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好多情敵?
容楚有什么不清靜的?</br> 太史闌讓蘇亞喚來周七,周七筆直地站在她對面,道:“太史大人總算有點煙火氣了。曉得關心我們們主子了。”</br> 太史闌想容楚的護衛(wèi)怎么都和他一個德行陰陽怪氣呢?</br> “主子是有點不算麻煩的麻煩。”周七伸出一根小指頭,以示麻煩確實很小很小,他厚厚的嘴唇扭著,顯出幾分鄙薄來。</br> 那神情就像看見自己院子里一朵好花正在被雞啄,而且還是一群雞。</br> “太史大人精神好些的話,也不妨去比試場地走走,也不用進去,里頭人多,吵鬧污濁,開場散場,外頭瞧瞧就夠了。”</br> 太史闌心領神會,點頭,“周護衛(wèi)辛苦。”</br> “是有點辛苦。”周七道,“太史大人如果早點嫁給主子,想來我可以不那么辛苦,屋頂上睡得腰痛。”</br> 屋子里女學生哧哧地笑,連太史闌都莞爾,覺得容楚選人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個個都是妙人,而且還各有各的妙法。</br> 她轉(zhuǎn)眼一看屋里的女學生們,忽然發(fā)現(xiàn)其中倒有好幾個,盯著周七眼放異光,太史闌先是一怔,隨即恍然大悟。</br> 二五營這些女子,有些也已經(jīng)年紀到了,少女思春在所難免,不是每個人都像蘇亞花尋歡她們那么愛打打殺殺的,話說回來,蘇亞和陳暮本就有舊情,花尋歡似乎和于定走得近,在二五營那晚聽說花尋歡喝醉了拉于定散步來著。</br> 如今這位周大護衛(wèi),是晉國公的愛將,先帝在時就給過龍庭尉的六品虛銜,雖是護衛(wèi),但也有官身。身為容楚親信,必然得他厚待,房產(chǎn)錢財不缺,人也算得上軒昂挺拔,這些二五營女學生因此春心萌動,也很合理。</br> 不過太史闌沒打算拉皮條,她一向覺得人倫大欲要順其自然,扼殺固然不對,亂點鴛鴦譜也要不得,就看哪個姑娘,有那份福氣了。</br> 周七答完她的話,便面不改色地出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已經(jīng)賣掉了主子。他剛出門,正好一人匆匆而來,撞在了他懷里,手里的東西掉在地下。</br> “啊,哪個不長眼的,走路不看路啊!”惡人先告狀的嗓門,屬于沈梅花。</br> 地上掉下的是一個鞋墊,沈梅花最近在學刺繡,因為她發(fā)覺最近云合城精英少年不少,很是挑好白菜的機會,女子德容言工,她自認為前三項都頂尖水準,就是女紅略遜,可不能因這一點小小缺憾,失了挑好白菜的大好機會,所以最近從師于蘇亞,惡補這門手藝。</br> 鞋墊上繡的是梅花,不過要仔細看才能勉強看出是梅花,一眼瞥過去很可能會認為是一攤紅黃色的屎。</br> 沈梅花看見是周七,不說話了,她一向很有眼色,從不招惹比她武功高的人。</br> 她彎身去撿鞋墊,周七忽然也彎下身,比她快一步將鞋墊抄起,也不還她,拿在手里瞧了瞧,忽然道:“這針腳好像我娘的。”</br> “噗。”屋里少女們齊噴。</br> 沈梅花惱羞成怒抬頭,劈手奪過鞋墊,往懷里一揣,“呸!老不修!姑娘我是黃花閨女!”</br> 她臉色漲得通紅,一雙比尋常人寬的眉毛都似要飛起來,周七又認真瞧了瞧,點點頭道:“你說話腔調(diào)有點像我姐。”</br> “滾你的。”沈梅花爆粗,“你個老頭,你姐該多老了!”</br> “周家的女人,是最好的。”周七不生氣,又看她一眼,跨出門檻,指指她懷里,道,“下次鞋墊可以送給我。”</br> “老娘送給豬擦屁股也不會送給你!”沈梅花騎著門檻大罵。