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
大船上的人已經(jīng)傻了。</br> 空手撕裂黑背鯊已經(jīng)夠恐怖,關(guān)鍵還是這么做的勇氣——她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br> 太史闌冷笑一聲,雙手一撒,兩半魚尸遠遠地砸出去,正砸向大船方向。</br> 底下原本不疾不徐等著捕殺他們的鯊群,頓時騷動,一大團一大團黑黝黝的鯊魚背,似一片片干潮后露出水面的黑礁石,在碧藍的海水里出沒。</br> 它們追逐,撲上去爭搶同伴的尸首,引發(fā)了又一輪的廝殺,海水像是燒開的鍋,翻翻滾滾,攪出無數(shù)黑的紅的白的光影,一根根骨頭和一團團血肉絲絮般牽扯著海波,再被那些尖齒利牙擄獲,殺戮不分戰(zhàn)場,血肉早已成河。</br> 太史闌只靜靜盯著面前的水底——那些小鯊去搶食時,那頭最狡猾的大的一定會從水底浮起。</br> 果然她看見一抹超過她船身兩倍的巨大黑影,無聲無息地從底下浮了上來,那方向正對著她的船底,可以想見這個老家伙還是沒放棄拱船的計劃,它身軀龐大,都不需要直接用背去拱,只要在靠近船底的海水里輕輕一翻,這船就會底朝天。</br> 果然那老鯊沒有完全浮上水面,它似乎也對太史闌的兇悍十分忌憚,身子停留在離水面一尺許的地方。</br> 它不靠近,太史闌卻絕不畏懼上門打架——你不來?我去!</br> 她從船上跳了下去。</br> 大船上發(fā)出一聲驚呼,萬萬沒想到這女子兇悍如此,竟然敢往全是鯊魚的水里跳。</br> 隨即他們的驚呼更劇liè——因為小船上司空昱忽然也不見了。大船上的人甚至沒有看到他跳下去的動作。</br> 很多人開始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花眼,那個手扶船舷一直一臉狂妄笑意看著小船的女子,終于露出了驚異之色,身子向前湊了湊。</br> 老鯊身軀龐大,太史闌一跳下,正落在了它的背上。半身浸入海里,半身在海面上。</br> 但她腳還沒站穩(wěn),身邊人影一閃,司空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身側(cè)。</br> 太史闌倒沒有什么奇怪表情,她早在天授大比最后一比中,便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異能。</br> 瞬移。</br> 司空昱身上,有文臻和景橫波相結(jié)合的異能。</br> 所以一切的門戶和鎖都擋不住他,他一抬腿便邁過空間。</br> 這種鯊魚脊背上有一塊突出的骨頭,兩人便緊緊抓住了這塊骨頭蹲下身,附在老鯊的背上。</br> 老鯊不防這兩人膽大到這程度,一驚之下迅速下沉,想要將這兩人淹死。</br> 于此同時一大群鯊魚飛快地向這邊游來。</br> “擋住我!”太史闌急聲道。</br> 司空昱明白她的意思,身子擋住了大船上人的視線。</br> 嘩啦一聲兩人頭頂沒入水面,大船上的人驚訝又遺憾地嘆息一聲,罵一聲“找死!”</br> 那女子仍然緊緊盯著水面。</br> 老鯊帶太史闌入水的那一刻,一大群鯊魚迎面沖來,水底張開的利齒被光線折射,四面都似亮起了森然的齒光。</br> 太史闌不動聲色,計算著時間。</br> 三……</br> 群鯊還有三丈距離。</br> 二……</br> 群鯊還有半丈距離。</br> 一。