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罵
第五章:罵</br>
室外雪降天寒,玻璃內(nèi)部起了一層霧。</br>
夜深靜寂,雪落的簌簌聲變得更為清晰可聞。</br>
姜湖躺在床上,半小時過去,仍舊沒什么睡意。</br>
在勒革機(jī)場,她已經(jīng)換了手機(jī)sim卡。</br>
此刻接通絡(luò),看著瀏覽器頁面上那個不斷轉(zhuǎn)動的圓圈,姜湖已經(jīng)提前預(yù)知結(jié)果——絡(luò)連接失敗。</br>
如她所想那般不順暢。</br>
幾次刷新后,頁面才得以慢速打開。</br>
勒革在東二區(qū),國內(nèi)是東八區(qū),酒吧此刻正值黃金營業(yè)時間。</br>
躺了一會兒,姜湖坐正,開了skype,撥電話給朱古。</br>
第一次無人接聽。</br>
第二次接通后不久掉了線。</br>
姜湖想罵人。</br>
撥到第三次,姜湖終于從聲筒里聽到了朱古懶散的聲音:“哪位?”</br>
姜湖回:“我。”</br>
她沒報(bào)家門,朱古聽后口氣不善:“你誰啊你,老子特么知道你是誰?!!賣樓、賣車、賣保險和賣人,都特么別找老子,忙!”</br>
這陣仗,連珠炮般。</br>
相識三年,姜湖琢磨她可能對朱古的智商和聽力水平有點(diǎn)兒誤會,她趕在朱古掛斷電話前補(bǔ)充:“姓姜名湖。”</br>
口氣也微沖,她咬牙才忍下后半句里的“你大爺”。</br>
姜湖剛報(bào)完姓名,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即刻傳過來。</br>
朱古從沙發(fā)上爬起來,也不顧掉在地上的水杯里的水正流得滿地,問她:“老板,你到了?”</br>
姜湖挑眉:“廢話!”</br>
朱古笑幾聲,追問:“那邊什么情況啊,要是遭罪你抓緊回來唄,那文學(xué)作品,你天馬行空一點(diǎn)兒譯好。”</br>
聲筒里的人聲始終伴隨著電流刺啦聲,朱古的大嗓門在姜湖聽來模糊掉不少。</br>
姜湖不想和他啰嗦,挑重點(diǎn)再度囑咐:“過幾天消防檢查,別忘了。”</br>
她這話一出口,朱古半餉沒答一句話。</br>
在這逼死人的沉默間,姜湖隱隱察覺到在她離開的這不足三天的時間內(nèi),酒吧有些變故。</br>
她沒逼問,等著朱古說。</br>
又過了五秒,朱古終于擠出了聲音:“姐。”</br>
稱謂從老板換成了姐,是真有事兒。</br>
姜湖等他上報(bào)。</br>
朱古說:“昨兒江湖著了點(diǎn)兒火。”</br>
姜湖了解他癖性,事兒越大他越是輕描淡寫。</br>
姜湖額角一抽,咬牙嗯了聲:“繼續(xù),你這個著了點(diǎn)兒具體來說是幾點(diǎn)兒?”</br>
朱古小心挑選說辭:“……大概燒了半層。”</br>
半層等于四分之一。</br>
姜湖覺得胃疼加牙疼,好像那些部位突然中了刀,刀沒拔/出/來,刀柄牽動刀身,動一下帶出血來。</br>
姜湖覺得朱古可能對她的脾氣有些誤會。</br>
她在朱古眼里難道是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包容的女人?</br>
默了兩秒,姜湖開罵:“好樣兒的。三天燒半層,我他媽要是在外面待一個月,回去是不是只能給它收尸?!”</br>
她剛吼完這一句,耳邊傳來一聲“滴”。</br>
姜湖拿開手機(jī)看了眼屏幕,通話斷了。</br>
胃里的火還沒發(fā)完,姜湖重?fù)茈娫挘稍愀獾乃僮宻kype歇菜,她用新sim卡號回?fù)埽盘栐谄聊簧祥W了幾下跳沒了,直接轉(zhuǎn)為無法提供服務(wù)。</br>
操啊。</br>
老天夠意思,罵人都不讓人罵完。</br>
***</br>
一墻之隔,瞿藺聽到那句“收尸”的時候,剛給身在交火地區(qū)的傅硯笙發(fā)訊息,說人已接到。</br>
隔壁姜湖的話傳過來,他的接差點(diǎn)兒打成劫。</br>
消息發(fā)過去了,但傅硯笙沒有回復(fù)。</br>
這是常態(tài),深入戰(zhàn)地的人通訊總是時斷時續(xù)。傅硯笙通訊暢通的時候,一般是回新聞基地往外傳素材的時候。</br>
唐見善的這家中餐館不是瞿藺的大本營,他也只是從約旦的難民營回勒革后暫住在老唐這里。</br>
