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兒子?女兒?(二更)
她沖過來時速度太快,容楚也萬萬沒想到,冷靜淡定如太史闌,居然也會有這么ji烈的舉動,一時驚住,他身后周八探頭一瞧,叫聲,“不好!”趕緊伸肘抵住他,太史闌聽見這一聲,忽然想起他傷筋動骨可別碰著他傷處,將將要撞進他懷中時趕緊一扭身,扭得甚不自然,以一種狗吃屎般的姿態(tài)栽進他懷里。</br> 容楚手一抄,將她抄住,摟住她的腰,笑道:“可別閃了。”。</br> 太史闌聽他語氣異常,這才回憶起他進門時說的第一句話,愣了愣,眼光下意識向后飄去,卻哪里還有蘇亞和周八的影子?</br> 她扒著他肩頭,心里悶悶的,極度歡喜過后,擔(dān)憂又涌了上來,看他這模樣,是接到信了,然后飛馬回奔,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耽誤事兒。</br> “她告訴你的?”這個她指的是蘇亞。</br> 容楚不答,直直地瞧著她,眼神充滿新鮮以及不可思議,太史闌給他詭異的神情瞧得發(fā)毛,忍不住就想擋住肚子。容楚忽然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的天,我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可無論怎么想,還是想象不出你大肚子模樣……這模樣……這模樣……”他盯著她已經(jīng)鼓起的肚子,眼神灼灼,“……真是振聾發(fā)聵醍醐灌頂……”</br> “我看你是語無倫次瀕臨失常。”太史闌摸摸肚子,“就當(dāng)飯吃多了吧!別盡顧著發(fā)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容楚抱起她往床邊走,挑眉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之前我一直忙碌,回去路上有了空閑,將事情又想了想,便覺得不對勁。我記得你給過我信,說甚是想念景泰藍,好端端的你說這個做什么?你是暗示孩子的事吧?柜子里你用的內(nèi)衣,尺碼似乎也大了些,這樣我要猜不出來,何德何能做你夫君?”</br> 太史闌眉毛也挑了起來,“你翻我衣柜?”</br> 容楚面不改色,“沒衣裳換,想借你一件衣裳穿而已。你把那東西就那么大剌剌掛在那里,我想不瞧見都不行。”</br> 太史闌懶得聽他鬼扯,她的男裝他穿得上?</br> 身子一沉,容楚已經(jīng)將她輕輕放在床上,自己伸手拖過凳子坐下來,太史闌伸手去摸他的腿,道:“你的傷……”</br> “噓。”容楚手指豎在唇邊,“別急,現(xiàn)在還沒到摸我的時候。”</br> 太史闌瞪他一眼,容楚卻不笑,一本正經(jīng)地將手擱在她腹上,不說話。</br> 太史闌莫名其妙看著他,不明白這家伙忽然裝起正經(jīng)來是要做什么。眼神觸及他凌亂的發(fā)絲,眼下的青黑,心中忽然一軟,抬起手,輕輕覆在他手背上。</br> 手剛擱上去,就感覺到他的手指微顫,胸口也似在急速起伏,太史闌心中也一顫,抓緊了他的手指,只覺得他的手指觸骨冰涼,掌心卻一團熱。</br> 她知他此刻心潮起伏,卻不愿顯露太多情緒,又或者只想將這一刻靜謐神秘的體驗,在內(nèi)心深處靜靜留存體味。她也靜默著,為他留一份祥和的紀念。</br> 容楚微微閉目,感受指下微微起伏,之前他接到消息,驚訝、狂喜、疑惑、不安……種種情緒太復(fù)雜,那一刻習(xí)慣深思熟慮而后行的他,腦中竟然一片空白,完全憑直覺和沖動下車換馬,一路急行,只有一個念頭要趕緊趕回。</br> 太過狂喜太過意外,以至于他這么多年穩(wěn)定的情緒,在這一日夜里起伏澎湃,被那重大消息的海浪,一**沖過堤岸,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激越,熱血得像個少年,這一路上,要見她的迫切感受占據(jù)全部腦海,他想知道她好不好,懷孕是否辛苦,大著肚子主持靜海出生入死又是怎么熬過來的,甚至來不及去細細想那個孩子的存在,然而當(dāng)他的手按上那生命之源,心忽然便一抽,才驚覺,有些人生里最重大的改變,發(fā)生了。那一片柔軟之下,是他的孩子,是他的骨血,是他和所愛的女子的生命延續(xù)。