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見面地點
李青沉默下來,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過去,他卻一言不發(fā)。
喬雪等得有些不耐煩,索性便道:“將莫力交還給你,如何?”
“好。”李青毫不猶豫的滿口應(yīng)下,如此的痛快利落,反倒引得喬雪微微一怔。
過了好一會兒,喬雪才驀地醒悟過來,李青早就知道自己這一方不會將尼克交出去,故而才放長線釣大魚,占據(jù)主動,趁機要回了莫力。可話一出口,再無挽回余地,喬雪只得是略顯不甘的輕聲道:“開車吧,周廳長正在等你。”
李青點了下頭,發(fā)動車子駛上公路,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你剛剛說,超乎常人的恢復(fù)能力會簡短壽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喬雪似乎還在為剛剛的輕率決定感到懊悔,玉臂撐在車窗上,抿著小嘴道:“人體細胞不會無限復(fù)制下去,循環(huán)越多,基因序列上的端粒就變得越短。正常人遭受嚴重損傷時會直接死亡,但尼克不一樣,他的細胞會大量繁殖,恢復(fù)到健康狀態(tài)。但這種爆發(fā)式的增殖,會加速基因上的端粒縮短,他就會迅速衰老。換言之,這種強大的恢復(fù)能力并不是無限的,需要以壽命為代價。”
李青微微點了下頭:“也就是說,如果我再多殺他幾次,即便他能復(fù)活,最后也會老死…”
喬雪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極不情愿的點了下頭。她不得不承認,李青說得有道理。在屢次被李青重創(chuàng)之后,現(xiàn)在尼克的生理狀態(tài)已經(jīng)相當于一個四十五歲的中年人,關(guān)節(jié)也出現(xiàn)了上了年紀的人才獨有的炎癥,如果再被李青殺幾次,他強大的恢復(fù)能力也將被消耗殆盡。
不過喬雪總覺得李青說這句話的樣子讓她很不爽,所以故意提醒道:“你別忘了,你們兩個人差不多。李青,你也不是永遠不死的。”
“這樣才公平。”李青淡淡的說著,心下已經(jīng)有了底。他已經(jīng)不介意再多留尼克一些時日,從他身上知道的消息越多,李青也就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愈加了解。
“我要下車打個電話。”喬雪忽然開口道。
李青默默的將車子停在了路邊,喬雪下車,走到廣告牌下掏出手機打電話。她一共撥了兩通電話,如果李青所料不差,第一個電話應(yīng)該是通知人處理上島咖啡館的混亂,第二個則是打給周文昊,匯報眼下情況以及和李青之間達成的約定。
兩手撐在方向盤上,李青靜靜盯著廣告牌下喬雪窈窕的倩影,目光微微閃爍。他只知道喬雪也是異能者,除此之外對她卻一點兒也不了解。但無論怎樣,李青并不擔心喬雪會給自己造成麻煩,反倒是覺得她背后的那個文弱書生周文昊更加難纏一些。
這么多年的生活經(jīng)驗使得李青異常深刻的明白,頭腦形成的風暴,往往有著無以言表的巨大殺傷力。
打完電話,喬雪重新回到車上:“往前開,在第七大街左轉(zhuǎn)上高架橋拐東山一路。”
李青發(fā)動車子,淡淡的說:“那里有一片墳地。”
“死人不會偷聽。”喬雪回答。
聳了聳肩膀,李青依照喬雪的指點,將車子開到第七大街左轉(zhuǎn)上了高架橋,沿著高速公路行出港北市中心,在半個小時之后開到了黑漆漆一片的東山一路。
向前行駛了一段,李青在前方道路邊看到了另外一輛車子。
喬雪道:“就在這里停下吧。”
將汽車停在路邊,李青二人下了車,沿著白條石路向里走,進入了一片公墓。
“這邊。”忽然傳來了男子的聲音,李青循聲望去,只見得在二十余米外,一個模糊的黑影在沖著自己揮手。
“你們周廳長喜歡躺在這種地方數(shù)星星么?”李青不無惡趣味的問喬雪。
喬雪不理李青,徑自向著周文昊所在的方向走過去,李青在其后相隨。
周文昊正倚在一塊墓碑旁邊,腳下是幾個空掉的易拉罐。李青瞇起眼睛在四周掃了掃,有些錯愕的發(fā)覺這貨竟然還帶了一碟花生米做下酒菜。
“等了你們二十分鐘,差一點兒就不耐煩了。”周文昊笑著說道,隨手將一罐啤酒拋給李青。
將那罐啤酒接在手里,李青怪聲怪氣的道:“周廳長這一次請客真的好有創(chuàng)意,不過同上一次相比,還是讓我不由得懷疑你是不是已經(jīng)破產(chǎn)了。”
周文昊喝了點兒酒,頓時顯出幾分豪邁的書生意氣,哈哈大笑不止。
“兄弟,借貴地一坐。”李青轉(zhuǎn)過身沖著身后的墓碑點了下頭,然后便坐在了碑前的石臺上,拉開易拉罐的拉環(huán),仰頭喝了口啤酒。
“你們慢慢聊,我去四周看看。”喬雪輕聲說著,輕挪蓮步繞到一邊去望風。
李青盯著喬雪的背影:“你們已經(jīng)小心到這種程度了?我近來遭遇了一些事,漸漸發(fā)覺其實死人的嘴巴也不一定就嚴實。”
周文昊笑道:“這么晚選擇這種地方同李家主見面實在是不好意思,雖然我們可選的會面地點有很多,但我還是覺得這里更有意義一些。”
“哦?”李青眉梢微微一挑,禁不住再度四下張望一番,“這片墳地,對周廳長有特別的意義么?”
