨意,黑色勁裝,也戴個面具,卻是個笑佛模樣的面具,面具戴了上半邊臉,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和更優(yōu)美的唇,鼻尖筆直,如玉雕成。</br> 他手里抓著一張弓,看莫君世回頭,還抬起弓,對他揮了揮,以示打招呼。</br> 這個黑衣面具男,和白衣面具男比起來,又是一種不同的風情,白衣面具男瀟灑隨意,衣衫飄舉,他卻渾身扎束得利落,線條緊致,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流暢得讓人覺得,目光落上去就會自動滑下來。</br> 日光從他的肩,緞子般流到他的腰,弧度美妙得,讓人搜索枯腸,想尋最精致的詞語來做一首詩。</br> 底下女子們在尖叫,拼命朝前擠——好身材!好身材!</br> 太史闌抬頭看看,把椅子朝側(cè)邊挪挪——難得這眼福,這個角度看更美些。</br> “你敢射我……你敢射我……哎喲……”莫君世還在叫,扭著胯,不知道左擺還是右移,整個人以一個別扭的姿勢杵在那。</br> “啊,我可不敢射你。”黑衣面具男笑道,“我對閣下沒興趣。”</br> 底下安靜一瞬,隨即,哄然大笑。</br> 太史闌托著下巴——流氓!淫蕩!骨子里的壞胚!</br> “你……你……你知道我是……”莫君世摸著屁股,抖抖地摸出一手血,駭然瞪大眼睛。</br> “你是莫君世,武林四門里松風山莊少主,你排行最末,最受寵愛,無法無天,生性好淫。五歲令人奸了你的奶娘,令她投河自盡;十歲意圖逼奸遠房堂姐,使得她不得不匆匆嫁人;十四歲覬覦親嫂多次調(diào)戲,導(dǎo)致你哥嫂不得不分家另居;十六歲你房里三個丫鬟同時懷孕,卻又同時失蹤,你娘看著這樣鬧下去不行了,給你一氣娶了十個妾侍,第二年又娶了十個,年年新娶,總數(shù)不增,女人很多,兒女沒有,人稱:一年十次郎。”</br> “……”</br> 莫君世張大嘴,連痛都不會喊了。</br> 這這這……這些都是他松風山莊內(nèi)部都未必知曉完全的秘密,是莊主夫人再三嚴令不得外傳早已滅口的絕密,眼前這個黑衣面具男子,怎么就和說他自家雞鴨,這么輕輕松松,巨細靡遺地便說了出來?</br> 這些事兒,今天當著上萬人的面?zhèn)髁顺鋈ィ€能回山莊嗎?</br> 黑衣面具男抓著弓,走了過來,他的步子很閑散,速度卻不慢,走到那四個侍女身邊,看一看盒子里的東西,淡淡道:“松風山莊真是每況愈下了,這等三流貨色,還好意思拿來獻媚。”</br> “你……你少胡吹大氣……”莫君世心底開始發(fā)怯,嘴上也就沒了硬氣,“這里哪樣不是稀世珍寶?你有種……你有種拿出比我更珍貴的東西來……”</br> 黑衣面具男把弓交疊于肘下,托著下巴看他,眼神笑吟吟的。</br> “我當然有更珍貴的東西呀。”他道,“便是你也不得不承認,我這件寶貝,比你的那些破玩意,珍貴一萬倍。”</br> “胡扯——”莫君世咬牙,吸氣,打定主意,這家伙就是拿出皇太后的鳳冠,他也說是贗品!</br> “如果我能拿出來,你滾不滾?”黑衣面具男笑問。</br> 莫君世陰毒地盯他一眼,“你拿不出來,你滾!并且要給我磕頭賠罪!砍掉射我的那只手!”</br> “我說過我沒興趣射你,是我的弓看你不順眼。”男子笑道,“那就這么說定了!”</br> “說定了!”莫君世忍痛冷笑——承認還是不承認,主動權(quán)可掌握在他手里!</br> “我的寶貝,無比珍貴,珍貴到我拿出來,都有點猶豫。”黑衣面具男在臺上踱了一圈,嘆息道,“給你們多看一眼,我都覺得褻瀆。”</br> 先前那白衣瀟灑男子,自從出手害莫君世被射之后,便袖手立在一邊沒有再說話,此時忽然笑了笑,眼光往臺邊一溜。</br> “真啰嗦。”邰世濤咕噥。