那個小東西,在他懵懂未知時著床,無聲成長,再過五個月呱呱墜地,一聲啼哭,滿了他一生夙愿。</br> 所愛的女子,共同的孩子,美滿的家。</br> 到來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心中滿滿濕潤,似有什么要溢出,充盈在這一刻的溫暖里。</br> 華燈熒熒,暖風(fēng)如水,微黃的燈光下,男子的長發(fā)垂下,修長的手指輕輕,宛如撫摸一個盛放在琉璃瓶里的美麗的夢,女子的笑容輕輕,凝視他的眼神,也是一抹從琉璃瓶里,躡足而出的夢。</br> 這一幕的剪影倒映窗上,亦美若夢幻。</br> 良久,容楚發(fā)出一聲長吁,似乎終于平靜了下來。</br> 他眼睛亮亮的,似盛著一汪秋水,太史闌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覺得容楚此刻真是美貌不可方物。</br> “小東西。”他輕輕地道,“你爹險些就錯過了你。”</br> 太史闌聽得心中一酸,很覺過意不去,也低頭對肚子道:“小東西,這事兒怨你娘,她有心不讓你爹知道你來了,這是她的自私。”</br> “小東西。”容楚對肚子說,“你娘雖然不是好東西,又霸道又兇狠,又冷淡又無情,帶著你棄夫離家,跑遠路走長途,殺人放火搶劫使壞什么都做……”</br> 太史闌豎起眉毛——有你這么胎教的?</br> “……不過這事兒上可真不算她自私。”容楚立即笑吟吟話鋒一轉(zhuǎn),“她初到靜海,四面楚歌,敵人林立,舉步維艱,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她,不知道多少陷阱等著她,她為了保護你保護你爹,不得不把你守得緊一點。讓你錯失了早早見到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fēng)的爹的機會,你要原諒她。”</br> 太史闌眉頭一半高一半低,不曉得是該笑還是該罵或者該感動,這家伙誠然善解人意,給予她十足理解,一開始聽得她心潮翻涌險些熱淚盈眶,可聽著聽著,咋覺得顛來倒去充滿違和感呢?</br> 她低頭對包子道:“你記住,你爹的話以后你只能聽一半,聽前面那一半,好的那一半。”</br> “你娘的話你也只能聽一半。”容楚對包子循循善誘,“你娘不是個好的,以后可能還要剝奪我許多權(quán)利,為免你受了荼毒,你記得只需聽她說我好的那一半。”</br> 太史闌吸吸鼻子,將他一拉,“行了!你怨我就直說,和孩子嘰咕什么!”</br> 容楚抬起眼,定定地瞧著她,他這眼神瞧得太史闌心發(fā)虛,卻還瞪著眼睛和他對視,容楚驀然張開雙臂,摟住了她。</br> 他摟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太史闌聽見自己肩骨格地一響,但他仍舊小心地避開了她的肚子。</br> “為什么不告訴我!”他的頭埋在她肩上,聲音咕咕噥噥。</br> “我竟不知你懷孕出走!”</br> “你懷著他,竟然還殺海虎,立刑場,辦海天宴,落海,殺人!”</br> “你要鬧到什么時候,才讓我知道他的存在?十個月?出生?滿月?周歲?你是不是打算這些重要的日子,讓我都缺席?”</br> “太史闌,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以至于你撕裂老天,也要過來荼毒我。”</br> 太史闌噗地一聲險些噴出來——容楚撒嬌真是讓她吃不消。</br> 這家伙似乎壓抑了很久的情緒,也似乎累得很了,今晚很有些不同,先前還端著穩(wěn)著,似乎怕驚嚇了她或者孩子,漸漸便有些瘋癲,一邊罵她,一邊雙手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似乎很想把那小東西摸醒,好和他打個招呼。</br> “喂……”太史闌給他摟得快要窒息,氣喘吁吁推他,“你不是說要原諒我的?”</br> “我那只是說給孩子聽而已。”容楚理直氣壯地答,“總不能他還沒生下來,就對你這個娘存了壞印象。你已經(jīng)夠?qū)Σ黄鹚耍思覒阎⒆樱鞘且髟娎L畫賞花看月,你呢?殺人放火搶劫滅門。可憐我那孩子,出來了得是個什么樣兒……”</br> “人樣兒!”太史闌眉毛豎起,“生于我們們這樣的家庭,沒點煞氣怎么存活?我這是因時制宜地提前熏陶,他將來只有感謝我的!”</br> “一個女兒家,要什么煞氣?有你不就夠了?”容楚完全不以為然。