</br> 周七早已端端正正走了,理也不理。</br> 屋子里姑娘們還在笑,沈梅花上躥下跳地罵人,太史闌摸摸口袋,有點犯愁地想,是不是該準備包紅包了?出多少合適?</br> ==</br> 當晚容楚回來,一進門就駭然問她,“今天下午發(fā)生什么了?怎么周七忽然說要向沈梅花提親?這兩人什么時候看對眼了?”</br> 太史闌也難得地嚇一跳——周大護衛(wèi)太神了,她以為他好歹要有個過渡的。</br> 聽說過古人一眼定親或者看都不看就定親的,但親眼見著還是覺得,太草率了吧?一輩子的事呢。</br> 她把下午的事說了說,容楚一聽就笑了。</br> “周七是我護衛(wèi)中,出身算最好的了。家里是東南農(nóng)戶,比較殷實的那種。他自幼喪父,母親和姐姐拉扯他長大,他家女人,好像都有喪夫之命,母親和姐姐都早早守寡,都不再嫁。女人守寡總是艱苦的,但周七自小還真沒吃過什么苦,他娘和他姐,是村里一等一的潑辣女子。天禧七年東南水患之后大災荒,家家餓死人,唯獨他家三個人好好的,周七甚至沒餓過肚子。他對他娘和他姐,感情極深,常說周家女子,是天下最好的。”容楚笑道,“聽說周七和他侄兒差不多大,當年他娘奶水不足,是姐姐的奶水喂養(yǎng)了他,侄兒因此身體弱,早早夭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見過周七的姐姐,細想起來,沈梅花還真和她有些像,不是長相,是神韻,難怪周七看中。”</br> “那也不能草草就訂婚。”太史闌道,“他是熱愛母親和姐姐,因此移情,可沈梅花是另外一個人。周七要娶她,也必須是因為喜歡她那個人。”</br> “然也。”容楚雙手一合,“正如我要娶你,必然是因為你是你。”</br> 太史闌就當沒聽見。</br> 容楚笑吟吟坐在她床沿,“所以我沒給他提親,讓他自己去找沈梅花了。”</br> “結果怎么著。”</br> “聘禮被扔出來了,沈梅花說他太黑。周七好像在問文四,怎么能變白一些。”</br> 太史闌噗地一笑,忽覺周大護衛(wèi)似乎也不全是移情作用。</br> 她忽然嗅見一股香氣,極其濃郁,似乎從容楚袖子里散發(fā)出來的,她順手拉過他袖子嗅了嗅。</br> 果然是不同氣息,似乎是牡丹香氣,很濃艷的那種,但是又不純,還有些別的氣息,算是香氣吧,就是覺得怪異,不常見的香料。</br> 容楚本人的芝蘭青桂香氣十分特別,所以一旦沾染別的氣息就很明顯。</br> “你干什么呢?”容楚笑,把袖子收回去。</br> 太史闌抬頭看他,男子背燈,俯下臉的角度看不清眉目,但輪廓精美難言,畫中人一般的風姿。</br> 這樣的明珠美玉,必然要讓這世間芳華,都為之顧盼含情吧?</br> 他所經(jīng)之處,是不是時常穿花拂葉,灑落一地風流香?</br> 她也不說什么,懶懶躺下來,容楚給她蓋好被子,又查看了火盆,出去了,她聽見他走出門后就吩咐跟過來的趙十三,“等會我洗浴,這衣服拿去扔了。”</br> 太史闌閉上眼,唇角一扯。</br> 第二天容楚照例一大早出門,排位比試他必須到場,雖然不是仲裁,但最后定奪是他。</br> 至于最后一場天授大比的勝負,則是由南齊和東堂的大員共同見證,據(jù)說東堂某位親王以及某位將軍會按期抵達。</br> 容楚出門不久,一輛密不透風的馬車也從昌明寺的后門駛出,跟隨他的路線,直奔了比試場。</br> 比試場外兩里就開始一路出現(xiàn)執(zhí)勤守衛(wèi)的士兵,尋常百姓都被遠遠驅(qū)逐,南齊和大燕不同,大型比試為保證安全,都不許百姓觀看。正如大燕認為百姓需要以武道之風熏陶,民族才會更加強大一樣,南齊卻認為俠者以武犯禁,百姓過多通曉武藝,對政權不利。