</br> 太史闌正準備喝茶,忽然把茶杯穩(wěn)穩(wěn)地擱到一邊。</br> “少廢話!”莫君世屁股劇痛,想著要趕緊包扎,要不是為了等下好砍掉這個混賬的手,他早就忍耐不住了,“再不說,就算你輸。”</br> “我的寶貝嘛——”黑衣面具男子悠哉悠哉轉(zhuǎn)了一圈,忽然頭也不回,手一指,“就是——她!”</br> 眾人順著他手指看去。</br> “喲——”都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br> 驚奇、歡喜、佩服、原來如此。</br> 被指住的那個人,端坐,筆直,神色不動,點頭,表示深切贊同。</br> 太史闌女神大人,毫無愧色接受也。</br> “這……”莫君世瞠目結(jié)舌——這叫怎么說?</br> “她是我的寶貝。”黑衣面具男子道,“珍貴絕倫,無與倫比,天上地下,再無第二。我,以及這里所有人,包括你在內(nèi),都以實際行動表示,她的價值,非一切黃金珠玉,名劍寶甲可以估量。你看,你的黃金珠玉,名劍寶甲,不過求她一顧,你說,誰的更算寶貝?”</br> 莫君世冷汗?jié)L滾而下。</br> 沒人能在這樣的看似歪理實則無可辯駁的理論下反抗。</br> 他再多的寶貝又怎樣?還不是拿來孝敬“這個寶貝”?他不承認?豈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br> 不過……</br> “你說她是你的寶貝就是你的寶貝了?”他獰笑,“我還說她是我的寶貝呢!”</br> “或者我覺得,她也是我的寶貝。”一直不說話的白衣瀟灑男子,忽然輕輕笑道。</br> 底下轟然一聲,雞凍了。</br> 搶人啦!</br> 搶女人啦!</br> 三個男人搶女人啦!</br> 三個一看就背景不凡,有財有勢的男人搶一個女人啦!</br> 三個一看就背景不凡,有財有勢的男人搶一個無比兇悍、無比厲害、名動北嚴的女人啦!</br> 以上諸句,綜合濃縮——“好戲”!</br> 人群開始紛紛往前擠,摩肩接踵,男人們要看太史闌的反應(yīng),女人們則忙著欣賞兩個美男的身材。</br> “寶貝兒”穩(wěn)穩(wěn)坐在漩渦的中心,又端起來茶杯,覺得“寶貝”這個詞真是要多惡心有多惡心,而且這個詞兒,估計大波會和她有共鳴,君珂會喜歡,文臻會覺得“啊,小甜甜!人家最喜歡這個稱呼啦!”</br> 分神的太史闌,直到被那些眼光探照燈掃射了一圈又一圈,才反應(yīng)過來,她似乎該對那個“寶貝兒”表示點什么。</br> 對面,黑衣面具男子盯著她,眼神笑吟吟的,不過那笑吟吟里,似乎透出點微微的惱怒來。</br> 白衣瀟灑男子穩(wěn)穩(wěn)而立,也在看著她,他沒笑,眼神溫和如春陽,無處不在將她包圍。</br> 太史闌的眼光滑了開去,落在菊花燦爛的莫君世身上。</br>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br> 雖然不喜歡寶貝兒這個稱呼,但她更不喜歡莫君世,只要能讓他光速消失,她不介意犧牲面子一咪咪。</br> “姐!”邰世濤忽然探身過來,聲音焦灼,“你三思,這話一承認,等于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昭告所有權(quán),對你終身……有礙。”</br> 太史闌瞟他一眼。</br> 有這么嚴重嗎?</br> 她不覺得。</br> 這是南齊仕女的標準,不是她的。</br> 穿越人是得遵守古代社會的各種規(guī)則,可她的心,她的選擇,從來都由自己做主。</br> 一個承認代表什么?今日承認你,下次你讓我不爽,我照樣踢了你。</br> 不懂她的人永遠也不會喜歡她,喜歡她的人,必須得懂她。</br> 太史闌擱下茶杯,看著黑衣面具男,點點頭。