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二更
結(jié)局篇:玻璃之城(二)
另一邊。
望著相攜逃難的人潮, 姜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 想給遠(yuǎn)方的人報個平安。
微琢磨,又覺得朱古恐怕以為她在北京,其他人更不例外。
不說相安無事,說了恐怕是找事, 更遑論此地手機(jī)信號時斷時續(xù)。
一旁有結(jié)隊跑步前進(jìn)的官兵,姜湖從那些稚嫩的面龐上一一掃過,等他們跑遠(yuǎn), 她腦海里只留下一抹橄欖綠。
都說多難興邦, 可沒人期望災(zāi)難降臨,那不過是一種無奈之下的自我慰藉。
人生一夢幾十年,姜湖覺得她這一輩子的大起大落恐怕都已經(jīng)停留在這一季的春夏秋冬。
本就難忘的人和事因為這一場災(zāi)難,沖著刻骨銘心這四個字撒蹄子狂奔, 攔都攔不住。除非老年癡呆,這一年發(fā)生了什么恐怕得記足后半生,都是此生無二的經(jīng)歷。
正想著, 楊栩栩突然拉開駕駛位的車門, 沖下車, 跑遠(yuǎn)得很突然。
姜湖視線跟著楊栩栩走, 腳步也跟著她, 同樣開了車門下去。
莫石南和瞿藺不在, 楊栩栩的安危她要負(fù)責(zé)。
剛地震那會兒虛了的楊栩栩此刻挺生勐,幾步繞過一個個人車路障,扎到一個人前面停了下來。
姜湖看過去, 看到了楊栩栩焦急的臉,和她對面那個屬于少女的瘦削嵴背。
遠(yuǎn)看,少女的馬尾被風(fēng)吹起,蕩在那瘦削的嵴骨上,襯得那身形更為單薄。
楊栩栩扯著少女的胳膊,兩人似乎意見未能統(tǒng)一,楊栩栩作出決定扯著人往姜湖這邊走過來。
姜湖這才得以瞧見少女的臉,鵝蛋凈白,鼻尖掛著汗?jié)n,額頭飽滿粘著幾根汗?jié)竦膭⒑!?br/>
至于眼……明眸亮起的光芒里含著點兒倔。
走近了,楊栩栩推了少女一把,對姜湖介紹:“瞿藺他們一位前輩,程燁程工的女兒,叫程知,大姑娘了,十六歲。”
程知抬頭看姜湖,默聲不語,面無表情。
姜湖也看清了程知懷抱的一堆書。來來往往挪移的人大多帶著身家細(xì)軟,孤身行走的少女卻只抱著幾本邊緣泛黃磨舊的書,手指緊扣在書封上。
姜湖掃了眼書的標(biāo)題,發(fā)現(xiàn)幾本書的書名前幾個字,清一色是核物理。
楊栩栩又對程知說:“這是瞿藺,你瞿哥哥的女……”想起姜湖不喜女友這個稱呼,她一時間踟躕,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替代。
見她卡殼,姜湖心思一轉(zhuǎn),替她選擇了一串漢字:“和他看對眼兒,要娶他的人。”
楊栩栩:“……”
程知此前的面無表情瞬間被她扔了,她好奇地打量著姜湖,眨了下眼,似是被這幾個字驚到,少女感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姜湖將這表情收入眼底,下了結(jié)論:小屁孩兒一個,看著深沉,實際好收拾。
楊栩栩驚訝完,緩了口氣,接著先問程知:“程工,你爸爸呢?”