</br> 群鯊的利齒已經(jīng)快要亮在眼前,她甚至能看見鯊魚血盆大口里殘存的沒有咽下的肉屑,老鯊也下意識地抬頭,要將她和司空昱甩掉,人和魚近在咫尺,即將錯身。</br> 就是現(xiàn)在!</br> 太史闌猛拍腰間!</br> “咻”地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和陸地上震動空氣的嗡鳴聲不同,太史闌看見無數(shù)道透亮的光芒射出,將四面水域瞬間分割,穿梭出細細的水道,又似無數(shù)針尖般細的矛槍,激著一串細密的水槍,一閃不見。</br> 太史闌的心跳也咚地一聲——成敗在此一舉,這雖是陸上戰(zhàn)無不勝的利器,但水中阻力更大,鯊魚皮也更堅硬厚實,她沒有把握能一舉必殺,如果不能一舉必殺,她和司空昱就會立即和她剛才手撕的那條魚一樣,也被撕成碎片。</br> 海水忽然一蕩,再一靜。</br> 太史闌隨即發(fā)現(xiàn)那靜不是海水的靜,是對面沖來的鯊魚的靜。</br> 再下一瞬間,她發(fā)現(xiàn)海水忽然紅了。</br> 先是無數(shù)紅色的細流,隨即大蓬大蓬的鮮血噴射出來,深藍色的海水先變成醬色,隨即赤紅,隨即深紫。</br> 大約有十幾頭鯊魚,瞬間翻了白肚皮,悠悠地浮了上去。</br> 其余鯊魚又是一陣猛烈的廝殺搶食,這回食物更多廝殺更烈,整座海都似因此動蕩起來。</br> 海面這回血染范圍更大,繞著大船整整一圈如紅綢,那些人一開始看見血還以為是太史闌和司空昱的,隨即便看見了那些翻肚皮的鯊魚死尸,齊齊愣住,一時取笑的聲音也沒了。</br> “怎么殺的?怎么殺的?”船上女子呆了半晌,失控地揪住身邊一個男子的衣領,“怎么可能一瞬間殺這么多黑背鯊?怎么可能?”</br> 那瘦弱的男子被她晃得一陣咳嗽,漲紅著臉答不出來,女子卻根本不期待他的回答,發(fā)泄完,把他麻袋一樣往甲板上一扔,“蠢貨,滾!”</br> 男子爬起身,默不作聲地往艙門走,腳步虛浮。一眾水手們眼神譏誚地盯著他背影,毫不顧忌地竊竊私語。</br> “第十三個……”</br> “姑奶奶真是越來越不挑,這樣的貨色也肯要,這小子在這呆了多久?才兩個月吧?就這干癟樣了。”</br> “我賭他還有半個月就要給扔進海里。”</br> “我賭五天。”</br> “得了,沒見剛才那船上有男人?姑奶奶好像挺有興趣,這要那男人上船,我賭一刻鐘!”</br> “哈哈……”</br> 男子背影顫了顫,卻沒回頭。</br> ……</br> 水底有一瞬的靜寂,隨即老鯊開始憤怒。</br> 太史闌隱約還是感到了海水被音波震動,一層層傳遞開去,整個海底都似在嗡嗡顫抖。</br> 她低頭一看,幾條細細的血線終于從老鯊身上冒出來,血線越來越粗,最后快有手腕粗細,身周本來就是一片深深淺淺的血水,但老鯊的血微微發(fā)紫,看起來還算清晰。</br> 她心中一喜,老鯊還是中招了!</br> 她的采用天外奇鐵打造的暗器有一個特性,就是能借助機簧之力,在射入軀體后依舊產(chǎn)生震動,擴大傷口,只要能射進鯊魚的厚皮,就有可能把傷口擴大。</br> 她成功了。</br> 太史闌等著老鯊負痛出水,這只老鯊卻真的魚老成精,自己受傷,子孫被殺,它雖憤怒卻并沒有一躍而出,反而更深地向水深處潛去——它要用最省力最安全的辦法,先淹死仇人!</br> 太史闌憋了一口氣下水,不能在水下多呆,臉色已經(jīng)漲紅,老鯊卻還在向下潛,再潛下去,不被水壓壓死也要先窒息死。</br> 司空昱一轉(zhuǎn)頭看見她的危境,忽然松手,抓住她的腳底,將她全力向上一送。