</br> “是,我是。”</br> 黑衣面具男眼神一亮。</br> 隨即太史闌道:“多謝你承認我的價值,我想在場北嚴父老,也一樣承認我的價值。”她轉(zhuǎn)臉對前方人群,唇角微微一勾,“是嗎?”</br> “是的!”呼喊聲立即響起來,“您是北嚴守護神,是北嚴之寶!是我們們所有人的寶貝!”</br> 喊聲如潮,人群又激動起來,這回的激動已經(jīng)越過了緋聞和曖昧的界限,轉(zhuǎn)到了個人崇拜上。</br> 黑衣面具男挑挑眉,眼神里幾分無奈。</br> 這臭女人。</br> 一瞬間,“寶貝”的曖昧占有含義,就被她給轉(zhuǎn)化了。</br> 白衣瀟灑男卻笑了笑,眼神似乎有點空。</br> 她的天地,還是太廣闊,轉(zhuǎn)目放眼,都是天下之大。</br> 要什么樣的胸懷,闊大如山川江海,才足以將她擁攬在懷?</br> 太史闌轉(zhuǎn)頭看向莫君懷。</br> “你如果有膽量,盡管繼續(xù)糾纏追逐,使盡手段。”她道,“只要你敢。”</br> 她說完就不看莫君懷了,多看一眼她都覺得費精神。</br> 莫君懷咬牙——這是威脅,**裸的威脅!</br> 可是他還必須得受著。</br> 今日北嚴父老,都看見了他的狼狽,知道了他的秘事,親眼目睹他和太史闌的沖突,太史闌那話的意思,就是今日證人太多,以后她有任何麻煩,他都脫不掉干系的意思。</br> 他不怕這些人嗎,但正如法不責眾,強權(quán)和武力,在絕對龐大的人數(shù)面前,一樣顯得蒼白無力,他總不能把這許多人都殺死,更何況松風山莊也有敵人,武林圣堂十年大比在即,真要鬧出什么事來,他也承擔不起。</br> 莫君世恨恨地盯一眼太史闌,盯一眼黑衣面具男,最后目光落在白衣瀟灑男身上,想到先前聽見的那句“青水關(guān)的野花”,忽然想起武林四門中這幾年流傳的一個秘密,心中若有所悟。</br> 他陰冷地挖了白衣男一眼,頭一甩,“還不過來扶公子我!”</br> 被打倒的護衛(wèi)小心翼翼蹭過來,欲待將主子抬走,莫君世摸著屁股,痛得大呼小叫。</br> “輕點!混賬!輕點!”</br> “蠢豬!抬著都不會!換個手!”</br> “笨手笨腳的蠢貨,滾開!”</br> “別碰我那里——”</br> 亂七八糟的呼叫聲掩飾了灰溜溜下臺的尷尬,一忽兒那堆人便不見了,趾高氣昂而來,垂頭喪氣而去,倒也沒忘記把那四件寶貝給帶回去。</br> 臺上只剩下了兩個人,一黑一白,一人巍巍如山,一人泱泱如水。</br> “好了。”邰世濤興致勃勃的選姐夫大戲,給這幾個人一攪再攪,頓覺懊惱,有氣無力地道,“看兩位的模樣,也不是來做護衛(wèi)的,這比試今日便結(jié)束……”</br> “誰說我不是來聘護衛(wèi)的?”兩人忽然同時開口。</br> 邰世濤一怔,隨即冷哼一聲。</br> “沒誠意。”他咕噥道。</br> “方才這位兄臺,”黑衣面具男瞟一眼白衣男,慢條斯理地道,“已經(jīng)可以算是考完了三關(guān),在下想先請問,太史姑娘覺得他過關(guān)了嗎?”</br> 太史闌瞟一眼白衣男,他目光溫煦,微含笑意。</br> “如果是做護衛(wèi)。”她點頭,“足夠了。”</br> 黑衣面具男的小眼神,有點陰沉,隨即他笑了,“這就算最佳答案了嗎?”</br> “在沒有更好答案之前,”太史闌道,“確實他最佳。”</br> “那便讓你們知道,什么才是最佳。”</br> 他忽然一轉(zhuǎn)身,手一招,“拿來!”</br> 兩個小廝搬了一個盒子上來,眾人還以為又是首飾禮物啥的,誰知道盒子一打開,里面是各式繪畫用的毛筆,顏料等物,卻沒有紙。</br> 眾人抬頭看看那掛在擂臺上方正中的畫,這位是想自己在畫上添筆?