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script> 第十七章:(二更)心跳</br>
有燒傷。</br>
是個電工。</br>
姜湖微一琢磨,在腦海里將這兩個信息關(guān)聯(lián)了一遍,但沒得出什么有價值的結(jié)論。</br>
他像是一本翻不完的書。</br>
當(dāng)她以為他是女人的時候,讀后發(fā)現(xiàn)他是男人;當(dāng)她翻了更多頁,以為他是硬漢的時候,讀完發(fā)現(xiàn)他滿身軟肋;當(dāng)她以為守墓是他最后的標(biāo)簽時,她又瞄到了一個新的提要——燒傷。</br>
姜湖不清楚她到底對他有什么感覺,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在好奇。</br>
她對他好奇。</br>
換句話說,他對她有吸引力。</br>
**</br>
姜湖問完那句話后,又翻了個身,之后再也沒了動靜。</br>
瞿藺等了五分鐘,她仍舊安安靜靜的。</br>
瞿藺這才按原定計劃辦,將蠟燭吹熄。</br>
昏黃的光沒了,窗外呼嘯的風(fēng)卻正勁。</br>
瞿藺枕著手臂躺著,眼仍舊睜著。</br>
他已經(jīng)有很久沒回這里睡過,去約旦之后只回來過一次。</br>
墓地沒長草,木制墓碑也都完好,沒丟也沒倒。</br>
他回來,也沒什么東西是需要他打理的。</br>
只房間里的物件落了層灰,他挨著擦了一遍。</br>
原來這里很熱鬧的時候,唐見善和傅硯笙那些人還會不時來溜達(dá)一圈,逗逗狗,也摸摸貓。</br>
解放后這座城市里的人少得可憐,原本離開的、遠(yuǎn)走的回歸了一些,但整座城市還是像座死城,很少有人敢來,也很少會有人路過。</br>
早些日子瞿藺回來時,睜眼閉眼都是這里的人和動物全都活著時的場景。</br>
“丫身為個男人,感性的像個姑娘,不像樣兒。”</br>
唐見善經(jīng)常這么罵,瞿藺聽著一般不出聲反駁,因為他也覺得不怎么像樣兒。</br>
這是一向沒原則的老唐在他面前最為硬氣的時候。</br>
更早前遠(yuǎn)在國內(nèi)時,在出事的3號核反應(yīng)堆外圍,在目送最后那支“敢死隊”進(jìn)入高危輻射區(qū)時,瞿藺從同事莫石南嘴里也聽過類似的話。</br>
瞿藺和莫石南都知道他們目送離開的那些人不可能完好地回來。</br>
誰也沒說遺憾,臉上都沒有閃過傷感。</br>
當(dāng)時那是最無用的東西。</br>
瞿藺沒外露過那些情緒。</br>
但他隱忍著,自認(rèn)心大的莫石南已經(jīng)勸到這地步,全如“知心大姐”般。</br>
如同老唐,閑著了偶爾也會安慰他兩句。</br>
瞿藺是為了一個新開始,一個新環(huán)境來的,沒想到最后又陷入一個新的泥潭之中。</br>
這附近的幾棟建筑物爆炸的時候,他親手埋得那些逝去的生命很多并非當(dāng)場斃命。但在物資人力短缺,且整座城市被炮火瞬間封堵的當(dāng)時,傷后能得到及時救治的機(jī)會渺茫,所以他們才都沒了生機(jī)。</br>
這是讓瞿藺覺得最難以接受的地方。</br>
明明有機(jī)會活下來,卻只能眼睜睜死。</br>
**</br>
兩人各懷心思,都還沒睡著。</br>
在這滿耳風(fēng)聲中,突然有敲門聲響。</br>
咚咚咚,先是門響,而后是嗙嗙嗙,窗戶也隨即被人敲響。</br>
這扇門從戰(zhàn)后再沒有人敲過,這片區(qū)域夜里斷電,也很少有人會在夜間活動。</br>
瞿藺隨即從床底爬起來,直起身。</br>
他站直后看床上的姜湖,姜湖一樣警覺,已經(jīng)坐起身。</br>
瞿藺對著她搖頭,姜湖明白他的意思,是讓她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出聲。</br>
不會是搶劫,那樣沒必要敲門敲窗。</br>
會是什么?</br>