程知又低下頭,視線膠著在沾到水臟污了的鞋尖上。
平日就跟著莫石南惦記程燁和程知這對相依為命的父女,楊栩栩見程知不說話,更急了:“他知道你這會兒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你準(zhǔn)備去哪兒安置點?你只帶了這些書?你家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楊栩栩問得問題很多,姜湖聽完額角一抽,開始替程知糾結(jié)該先從哪一個問題開始答。
程知倒干脆,一個沒答。
姜湖見楊栩栩抬手扶額,幫了她一把,不疾不徐地說:“你楊姐姐只是好心問你,不是嚴(yán)刑逼供,你可以不用寧死不屈,打死不說。”
縱然這在楊栩栩看來也許會激化矛盾。
程知聽后視線立刻投向姜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姜湖大無畏地盯回去。
程知被她灼熱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面色一菜,又?jǐn)[頭看楊栩栩,末了開了口:“攔不住,不怕死,去電廠了。”
一句話交代了程燁的去向,里含著怨,含著憂,姜湖和楊栩栩都聽出來了。
楊栩栩甚至想起程知做得另一件引山電人唏噓驚詫的事。
在上次核危機(jī)時,小姑娘為了讓相依為命的程燁脫離排危組,在魏銘魏總工身前的那一跪,把莫石南和魏銘幾個在場的男人的心肺都給跪裂了,跪得他們滿心不忍,一腔酸楚。
程燁從業(yè)多年,他明白女兒在忌憚什么,所以上一次在程知發(fā)難之后他選擇了回家,但要他完全脫離工作崗位,于他而言就像是一個一心報國的士兵,被迫在戰(zhàn)場上做逃兵,他無法接受。
他寧愿馬革裹尸,也不想不戰(zhàn)而逃。
聽完了,楊栩栩放棄安慰程知,因為不會,她只說:“跟著我,別自己晃了,別讓你爸分心。”
程知仍有所猶豫,但她一分神,懷抱的書已經(jīng)被人盡數(shù)抽走。
程知目光跟過去,只見剛剛在旁聽的姜湖已經(jīng)抱著書上了一輛車,一輛停在紋絲不動的車河間的車,姜湖還順手給楊栩栩開了駕駛位的車門,是催促她們也上車的意思。
程知面色還是菜,這女人……好像跟她很熟一樣。
程知只得跟著楊栩栩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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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藺和莫石南再度回來的時候,·見到了車內(nèi)多出來的少女程知。
也從楊栩栩的轉(zhuǎn)述中聽到了程燁的去向。
一提電廠,沒人繼續(xù)往下說,都有些避諱。
海嘯退潮需要一段時間,預(yù)警短期內(nèi)恐怕也不會解除,波及的面積主要是沿海的低洼地帶。
無人敢向那片區(qū)域湊,公路上這條堵了許久的車河已經(jīng)緩慢開始挪移,有人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后撤。
瞿藺和莫石南在q市的高層公寓如今都不可回,路上他們也打聽到,離他們所在位置最近的安置點是在一處高地上的體育館,瞿藺和莫石南上車后,便指揮楊栩栩往那個方向挪。
程知在瞿藺擠進(jìn)車廂內(nèi)時笑了下,姜湖捕捉到了那個笑,才知道這個冷情的小姑娘也有這種人性化的表情。
她沒醋,只是覺得好笑。
到了體育館,那里已經(jīng)人頭躥動。
楊栩栩怕程知跑了一樣親手牽著她。
各類物資都沒有運過來,不需要幫忙分發(fā)。
遠(yuǎn)處可見在低空盤旋的直升機(jī),人們停留在體育館內(nèi),也是滿心焦躁不安。
熬到下午,又躲過兩撥余震,基礎(chǔ)的水和食品運過來不少,瞿藺和莫石南幫忙分發(fā),忙了半晌,瞿藺在人群中搜尋姜湖,見姜湖竟抱著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抱得如臨大敵般。
瞿藺湊過去,主動接手。
姜湖解釋:“一位大姐見我不像人販子,她去找放在外面的包裹,就把孩子給我抱一會兒。”
瞿藺:“老實說,你抱他像抱個炸彈,挺嚴(yán)肅。”
姜湖:“……”
見她無語,瞿藺主動:“以后我教你,一般抱不壞。”
姜湖:“我厭學(xué)。”
瞿藺:“也行,那不教。”
姜湖掃他。
瞿藺:“你管生就行,我抱。”
姜湖又掃他。
大姐正好在此時回來,從瞿藺手中接過孩子,而后道謝。
瞿藺客客氣氣地把孩子還回去,又順著姜湖的視線回看姜湖。
姜湖只見立于身側(cè)的男人忽得彎腰蹲下/身。
瞿藺蹲在她腳邊。
兩人因為一早登山,都穿了運動鞋。
姜湖見瞿藺那雙細(xì)長的手在她腳面上交錯穿梭,他解開了她適才在室外幫人搬東西時被人踩開,沾了許多泥的鞋帶,將那臟鞋帶抽出來。
而后瞿藺將自己的鞋帶解開,抽出來。
姜湖的臟鞋帶被瞿藺收走。
瞿藺將他整潔的鞋帶穿在姜湖鞋上,替她系好。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瞿藺也沒急者起身,而是蹲著問:“你是不是該摸我腦袋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溫柔的大瞿瞿,結(jié)局不分上中下了,分?jǐn)?shù)字吧,量控制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