</br> 這和兩國統(tǒng)治者的立國經(jīng)歷有關,大燕以武奪天下,南齊皇室卻險些毀在武者手中。</br> 所以越到比試場四面越清靜,盤查越嚴格,不過那輛馬車一直暢通無阻,駛到了比試場的門口。</br> 比試場也是取用了一座大廟的寺產(chǎn),巨大的一塊練武場地,圍墻圍得嚴密,門口有人盤查,馬車并沒有進入場內(nèi),而是停在一邊。</br> 在場外的一邊,有幾個棚子,雖是竹棚,但搭建得頗精致,棚子垂著竹簾,里面似乎有人影穿梭,時不時還冒出一陣香氣,奇怪的是,這里搭建棚子明顯是違規(guī)的,但來往守衛(wèi)就好像沒看見。</br> 幾個棚子搭建得也很有意思,一個挨著一個,卻互不理睬,棚子也一個比一個搭建得匠心獨運。有個棚子,整個用少見的紫竹搭成,日光下紫竹光澤幽明華貴,透著股擋不住的貴氣。有個棚子,飾以無數(shù)黃金鈴鐺,垂在檐下窗前,風過叮當作響,聽來悅耳。還有個棚子,沒有好材料,沒有那么多黃金,干脆在造型上下功夫。整座棚子竟然凌空搭建,四腳只以四根細細的青竹支撐,整座棚子看起來搖搖欲墜令人膽戰(zhàn)心驚,里頭的人全部施展輕功,登萍渡水,高來高去,跟玩雜耍似的。</br> 馬車停在了棚子的對面,車門遙遙對著棚子,有守衛(wèi)過去問,里頭人遞出一個東西,低聲答了幾句,守衛(wèi)也便退開了。</br> 馬車來得較快,稍后容楚才到,他一下馬,那棚子里便有人迎接出來,一人青衣小帽,家仆打扮,整潔而彬彬有禮,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訓練有素的仆人,也不多話,雙手獻上一個大盤子,盤子中以銀蓋子扣著兩樣東西,看形狀一碗是羹還有一碟是點心,熱氣裊裊,顯然剛剛出鍋。小廝恭恭敬敬地道:“國公辛苦,時辰尚早,家主人命小的送上早點,請國公先用。”</br> 容楚似乎低頭看了看,也沒說什么,徑自走了過去,倒是周七,順手接了,那小廝露出喜色,臉上有完成任務的釋然,退到一邊。</br> 他退下,立即又有個婢子走上來,高鼻深目,赫然有番人血統(tǒng),說話卻還流利,她送上的是一盤水果,深黃的梨,深紫的葡萄,還有皮色晶瑩不知道是什么品種的果子,都洗得干干凈凈,在盤子中盈盈閃光,果香馥郁誘人。</br> 這侍女微笑道:“葷食膩人,尚需佳果爽口清心,國公行路勞頓,請先嘗個果兒。”</br> 容楚的路被她堵著,臉上沒什么表情,似乎早已習慣,看了一看,還是沒做反應走開,還是周七,老實不客氣地接了。</br> 那侍女抿嘴一笑,也不再糾纏,退到一邊。</br> 容楚走沒兩步,路又給堵住。</br> 這回是兩個童子,七八歲模樣,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對雙胞胎,從竹林的尖梢上唰一下掠下來,驚鴻一般落在容楚面前。</br> 兩個童兒一人提一個瓷壺,另一人捧一個小碟,碟子上圓溜溜一顆金色丹丸,兩人脆生生地道:“美食佳果,都不過人間俗物。哪及這天下萬象,天上神丹?家主人命我等奉上神池玉漿,服后有駐顏之效;奉上萬象丹一枚,食用可增三年功力。請國公笑納。”</br> 一邊的最先出來的仆傭微笑,不急不忙地道:“草莽風格。”</br> 那侍女撇撇嘴,低罵,“神丹?怕不是鉛丸,小心中毒!。”</br> 那兩個童兒怒目相視,另外兩人卻似乎不愿意和他們打架,罵完就回了自己棚子,反正任務完成就行。</br> 容楚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不拒絕也不接受,兩手都滿了的周七努努嘴,后頭一個護衛(wèi)上來接了去。</br> 看護衛(wèi)們表情,也習慣得很,一副不要白不要的模樣。