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功夫，百官便紛紛覲見。
    當(dāng)然，這里的百官，只包括了在皇城附近的衙門。
    至于應(yīng)天府等其他衙門，卻不在召見之列。
    這些大臣，距離皇城近，只是此時大家都是一頭霧水。
    不過近來發(fā)生了太多咄咄怪事，大家倒也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胡廣和楊榮，還有那戶部尚書夏原吉，卻對此頗為好奇。
    成國公和淇國公也來了，唯獨(dú)魏國公，還留在孝陵，這祭祀不是一兩天可以完成的事。
    朱棣老神在在地坐著，笑著道：“張卿家，你的寶貝……怎的還沒來?”
    “陛下，已讓人去取了。”
    一會兒工夫，便見幾個人氣喘吁吁地抬著一個巨大的箱子來。
    朱棣見這箱子并不精美，倒好像是地里挖出來的。
    于是笑吟吟地道：“這是什么？”
    張安世也不耽誤時間，在眾目睽睽之下，隨即就揭開了箱子。
    霎時之間，便見足足二十個瓶子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一個個瓶子……
    許多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水晶瓶！
    水晶瓶，價格極為高昂，高昂到什么地步呢？
    這玩意可以說是比黃金的價格還高。
    這可是用天然的水晶，而且還需挑選出透明的材質(zhì)，方才可以燒制出來，后世曾在戰(zhàn)國墓中發(fā)現(xiàn)過水晶杯，價值不菲。
    在大明，能站在這殿中的人，也絕非沒有見識，一見這玩意，就曉得張安世下了血本。
    足足一箱子的瓶子呢，都是用的水晶的材質(zhì)。
    單單這瓶子，價值就至少得一萬兩吧，有人心里嘀咕著。
    只是這水晶瓶里頭，似乎還裝著與水晶同樣晶瑩剔透的液體。
    朱棣皺眉道：“你那里取來這么多的水晶？”
    張安世心里想笑，這哪里是什么水晶，不過是……玻璃罷了。
    不說有一句話說的好嗎？當(dāng)你能隨心所欲地?zé)錾崂臅r候，那么伱距離燒出玻璃就不遠(yuǎn)了。
    這話是張安世說的！
    張安世道：“這區(qū)區(qū)水晶，不值一提。陛下……請看這瓶中裝著什么？”
    朱棣下殿，饒有興趣地繞著箱子走了一圈，疑惑不解地道：“這是？”
    張安世道：“酒！”
    胡廣看得奇怪：“這酒水，也如此晶瑩剔透嗎？”
    張安世直接道：“正是。”
    倒是朱棣笑道：“這是燒酒罷了，韃靼人也愛喝，乃是用火燒了酒，蒸餾而來，不算什么。此酒很烈，只不過嘛……除了烈之外，一無是處！不但喝了之后，次日晨起頭昏腦漲，入口也只有辛辣，這樣的酒……也只有韃靼人用以喝來給自己取暖用。”
    朱棣的上半生，就是追著韃靼人按在地上捶的一生，對于這燒酒，就再了解不過了。
    他對燒酒的印象并不好，雖然他偶爾也喝烈酒，可這酒毫無口感可言，副作用卻是不少。
    張安世在是笑吟吟地道：“陛下所說的蒸餾之法，確實(shí)如此，可臣所用的，卻是另一種方法，使這酒酒香綿長，且口感醇和，又保持了酒的烈度。”
    朱棣狐疑地看著張安世，道：“是嗎？朕倒是看著你這水晶瓶，可比里頭的酒要值錢多了。”