</br> “嘩啦”一聲太史闌破水而出,在被送上水面前一刻,她對司空昱飛快地指了指老鯊的傷口。</br> 海面上水波飛濺,她半身躥出,大船上的人正趴在船舷上搜索海域,盯著鮮紅的海水猜度著他們的死亡,忽然看見她沖水而出,都大聲驚呼。</br> 太史闌急急呼吸幾口,對著大船一指海面上鯊魚浮尸,大叫:“你要的鯊魚皮!接我們們上去!”</br> 大船上那女子目光閃爍,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下網(wǎng)去撈那些鯊魚,卻沒有派下小船下來接應。</br> “還有一頭大的,”她懶洋洋道,“我要那頭大的。”</br> 太史闌盯著她,她很少發(fā)火生氣,此刻卻真心有了想將這賤人剝皮抽筋的念頭。</br> 回頭看看水下,群鯊受驚,沒有再跟過來,但司空昱還沒有出來,他下水已久,雖然武功好可以多支持一會,可這時辰也太長了,難道……</br> 太史闌心中一緊,不敢向下想,只得先拼命往自己漂流的船上游過去,思考著該如何逼迫那賤人出手相救。</br> “別等了,下去自己喂魚吧!”上頭女子哈哈大笑,“這么長時辰,咱們這最好的水混子都挨不住,那小子一定給老鯊拖海底啃啦!”</br> 太史闌扒著船舷,冷冷回看她一眼。</br> 那船上女子被她這徹骨一眼盯得身子下意識一縮,隨即勃然大怒,“敢這么瞧我!拿箭來,射她!射她!”</br> “嘩啦!”</br> 忽然一聲爆響,似從海底傳來,整個海面一陣巨蕩,飄浮在海面上的小船霍然被掀翻,險些將太史闌蓋在下面。</br> 太史闌一驚回頭,便見海水忽然下陷,現(xiàn)出一人寬的溝壑,似巨手劃過,裂出海峰海谷,隨即嘩地一聲,一條巨大的黑影,箭一般射出水面。</br> 黑影射出時,水花血花飛濺,海面上下了一場粉紅血雨,太史闌在朦朧的紅色視線里仰起頭,就看見老鯊如巨龍斜飛而起,一躍上天,鯊頭上血柱直射,刺破天空如驚虹。</br> 日光折射水花血花如虹影,虹影里一人長發(fā)散披,半蹲于鯊頭之上,緊緊揪住老鯊的頭部血肉,姿態(tài)緊繃利落,一飛沖天,望之如神。</br> 大船上的人齊齊仰頭,順著老鯊飛起的軌跡活動頸椎一圈。眼神驚嘆。</br> 太史闌也仰頭,看著老鯊灰白的腹部擦過自己,驀然鯊背上司空昱身子一滑,一手抓住了鯊背的硬骨,一手抓起了太史闌。</br> “起!”</br> 兩人齊齊落在鯊背上,直沖大船而來。下一瞬,這頭受傷發(fā)狂無法控制自己的老鯊,就會帶著兩人惡狠狠撞在船身。</br> 船上人正看得發(fā)呆,眼看巨大鯊身竟然沖自己飛來,驚得連聲大叫:“快讓!快讓!”</br> 那女子一邊由人護住向后退,一邊大叫,“抓鯊鉤!抓鯊鉤!給我抓住,抓住!不要錯過這個好機會!”</br> 霍霍幾響,甲板上固定著的幾枚巨大的鐵鉤飛了出來,這種鉤子專門用來對付這種兇殘狡猾的小型鯊,鉤子可以構(gòu)筑鯊背上那塊突起上的孔洞。</br> 此時老鯊已經(jīng)離大船只有一丈左右距離,卻已經(jīng)露出力竭之勢,幾條巨大的鉤子飛來也不知道躲讓,那鉤子沖著它背上去,自然也沖著背上的司空昱和太史闌,兩人在鯊背上本就滑溜難呆,不讓會被鉤子砸傷,讓了又會被滑下鯊背。</br> 這時候也只好放手,太史闌正要松手,忽然那女子又回頭,這一眼她終于看清了司空昱和太史闌的容貌,身子一震,兩眼放光,又大叫,“救下他們!”</br> 此時水手們忙著捕鯊,沒想到這主子命令瞬息萬變,也來不及抽手去救人,那女子干脆從自己腰間抽下一條柔韌的似筋非筋的帶子,唰一聲甩了出去,準準地纏住了司空昱的腰。