</br> 護衛(wèi)們手里提滿東西,跟著兩手空空的容楚進場去了。三個棚子里的人,探出頭來望望,終于不必維持先前的風度,開始開罵。</br> 先是那有番人血統(tǒng)的侍女,雙手叉腰,臉沖著第三座棚子,尖聲道:“哪里跑出來的江湖草莽,下里巴人,也敢到國公面前獻殷勤,不怕自己的泥土腥氣兒,熏了貴人!”</br> 一個童兒探出臉來,道:“雜種,今天認出你二大爺了么?”</br> 那姑娘氣得粉臉通紅,“兩個挺尸裝鬼的死小鬼,我管你哪個是哪個,一般的惡心!”</br> “錯了。”一個童兒忽然從房頂上躥下來,“剛那是你大大爺,現(xiàn)在是你二大爺。”</br> “阿娜依姑娘何必和這等山野小子爭嘴呢,”那仆傭遠遠站在一旁,微笑道,“便是爭贏了,也落了你的身份。”</br> 一團爛泥呼地飛過來,直襲他的嘴,童子們對他,似乎比對那叫阿娜依的少女憎惡多了。</br> 那仆傭早已頭一縮躲回棚子,躲在門后冷笑道:“你萬象宗在江湖上算是名門,但在咱南齊顯貴面前,算什么?你家大小姐不自量力,也不怕你們跟著丟丑。”</br> “你家小姐很有臉了?”那童子立即反唇相譏,“說什么麗京名門,世家大族,皇太貴妃侄女,將軍之后,好大身份,不也跑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云合城,死氣白臉找男人?”</br> “說得什么話!”那仆傭變了臉色,冷冷道,“我家家主和國公府本就是世交,小姐和國公自幼便見過,如今她作為麗京光武營副首領帶隊前來云合城,遇見國公,自然要敘一敘舊。如此光風霽月之事,你們這等下里巴人還要污言穢語,不過是瞧著小姐和國公世家通好,心生嫉妒罷了。”</br> “好一個敘舊。”童子高聲笑道,“敘舊敘一次也罷了,這搭了棚子天天等在門口,散場了還要上去兜搭兩句怎么說?這舊,敘得真長!”</br> “那是你配管的事?棚子是我家先搭的,你家也跟著學算怎么回事?整日模仿照搬,能做點自己的事情么?”</br> “先和你學的又不是我們們。”童子斜眼瞟那冷笑觀戰(zhàn)的侍女,“密疆行省總督的女兒,大密宗王的外孫女,吐魯一族的公主,不就先學了麗京女人追男人的風格了嗎?”</br> 那侍女原本干看熱鬧,不防戰(zhàn)火忽然就燒到了自家身上,眉毛一挑,怒聲道:“誰稀罕跟你學來著?一群窮酸!”</br> 眼看就要吵起來,忽然第二座棚子里一人冷聲道:“阿娜依!”</br> 那侍女立即噤聲,轉(zhuǎn)身面對棚子躬身,棚子里出來一大群同樣裝扮的侍女,擁著一個女子出來,那女子穿著五彩半長皮袍,紫色鑲金靴子,發(fā)型不同于南齊內(nèi)地,可以憑借辮子或發(fā)髻辨認是否已婚,而是扎了一高兩低三個發(fā)辮,辮子上都墜滿了各種黃金飾品,遠望去金光燦爛,看得人眼暈。</br> 這個滿身異族風情的少女,倒不像尋常人印象中那么活潑野性,比麗京大家閨秀還大家閨秀,挪動著碎步子,規(guī)規(guī)矩矩走路,一言不發(fā)地帶著人進場去了。</br> 隨即第一座棚子里有人笑一聲,道:“你們天天這么吵,不覺得無趣?”笑聲未畢,棚子里射出一條雪白的人影,棚子側(cè)則馳出一匹雪白的馬,那人影正落在馬上,手中黑色長鞭啪地一甩,已經(jīng)射進了場內(nèi)。</br> 這位正宗的麗京貴族大小姐,倒比異族公主更野性自然,只是這里到場內(nèi)不過兩步距離,她也要騎馬進入,實在也騷包得很。</br> 兩座棚子的主人都進場了,第三座棚子卻沒有動靜,只看見頭頂樹木葉子一陣簌簌響動,隱約有一條黑色纖細影子飛過,驚鴻閃電一般,根本看不清相貌。