    張安世干笑，這瓶子，就是沙子燒出來的，可以說是一錢不值。
    當(dāng)然，這話他可不能說。
    “陛下與諸公，若有愛酒的，一試便知。”
    朱棣頷首，此時倒也有幾分興致，便道：“朕本不提倡飲酒，飲酒難免誤事，可喝一些酒自娛，卻也無妨，所謂人生苦短，對酒當(dāng)歌。來，給朕取杯盞來。”
    “臣已取出來了。”說著，張安世卻從這箱子里，取出了一套杯盞。
    只是一看，居然也是水晶制成，只不過……這水晶杯，實(shí)在太小，只有拇指大。
    朱棣豪氣干云地道：“這樣的小杯，喝來有什么滋味！”
    張安世親自取了一瓶酒，扒開木塞子，道：“陛下試一試就知道。”
    說也奇怪，這水晶瓶里，還塞了一個球，倒酒的時候，球恰好堵住了瓶口，如此一來，這酒并不是一下子涌出來，而是一點(diǎn)點(diǎn)地滴出來。
    好在杯子小，一滴滴地下來后，片刻之后，這小杯子便被倒?jié)M了。
    張安世道：“還是請亦失哈公公先嘗一嘗。”
    亦失哈會意，知道是讓他試過之后，再讓陛下試一試。
    朱棣卻道：“何須這樣麻煩，取來。”
    他的話，不容質(zhì)疑，亦失哈只好端著小杯，送到了朱棣的面前。
    朱棣把玩著手中的小杯，而后猛地朝自己口里一灌，這酒……確實(shí)和尋常的燒酒完全不同。
    還未入口，便有一股濃郁的酒香，等入口之后，便感覺到有一種夾雜著甜酸苦辣的滋味刺激著他的整個味蕾。
    喉頭一辣，這酒水入腹，朱棣打了個激靈。
    只是口里還留存著的殘酒，依舊還是讓朱棣禁不住為之渾身一熱。
    他皺眉，而后眉頭舒展，笑了：“不錯，不錯，好酒，此酒甚好，真他娘的對胃口。”
    朱棣說罷，便對群臣道：“諸卿都來嘗一嘗，張卿，用小杯，不，倒半杯即可。”
    于是張安世便開始忙碌起來，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小杯，一個個倒了一半酒水，而后塞到文武大臣的手里。
    胡廣和楊榮臉色有點(diǎn)不太好，顯然，他們對飲酒頗有抵觸。
    不過這個時代，飲酒和飲茶本都是風(fēng)尚，尤其是冬日的時候，讓人溫一些黃酒，與人對酌，是很愜意的事。
    張安世這酒水，完全避開了所有這個時代燒酒的缺點(diǎn)，可與此同時，卻又將它的辛辣保留了下來，本就最適合飲酒人的口味。
    成國公朱能最是猴急，當(dāng)先喝下，眼睛也不由得一亮，贊不絕口。
    朱棣興致勃勃地道：“諸卿以為如何。”
    朱能道：“好酒，張安世大侄子，再給俺一杯。”
    張安世微笑道：“差不多得了，不可貪杯。”
    朱能咕噥一聲，卻也知道此時場面不對，不好繼續(xù)討要。
    這胡廣不喜飲酒，尤其是朝堂上，讓白官當(dāng)廷飲酒，本就覺得有礙觀瞻，卻還是耐著性子，將酒飲下。于是，整個人辛辣的眼淚流下來，恨不得跺腳。
    好不容易這一股勁頭過去，卻又覺得唇齒留香，口里還有幾分回味，方才那種飲酒的辛辣之感，反而讓他的身子火熱起來，竟也不覺得昏沉，只覺得………好像體內(nèi)的血液在瘋狂地運(yùn)轉(zhuǎn)。
    要知道，張安世所采用的釀法，和當(dāng)下蒸餾的燒酒，完全不同。用的卻是攤晾、加曲、堆積、入窖，同時還有餾酒的操作。
    這原本是張安世，去歲的時候釀著玩的，畢竟這個時代的酒，都有缺陷。