瞿藺想到了在離開勒革的路上他們遭遇的那次蓄意撞車。</br>
瞿藺無法確定來的是什么,但他確定的是,他不能冒險。</br>
瞿藺彎下身,未發(fā)一詞。</br>
聽著那規(guī)律的敲擊聲,瞿藺的手探到床鋪上,徑直摸到姜湖臀后。</br>
他一把撈起坐在床上的姜湖,快速把姜湖托到他背上。</br>
他決定背著她。</br>
被挪移了地方的姜湖差點兒驚呼出口,瞿藺的動作她全無防備。</br>
形勢不明,但姜湖明白她該配合瞿藺的一切行動。</br>
姜湖配合著將手臂勾在瞿藺頸上,瞿藺一只手反背著托住姜湖的臀,姜湖的腿盤在他大腿上。</br>
姜湖勾在瞿藺頸上的手,剛好能摸到瞿藺的脈搏。</br>
那里跳得穩(wěn)健有力,安撫了姜湖的些微緊張情緒。</br>
瞿藺的背涼,姜湖貼上去之后,熱源不斷往他后背涌。</br>
他背著姜湖,貼墻聽著外面的動靜。</br>
很快,有石塊兒砸向玻璃,哐啷一聲之后是細(xì)碎的玻璃墜地的聲音。</br>
這是個來者不善的信號。</br>
但在瞿藺的手摸向置于墻內(nèi)的置物格里的刀時,突然外面?zhèn)鱽砹艘粋€男童的聲音。</br>
姜湖聽不懂。</br>
瞿藺聽明白了,男童說的是:“媽媽,這家也沒人,敲下一個門吧。”</br>
***</br>
聽到這句話,瞿藺隨即對背上的姜湖說:“你下來。”</br>
姜湖明白,這是無事的信號。</br>
瞿藺撈起姜湖時,姜湖沒穿鞋,此刻她說:“沒鞋,麻煩你再背我?guī)撞健!?lt;/br>
她說這話時,唇近乎貼著瞿藺的耳朵,她細(xì)膩的聲音滑進(jìn)瞿藺的左耳,帶起一陣酥麻。</br>
瞿藺繃唇調(diào)整,而后回她:“姜小姐,我不聾。”</br>
他隨即松了托在姜湖臀上的手,姜湖差點兒從他背上掉下去。</br>
姜湖沒空理這個“姜小姐”。</br>
她也沒掉下去,她在下滑那刻勒緊瞿藺的脖頸,盤在他身上的腿也往上蹭了下。</br>
在姜湖用力的一瞬間,瞿藺近乎呼吸一滯。</br>
他不是很刻意地想讓她從他背上掉下去,在她貼著他的耳說話之后;但她挺刻意地在勒他,在察覺他要讓她掉下去之后。</br>
瞿藺思索了一秒,最終本著性本善,沒扔她,沒報復(fù),只在原地站著。</br>
在暗夜里,在這無光的房間內(nèi),瞿藺這么不太協(xié)調(diào)地背著個沒穿鞋的女人,毫無心理負(fù)擔(dān)的開了門。</br>
**</br>
門開后,出現(xiàn)在瞿藺身前的是一個清瘦的女人,和一個半高的男孩。</br>
光線暗,瞿藺從兩人身上掃過,兩人均是赤手空拳,什么都沒帶。</br>
身上的衣服看著也單薄。</br>
瞿藺看著低頭的男孩,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br>
已經(jīng)不抱希望的女人見有人開門,很激動地將手搭在兒子的肩頭上,將男孩往前推了推。</br>
姜湖聽不懂女人的長篇大論,瞿藺站著沒動,姜湖將頭擱置到他肩上,這才看到被女人推出來的男孩。</br>
在看清男孩臉的那刻,姜湖在心里罵了聲操。</br>
心里罵,她嘴上也下意識地罵了出來。</br>
仇人竟然主動送上門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br>
瞿藺正聽女人陳述她帶著兒子從外地趕來,要前往戰(zhàn)火紛飛的卜勒和被困在那里的丈夫匯合。她們一家被戰(zhàn)爭分離好幾年了。</br>
她說她們餓了一路夜里才到伽米,想要尋找些水和食物。</br>
整片地區(qū)都斷電,這里也沒人活動,她們只能這樣找像是有人居住的房屋挨戶敲門尋求幫助。</br>
瞿藺的這間房在街道頭上,成了她們最初的求助對象之一。</br>
瞿藺正聽女人說著,突然耳畔擠進(jìn)一聲罵。</br>
是中國話。</br>
瞿藺眉心一皺,隨即姜湖勾在他脖頸的手臂松了,貼在他背上的熱源也沒有了。</br>