</br> 隨即三個棚子的仆人都離開了棚子,看樣子第三座棚子的主人也已經(jīng)離開,今早的例行一吵告一段落。</br> 角落里一直無聲無息的馬車過了一會兒,也轆轆駛開。不過到了晚間,這馬車又出現(xiàn)了,照舊停在那角落,眼見著人群散場,容楚和一群大員最后出來,忽然一匹馬飛馳而過,馬上人一聲嬌笑,扔了一個東西到容楚懷里,道:“今兒我贏的彩頭,多謝國公主持公道!”</br> 那白衣人影并不停留飛快策馬而去,一眾大員都露出神秘微笑,道:“國公憐香惜玉,美人也知恩圖報,著實是佳話。”</br> 容楚隨手將落在懷里的東西拈起,卻是個繡著“勝”字的彩球,垂著紅色流蘇,是排位比試里勝者的標記。</br> 容楚瞧著,無所謂地一拋,后頭周七接著。</br> 眼看容楚上馬,角落里馬車又無聲無息地駛開。</br> 晚上容楚回來的時候,太史闌坐在床上喝藥,她這兩天靜養(yǎng),躺倒等吃等睡,果然好得快了許多,看見容楚她神情如常,只道:“冷不?灶上有新熬的香菌雞絲粥,讓她們跟你盛一碗吃去。”</br> 容楚笑應了,果然讓人送上粥來,坐在她身邊慢慢喝。太史闌問他,“今日有什么好玩的?”</br> “沒什么。”容楚笑笑,“不過前三甲快要決定了。”</br> “這么快。”</br> “有些人實力超卓,不需比試也是眾人心中認定的前三甲。”</br> “比如?”</br> “麗京光武營是不用說的,麗京總營拿不到前三,豈不是打朝廷的臉?”</br> “還有?”</br> “歷來天授大比的決勝地所在,都是當年光武營排位高的省份所在地,今年極東行省的地方光武營排位高,所以選在云合城。極東行省山陽第三光武營,自然也要有一席之地的。至于剩下一個位置,就要看后頭爭奪了。”</br> “這些有望獨占鰲頭的光武營里,有些什么杰出人才嗎?”</br> “咦?”容楚忽然轉(zhuǎn)頭,認真地瞧太史闌,“你不是一向不愛管閑事?今天怎么對這些瑣碎特別感興趣?”</br> “這是瑣碎?”太史闌瞪他一眼,“這明明是敵手資訊。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沒聽過?”</br> “沒聽過。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好句子。”容楚捏捏她的臉,“還是覺得你今天有點奇怪。說,打什么小九九呢?”</br> “哦。”太史闌漫不經(jīng)心地答,“在想如何將你切了,炒韭菜。”</br> “這個部位不錯,”容楚指指自己胸膛,“肌理飽滿,肥瘦適中。怎樣?要不要親手試試?”</br> 太史闌舒服地躺下來,“可以,記得先開水去毛。”</br> 她閉上眼睛,做睡覺狀,容楚拍她的臉,“先別睡。吃完就睡容易存食,看我給你帶來什么。”</br> 一股奇異的果香傳來,似酸似甜,氣味充滿誘惑力,太史闌覺得腮幫里似乎立即分泌出了口水。</br> 她睜開眼,就看見皮色發(fā)紫,晶瑩剔透叫不出名字的果子。</br> “這是什么?”</br> “密疆特產(chǎn)的一種漿果。當?shù)馗邿崽鞖猓幼钍秋枬M多汁甜如蜜,這是其中最甜美的一種,快馬運過來的。”</br> “云合城待客真是熱情,從密疆到極東何止數(shù)千里,這么快馬運送,給學生和考官們配發(fā)水果,這得花多少?高風亮節(jié)!高風亮節(jié)!”太史闌反反復復看那眼熟的果子,贊嘆。</br> “你今天說話陰陽怪氣的。”容楚似笑非笑瞧著她,用果子來冰她的臉,“你明知道這果子不可能是云合城配發(fā)。”</br> “哦,你令人從密疆買來的?很貴吧?多少銀子一個?”</br> “問價格不覺得俗么?”容楚給果子剝皮,淡紫色的果皮垂掛在雪白修長的手指上,顏色分明美如畫面,太史闌瞧著,心想這副美景不知道多少人瞧過?