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親我親大家親
……咬下去。</br> 當真是咬。</br> 齒尖觸及薄薄微紅的唇,帶點惱怒的力度和小小的任性,他的上下齒之間,微微卷進去她一點紅唇,一緊,一松,再一緊,彈跳出來回的韻律,像在玩笑,又像在挑逗。</br> 她唇上微痛,卻又恰到好處地被控制得不太痛,只是這樣被咬著,進不得退不得,以她的性子,是哪怕被扯成三瓣嘴也要奪回嘴唇主動權(quán)的,偏偏他不僅是玩弄人心高手,也是玩弄情調(diào)的高手,像看穿她的每一步舉動,她要扯,他就松,她一怔,他就又咬上來。</br> 沒完沒了,糾纏不休。</br> 太史闌終于有點怒了,忽然張開嘴,她一張,容楚自然歡喜,如此挑逗,就是因為摸準了她的性子,保不準一怒之下就來咬他,正要迎上來,忽然太史闌抬頭向前一頂。m.</br> “啪”一聲低低脆響,四顆大門牙清脆地撞在一起……</br> 容楚噗地一聲低笑,捂住了自己發(fā)酸的齒根,這女人反應(yīng)真是詭異,竟然用牙齒來撞他,她自己牙根不酸?</br> 他一邊笑,一邊按住了太史闌的后頸,毫不客氣把她按在自己唇下——嗯,趁著她現(xiàn)在一定牙酸發(fā)暈,一次享用夠吧。</br> 還沒來得及親下去,太史闌又迎了上來,一口咬住了他的唇——先下手為強,我咬!</br> 容楚低沉的笑聲響在頭頂,連帶兩人的胸膛都在微微震動,并不避讓太史闌兇狠的咬嚙,反而把唇向前湊了湊。</br> 這一湊,她終于感受到他微涼而馥軟的唇,還有唇齒間熟悉的芝蘭香氣,他的肌膚素來光輝細膩,珍珠也似熠熠,靠近時卻能感覺到和女子截然不同的彈性和質(zhì)感,平日里他不留胡茬,此刻卻能感覺到他下巴微微的胡茬,有點糙,戳著人,帶點男人獨有的濃郁而吸引的味道,還有他的身體,在這一刻的存在感鮮明,并不僵硬,但肌理實在,胸膛和腰的弧度,腰和腿的銜接……她忽然在此刻被喚醒了一直從未在意的性別意識——這就是男人!</br> 男人的香氣!男人的身體!男人的無處不在無可逃避的氣息!</br> 再精致、再風(fēng)流,再美貌,他的強大和屬于男人的味道,依舊鮮明得像此刻頭頂蔥郁的綠樹。</br> 太史闌忽然就松開嘴,放棄了進一步兇狠的咬,他卻不肯放松,眼睛亮了亮,像是看到她此刻心中難得的微微震動,得寸進尺地靠上來。</br> “啪。”</br>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砸到他頭上,細小的散發(fā)松香的碎粒濺開來,兩人霍然分開。</br> 一抬頭,蒼翠的松針間,露出景泰藍粉白的臉,烏溜溜的眼睛,小臉上的表情,明白寫著“不高興”。</br> “干嘛……干嘛……”他咕噥,“公……公……你也要來搶麻麻?不行……不能再來了……”</br> 太史闌抹一把臉,道:“再扔一個下來,我給你磕松子吃。”</br> “什么叫‘也要’,‘再來’?”容楚卻敏銳地聽出不同,“景泰藍,你說,還有誰干過這事?”</br> 景泰藍瞅著磕松子的太史闌,不說話,他的金主到底是誰,小子清楚得很,才不肯隨便得罪。</br> “李扶舟是嗎?”容楚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長,“是他我就放心了。”</br> 太史闌不說話,磕松子。</br> 容楚瞟著她漠不關(guān)心的表情,神情似乎很滿yi。</br> 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太史闌把一把磕好的松子遞上去給景泰藍,回頭問他,“為什么是李扶舟你就放心?”</br> 尊貴的容國公,臉色瞬間沉了下來。</br> 他盯著太史闌,太史闌直直盯著他,兩人目光在半空相撞,又是一場霹靂交鋒。</br> “太史闌。”