</br> “兒子。”太史闌更加不以為然,“我覺得是個兒子,也必須是個兒子。”</br> “女兒。”容楚不容置疑,“我想要女兒很久了,我們們府里想要女孩兒也很久了。容家男丁太多,第二代第三代還是男孩兒多,長孫次孫都已經(jīng)一大堆了。融融雖然是女孩兒,但從小也當(dāng)男兒養(yǎng)大,著實令人想不起她是女的。容府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個女兒!”</br> 太史闌想著那更不行,那這個唯一的女寶貝豈不是要給他們玩瘋?</br> “兒子。”她自我感覺這一胎結(jié)實牢固,應(yīng)該是個兒子,才這么健壯強大。</br> 容楚挑起眉,認真凝視她半晌,道:“你急什么,多生幾個豈不是男女雙全?”</br> 太史闌想想,“也好,好歹生兩個,小崽子讓他們自己玩去,省得來粘我。”</br> “粘我就可以了。”容楚淡淡地道,“反正大家一樣,都是被嫌棄的那種。”</br> 太史闌一聽就知道某人又開始傲嬌了,頗有些頭痛地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那個,你說嬰兒房什么顏色好?”</br> “布置在哪里?”某人很警覺地立即提出了這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br> 太史闌險些咬到舌頭——這個問題提得不成功!</br> “呃,一邊一個,一邊一個。”她扯著唇角,做殷勤狀,“多布置幾個,他都用得著。”</br> “粉色。”容楚斬釘截鐵地道,“全部是粉色,改日我讓人去打小床,用江南行省的飛霞羅制全套的床褥被帳來,床應(yīng)該打多大?”他瞄瞄太史闌的肚子,似乎對孩子的尺寸很有些吃不準(zhǔn),雙手比來比去,“這么大?……或者這么大?”</br> “這么大只夠睡只貓。”太史闌皺眉,“還有這顏色……粉色?太女氣了。藍色好,沉穩(wěn),冷靜,看著也清爽。江南行省的飛霞羅是貢品,一匹價值千金,拿來做床單被帳?你不怕雷劈了你?質(zhì)料軟和點的葛羅布就行了,男孩子要窮養(yǎng),不用這么嬌慣。”</br> “女孩兒自然要富養(yǎng)。”容楚振振有詞,“你好像也說過,女孩兒應(yīng)該讓她從小見慣世面,長大了也不會被人家一碗鴨血湯就騙了去。”</br> 太史闌瞄他一眼——行了,話題又轉(zhuǎn)回男孩女孩的根本紛爭上去了。</br> 她倒不信了,容楚次次占上風(fēng),這事兒他也能占上風(fēng)?</br> “該給她請個什么老師呢?朝中那些夫子學(xué)問雖然好,但過于迂腐,我看你不會喜歡,也會教呆了我聰明伶俐的女兒。平常人家的師傅也不行,沒那么深入骨髓的好教養(yǎng),不夠給她樹立榜樣……”容楚又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上去了,皺眉思索半晌,單拳擊在掌心,“慕丹佩進宮了,已經(jīng)封為三品御前女官,將來是要做大女官的。我看她不錯,文武雙全,為人又大氣,有教養(yǎng)又曠達,真真最合適不過。”</br> 太史闌還是第一次聽容楚這么一連串地夸一個人,對方還是個女子,還是個對他有意思的女子,木著臉,眼角斜斜飛著,“我也覺得她很好。”</br> “是極,當(dāng)不會教壞我們們的女兒。”容楚很滿yi的模樣。</br> “她進宮了,想必和你見面機會不少?”</br> “是極。”容楚笑吟吟,“不然哪能注意到她?最近瞧著,著實不錯。”</br> 太史闌又斜瞄他一眼,不說話了,心里盤算下封信要不要建議景泰藍,干脆立慕丹佩為皇后算了。</br> 容楚也笑吟吟斜瞄她一眼——緊張吧?緊張點好,最好緊張到一有空就回麗京查房。</br> 國公表示:歡迎太史總督隨時查房。</br> ------題外話------</br> ==</br> 我、真的、是、一只、親媽。</br> 但有些親、真的、不是、親讀者啊啊啊。</br> 先說知道包子就給票,知道包子了,說見面了再給票,知道包子也見面了,說二更再給票,知道包子也見面了也二更了,是不是要說啪啪啪再給票?</br> 我擦,月票不是當(dāng)逗貓棒用的。</br> 摳鼻,斜眼:莫挑戰(zhàn)俺的耐性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