很多人想瞧吧?這手指也很多人想摸吧?摸過幾個啊?</br> 她這么一想,忽然就有些不滿,嘴閉得蚌殼似的,不張嘴。</br> 容楚拿果子在她唇上亂蹭,蹭得她唇上粘乎乎的都是蜜汁,結果太史闌還不為所動,容楚聞著那誘惑力極強的香味,倒覺得心動了。</br> 此刻她的唇應該別具滋味,另一種的甜香……</br> 他身子俯下來……</br> 太史闌忽然睜開眼,接過那果子,塞進嘴一通亂嚼,一邊大力嚼一邊斜眼看容楚,眼神獰惡,寫滿“有種你把舌頭塞進來試試看我的牙齒嚼舌頭是不是比嚼果子更碎”的威脅。</br> 容楚忽然又覺得舌頭痛了。</br> 某人的兇惡病又犯,容楚一邊懷念前幾天她病得奄奄一息時的溫柔,一邊只好啃著果子退了出去。</br> 他經(jīng)過周七等人住的房間時,聽見周七大聲道:“把今天我?guī)Щ貋淼乃О腿z燕窩羹,以及梨子葡萄,給梅花小姐送去!”</br> 容楚無聲地在黑暗里笑了一下。</br> ==</br> 之后兩天,那輛沉默的馬車還是準時出現(xiàn)在比試場門口,三座棚子里的獻殷勤和爭吵還是每日一次,如同一場好戲,到時開幕,無需觀眾。</br> 馬車在那出現(xiàn)了兩天,似乎便沒了興趣,不再出現(xiàn)。</br> 到了第七天,一大早容楚照常出門,護衛(wèi)們跟著,周七問:“主子,今天還要那樣么?你沒見那位這都幾天不怎么理你了?”</br> 容楚看看天,笑了一下,道:“今天也差不多了。”</br> 主仆二人沒頭沒腦的對話聲遠去,隨即,一輛馬車出來了。</br> 這回不是從后門出,是從正門出,馬車也不是原先毫無特色一抓一大把的普通馬車,是一輛有著二五營標志,同時插著地方大員旗幟的專用馬車。</br> 馬車里躺著太史闌,蓋著云絲被,吃著密疆水果,把萬象宗萬金難求的神丹,當蠶豆一般往嘴里拋著。</br> 二五營的老相好們都跟著,花尋歡等人押車已到,也興致勃勃跟著,因為太史闌說,今天有好戲看。</br> 當然太史闌不是為了看戲出門,她今天收到極東總督府邀請,說前三甲已經(jīng)決出,下面就是二五營挑戰(zhàn)前三甲,今天要去抽簽,大家熟悉下對手。</br> 太史闌身子好了大半,當即欣然同意。她坐車,其余人騎馬,太史闌在車里,聽見外頭嘰嘰喳喳。</br> “總算輪到我們們了,最近可悶死了。”史小翠喜笑顏開。</br> “前三甲是哪幾個隊,都打聽出來沒有?”沈梅花問。她最近容光煥發(fā),皮膚甚好,引得二五營女學生爭著問她養(yǎng)顏秘笈,她卻每次都扭扭捏捏不肯說。</br> “麗京總營自然是第一,聽說麗京總營請了個外援,是個女子,出身豪貴,卻因為自幼被麗京李神算算出命硬,早早送出京學藝,去年底剛剛回京,被麗京總營如獲至寶地請了來。麗京總營這幾年出不了什么人才,找外援的本領倒不錯,這女子聽說挺了得。”</br> “第二是極東行省山陽第三分營吧?去年的地方光武營總評比第一。他們那個隊長據(jù)說也是極東貴介子弟,為人倒是聽說不錯,很謙和。”</br> “第三是密疆行省啦,邊遠省份,漢人少,吐魯是第一大族,幾乎已經(jīng)是半自治了,今年不知怎的居然跑來參加。那個行省總共就一個光武營,沒有競爭對手,全省最好的資源都集中在那里,那個省又是個出產(chǎn)黃金寶石的富裕省份,有錢哪有辦不來的事?有人說,他們?yōu)榱诉M前三,砸下重金收買了裁判令原先的第三到了第四,又聘請了高手外援,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br> “其實我一直覺得蹊蹺啊,這個密疆行省的光武營學生,第一天我見著,懶洋洋的,對比試不是十分有興趣的模樣。