容楚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變得飛快,忽然又笑了,“你啊你……你是不是生來就為氣我的?或者生來,就為踐踏男人的?”</br> “人生而平等。”</br> “荒謬。”</br> “無知。”</br> “可笑。”</br> “幼稚。”</br> “愚蠢。”</br> “腰還好?”</br> “白癡……啊?”</br> “這里。”太史闌輕輕一推他,“轉(zhuǎn)個圈我瞧瞧。”</br> “啊……”疑問變成了低低的慘呼,容楚漂亮的臉一瞬間扭曲得麻花似的,緊緊扶住自己左腰,“你這可惡的女瘋子,別碰我,不行……”</br> “景泰藍。”太史闌轉(zhuǎn)頭招呼她家小流氓,“記住,逞能的男人很傻,你不行的時候,千萬不要還想罩住誰,不然死也是白死。”</br> “哦,好的。”小流氓點頭,“可是麻麻,公公說,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br> “敢于承認自己不行的漢子是真漢子。”太史闌道,“你不要歧視他。”</br> “哦。”景泰藍眼神同情,順便還同情地對容楚挺了挺小肚子,展示了他的驕傲。</br> 動作猥褻,表情猥瑣。</br> 差點把尊貴的國公給挺憋過氣去。</br> 容楚靠在崖壁上,一手扶住自己的腰,一手攬住太史闌的腰,唇角半邊笑容半邊怒氣,笑的是這女人什么時候都能拿他開涮,怒的是這都什么時候了她還在拿他開涮。</br> 他盯著她的后頸,很想懲罰地來一口,或者干脆學(xué)那個不是流氓勝似流氓的景泰藍,也挺上一挺,讓她明白,他到底“行不行!”</br> 然而眼神那么一落,看見微亂的烏發(fā)間她的肌膚,并不是常見的肌膚勝雪,倒像是日光下新采的蜜色,微淡一些,卻更瑩潤,肌理緊繃而細膩,沒有一絲不該有的紋路。</br> 而脖頸的線條,是國手最簡單流暢的兩筆,勾勒人體曲線如韻律之美。</br> 她語氣冷淡而堅硬,肌膚和線條,卻讓人邂逅溫柔,像午夜醒來,看見所愛的那個人,月光下,美人魚一般的背影。</br> 一抹水花濺來,濕了他所盯住的那一片肌膚,蜜色更光亮,輕軟而誘惑,他卻抬起頭。</br> 此時才發(fā)現(xiàn),他雖然護住了她,可她也擋在他面前,迎著洶涌的潮,因為冷,也因為那撲面潮水的窒息,她似乎微微有些發(fā)抖。</br> 或許正是不愿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發(fā)抖,她才更加冷酷地站出來。</br> 容楚很想換個姿勢,比如側(cè)身抱住她,這樣既能站穩(wěn),又能使她免于水浪沖擊之苦,可惜……</br> 他悄悄地扶住了腰。</br> 太史闌確實有一雙利眼,看得一點也不錯,他的腰確實出了問題。</br> 少年時那一場著名的戰(zhàn)役中,他埋于雪下兩天,終斬敵酋,成就不世功勛和少年美名,也因此順利從眾兄弟中脫穎而出,繼承爵位。但腰部受寒留下隱疾,平日倒也很少發(fā)作,但先前水中泡一夜,再瀑布之上渡兩人,為了景泰藍和她的安全,那兩個違背人體生理能力的大轉(zhuǎn)身,再次引動了舊患。</br> 以為這毛病早好了,沒想到一旦發(fā)作來勢洶洶,容楚覺得自己半身都麻痹了,別說扭腰,現(xiàn)在動一動都困難,所以他死死貼住崖壁,呼吸大點,都覺得腰間撕心裂肺的痛。</br> 一大波浪頭砸過來,太史闌忽然偏了偏身子,正好擋住那一片水浪,嘩啦一下,從頭到腳一個透濕。</br> 容楚的呼吸忽然有點不穩(wěn)。</br> 太史闌沒回頭,沒動。</br> 她先前清晰地聽見那兩聲嘎吱,后來又感覺到他微微顫栗的呼吸,拂過她的后頸,那不是因為冷或者**,她很清楚那是屬于疼痛的頻率,難得他還記得和她斗嘴。</br> 忽然他不斗了,不說話了,呼吸拂過她的頸側(cè),依然有點微微顫栗,但似乎又和先前不同,帶著點勃勃的熱力和顫顫的彈動,像琴上絲弦,被瞬間撥緊。