</br> 她臂力不凡,手臂一揚,司空昱順勢飛起,司空昱飛起時,也沒忘記順手抄住了太史闌的腰。</br> 也因為這女子一打岔,眾捕鯊人視線被混淆,鉤子出手不準,滑過鯊身,只在那厚皮上添了幾道血痕,老鯊發(fā)出一聲吃痛的低吟,尾巴一甩,霍然向海中落去。</br> 砰一聲老鯊落在水中,激起數(shù)丈高的水花,與此同時,司空昱和太史闌也終于落足在大船的甲板上。</br> 那女子并沒有松開帶子,眉開眼笑地瞧著司空昱,呢聲道:“哎呀,原來這好模樣兒,真后悔沒早些救下你。”手指一拉,便要將司空昱拉到自己面前。</br> 她滿臉蕩笑,唇瓣下意識地撅起,看那模樣,竟然是想當面偷香,四面手下嘿嘿笑著,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br> 司空昱眉毛一豎,伸手入懷便要摸刀。</br> 太史闌忽然一抬手,將他推到一邊,自己迎了上去,一把勾住那女子脖子,道:“姑娘,你看錯了,其實他是女的,我才是男人。”</br> ……</br> 滿船的人一傻。</br> 司空昱一呆。</br> 太史闌抽空瞪他一眼——現(xiàn)在立足未穩(wěn),元氣未復,這一群人一看就不是好鳥,保不準是海匪之流,難道一上船就打架,或者再被拋下船?</br> 那女子面色疑惑地看著太史闌,太史闌盯著她的眼睛,放慢語速,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br> 那女子迎著她的目光,眼神漸漸恍惚,怔了半晌,道:“啊……如此甚好,快跟我來。”</br> 一旁的海匪們早呆了,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將太史闌打量,再張著嘴愕然看著他們的姑奶奶。</br> 姑奶奶眼睛出問題了?</br> 腦子里忽然進水了?</br> 眼前的人……好吧,確實高挑,有中性之美,利落風范,也有男子氣質(zhì)又不失精致,但那穿了水靠的身材,傻子也看得出是女人啊!</br> 太史闌發(fā)育正常,不算洶涌也不算萎縮,她又不會去特意裹胸,男裝只是為了方便,所以女性特征一向從不遮掩,不過腹部倒還沒顯懷。</br> 太史闌迎著他們的目光,從容地摟著姑奶奶去船艙,當然只是手指虛虛地扶著。</br> 留下司空昱怔怔地站在那里,回想著剛才看見的她的眼神,極黑,極深,像天地深處的漩渦,瞬間要將人吸入,而忘卻世間一切。</br> 他望著太史闌背影,忽然出了一身汗。</br> ==</br> 太史闌跟著那女子進船艙,艙內(nèi)裝飾豪華,連杯子上都鑲著指頭大的海珠。</br> 女子雙手摟著她的脖子,倒退著進房,眼神迷離地吃吃笑著,“哎呀,我怎么一瞧你,這心肝兒就砰砰地跳呢……好人……小心肝……”</br> 太史闌抽抽嘴角,此刻她才看清這女人長相,頓時胃里又翻騰起來。</br> 也不是說有多丑,五官其實還說得過去,只是太黑,不僅黑還粗糙,可能是在海上呆久了,皮膚上還生著許多水痘,如果僅僅這樣也罷了,偏偏她又不甘心,用了大量的粉來遮掩,粉選得適合膚色也罷了,偏偏她要用最白的香粉,虛虛地在臉上站不住,好像驢糞蛋上掛了霜。</br> 對著一張折騰成這樣的臉,太史闌連折騰的心都沒了。</br> 這間房間有個小小的舷窗,太史闌探頭一望,不遠處就有一座島嶼,遠遠地能看見有漁船人煙,看樣子是座住人的島嶼,不過那島既小,掛在外面的東西瞧著也破破爛爛,實在不像這么一艘堂皇大船會停留的地方。