周文昊忽然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拍了拍身后的墓碑:“這是我來臨港的主要原因。”
“李家主有所不知,其實我在進入燕京司法局之前,有幾年的軍人背景。”
李青扯了扯嘴角:“這還真沒看出來…”
周文昊自然明白李青的意思,當即咧嘴一笑,低聲解釋道:“是文職,在政治培訓(xùn)學校教書。”
“這下面葬的人,是我的最后一屆學生。”周文昊抬起頭來,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比我大三歲,文化水平不高,性子粗魯。不過每次見面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立正敬禮,叫上一聲老師,非常有禮貌。他很羨慕我學歷高,有文化。我呢,也挺羨慕他敢想敢做,性情豪爽。我們兩個人是老師與學生,同時又是很好的朋友。在半年培訓(xùn)期結(jié)束后的數(shù)年時間,都有聯(lián)系。”
“十年前,隴西軍區(qū)準將長官鐘若曦調(diào)往臨港任督察廳廳長,同一時間,為了鞏固對臨港駐軍的掌控,也有不少軍部的年輕干部被調(diào)往港軍任職,他就是其中之一。”
李青將手里的易拉罐捏得咯吱作響,抬起頭在周文昊身后的墓碑上看了一會兒,只依稀分辨出正軍兩個紅色的刻字,應(yīng)該是周文昊這位學生的名字。
“調(diào)任港軍的第二年秋天,他被槍殺了。因為是孤兒,沒有親眷,遺體并未送回大陸。從那時起,他就一直睡在這里。”周文昊沉聲道,“你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這是東山一路,最普通不過的平民公墓區(qū)。在這里安葬的人都歷經(jīng)人世百態(tài),但卻也都碌碌無為。但我知道,唯獨他不一樣,他應(yīng)該被安葬在烈士陵園里供人敬仰,這里不是他該呆的地方。”
捏易拉罐的聲音忽然停了,李青輕輕抿著嘴。隔著濃重的夜色,他看不清周文昊臉上的表情,但李青可以想象,后者此刻應(yīng)該是相當激動才對。
“既然是經(jīng)由軍部調(diào)任,職位必然不低。”李青淡淡的說道,“死后卻作為普通人不聲不響的安葬在這里,實在是不合情理。”
“這起足以引起軍部震動的槍殺未曾見諸報端,是因為性質(zhì)太過惡劣。”周文昊沉聲說道,“在他死后,被指控牽涉臨港地下黑幫的軍火交易,由于分贓不均才導(dǎo)致被殺。當時臨港局勢震蕩,迫于形勢,方方面面都要求維穩(wěn)。所以只走馬觀花的做了面子調(diào)查,便草草結(jié)案了事。十多年前處理這起案件的直接負責人,就是鐘若曦少將。”
“我一直很敬重鐘若曦少將,她雖然未能將這起案子沉冤昭雪,但卻為之做了最大的努力。是她將與案情有關(guān)的證據(jù)封檔保存,并隨調(diào)查報告一并上報,才使得我在數(shù)年之后能夠調(diào)閱檔案,了解到當年究竟發(fā)生了多么荒唐的事情。也是她為我的學生選了這塊埋骨之地,雖然一直令我怏怏不快,但就當年的時局來看,已經(jīng)是最好的地方了。”
李青悶聲道:“這就是你來臨港的原因?”
“不錯,我到臨港來,既是上級外派,也是我主動請纓。”周文昊沉聲道,“從聽聞他的死訊開始,我便以肅清港亂為己任。為之奮斗了這么多年,才終于有了機會。”
李青又一次沉默了下來。
依照周文昊的說法,他的那位學生之死,十有**是在臨港軍政占據(jù)要位的齊家搗鬼。如此一來,李青反倒是無從知曉,周文昊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燒向了齊家公館究竟是大義還是徇私了。
在李青的眼中,周文昊是一個殉道者式的悲情人物,這樣的人物無疑令李青感到由衷的欽佩,但與此同時,也令他不由得對接下來的合作充滿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