</br> 于是水波涌來,她迎了迎。</br> 一場水過后,兩人都似乎有點疲倦,不說話,樹上的景泰藍打了個噴嚏,小臉微紅,太史闌記得他還在發(fā)燒,必須立刻離開這里,點火取暖。</br> 容楚怕是不能動,不然他早帶著她們離開這里,上到平臺了。</br> 太史闌看看上頭,撕下自己一只袖子,遞到景泰藍手上,“景泰藍,看到上面一根樹藤沒有?對,就是那個,你用這布包住雙手,把那藤拉下來,能拉多少拉多少,注意平衡,別讓自己掉下來。”</br> “這太危險。”容楚看看那高度,“松枝并不牢固,萬一他用力不均,很容易掉下來。”</br> “我接著他。”</br> “你有什么本事接著?不過就是兩人都掉進水里,還得我去撈。”</br> “不用你撈,我有辦法。”</br> “無論什么辦法,冒險我都不贊成。”</br> “如果因為可能的危險就永遠不去做,那不如回家繡花。”</br> “要求也要有限度,他才兩歲半。”</br> “我三歲就殺人了。”</br> ……</br> 半晌沉默后,容楚轉(zhuǎn)頭,看著太史闌的眼睛。</br> 明知她不屑撒謊,依然想要從那雙眼睛里找出玩笑的味道,然而,沒有。</br> 她看人永遠那么堅定,是長矛,擊穿人間一切虛妄。</br> “啪。”一根樹藤擲了下來,老松上,景泰藍笑呵呵地道,“話真多……”</br> 太史闌和容楚,“……”</br> 太史闌一手接過樹藤,伸手在容楚腰間摸索,容楚嘶嘶地吸著氣,笑道:“孩子在面前,別這么猴急的……”</br> 太史闌哪里理他,這人腰現(xiàn)在僵硬冰冷得死尸一樣,一萬年沒見過男人的花癡都不會因此引起任何曖昧聯(lián)想,她按照印象,在他腰間一個暗袋里,摸到一把薄薄的匕首。</br> 匕首極薄,一層皮膚一樣貼著他的皮膚,稍不注意險些割到她的手,太史闌抽出匕首,對崖壁上一插,一個洞無聲出現(xiàn),跟切豆腐似的。</br> 果然好刀。</br> 容楚挑眉,看自己價值連城的私密武器,就這么被她搜了去,還拿來當鐵鍬用——這女人好像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氣,嗯,如果她對占有男人,也這么不客氣也不錯。</br> “景泰藍,爬到我肩上!”</br> 景泰藍圓滾滾的小身子,小心地順著松枝挪下來,太史闌接著,把他挪到自己肩上,又往背上捋了捋,然后用樹藤縛住。</br> 此時三人很擠,馬上就站立不穩(wěn),太史闌立即順著匕首挖出的洞,手腳并用向上爬去。</br> 容楚靠在崖壁上,看她還算靈活地向上爬,心想這女人招呼都不打,頭也不回,嗯,有幾成可能會回頭找他?他賭一成……</br> “啪。”一根更長的樹藤,從平臺上垂下來,正落在他鼻尖前。</br> 容楚抬頭,就看見太史闌淡定的臉,眼神里寫滿,“磨蹭的男人,快點!”</br> “這里風(fēng)景不錯。”容楚不接繩子,悠然自得看前方滾滾水波,不遠處滔滔瀑布,“我忽然想起我的內(nèi)功,和此刻場景頗有相似之處,你去吧,我練功,練完了,腰經(jīng)也就暢通了。”</br> 太史闌看他一陣子,然后轉(zhuǎn)頭。</br> 容楚微微笑。</br> 然后他在水聲中,聽見平臺上頭,太史闌對景泰藍又開始了現(xiàn)場教育。</br> “逞能的男人很討厭。逞能被發(fā)現(xiàn)還死要面子的男人,又討厭又蠢。”</br> “麻麻。”景泰藍奶聲奶氣地道,“你是在說公公嗎?可公公看起來很好呀,他剛才飛得很漂亮。”</br> “那是剛才。”太史闌道,“你沒看見,他褲子都快要掉了,都沒法拉起來嗎?”</br> 容楚覺得他有朝一日必須要把這個女人按倒在某處狠狠地懲罰,直到她懂得禮教、階級、三從四德、為尊者諱,男子大如天等等人生至理。