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佇立窗邊許久，此刻的沄汀苑在黑夜里顯得著實(shí)清冷，只是很難得見到一兩個下人進(jìn)出罷了。

放眼望去，除我這座崇音閣亮著燈火，閣外周公旦的書房和寢室還都是漆黑一片，意料之中的，他還未歸。

無奈將視線抬起，望向那夜空中的秋月，已經(jīng)隱隱透出幾許虧缺，似賞月人的心，果然事事都是難以圓滿的，遠(yuǎn)沒有設(shè)想得那般美好。

忽聞樓下有些響動，不經(jīng)意垂眼下瞰，見是周公旦身后跟隨幾個侍從進(jìn)苑來了。我是多久沒見他了，這一眼心里竟升起不小的悸動，未覺我那飽和到近乎溢出的期待，在他徑自踏進(jìn)書房的一刻全數(shù)泄盡。

他居然就這么心無旁騖地進(jìn)去了？

雖然夜色深暗，可我看得很清楚，他絲毫不曾停留，更不曾抬頭，連半分有意或者無意向這崇音閣張望的意識都沒有，就進(jìn)了書房……

失望如寒風(fēng)吹涼了心頭，冷卻了原先的希冀，我想他是不是已然忘記，他在兩天前的夜里將一個被他稱贊過，欣賞過，以禮相待過的跳舞女子帶回了府上，還被安頓在離他很近的崇音閣里？

我以為那是我莫大的殊榮，以為我真如姬度哥哥說的，憑借舞姿俘獲了他的心，可是自從來了洛城司他卻未再見過我一面。難道他那夜的舉動只是酒后興起？酒意一過他就清醒了，也什么都不記得了？

“夜這么涼姑娘怎還開著窗呢？”

我驀然回神，望見不知何時上樓來的雙喜，捧著一摞衣裳走到我身旁，置于衣裳最上頭還有一盤琳瑯滿目的首飾。

“哦，我習(xí)慣夜里吹風(fēng)……”我有口無心地敷衍著，不想被她察覺心事。

“姑娘貪涼可不行。”她溫婉笑言，噓寒問暖甚是體貼，“萬事還得先保重身子，若是著了寒氣可有的難受了。”

我訕訕低下頭，她的一番關(guān)切真叫人慚愧。

“這些是為姑娘定做的便服和首飾，今天剛送到府上，雙喜就給送來了。”她轉(zhuǎn)而想起來意，這才把衣飾擱落長椅，“姑娘穿著若是不合身就和雙喜說，雙喜會送去改良妥帖。”

“嗯……”我輕聲回應(yīng)，隨手拿起一件本無意細(xì)看，卻只一眼便怔住了。

“姑娘怎么了？”雙喜見我蹙眉發(fā)愣不知所故，“是不是不喜歡？這些是大人事先就安排下去命人做的，我們只是聽從大人吩咐送過來，也不知合不合姑娘心意……”

“這些都是大人讓人做的么？”這讓我倒是意外了，我以為他都忘了我存在了，卻還有這份心意？

“是，因為大人至今還未有妻房，不懂為姑娘家的挑衣裳也不為過。”她好心為主人辯解，似是要我擔(dān)待他的難處，“不過大人也說了，叫姑娘在府上莫太拘束，如果對衣飾不稱意，大可改日親選了款式讓城里的織匠再做新的。”

她的緊張實(shí)屬多余，我失神并非我不滿意，只因我拿上手的衣裳是紫色所以才抵不住敏感多想了。本以為這幾日所受的冷遇是周公旦刻意為之，初見之夜喚我蝶姬的片刻溫柔只是虛情假意，根本是我自作多情想得太美好罷了。現(xiàn)在看來他對我也并不是完全不記掛心上，興許他真的是忙得無暇顧及我吧。既然如此禮遇，我又怎么好有怨言挑三揀四？遂握著她的手寬慰：“雙喜姐姐你真的言重了，大人眼光很好，這些我很喜歡，替我謝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