</br> 眼瞧著這大船竟然是向那島去了,太史闌倒覺得不錯,好歹先腳踏實地,她這兩天在海上早被晃暈了。</br> 她摸摸肚子,夸一聲小家伙爭氣,這兩天這么折騰,居然沒出事。</br> 她視線一轉(zhuǎn),那女子神情便有些茫然,望著她的背影,“咦”了一聲。</br> 一聲未畢,那女子目光忽然一轉(zhuǎn),滿面怒容地道:“你怎么還在這里?還不滾出去?”</br> 太史闌一驚,她剛才全副心神用于攝魄,自己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屋子里還有一個人。</br> 角落里發(fā)出一陣細微的響動,一個人從船艙的暗影里垂頭走出來,步伐輕飄飄的,人也瘦得像個紙片,果真毫無存在感。</br> 那女子神情滿是厭惡,轉(zhuǎn)身踢了男子一腳,道:“快滾!別耽誤了老娘的興兒!”</br> 太史闌趁她一轉(zhuǎn)身,雙手交擊,在她脖頸后重重一砍。</br> 一聲悶響,女子應聲倒地。</br> 那男子驚愕地抬起頭,太史闌這才看清他的面容,十分清秀,只是面黃肌瘦營養(yǎng)不良,一副癆病鬼模樣。</br> 他驚嚇地看看太史闌,再看看那女子。太史闌淡淡負手瞧著他,等著他驚叫,給他一下狠的。</br> 這男人卻沒有叫,迅速低下頭,低聲道:“你這樣是招禍……她性子跋扈兇狠,醒來之后一定會殺了你,這船上都是她的人,四面又是大海,你跑不掉……”</br> “你呢?”太史闌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在他脖子上斑駁的傷痕上掃過,“你是不是也跑過很多次,然后都沒成功?”</br> 那男子沒想到她竟然問出這么一句,張張嘴,眼圈忽然就紅了。</br> “和我合作。”太史闌坐下來,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果點心便吃,“我保證你這次可以走掉。”</br> 男子猶豫了一會,太史闌也不理他,從容吃水果。</br> 那男子盯著太史闌,終究信了她滿身的氣度,咬牙道:“好。”</br> “她是誰?”</br> “辛小魚,不過大家都叫她魚娘,或者魚姑奶奶。”男子答,“黃灣群盜中唯一的女盜,和海姑奶奶是拜把子的閨中蜜友。”</br> “海姑奶奶?”</br> “海鯊老爺子的女兒,黃灣十八島的真正主人。”男子解釋,“我們們這里,有權(quán)勢有地位的女子,都叫姑奶奶。”</br> “這里是黃灣?”太史闌聽出端倪,皺起眉頭,不會吧,司空昱不是說這里是近海嗎?難道一場風暴,竟然將他們卷到了內(nèi)海?</br> “黃灣只是黃灣群島的一個統(tǒng)稱,真正海姑奶奶居住的黃灣島離這里還很遠,黃灣群島最遠兩個島嶼之間的距離足有千里。”</br> “辛小魚出海是要做什么?”</br> “她代海姑奶奶巡查黃灣諸島并收取今年第一季的魚稅。”男子道,“海姑奶奶也親自出來了,她們兩個一個從南到北,一個從北到南,各自負責一半島嶼,估摸著應該就在這附近的水市島碰頭,再一起回黃灣。”</br> “收稅需要她們親自來收?”</br> “應該還有一件大事,我有發(fā)現(xiàn)魚姑奶奶和屬下商議來著,但我身份太低微,沒資格參與。我猜可能和今年新總督到任,掃了海鯊老爺子靜海城府邸的事有關(guān)。”</br> 太史闌本來只想問問這人基本情況,此時聽他口齒清晰,說話很有邏輯和頭腦,不禁來了興趣,“哦?”