</br> 至于某處,床上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br> 樹藤一陣晃動,不一會,太史闌蹭蹭蹭地爬下來了,容楚笑吟吟靠著崖壁,雙手抱胸,欣賞著她的英姿——從下往上看,正好可以看見她全身的曲線,被水濕后才能發(fā)現(xiàn)的美妙,恰到好處的凹陷,再恰到好處的起伏。日光從山崖的折角轉(zhuǎn)射,到此處優(yōu)美如月光。</br> 她爬下來了,從上往下看,又是一處不算險峻卻秀致的山巒,容楚覺得很滿yi,心情甚好。</br> 可很快他的心情就不好了。因為太史闌不由分說,往他面前一蹲,把他背上,拿起樹藤往自己胸前一交叉,手臂穿過肩膀遞過樹藤,“自己捆上。”</br> 容楚不說話,半晌卻笑了,懶洋洋在她耳邊道:“我會抱緊你的。”</br> 太史闌有點詫異,這家伙這次竟然沒有大男子主義,原本她打算如果他再裝叉,干脆打昏他算了。</br> 還是挺識時務(wù)的。</br> 她吸一口氣,開始向上爬,背一個大男人和背一個小男人那感覺幾乎不可同日而語,何況這向上的斜坡十分陡峭,背上的壓力超出了她的預(yù)計,她第一次險些沒站起來,再深吸一口氣,抵在水下的手掌用力,才緩緩站起。</br> 抬起腿剎那如千鈞壓頂,她仰望平臺,不過一丈許距離,此刻看來便如天涯。</br> 背上的容楚,忽然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太史闌竟覺得背上的重量輕了許多,這又是一種什么武功?</br> 她不敢再猶豫,趁著這背上一松的瞬間,蹭蹭向上爬,不過幾步,壓抑不住的喘息已經(jīng)響起,額上的汗似密集的暴雨,出現(xiàn)的那一刻便噼里啪啦往下掉。</br> 汗水濕透衣領(lǐng),隨著整個身體微微的顫抖,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她一聲不吭。揚揚頭,唇角薄薄一道齒印。</br> “我用手,你用腳。”容楚忽然在她耳邊道,伸出手,越過她的肩,抓住崖壁,五指一扣,便是一道深深的抓痕。</br> 她借此上身壓力稍稍一輕,趕緊向上爬,兩人合作,輪換使力,竟然便這么上了平臺,最后一步時,太史闌最后一點余力都耗盡,短短一節(jié)便如咫尺天涯,還是景泰藍機靈,找到了附近一棵石縫里的老樹,將樹藤系在樹上,牽過來遞給容楚。容楚抓住樹藤,忽然雙腿一緊夾住她的腰,暴喝一聲,“起!”</br> “砰”一聲,兩人重重摔在崖端,太史闌的雙腿還搭在崖外。</br> 倒地的兩人都在喘息,誰都沒力氣說話,好半天后容楚才躺在地上,斜瞟她胸前來不及取下的樹藤,笑道:“我錯了,我剛才還是應(yīng)該讓樹藤給捆住,嗯……”</br> 樹藤一捆,此刻想必他就可以看見她胸前風(fēng)光,看清楚那平日掩藏在袍子之下的,到底是怎樣秀麗的輪廓。</br> 無關(guān)調(diào)戲,無關(guān)淫浪,只是忽然知道了她堅冷外表下,有很多不愿為他人知曉的更女性更魅力的東西。正因為她要掩藏,所以他要做那個唯一看見的人。</br> 太史闌腿搭在山崖下,也懶得動,聲音嘶啞地道:“我還可以往下捆捆,反正你腰也廢了。”一邊嫌棄地推開他夾住她腰的靴子。</br> “會給你驗證,到底廢沒廢的。”容楚滿不在乎地瞇著眼。</br> 太史闌不理他,爬起來看看四周,這里是段矮崖,往上走或者往下走都有路,當務(wù)之急是先烤烤火去去寒氣,精神回復(fù)了再趕路,如果能遇到山間獵戶,也許就能更早下山。回到北嚴。</br> 她揀樹葉,擊石取火,忙了好一陣,騰騰的火堆燒了起來,她將景泰藍脫光,小衣服用樹枝穿了在火上烤,光屁股的景泰藍對于這種坦然對山林的感覺十分向往,當即在林子里裸奔三圈,雪白的屁股一晃一晃,差點被一只山雞當做巨大的蘑菇給啄了。</br> 太史闌還揀了一把石子,景泰藍好奇地張大眼,問:“麻麻,這是可以吃的嗎?今晚我們們吃烤石子?”</br> 躺著烤火的容楚悠悠嘆口氣——這女人果然不舍得讓他閑著。</br> 果然,太史闌將石子放在容楚手里,道:“沒事打幾只野物,當中飯。”