</br> 向來一個人的繪畫自有其風格,筆鋒、筆觸、用色、構(gòu)圖,都含有個人氣韻,別人畫得再好,要想在他人的畫上不落痕跡地添上自己的東西,都很難達到圓熟融合的境界。</br> 東西齊備,黑衣面具男也不多話,只命人將桌案一字排開,將顏料毛筆列好,隨即拔身而起。</br> 他身姿輕逸,一個旋身便已縱至擂臺上方,果然是要親手在畫上添筆。</br> 擂臺搭得簡易,上頭兩根粗木做橫梁,畫便掛在兩木之間,用木釘固定住。其余沒有地方落腳。</br> 他難道要虛空作畫?</br> 那人縱到畫前,手腕一翻,左手一罐金色顏料,右手一支毫筆。正要落筆,忽然對臺上負手觀看的白衣男子道:“既然咱們都上來了,那就來個公平,這畫,我添筆添定了,你若不服氣,自己另畫一幅來,就照你剛才說的那樣,如何?”</br> 白衣男靜靜佇立,無喜無憂的模樣,忽然轉(zhuǎn)眼看了看太史闌,道:“好。”</br> “給這位先生另準備一張桌案,送上他要的紙筆顏料。”黑衣面具男不急著畫了,坐在橫梁上指揮手下,“還有,既然玩,就玩得盡興點,一炷香,同時畫,我會對你出手,你也可以對我出手,最后看誰能完成,如何?”</br> 白衣人面具后的眸子古井不波,笑意也似很遙遠,“行。”</br> 又一張桌子搬上來,顏料紙筆在迅速準備著,好在這里是鬧市,附近不遠就有一家紙墨店。</br> 邰世濤在怏怏嘆氣——好容易費心操持的護衛(wèi)兼未來選舉,還是這么砸鍋了……</br> 太史闌瞟一眼那小子,淡淡道:“兵在精不在多,我看先前那于定和雷元都不錯。”</br> 邰世濤眼神亮了起來,“您看中了?覺得哪個更好?于定精明,雷元粗豪……”</br> “你這是在選護衛(wèi)還是在拉皮條?”</br> 邰世濤閉嘴……</br> 東西很快齊備,黑衣面具男輕飄飄落下地,對身邊白衣男道:“請。”</br> “請。”</br> “咻。”</br> 兩道影子幾乎同時拔地而起,分不清誰比誰更快,人們只看見剎那間一黑一白兩道虹霓直射向天,將視野和藍天分裂成兩半,等到目光終于追及那兩個影子,他們已經(jīng)到了橫梁上頭。</br> 白衣男大袖飄飄,飛渡瀟灑,黑衣男如箭直射,一飛沖天。</br> 黑衣男飛到自己畫邊時,左手金色顏料,右手狼毫,驀然身子一轉(zhuǎn),頭上腳下,一轉(zhuǎn)。</br> 團團翻花如黑色蛺蝶。</br> 飛轉(zhuǎn)的這一瞬間,他蘸顏料,出筆,作畫!</br> 紅日之側(cè),狼毫筆圓轉(zhuǎn)如意,掠出一個姿態(tài)悠游的弧。</br> 擠在臺前的人們詫然驚呼,一為他那美妙翻飛的姿勢,一為他那莫名其妙的弧,似圓非圓不收口,雖一筆便靈動飛騰,卻還看不出是什么東西。</br> 黑衣面具男卻已經(jīng)完成了這一筆,自己偏頭看看,似乎覺得很滿yi,隨即輕輕一笑,衣袖一卷。</br> “呼啦”一聲,白衣面具男面前的一盞綠色顏料忽然濺起,飛向他的畫紙!</br> 底下人看得清楚,齊齊驚呼,白衣男神色不動,手指一掠,畫紙忽然平平飛起,側(cè)移三尺,綠色顏料正落在畫紙上,被他這平平一拖,本該是濺得一塌糊涂一團綠,被拉長拉細,微微起伏,正好成為一道淺碧色的脈脈水波。</br> “好!”底下采聲如雷,這樣的既險又風雅,既巧妙又體現(xiàn)智慧的比畫方式,聞所未聞!</br> 白衣男化險為夷,并不停留,一邊速速下筆,添上孤帆遠影,筆提起的那一刻,筆頭微微一顫,一滴綠珠,直射黑衣面具男雙目!</br> 黑衣面具男霍然腳勾橫梁,向后一仰。</br> “啪”一聲輕響,那一點碧色,落在畫紙上,正在城墻上方空白位置,無法擦去,眾人正驚訝惋惜,黑衣男子已經(jīng)掠下橫梁,下一瞬他叼著一支細筆上來,筆上飽蘸深綠色顏料,他抬腕,凝神,唰唰兩筆。