冬末的時候,有一堆國內(nèi)的志愿者運(yùn)載物資前往設(shè)立在約旦國境線的難民營,同時為那里的人提供短期醫(yī)療服務(wù)。領(lǐng)隊(duì)的女醫(yī)生春回是瞿藺在國內(nèi)的朋友,瞿藺應(yīng)春回的邀約和傅硯笙一起前往約旦協(xié)助志愿者展開工作。</br>
回勒革時,這個冬天已經(jīng)過了大半。</br>
瞿藺入睡不快,他習(xí)慣了淺眠,以維持隨時裝甲上陣的警覺性。</br>
適才樓梯上姜湖最后那句話,聽來稀奇。</br>
有生之年,還未曾有女人對他說過這些。</br>
她想太多,可她說完,他思緒的確往那兒拐了下。</br>
這姑娘不一般,他見識到了三回。</br>
性別歧視、浴室那一抱后的若無其事,以及聊一聊后讓你從壓根沒想變想出事兒。</br>
回想這一日和姜湖的短兵相接,他入睡比平日更慢了些,姜湖的影子在眼前徘徊了幾分鐘。</br>
***</br>
清晨姜湖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的時候,瞿藺也已經(jīng)起床準(zhǔn)備下樓。</br>
姜湖走得慢,兩人最后在樓梯相匯。</br>
聽到身后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的腳步聲,姜湖微側(cè)身回頭。</br>
是瞿藺,她聽聲判斷的沒錯。</br>
姜湖問:“這附近哪里有暢通的線路穩(wěn)定的固話?”</br>
她問完才發(fā)現(xiàn)瞿藺今日身穿的毛衣領(lǐng)低,鎖骨露了大半。黑衣襯得他臉白,缺少血色。昨日的硬沒了,人柔和了不少。</br>
瞿藺居高臨下,回她:“有。”</br>
姜湖說:“指個路?”</br>
姜湖站在原地,瞿藺往下邁了一階,他垂眸看臺階,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問:“姜小姐一般罵人一定要堅(jiān)持罵完?”</br>
他問的正經(jīng)。</br>
姜湖:“……”</br>
昨夜她那通停在開罵的電話,他聽到了?</br>
他聽到算了,還沒裝沒有聽到,直愣愣地給說出來了。情商呢?</br>
他猜她找固話的原因,猜得還很準(zhǔn)。</br>
姜湖原以為瞿藺是事不關(guān)己一字不會多說、多過問的那種安靜且善解人意的人,畢竟見面至此他們交換過的語句不多,他甚至還采用遞紙條的方式問她某些信息。</br>
他前面只是認(rèn)生性格不外露?</br>
是要罵完。</br>
姜湖只說:“有始有終,我是這種人。”罵人也算在里面。</br>
她沒多解釋,又追問回正題:“那個電話……主人能聽懂我的話,英語?”</br>
瞿藺肯定:“他能。”</br>
姜湖回身繼續(xù)往下走。</br>
瞿藺喊住她:“姜小姐。”</br>
姜湖停下腳步,再度回身看他。</br>
瞿藺微點(diǎn)頭,同時告訴她:“你要找的電話,在我這兒。”</br>
他說他有電話,但他沒有邁步領(lǐng)路的意思,也沒有開口告訴姜湖電話在哪里的意思。</br>
姜湖眉微蹙,直視他,這才聽到瞿藺說:“打電話不免費(fèi),要收費(fèi)。”</br>
很正常,姜湖回:“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瞿藺嗯了聲:“還有一個情況你有知情權(quán),罵人的費(fèi)用是正常通話費(fèi)用的兩倍。”</br>
姜湖:“……”</br>
姜湖問:“瞿先生原來是這樣借機(jī)斂財(cái)?shù)娜耍俊?lt;/br>
瞿藺搖頭,還是一臉正經(jīng):“也不是,但是人的德行可以改。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里安定沒多久,人人缺錢,我也是人,并不例外。姜小姐恐怕也不是生下來有性別歧視。”</br>
姜湖:“……”</br>
她那句歧視他的性別,他從機(jī)場記到現(xiàn)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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