</br> 沒事打幾只野物……容楚望望天,再望望空無獸跡,連野雞都被人聲嚇跑的樹林——姑娘,你當野獸都是傻子,都往我手上石子上撞嗎?</br> 守石待雞的容國公,終究不是凡人,等了大半天,射下一只鳥,以及一只被追昏了撞過來的兔子。</br> 太史闌在石頭上處li鳥和兔子,她沒干過這些,不過沒技術(shù)有勇氣,下手毫不猶豫,大劈大砍,遍地狼藉,等她處li完,兩只獵物面目全非,容楚臉上濺著一排血跡和三根鳥毛。</br> 將稀爛的鳥肉勉強用樹枝串了,在火上烤。景泰藍烤了陣火,穿上衣服,低燒已經(jīng)退了,太史闌讓他看著火上的獵物,自己過來,拿著先前撕下的布,二話不說,蒙上了容楚的眼睛。</br> “我又不能動。”容楚笑,“你到樹背后去脫便是。就你那平板,放心,我也沒興致偷瞧。”</br> 話還沒說完,忽覺身上一空,隨即一涼。</br> 貌似、好像、或許、可能……衣服被這女人給扒了?</br> “就你這平板。”太史闌低頭看看容楚,“我瞧了也沒興致。”</br> “你不妨繼續(xù)脫下去。”容楚略略僵硬后,又笑了,“或許你就有興致了。”</br> “我怕景泰藍看見導(dǎo)致陰影,以后發(fā)育不良。”太史闌語氣平板,抓了衣服走了。</br> 容楚好一會兒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又在說他“小”!</br> 氣著氣著,便樂了。</br> 沒事,他會讓她明白,到底什么是男人的力量。</br> 太史闌把容楚挪到火邊,先將容楚的衣服在火上烤干,拿了他烤干的衣服走到樹后。</br> 身后傳來簌簌的聲音,這里雖然暫時沒看見猛獸,但畢竟在山林中,她還是不敢走遠。</br> 容楚躺著,聽著那細碎的聲音,紐扣解開時相碰的輕響,袍子滑落時流水般的輕音,他忽然瞇起眼睛,對景泰藍道:“景泰藍,你那里是下風(fēng),等下煙熏了眼睛,換個位置。”</br> “哦。”景泰藍乖乖換了個位置。這下正對著容楚的,是剛才景泰藍背后一株合抱的老樹。</br> 此刻正午陽光正好,前方樹木不多,遮擋不密,日光正將身后人的身影映射在老樹上,老樹太寬,樹身面對容楚那一片可以算是平面,映出窈窕而健美的女體,略有些模糊的,然而依舊能看見一束細腰,一雙長腿,起伏延展,是橫臥蒼茫大地的優(yōu)美山脈,抬起的手臂接著日光,最鮮明的光亮在指尖點亮,蒼蒼的樹紋里,寫滿一個年輕的影子。</br> 容楚微微笑了笑。</br> 蒙在眼睛上的那一層布,根本不會對他的視力有任何妨礙,微紅的紋理里看過去,天地和她,都更美。</br> 身后腳步聲響,太史闌出來,穿著容楚的寬袍,手上**的是她自己的衣服,她將自己的衣服在樹枝上攤開,一件一件的烤。</br> 這時候烤鳥和兔子也好了,腿和翅膀全歸了景泰藍,其余的她和容楚一人一半,沒有調(diào)料,烤得也不算均勻,實在不好吃,但包括景泰藍在內(nèi),每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水上歷險漂流到現(xiàn)在,只吃了一點鍋巴,這時候便是烤木頭,他們都吃得下去。</br> 吃完兔子和鳥,太史闌安排景泰藍休息會,自己坐到容楚身邊,容楚閉著眼睛,聽著她的腳步,踩著落葉,不算輕盈地過來,忽覺心中安適。</br> “怎么?舍得把衣服還我了?”他笑問。</br> 太史闌不說話,坐了下來,容楚仰面躺著,感覺到屬于她的氣息,很奇特的氣息,說不清是花香還是草香,或者什么香都不是,那氣味微微有點涼,卻又讓人覺得親近,像帶著煙火的人間氣息,竟然和她自身的氣質(zhì)格格不入。</br>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坐到他身邊,也是他第一次嗅見屬于她的氣息,以往她走路帶風(fēng),沉靜時便有距離,此刻才有機會沉浸在她氣息里,恍惚間似換了人間。