</br> 畫上城墻蹀垛,墻縫之間,忽然多了一簇蘭草,蘭草頑強地從石縫間探出,迎著日光,那一抹生動的綠色,霎時提亮了暗沉斑駁的城墻背景,顯出欣欣向榮的氣息,而蘭草葉尖,還有一顆淺綠露珠,在日光下盈盈,清新可喜,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正是剛才被甩到畫紙上那一團綠。</br> “好!”又一聲采聲如雷,眾人大力鼓掌。</br> 一個轉(zhuǎn)瞬化攻擊為流水,一個污跡之下添蘭草,硬生生將污點化為草上露珠,不減一分顏色,反增幾多寓意。兩人的反應(yīng)、智慧,足以讓人欣慕驚嘆。</br> 底下沈梅花又在哭訴了,“好白菜都讓豬拱了……”</br> 臺上兩人都是絕世人物,自然不會被這些喝彩驚動心神,黑衣面具男畫好蘭草,一個飛掠,又移到畫的上方,先前他畫了一道弧的地方。這回他筆上顏色換了一種更深的金色,光芒燦爛厚重,讓人凜然。</br> 一個躍起,倒吊橫梁,他舒展身體,手臂正夠上那一條弧形,落筆、細勾、慢染、輕挑、悄捻……筆下那物漸漸現(xiàn)出雛形,細密鱗片、尖銳雙爪、銅鈴大眼、飛舞胡須……漸漸有人驚呼,“龍!金龍!”</br> 太史闌也心中一震。</br> 此時黑衣面具男已將收尾,筆下確實是一只金龍,繞紅日云霞,飛舞騰躍,盤旋夭矯,氣象萬千。</br> 眼看最后一筆點睛,黑衣面具男換了一只黑色細筆,欲待勾勒龍眼眼眶,突出立體感,忽然一聲輕響,他一抬頭,正看見一支黑色細筆,向他電射而來。</br> “閣下欲用黑筆,在下送上。”白衣男的笑聲傳來。</br> 黑衣男一笑,偏身一讓,誰知那筆將到他面前,忽然一折,隨即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穿過他的腋下,直撞他手中那支黑筆!</br> 竟是故布疑陣之計!</br> 眼看黑筆即將被撞實,那勾勒龍眼的一筆必然要毀,點睛之筆最不能出差錯,否則畫再好也是枉然。</br> 這下連太史闌都睜大了眼睛,此時黑衣男一手拿一支大管狼毫,一手是那只細筆,腿還得勾著橫梁,他可以拿開自己的筆,但對方的筆是含了顏料的,一擦而過畫面,整幅畫也毀了。</br> 黑衣面具男忽然低頭,</br> “嚓。”</br> 一聲輕響。</br> 他背對眾人,大家看不見發(fā)生什么,只看見他深深埋頭,眾人都紛紛踮腳抬頭望,卻見他停了停,忽然一甩頭。</br> 一支黑色細筆,叼在他唇邊。</br> 電光火石瞬間,他竟然一口咬住了筆。</br> 隨即他輕輕一吐,“撲”一聲輕響,黑色細筆落在尚未描畫的另一只龍眼正中,筆尖一觸即落,龍眼上一點墨色凝光,頓顯燦然有神。</br> “原來墨是香的。”他笑了笑,唇邊沾了點墨汁,他輕輕舔去,舌尖在唇邊一溜,底下女人們的口水也落了一大攤。</br> 黑衣面具男身子翩翩落下來,再躍上去的時候,手中已經(jīng)一大排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紛呈。</br> 眾人都訝異他要畫什么,這么多顏色,卻見他身形浮沉,幾個起落之間,先前畫上那一輪紅日旁,便多了霞光萬丈,霓虹越天,一條金龍在朝霞紅日之間若隱若現(xiàn),睥睨猙獰。</br> 不過寥寥幾筆,整幅畫便忽然光彩照人。</br> 眾人未及驚嘆,便聽黑衣面具男輕笑:“這筆也用不著了,一起送你!”</br> 手指一揮如撥五弦,目送的卻不是歸鴻,咻咻連響,七支彩筆如扇面,直奔白衣男的畫而去。</br> 白衣男此時流水已畢,小舟方成,舟上藍衫人負手而立,衣衫飛舞。遠處青山迢迢,飛云暗渡,整個畫面清雅無倫,只是卻讓人覺得,似乎還缺了什么。</br> 白衣男子也在負手沉吟,似乎在考慮添什么色彩合適。</br> 就在這時,七支彩筆呼嘯而來。</br> 白衣男子霍然抬頭,視野里,七色流光,匯聚成一團斑斕的色彩,他眼睛一亮,忽然爆出喜色,衣袖一揮,底下桌上一盞用來洗筆的清水,已經(jīng)到了他的掌中。