</br> 男子忍不住站直了些,明明太史闌隨口相問,他卻覺得好似少時面對師長考校,緊張得額頭都出了汗珠。</br> “海鯊老爺子去瞧海姑奶奶,結(jié)果被新總督抄了老窩,海鯊老爺子怕海姑奶奶擔心,根本沒告訴她就匆匆趕了回去。不過海鯊老爺子心疼女兒,別人可不會心疼,這事兒遲早都會傳到海姑奶奶耳朵里,海姑奶奶性子壞,從來不肯吃虧,怎么可能坐著不動,她親自出門收稅,我看是為了要把今年的魚稅加倍收上來,好和南邊那塊買洋槍,幫老爺子報仇呢。”</br> “南邊那塊?東堂?”</br> “還有專門走南洋路線的商人,也是半商半匪,手里經(jīng)常有些好東西。”</br> “這就是水市島?”太史闌看著前方不遠處島嶼淺灰色的輪廓。</br> “是的。魚姑奶奶會在這里停留,目前她所負責的黃灣七島里,也就這個島的魚稅還沒收上來。”</br> “這個島規(guī)模如何?”</br> “沒來過,按大小看不過是個中等島嶼,不過聽說這個島原先很多是異族,民風彪悍,向來最難管理,所以兩位姑奶奶才選在這里集合。”</br> 太史闌若有所思地看了不遠處的島嶼一眼,本來她還想把這女人給扔海里去,現(xiàn)在忽然改變了主意。</br> “海姑奶奶勢力如何?”</br> 男子思索了一下,“應該這么說,海鯊老爺子雖然被端了靜海城的府邸,但其實他的根基未失,他的老家和根底都在黃灣,元氣未傷。”</br> 太史闌點點頭,“你叫什么名字?”</br> 男子垂下頭,“我沒有名字……”</br> “嗯?”太史闌疑惑。</br> “我們們黃灣很多孤兒,大家都沒有名字,平日里按年紀排序海一海二地叫著,我原先在我們們那里是老六,不過這實在不能算名字……”</br> 太史闌忽然想起了龍魂衛(wèi)的大頭領們,嗯,趙十三今年該叫趙十四了。</br> “你就叫海六。”她道,“如果將來你愿意跟隨我,那么辦好一件事叫海五,再辦好一件叫海四,以此類推,什么時候到海一,我給你一個正式名字,再給你一個正經(jīng)出身。”</br> 海七怔怔地看著她,原想說你自己還在落難怎么口氣這么大,然而心忽然便砰砰跳了起來,直覺一個足可改變一生命運的重要機會就在眼前,連忙垂首躬身,“是。”</br> 太史闌點點頭,很滿yi海六的聰慧,現(xiàn)在她需要這么一個熟悉黃灣的人幫助她。</br> 她也不擔心海六會背叛,看他形貌穿著,就知道在辛小魚身邊過得很慘,他背后看辛小魚的眼神,充滿恨毒。人臉可以擺布無數(shù)表情,唯有眼神不可修飾。</br> “你……啊不姑奶奶,您應該也是這海上霸王之一吧?是金沙群島那邊的大把頭嗎?”海六小心翼翼地試探。</br> “別叫我姑奶奶。”太史闌淡淡道,“你瞧著我像大把頭?”</br> 海六抿著唇不做聲,他覺得像,也不像。像的是那般睥睨悍然的氣質(zhì),不像的是那些大把頭骨子里粗俗放蕩,眼前女子卻是內(nèi)斂的,眉宇間氣韻不怒而威,隱然尊貴。</br> 他想了想,還是學陸上的稱呼,“小姐……”</br> “叫我夫人。”太史闌道。</br> 海六看看她扎起的頭發(fā),實在看不出這位哪里像已婚的人了,但他從善如流,立即道:“夫人,魚姑奶奶這里,你看……”</br> “怎么?”太史闌也在思考如何處li,她的人間刺沒有帶著,不然倒好解決。</br> “這個……”海六紅著臉,道,“魚姑奶奶生性好淫……她醒來時如果有男人在她身邊,她就會忘記原先的事……”</br> 太史闌挑挑眉,瞄一眼這家伙紙片一樣的身材,終于明白他怎么瘦成這樣了。