</br> 沒有人說話,他忽然也不想打斷這一刻心情,一雙手忽然伸了過來,解開蒙他眼睛的布,隨即落在他腰上。</br> 容楚身子又僵了一僵,近乎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她打算干什么?</br> 他寧可相信她是要脫他衣服強暴他,也不愿相信她竟然會給他按摩……哦……真的是按摩……</br> 她的手指落下去,精準地落在他腰上最疼痛僵木的地方,先輕后重,力度拿捏得當,一層層的力道施下去,一**的熱力傳進來,他覺得沉重麻木如鐵、劇痛隱隱在髓的腰部,似乎松快了許多。</br> 雖然他的腰疾并非按摩可以完全治療,然而此刻出乎意料的按摩,他連心,都似乎微微軟了軟。</br> 她為了干活方便,像男子一樣高高束著發(fā),穿著他的袍子,顯得過于寬大,松松地垮在肩上,露一抹鎖骨,他的袍子是流行的領(lǐng)口開縫設(shè)計,于是窄窄縫隙開在她胸前,如風(fēng)光跌宕一線天,她舒展手臂時,胸前微微起伏流光,淡淡的蜜色,在日光下耀眼,而過于寬大的衣袖,挽起在臂上依舊時時落下,便看見晶瑩的手臂,像一道玉色的河流,延伸向黑暗里去。</br> 她是個有力道的女人,即使沒有內(nèi)功的底子,手上的力氣依舊少見,只是按摩了不一會,頰上便微微發(fā)紅,手指也有點虛軟,他想起她這一日夜勞累歷險,脫險后他不能動,景泰藍需要照顧,她竟然沒有一刻休息,天知道她怎么支撐下來的。</br> 心底忽然也起了軟軟憐憐的情緒,有點陌生,又有點疼痛,疼痛里又生出淡淡歡喜,他知道那叫心疼。</br> 手指挪動,忽然抓住了她的手。</br> “行了。”他道,“你去睡。”</br> 太史闌低頭看著自己手指,緊緊抓在他的手里,指腹相對,最靠近心尖的距離。</br> 再看看容楚,他的發(fā)冠不知什么時候被水沖去,烏發(fā)長長散開,有點紛亂地披在蒼白的臉上,不覺得女氣或虛弱,卻多了種精致的狷狂,秀麗的放縱,他微微蹙起眉的神情,讓人心也似微微一糾,像看見風(fēng)卷了落雪,飏過天的那一邊。</br> 一眼看過,便掠過,她不動聲色抽出手,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卻也沒有休息,撿了些樹枝亂藤,簡單編了個擔架,掛了兩根繩子。隨手把容楚往上一拖,像拖一只死豬似的。</br> 容楚閉著眼任她折騰,心里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是在伺候我是在伺候我伺候我……</br> “我覺得我們們不能在這里過夜。”太史闌道,“趁時辰還早,我們們下山。”</br> “行,但你先把衣服還給我如何?”</br> 太史闌這才發(fā)覺自己一直穿著他的袍子,而她烤干的衣服,卻被景泰藍收了,扔到了容楚懷里,她走過來正要換,忽然停住腳步。</br> 容楚則早一刻便皺了眉。</br> 有人聲。</br> 不止一人的腳步聲,從各個方向來,步聲輕快而迅捷,卻又隱隱有重量,是江湖人士,且攜帶武器。</br> 那群人雖然來自不同方向,但目的似乎一致,眼看便往樹林來了。</br> 太史闌靜靜站下,面對來人方向,腰板筆直。景泰藍藏在她身后。</br> 來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火堆,果然走了進來,對太史闌看了看,對身邊人笑道,“看來又不是本地獵戶。”又笑問太史闌,“這位小哥,你也是過路人,打算往哪里去?”</br> 太史闌個子高挑,嗓音低沉,天生中性氣質(zhì),現(xiàn)代那世就是西裝領(lǐng)帶,穿慣男裝,穿起容楚的衣服,也毫無不協(xié)調(diào)感,玉樹臨風(fēng),姿態(tài)超拔,活脫脫就是烏衣風(fēng)流的簪纓子弟。</br> “下山。”太史闌答得簡練。</br> “如此,正好結(jié)伴。”