</br> 他停也不停,忽然手指一送,將水迎著七支彩筆潑了過去!</br> 嘩啦一聲,七只筆穿水幕而過,被水墻撞擊落地。</br> 白衣人衣袖一卷,震散水幕,水珠化為無數(shù)細小的帶著顏色的霧氣,白衣人身子一旋,畫紙飛起,飛快地從那已經(jīng)被彩筆染過的水霧下飛過!</br> 簌簌連響,那是彩色水霧輕輕落上畫紙的聲音。</br> “咻”一聲,白衣人將畫紙抽回,時辰拿捏巧到毫巔!</br> 畫紙一展,畫上大片的空白處,忽然多了青青雨霧,淺淺霞光,原本有點單調(diào)的水墨色彩,被泛著七彩光芒的背景天色染亮,整幅畫忽然便多了朦朧華艷又不失清雅本色的美,是雨后初晴那一刻的極致斑斕。</br> 七支彩筆上的顏料,被清水瞬間洗去,稀釋,化開,再被真力震成彩霧,再短暫落到畫紙上時,那般水彩感覺,便渾然天成。</br> 說起來簡單,真要做到,心智、眼力、技巧、力道控制、時辰拿捏,一分也錯不得,錯一分,這畫就不是此刻粉墨水彩,而是一團花里胡哨。</br> 作畫人的心思和大膽,已經(jīng)超越常規(guī)。</br> “嘩——”眾人連驚嘆都不會了,張大的嘴,吸進一大團一大團的熱氣。</br> 這兩人哪里是在比畫,此情此景,非人間氣象!</br> 黑衣男在上,白衣男在下,兩人對視,各自一笑。</br> 這番比畫,不過一時興起,然而此時比出了情境,比出了興致,比出了驕傲,比出了好勝,絕世男子之間,第一次真正各逞實力展現(xiàn)人前,忽然也起了一較高下的心思。</br> 眾人便都飽了眼福。</br> 擂臺上白影黑影翻飛,每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每一次落筆都不像在作畫,而是夭矯男兒持劍做驚世舞,他有他的落拓瀟灑,他有他的精致高華,他起落如仙人,溫煦如暖陽,大袖底翩然出塵;他翻飛似鳳凰,慵懶高貴,掠起的風聲也是一曲名曲。</br> 他筆下漸成山水江湖,扁舟一葉,順流而下,尋芳而來。</br> 他筆下紅日初升,金龍盤旋,束發(fā)少女,昂然城頭。</br> 他落筆時射筆如刀。</br> 他著色時揮墨似暴雨。</br> 他化他的攻擊于大袖飄揚之間。</br> 他將他的筆刀碎在方寸眼波里。</br> 他欲射穿他畫上紅日。</br> 他用紙刀斷他畫上纜繩。</br> 他奪紙刀反擊他肘尖筆端。</br> 他一揮衣袖就卷起他剛剛?cè)旧漠嫾垺?lt;/br> ……</br> 好一出龍爭虎斗精彩大戲,底下人看得眼珠子亂竄,張著的嘴始終就沒能閉上,也不知道該為誰喝彩。</br> 或者也覺得,喝彩都是褻瀆,該抓緊機會好好瞧著才是,人們心里都有一個預(yù)感,這樣的機會此生再難,若不是因為太史闌,終生無緣。</br> 人越來越多,本來看擂臺的還不是很多,畢竟北嚴剛剛遭受浩劫,人們忙于休整,此刻卻有更多人聞風而來,尤其全城的畫師,全部出動,紛紛擠在人群里,眼睛一眨不眨地觀戰(zhàn)。</br> 此刻。</br> 畫將成。</br> 白衣男筆下,依稀就是先前他對太史闌描繪的那一切,他筆力清俊,風格雅致,畫上場景,比口述更精妙三分,令人神往。</br> 黑衣男筆下的畫,卻又是一番情境,后來的畫被他身子擋住,眾人已經(jīng)看不清他到底又畫了什么,依稀看來似乎是個人物。</br> 忽然有人注意到擂臺側(cè)點燃的一炷香,發(fā)出一聲驚喊。</br> “時辰要到了!”</br> 此時眾人才發(fā)覺,一炷香將盡!</br> 兩人的筆,都將離開畫紙那一瞬——</br> 忽然兩人齊齊提筆,手腕一震。</br> 桌上的紙、筆、硯、顏料、洗筆瓷盆、水……林林總總一大堆,都呼嘯飛起,直撲對方而去。