    譬如此時直接蒸餾的燒酒，其實(shí)就相當(dāng)于后世的酒精勾兌之法，許多窮苦百姓，沒有酒喝，便自行用這種蒸餾法，好處就在于它浪費(fèi)的糧食少，酒精度數(shù)也高，只是味道和口感差罷了。
    而至于黃酒，黃酒要吃起來，一方面浪費(fèi)的糧食很多，因?yàn)樘釤挼木凭怀浞郑偌由弦驗(yàn)楹写罅康碾s質(zhì)，所以在喝時，不免需要先溫?zé)嶂螅趴扇コ罅康碾s質(zhì)。
    “陛下，此酒……倒是不錯。”楊榮喝過之后，打了個酒嗝，卻上前道：“只是……臣不知……這酒對我大明國計民生，又有何用？”
    張安世自然楊榮話里的意思，便道：“楊公放心，我不推廣，也不會增加百姓的負(fù)擔(dān)。”
    “不推廣？”楊榮擺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這么長的時日，他也算是摸清楚了張安世的性子，這家伙干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主意，絕不是這樣簡單。
    朱棣則是笑著道：“這禮，頗有幾分意思。”
    他不愿因?yàn)檫@個事，張安世惹來非議，索性直接道：“這是張卿送朕的心意，朕在想，獨(dú)樂了不如眾樂樂，所以請諸卿來品鑒……”
    他說罷，頓了頓。
    其實(shí)這個時候，雖有楊榮和胡廣對此不以為然的樣子。
    可實(shí)際上，這百官之中，許多人卻直勾勾的盯著這酒。
    畢竟愛喝酒的人不少，而這酒，顯然喝過這一次，也不知以后喝得著，還是喝不著了。
    何況這水晶瓶裝的酒，價格……多半也只有宮廷才可享用了。
    朱棣坐在殿上，殿下發(fā)生的事，一覽無余，百官的態(tài)度不一，因而又笑道：“張卿送朕一些酒，這是他的忠孝之心，這忠孝二字，怎可苛責(zé)呢？來人，將這酒儲藏起來，諸卿也放心，朕有節(jié)制，絕不貪杯。”
    朱棣其實(shí)還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張安世這家伙……送的就這？
    此酒雖好，絕對算是佳釀，而且與其他御酒相比，重要的是特別。
    只是現(xiàn)在，朱棣卻當(dāng)著群臣的面，也沒有多問，而是繼續(xù)道：“此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正說著，有人非常識趣地上前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朱棣一看，卻是禮部尚書鄭賜。
    這鄭賜本是刑部尚書，卻因?yàn)槎Y部尚書呂震被誅，所以取代了呂震，主掌禮部。
    鄭賜這個人，一向膽小，每一次上朝的時候，他從不發(fā)表意見。
    每日瞎琢磨的就是，皇帝今日在想啥，明日在想啥。
    可偏偏，他乃三朝老臣，算是建文朝里，等朱棣殺入南京，最先去迎王駕的人。
    朱棣索性，便將自己瞧不上的刑部交給他。
    等到禮部出缺，朱棣想了想，禮部朕也不在乎，索性就讓鄭賜這個謹(jǐn)慎的人來。
    果然，鄭賜很專業(yè)，他從上任迄今，從不給朱棣添麻煩，陛下說啥，他便說啥，而且很會揣摩圣心，皇帝看誰不順眼，還沒等動手呢，他便率先上奏彈劾。
    混日子，他是專業(yè)的！
    可偏偏就是這么一個專業(yè)的人，居然在這個時候要奏事了。
    朱棣道：“何事?”