那人笑道,“我等是南堯行省卷風(fēng)幫中人,受武林檄之召,前往北嚴,不知和小哥是否同路。”</br> “武林檄?”</br> “武林檄是我北地綠林共同尊奉的武林至高命令。”那人耐心解釋,“總盟主前日在北嚴下武林檄,稱有好友在前日沂河壩水患之中失蹤,據(jù)說是為人所加害,現(xiàn)召集附近武林同道,第一相助北嚴受災(zāi)百姓,第二尋找好友下落,第三除去北嚴諸惡,并許下巨賞,我等都是應(yīng)召而去的。”</br> 太史闌聽得眼神一亮——莫非找的是她和容楚?是李扶舟嗎?</br> 她正要回答,忽聽得容楚一聲輕咳,聲音虛弱,到口的話便收了回去,再一轉(zhuǎn)眼,看見這批人衣服各異,武器各異,神情各異,很明顯是不斷吸納人加入的隊伍,這樣龍蛇混雜的隊伍,誰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容楚和景泰藍身份太要緊,此刻又在最虛弱時候,實在不能輕易便說出身份。</br> “我是本地武林中人,只是學(xué)藝不精。”她道,“在下史泰,這是我子史藍,躺著的那位,是我內(nèi)人,我們們回家探親,內(nèi)人半路病倒。身體虛弱,就不和諸位見禮了。”</br> 容楚咳得更兇……</br> 眾人探頭一看,正看見擔架上的容楚,身上堆著女裝,長發(fā)散披,露出半邊微微蒼白的輪廓,著實美貌,大多人都不好意思再看,連忙轉(zhuǎn)開目光,也有些人眼神猥瑣,看了又看。</br> 有幾個人眼神有點疑惑,想著這娘子雖然躺著,但好像好高個子,那腳也似乎太大了些——不過江湖兒女,倒也不算太奇怪。</br> 那個當先說話的中年漢子叫王猛,當即和太史闌攀談,說要同行,太史闌婉拒,說自家妻病子弱,不敢拖累大家,還是各走各路的好,那個王猛卻很能糾纏,再三說江湖相逢便是有緣,又說既然史兄弟妻病子弱,和大家走更有照應(yīng),太史闌覺得再拒絕反而引人疑心,只好同意。</br> 這下便省了事,當即便有人殷勤地幫忙抬了容楚的擔架,容楚以袖掩面,做怯弱不勝狀。</br> 袖子下的眼風(fēng),狠狠地挖了太史闌一眼。</br> 太史闌若無其事——我當老公,你當老婆,已經(jīng)便宜了你。</br> 走了一截,和人攀談,才知道王猛這么殷勤拉人同行的原因,原來武林檄是有賞的,拉幫結(jié)派去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受到獎賞,或者被盟主接見。</br> “盟主接見有什么了不得的?”</br> “你這是什么話?”王猛立即怫然不悅,“盟主何等人也?坐斷三北,威凌天下,天下英雄,莫不以識得他老人家為榮,莫不以得見他老人家一面為榮,若還能在面見時,得他指點一招半式,則終生受用無窮。年輕人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要說這等狂妄的話了。”</br> 他身側(cè)一個白面漢子笑道:“王老哥向來最為崇敬北盟盟主,小哥知道以后不說便是。”</br> “聞敬,還是你懂我!”王猛哈哈大笑,拍了拍這個叫聞敬的中年白臉人肩膀。</br> 太史闌看看那人,白臉,微黃的頭發(fā),黑黑的八字胡,看起來很普通,可不知道哪里總覺得不對勁。</br> 有了這批人幫忙,下山速度就快得多了,一路這些人滔滔不絕,太史闌不用說話,也聽了很多,比如這些人大多崇敬那位下武林檄的盟主,卻都不知道他什么模樣,姓甚名誰,多大年紀,只說這人本身就出身江湖巨擘世家,只是之前一直很低調(diào),五年前才在武林道大放光芒,先后戰(zhàn)敗當今天下最強的數(shù)名劍客,并擊殺當時和西番勾結(jié)的北盟盟主,行事公正,很得愛戴,只是其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出現(xiàn)在西凌總壇,三年前更是曾失蹤好一陣子,如今發(fā)出武林檄,算是這些年這位盟主的第一次大動作,眾人都有心去參拜一番。