那些人十分孤僻自傲,不和這邊的學生招呼,聽說也是自己尋屋子另外住,還帶來了自己的廚師、園丁、彈唱手。學生們來了也是東瞧西瞧看熱鬧,也拒絕參加每日的輪值守衛(wèi)城池,怎么看都像是來湊熱鬧開眼界的,不像來爭奪名次的——反正他們整個行省就一個光武營,怎么都不會被撤。”</br> “那怎么后來忽然積極了?”</br> “鬼才知道,也不過一兩天吧,我瞧著他們就積極了。許是瞧我等英姿風采,萬分仰慕,有心要向我等看齊?”</br> “呸。”</br> “別盡討論那個怪里怪氣的密疆行省,這次比試怪事兒多呢,那個呼聲最高的萬象營,竟然沒進前三,真是奇哉怪也。”</br> “萬象營?沒這個營啊……哦我知道了,你是說黑吉行省鳳崗第十營。”</br> “對,鳳崗十,傳說里背后靠山是武林萬象宗那個。”</br> 太史闌聽到這里,心中一動,想起那所謂的武林大比,似乎也是正在這時候,萬象宗作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不正應該緊鑼密鼓地準備武林盛會,怎么還會有空插手光武營的大比?</br> “萬象宗的人暴露了身份,像他們這種武林豪門,朝廷也很忌諱的吧,所以實力再強,還是沒機會。”</br> “那就是說明這種看似公平的比試還是有暗箱操作的可能咯?這可怎么辦?咱們要是也遭遇不公怎么辦?”</br> “你真是太幼稚了!這天下只要任何合理存在的事情,都可以出現(xiàn)不公。不過你擔心什么?該是人家擔心比試會偏袒我們們吧?畢竟我們們的老大……嗯……國公嘛。”</br> 外頭一陣快意的笑。</br> 太史闌若無其事地聽著,心想孩子們想得也簡單,這些事背后涉及的勢力和利害關系錯綜復雜,容楚做不了一言堂的。</br> “麻麻。密疆行省的果子好好吃,我們們打贏他們,叫她們每年進貢!”景泰藍口水滴答,眼神充滿向往。</br> “那還不如你下令修改密疆行省現(xiàn)有政體,然后讓他們納貢,如果他們不納,你就打他們。”太史闌單手撐腮,答得輕描淡寫。</br> 景泰藍呵呵笑,“好!不聽話,打他們!”</br> 蘇亞默默低下頭——可憐的密疆行省。一個大小姐追男人的舉動,最后要失去整個行省的自治權,就為了幾只果子……</br> “麻麻。”景泰藍爬到太史闌膝蓋上,摟著她脖子,“最近我和戒明出去玩,總是有人和我打聽你哦。”</br> 景泰藍好了傷疤忘了痛,最近又和戒明混在一起,不過戒明這回堅決不肯和他一起呆到晚上,太陽下山之前必定兩人分手。</br> 太史闌很樂意景泰藍有個童年玩伴,之前小映因為要照顧一家殘疾無法跟隨,如今有這個戒明也不錯,兩人有時跑得遠了些,太史闌也不怎么管,景泰藍終究是要離開她的,不能讓他太過依戀她身邊,有些事,習慣了就好了。</br> “打聽我?”</br> “嗯,問你住在哪里,是不是在廟里。問你一般會不會出廟,或者什么時候能到廟里拜訪你。”</br> “你怎么回答的?”</br> “我說我不認識你啊,是住在這廟里嗎?沒聽說啊。”景泰藍咪咪笑。</br> 太史闌捏捏他鼻子,“打聽我的都是什么人?”</br> “不一樣的人。”景泰藍偏頭想了想,“有些人很客氣,有些人很粗魯,還有個,渾身衣服上都鑲著金絲,難看死了,偏他還驕傲得不得了的樣子,真好笑。”</br> 太史闌聽著,點點頭。馬車里微淡的光線照亮她唇角,弧度微微有些譏諷。</br> ------題外話------</br> 今天少點,有點小忙。</br> 明天大戲。圍觀女霸王各種搶男人捍地位虐情敵哈哈哈,攢到月票的快交門票啊,土肥圓蹲這等著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