</br> 先前他們各施奇妙手段,對對方展開攻擊,都是小巧詭異的方式,此刻卻不約而同,動作同樣,都潑辣、悍猛、一往無前、不留后手!</br> 在最關(guān)鍵時刻見本色。</br> 便縱表面或溫和或悠游,非常時刻見真功,或許,本就是一樣的人!</br> “嘩啦!”</br> 筆撞上筆,硯撞上硯,顏料潑上顏料,水交穿而過。</br> 乒乓一陣亂響,地上一片狼藉。</br> 此刻兩人,卻都提起了手中最后一支筆。</br> 畫成!</br> 同時!</br> 提筆那一霎,他們各自轉(zhuǎn)身,拎著自己的畫,脫離彼此荼毒的范圍,落在擂臺的東西兩側(cè)。</br> 亂響狼藉過后,就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br> 人們還沉浸在剛才斑斕奇幻,展現(xiàn)無上智慧和技巧的那一刻,久久不愿走出。</br> 良久,一片極致寂靜中,忽有掌聲輕輕響起。</br> “啪,啪,啪。”</br> 拍得不疾不徐,卻十分清晰,充滿贊賞和誠意。</br> 眾人如被瞬間驚醒,剎那間掌聲如潮。</br> 無數(shù)人瘋狂拍手,無數(shù)女子大聲尖叫,無數(shù)老者老淚縱橫,無數(shù)畫師失神呆立,還有人腿一軟,就地癱下去,剎那間嚎啕失聲。</br> 哭的是自己永生做不到這般作畫,哭的是雖然做不到,但是看到了!</br> 見此一幕,此生無憾,至于誰贏,真的不再重要。</br> 領(lǐng)先鼓掌的,是太史闌。</br> 她已經(jīng)站了起來,像那兩人的方向。</br> 此刻再矯情地坐著,那是綠茶表,便縱這兩人是陌生人,對著這樣的比斗、這樣的心意、這樣的武功,這樣的智慧,她便應(yīng)該付出她最大的尊敬。</br> 而她心里,當然知道他們是誰,所以,這份尊敬里便更多了感動與歡喜。</br> 何其難得,她心知今日這一幕,她一生,之前不能遇,之后也難以再遇。他們的身份,總有那么多的阻礙和不便,今日若不是某人給激起了小小的怒氣,而另一個也開始變得不退讓,萬難發(fā)生這一幕。</br> 臺上兩人,對所有人的喝彩無動于衷,卻因為她的起立,而齊齊面對她。</br> 黑衣面具男眼底的小小惱怒雖然未去,但眼神里的喜悅,在看見她起立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滿溢,喜悅里還有一分得意與滿yi——她從來都是這樣的,看似冷硬倔強,不通人情,其實她才是真正懂得這人間一切情意的人,懂得其珍貴,懂得去珍惜,因為懂得,所以會在最合適的時刻,最親切的熨貼他人的心。</br> 他果然從來都沒看錯她。</br> 白衣男子靜靜佇立,溫煦平靜的目光,也如湯湯流水,一遍遍在太史闌身上流過,他從來都知道她,也從來因為自己的知道而感到滿足,他只遺憾自己在知道的最初,因為那些深藏在記憶里的疼痛,未曾學會及時好好珍惜,可如今,他還想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br> “我想。”太史闌等人群激動稍稍平息,才靜靜道,“該是看畫的時候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里很安靜,雖然還沒有完全看到畫,但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br> 臺上兩人都笑了笑。</br> “你先。”黑衣面具男一偏頭。</br> 白衣男也沒拒絕,上前一步,展開手中紙卷。</br> 迢迢江海,煙雨山河,在天盡頭、水之涯,現(xiàn)扁舟一葉,有人順流而下,向孤城而來。</br> 背景山水空濛,七彩霓虹,舟中人風姿飄舉,衣帶當風。