</br> 又聽說北嚴潰壩一事,眾人都說潰壩損失慘重,千畝良田被淹,又說幸虧當?shù)毓俑幹眉皶r,早早預(yù)知了險情,通知當?shù)匕傩杖ジ咛幈芩运劳鋈藬?shù)為歷年最少,不過幾人,北嚴一位同知和一位推官殉職,北嚴府上級的西陵行省總督,認為北嚴雖然遭災(zāi),但水患非人力可抗,北嚴府在這場水患中反應(yīng)及時,處置得當,百姓幾無傷亡,潰壩時府尹親臨現(xiàn)場,事后日夜指揮救災(zāi),實在難得,正準備為北嚴府報請功折子,作為臨近州縣楷模,并為兩位殉職官員求封。</br> 太史闌聽了,面無表情,淡淡“哦”一聲走開。她懷里景泰藍張著嘴,瞪圓眼睛,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br> “麻麻……”走開后小子才小小聲地道,“……錯了……都錯了……”</br> “是這樣。”太史闌道,“搶奪功勞、推卸責(zé)任、粉飾太平、顛倒黑白。天下官員人人都擅之升官發(fā)財飛黃騰達必殺技。”</br> 景泰藍目光發(fā)直,大概是聯(lián)想到了以前那些完美無缺的說辭兒。</br> 太史闌眼尖地發(fā)現(xiàn),好幾個年輕的小伙子,都去過容楚的擔架前,表示關(guān)心。</br> “史家娘子,你吃不吃干糧?”</br> “干糧對病人不好,史娘子,我這里有牛肉。”</br> “史家娘子,這是這座山特有的野果,汁多甘甜,你嘗嘗。”</br> “史娘子,看你臉色不好,可是覺得冷?哪,披上這件披風(fēng)。”</br> 一群青春期荷爾蒙萌動的少年們,連日趕路寂寞,好容易看見個楚楚可憐的美人兒,美人兒雖然嫁做人婦,可她那徒有其表的夫君,毛還沒長齊的模樣,根本不曉得女人是用來疼的,尤其是這樣美貌嬌弱的女人,只知道抱著兒子冷冷淡淡走在一邊,自始至終也沒問候過他生病的妻。這叫這群少俠們?nèi)绾稳痰茫?lt;/br> 少俠嘛,仗劍走江湖,專管不平事,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那些閨閣蹙眉,紅箋淚痕的事兒,屬于女人的尤其是美人的幽怨,那是無論如何都要管一管的,管得不僅任俠了,還香艷了,不僅香艷,還風(fēng)流了,不僅風(fēng)流,還揚名了,保不準還成佳話了,至不濟也有一段緋聞,用來妝點本來有點蒼白的飛揚歲月,何樂不為?</br> 這殷勤便獻得越發(fā)來勁,一方面對太史闌這個“不識風(fēng)情”夫君冷眼相對,一方面容楚擔架前少俠們走馬燈似的來回轉(zhuǎn)。</br> “麻麻……”景泰藍睜大眼睛,不明白國公怎么忽然就這么吃香了。</br> “所以景泰藍你以后記得。”太史闌道,“美麗的不僅有女人,還有人妖。”</br> “人妖”在擔架上發(fā)出一陣無法控制的輕咳……</br> ------題外話------</br> 今兒心情很沮喪——一件努力了兩年的事情,因為無力改變的受制狀況,眼看要泡湯。幾年辛苦,花費時間精力乃至金錢也罷了,最郁悶的是,那種屬于自己的東西自己卻無權(quán)做主,由他人隨意決定命運,輕而易舉就毀了兩年努力的憋屈,讓人無法接受。</br> 所以今兒不賣萌也不煽情,只想和親們說,很多事真的不是你努力就有用的,人生在世,處處身不由己。</br> 但也有很多事,努力就有效果,比如月票,比如年會投票,這算是我今天一系列不愉快里,唯一值得欣喜安慰的事,我永遠感激你們。</br> 有親說找不到封面下黃燦燦那一坨,那么,留言區(qū)置頂?shù)谝粭l有地址;首頁中縫橫幅點進去也可以;首頁左下方瀟湘公告點進去也行。條條大路可投票,就等你手指一敲。</br> 謝謝大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