姜湖從他背上滑下去,她推他到一旁,突然伸手揪住那個垂頭的男孩。</br>
男孩在被揪的那刻,原本低垂的腦袋忽得抬起,在看到姜湖臉的那刻,他雙手推撕開姜湖揪他的手,撒蹄子般跑遠(yuǎn)。</br>
瞿藺聽到男孩跑前吼:“媽媽,有混蛋!”</br>
姜湖見狀直追。</br>
瞿藺原地抓了她后背一把,但姜湖速度過快,他抓了空。</br>
不用姜湖說,瞿藺此刻也反應(yīng)過來,適才站在女人身前,低垂著頭顱滿是乖巧安靜狀的男孩,是此前試圖明搶姜湖吊墜的那一個。</br>
這該死的巧合。</br>
***</br>
街道中間的道路并不干凈,姜湖赤足踩上去,腳底觸感尖銳,肉疼。</br>
但她得抓住那個小混球,那個此前她咬牙想販賣掉的小偷。</br>
不,他明搶,應(yīng)該算是強(qiáng)盜。</br>
男孩跑得很快,姜湖也不慢,但她跑了沒多久,眼見男孩在眼前了,卻突然被從身后跟上來的瞿藺攔了下來。</br>
瞿藺說:“站這兒別動。”</br>
他擋在她身前。</br>
姜湖眼底正噴火,想繞過他,瞿藺沒讓,她挪他跟著挪。</br>
姜湖眼底的火快要燒到他身上了。</br>
瞿藺沒和她耗,很快跑遠(yuǎn),追著男孩去了。</br>
姜湖沒再硬跟,雖然不爽,但她確如瞿藺所言停了下來。</br>
男孩跑得是直線,瞿藺腿長步大,很快,瞿藺將人給逮住。</br>
瞿藺扒了男孩外套,將男孩的雙手手腕反捆在身后,推著他往回走。</br>
姜湖還站在適才被他攔下的地方等他,在月色下死盯著男孩。</br>
如果她穿了鞋,瞿藺不會攔她。</br>
相處這段時間,他大概能摸清姜湖的脾性,人如果是她親手抓到,她會更舒坦些。</br>
但她沒穿鞋,繼續(xù)讓她跑,留下的是腳傷。</br>
所以瞿藺最終追過來把她攔了下來。</br>
經(jīng)過姜湖時,瞿藺往前推了男孩一把,而后他站到姜湖身前,也沒問,伸手打橫一抱,把姜湖橫抱了起來。</br>
姜湖注意力在被逮到的強(qiáng)盜身上,沒排斥瞿藺的動作。</br>
瞿藺抱著她,趕著捆著手的男孩往回走,一路跟男孩說著什么。</br>
姜湖聽不懂。</br>
瞿藺一直說,男孩間或回復(fù)他,姜湖沒忍住好奇心,在快回到男孩母親正手足無措站著的房門前時問:“和他扯什么?”</br>
瞿藺說:“沒什么。”</br>
是嚇唬人,讓這小孩老實點兒,過會兒她還解恨些。</br>
姜湖又想起來男孩跑前也扔了句話,于是又問:“他跑的時候說什么?”</br>
瞿藺回憶了一下,男孩說有混蛋。</br>
她聽了得炸。</br>
瞿藺沒說實話,又從記憶里翻了一句姜湖說過的話給她:“說你漂亮。”</br>
在她們?nèi)ヒ沟耆【频臅r候,朋友和他聊幾句,姜湖當(dāng)時聽到了,她聽不懂,但她曾自言自語:“她說我漂亮。”</br>
姜湖聽后,下意識咬了下唇。</br>
真理是如此,但他覺得瞿藺是個騙子。</br>
眼前這個小強(qiáng)盜,不可能那么說。</br>
回到房外,瞿藺沒有理會男孩母親的問詢和質(zhì)疑,以及請求。</br>
他空出一只手肘,搗開適才被砸碎的窗戶。</br>
窗臺上沒有碎玻璃,算好。</br>
瞿藺將橫抱的姜湖放上窗臺:“坐會兒。”</br>
姜湖腳底都是硌進(jìn)去的沙石,有的甚至還刮出血。</br>
她坐著,沒擅動,咬牙琢磨該怎么收拾那個小強(qiáng)盜。</br>
瞿藺隨后開了房門,把男孩扔進(jìn)去,拎著姜湖的鞋出來,隨后又把門關(guān)上,掛好門閂。</br>
而后他回到擱置姜湖的這個窗臺前,掀開衣角,用力在他身著的那件白背心上撕扯開一道口,撕了條白布出來。</br>
他將白布一分為二。</br>
似是有感應(yīng),姜湖即刻往回收腳。</br>
她腳剛要動,瞿藺俯下身。</br>
瞿藺蹲在姜湖身前,小心握住她被路上碎石刮的最嚴(yán)重的右腳。</br>
在他的手握上去的那刻,姜湖心一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