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懿旨下達以后，由姬奭負責挑選祭祀儀式的巫史，而姬旦則前往尚學庫把文王留下的易經、卦理諸類典籍統(tǒng)統(tǒng)翻找出來，再將昔日所學的占卜流程溫習牢固，所需的禮器、祭辭事先都需籌備齊全，確保祭禮上能做到每個環(huán)節(jié)都無疏漏。

其實誰都知道祭天祈福雖然未必奏效，但王室是出于多無可奈何才會走這條路，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就連姬旦自己都很清楚，他是在孤注一擲。

翌日卯時日出，姬奭著公服趕至姬旦寢殿：“四哥，太卜和巫史們都已經在祭臺準備妥善，就等四哥前往主持儀式。”

姬旦時已換上祀禮的祭服，手握親筆題寫的祭辭點頭應道：“我們這就過去。”

“為何四哥不贊成去宗廟完成這場祭祀？”路上姬奭按捺不下心頭疑惑便問了，“我們把王兄的病情轉告先王和先祖祈求他們保佑合乎情理啊。”

“只有每逢國君登基、冊封、出戰(zhàn)這些重大國事才可于宗廟舉行祭祀，如果貿然進入宗廟是會驚擾到先祖英靈的。”姬旦低眉看路一籌莫展，儀式在即他難免有些緊張，“王兄的病尚不知輕重，還是別讓先祖?zhèn)儞鷳n為好。”

“還是四哥顧慮得周全。”姬奭會意心悅誠服，“臣弟明白了。”

先前姬旦做主命人在宗廟后院的空地上臨時筑起三個坐南朝北的祭壇，分別代表大周先祖三王：太王、王季和文王。壇上放置祭天的玉璧和三王靈位，姬旦手執(zhí)玉圭走上臺階，向三王的祭壇誦念祭辭，最后再恭恭敬敬把寫好的祭辭竹冊雙手奉上，祭禮方告完成，之后要做的便是占卜。

他先在三王靈位前各放一枚龜甲，臺下的太卜和巫史便開始燃燒蓍草作卦。待地上那堆蓍草焚燒殆盡，草灰形成卦象，太卜觀之嘆言：“從卦象來看，陛下的病似乎不是短日內可以痊愈的……”

“蓍草卜卦亦算片面之詞，不可全信。”姬奭聽到這樣的結果不愿接受，于是轉面問起臺上的姬旦，“四哥，先祖那邊的意思如何？”

太卜的話姬旦也聽見了，心情郁結的他愈發(fā)鎖緊眉頭，依序輕緩揭開了三枚龜甲，望著殼上灼開的裂紋，一些凡人所不能看透的天機在他眼里已有了答案……

“什么？”太后聽聞姬旦占卜后給予的回復露出一臉猶疑，“遷都？”

“是。”姬旦端臂陳言，“依照先祖?zhèn)兊闹甘荆粝胪跣值牟∏楹棉D，只有即刻遷都入鎬。”

“可是鎬京的王宮剛砌筑完畢，宮內殿宇尚未精飾。”三子姬鮮冷言質疑，“這個時候就急著遷都當真對王兄好么？”

“臣弟也是全憑卦象而言，宮殿可以容后修繕，但是王兄龍體康復才是當務之急。”昔日與三哥政見不合時常是自己退讓，而如今姬旦據(jù)理力爭，不會再屈從于他的兄長身份，“遷都乃是權宜之計，是希望借鎬京的風水為王兄消災祈福。”

“好吧……”太后對于政事有心無力，眼下只能倚仗膝下的幾個兒子，“遷都就遷都吧，鎬京建在那，早晚都是要遷的，這也一直是王兒的心愿，就這么辦吧。”

“既然母后答應，那兒臣也不多言了，不過作為三哥，兒臣還是想提醒四弟一句。”姬鮮的妥協(xié)總有那么點不甘心的味道，揚眉斜視姬旦言辭輕慢，“現(xiàn)在整件事都是由你在做主張，如此興師動眾地遷都，倘若并未如四弟所言，王兄在遷都之后有任何差池，四弟你可是要負全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