</br> 只是原本負手而立的姿態(tài),不知何時變成了微微招手,向著城墻方向,似乎此刻遠歸,又似乎等待一場相會。</br> 眾人將畫深深凝注,都覺心意安適而又疲倦,仿佛前半生積累在骨血里的壓抑和疲憊,那些年的爭執(zhí)、傾軋、掙扎、奔波,都在此刻,被這出塵山水所喚醒,忽然便覺得寂寥,覺得輕松,覺得需要一場放縱,向自由、歡樂、樸素、田園皈依,在世外的寂靜紅塵里,聽遠處田埂上老牛哞哞孩童嬉笑,荷鋤而立,等待一場青花色的煙雨。</br> 一時場中萬人寂靜,呼吸聲都緩慢游移,有一種靜謐自畫紙透出,撲面而來,靈韻的芬芳里,無人敢于驚破。</br> 良久,只聽見太史闌的聲音,難得的似乎也帶了一絲感嘆,輕輕道:“真好。”</br> 是的,真好。</br> 此時此刻,再多華麗詞語,不適合拿來褻瀆,不過相視微笑,輕輕一句“真好。”</br> 白衣男子微笑,然而那笑意里,卻似有憾。</br> 太史闌將目光轉(zhuǎn)向黑衣面具男,他一直穩(wěn)穩(wěn)立著,毫不吝惜對白衣男子的畫表示贊嘆之色,卻也絲毫沒有自慚形穢的意思。</br> 見太史闌目光轉(zhuǎn)了過來,他一笑,手指一轉(zhuǎn)。</br> 一幅畫自掌間瀉落。</br> 眾人忽然屏息。</br> 雄渾與肅穆,撲面而來。</br> 畫還是原先的畫,但又不是原先的畫。</br> 畫上左上方,一輪紅日光芒萬丈,映亮萬千霞光,霞光里金龍翻騰,探半只猙獰龍爪,目光灼灼,俯視眾生。</br> 下方,城墻蹀垛,一支蘭草悄然盈露,頑強探出。</br> 蘭草之側(cè),是少女的剪影,一筆未改,只在額前某個角度略有修飾,頓時顯得她側(cè)面更秀致,線條明朗。</br> 她卷起的披風多了殷然血色,那一抹紅和天邊霞光呼應(yīng),凄艷而壯美。</br> 然后,在她身邊。多了一個小小的背影,也是一個剪影,兩三歲孩子模樣,扎著沖天小辮,親昵地依偎她身邊,一同抬頭看天際云彩金龍。</br> 云端之上,金龍的眸子,威嚴而平靜地將孩子凝注,龍身投射的光芒,遠遠照亮長長一截云路。</br> 奇特的畫面,內(nèi)里透出的莊嚴和溫柔交織氣息,令所有人即使不曾明白其間深意,也情不自禁屏住呼吸。</br> 畫面上,仰頭的兩人看得專注,城頭上被風吹起的旗幟拂過了她的臉頰,一只手正伸過來,為她卷起旗幟。</br> 只畫了一只手。</br> 在畫面的最右側(cè)。</br> 手指修長,骨節(jié)精美,依稀是男子的手,卻不得見全貌。</br> 這種“只見其手,不見其貌,呼之欲出,姍姍來遲”的繪畫方式,反而更勾起人的求知欲,越發(fā)想要知道,那為女子卷起拂面旗幟的男子,是誰?</br> 輕輕一個動作,關(guān)愛體貼盡在其中。</br> 一只手,一個動作,盡得風流。</br> 和先前那幅畫贏得嘆息不絕不同,這幅畫前人們陷入沉默的思考。</br> 很多事物讓人覺得美而神往,但只有神秘和未知,才真正讓人傾倒。</br> 畫面雄渾、精美、細致、擁有鐵血和溫情交織的奇異美感,到此時,卻在一只手的神秘之前失色。</br> 靜,只有風吹動畫面沙沙作響,畫中人衣襟微動,手指微揚,似乎只差一個攜手,便可以相攜走下。</br> 人人眼底發(fā)出迷醉的光芒。</br> 太史闌也久久凝注畫面不語,她身邊景泰藍仰著四十五度天使角,綻開歡喜的微笑。</br> “麻麻……我喜歡……”他呢喃地道,“我喜歡……我喜歡……”</br> “你呢。”黑衣男子低沉而帶笑的語聲,打破了這一刻的沉靜,他自始至終只看著太史闌一人。</br> “告訴我,你,喜歡的是哪一幅呢?”</br> ------題外話------</br> 摸下巴,這一章我自己還是挺滿yi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