</br> “要么您請您那位同伴來冒充一下吧……”海六低頭道,“他在外面也不妥當,外頭那些人……”</br> 太史闌心中一驚,想了想,捋起袖子,把門開了一條線,對外頭甲板上的一個水手招呼道:“姑奶奶說讓我同伴一并進來。”</br> 那邊聽著,也不懷疑什么,哈哈笑著把司空昱推了過來,司空昱關(guān)上門,還聽見外頭擠眉弄眼地笑。</br> “姑奶奶可算認清男女了……”</br> “這位看起來不錯,伺候好了姑奶奶,咱們也就有好日子過了。”</br> “你說她們會不會玩假鳳虛凰的把戲啊……”</br> 又是一陣淫邪的笑聲。</br> 司空昱閃進門時,臉色通紅。</br> “你怎么了?發(fā)燒?”太史闌奇怪地瞧著他。</br> 司空昱臉色更紅,匆匆拉著她的手道:“你沒事吧?”一抬眼看見那邊床上,啊地一聲目瞪口呆。</br> 辛小魚已經(jīng)被抱上床,海六正在和她做活塞運動呢。</br> 雖然有一層珠簾隔著,但聲音卻是擋不住,司空昱傻傻看了半晌,萬萬沒想到太史闌讓他進門來看的竟然是活春宮,呆了半天驀然轉(zhuǎn)身,“我……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太史闌一邊感嘆地想假如容楚在這里一定會說咱們也照樣,一邊趕緊拉住他,“干什么?留在這里!”</br> 司空昱身子一僵,停住了,太史闌感覺到他背肌僵硬,甚至連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br> 這家伙,反應這么大做什么?</br> 太史闌這才發(fā)覺自己緊緊抓著他的手,連忙松開,司空昱卻霍然轉(zhuǎn)身,一把抓緊了她的手,雙手一合,將她的手掌緊緊包攏在掌中。</br> 太史闌一抽抽不動,也就不再猛力抽,她記著自己的情況,有些動作能少做就少做。</br> 屋子里很暗,剛才的燈火已經(jīng)全熄。海七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在堂皇燈火下幫太史闌打掩護。</br> 所以太史闌只能看見司空昱的眼睛,灼灼發(fā)光,他的呼吸灼熱地噴在臉上,頻率急促。</br> 司空昱也只能看見她的眼睛,極度深黑又微光璀璨,如海底閃耀著珍寶的漩渦。</br> 太史闌感覺到他似乎在激動緊張。但她想不出此刻有什么事值得他激動緊張的?而且這家伙雖然別扭傲嬌,但真的很少失去方寸過。</br> “太史……”司空昱深吸一口氣,似乎怕自己下一刻便失去勇氣般,急急開了口,“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br> 嗯?太史闌一怔——暗示?</br> 想想自己要他等在這里,找機會上島,也算暗示吧?便點點頭。</br> 司空昱更激動,太史闌感覺到他手都抖了。詫然道:“你……”</br> “你讓我說。”司空昱截斷她的話,喃喃道,“太史,我可等到這一天了……”</br> “啊?”太史闌愣住,有點不對。</br> “你和容楚決裂了是嗎?我已經(jīng)聽說了,容府不接受你!”司空昱急促地在她耳邊道,“你一定是傷心遠走靜海的。容楚不珍惜你,是他沒福……太史,你……你是不是暗示我可以照顧你?”</br> ------題外話------</br> 上個月點數(shù)沒攢夠月票的親,這個月頭記得瞅瞅看是不是夠數(shù)了喲。</br> 換季天氣多變,醫(yī)院人滿為患,親們記得及時加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