    鄭賜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道：“陛下，有韃靼汗的書信來……”
    “書信？”朱棣皺眉道：“何時送來？”
    “前……前日……”
    朱棣卻是怒了，繃起了臉道：“前日送來的書信，為何今日來奏？”
    “這……”
    鄭賜苦啊，接到書信之后，他第一時間就覺得其中的內(nèi)容可能比較敏感。
    禮部除了禮儀之外，還有外交的事宜，若是這書信里有什么觸怒了龍顏的話，十有八九，陛下就要抓他劈頭蓋臉地罵一頓。
    所以他很猶豫，倒是希望，將這書信奏給文淵閣，讓文淵閣呈上。
    不過胡廣和楊榮也不是吃素的，表示可以呈上，但是你是禮部尚書，畢竟負(fù)責(zé)了各國邦交的事宜，所以應(yīng)該一起去覲見。
    這一下子，鄭賜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度日如年，也就在這會，恰好見陛下高興，覺得是大好的時機(jī)，這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趕緊進(jìn)言。
    朱棣似乎也知道鄭賜的性子，對他的膽小，很有認(rèn)識。
    據(jù)聞在歷史上，這鄭賜是被嚇?biāo)赖哪兀?br/>     鄭賜乖乖地將早已預(yù)備好的書信奉上。
    亦失哈轉(zhuǎn)送朱棣。
    朱棣道：“好歹也是一國之主，竟修書信來，呵……”
    他拆了信，細(xì)細(xì)一看，隨即臉上果然露出了怒容。
    鄭賜的判斷是正確的，里頭肯定沒有什么好話。
    卻不想，朱棣語出驚人道：“朕要親征。”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皆是大驚。
    兵部尚書金忠立即站出來道：“敢問陛下……”
    朱棣知道他要問什么，于是將書信揚(yáng)了揚(yáng)，便道：“此信對朕甚為不恭，當(dāng)然，朕大人有大量，自然不計較這些。可這韃靼汗，卻號稱要集齊十萬鐵騎，襲我邊鎮(zhèn)……更是揚(yáng)言，要先取遼東，再入喜峰口，與朕一決雌雄。”
    這話說罷，朝中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淇國公和成國公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只有金忠最是冷靜，他道：“陛下……韃靼人若要襲擊，為何要明示陛下，還要修書而來？”
    朱棣惱怒地道：“這是挑釁！”
    金忠道：“韃靼人作戰(zhàn)，歷來喜歡先發(fā)制人……最喜的乃是奇襲……”
    這么一提醒，朱棣若有所思起來，隨即道：“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詐？”
    頓了一下，卻道：“呵，朕在大漠，也有大量的細(xì)作，他們的一舉一動，也都看在眼里，他們?nèi)羰瞧嬉u，朕會不知嗎？”
    金忠道：“雖是如此，所以他們已無法奇襲。可換一句話來說，陛下……這韃靼汗如此明示，顯然是早已做好了戰(zhàn)爭的準(zhǔn)備。此時他們已開始集齊大軍了，而現(xiàn)在挑釁，必然想要的是與陛下決戰(zhàn)，這一點(diǎn)，臣也是如此的判斷。”
    可他頓了頓，卻又道：“問題的關(guān)鍵也在于此，我大明進(jìn)剿韃靼，必然是要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按著自己的計劃，各路并進(jìn)，以此做到直搗龍庭的目的。可他這一挑釁，卻不得不讓我大明，面對倉促集結(jié)兵馬，北上與韃靼人決戰(zhàn)。陛下，如此倉促，這就等于是，韃靼人以有備，打我大明無備，這先手，就讓韃靼人占了。”
    這金忠也算是干一行愛一行的代表了。
    他看相的時候，看相的本事很專業(yè)。投靠了朱棣后，跟著姚廣孝一起慫恿朱棣造反，也很專業(yè)。
    如今做了兵部尚書，卻是每日研究馬政和軍事，也表現(xiàn)出了他的軍事判斷。
    哪怕是朱棣，此時也不禁被他說動。
    此時，只見他繼續(xù)道：“大軍作戰(zhàn)，若要做到犁庭掃穴，就必須得按著我大明的步驟來。陛下這些年，早對韃靼人作戰(zhàn)有過許多的準(zhǔn)備，而這些準(zhǔn)備，不一而足，無一不是斷韃靼的根本。從選用的將軍，到各路兵馬的集結(jié)，再到運(yùn)河的拓寬，糧草的轉(zhuǎn)運(yùn)。此等滅國之戰(zhàn)，必須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就說戰(zhàn)機(jī)，陛下的計劃，就打算選在開春，因?yàn)檫@個時候，韃靼人雖然熬過了一個冬天，可是韃靼人的戰(zhàn)馬，卻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之后，掉膘嚴(yán)重，騎兵的作戰(zhàn)能力，大大地降低。士兵也很疲憊，而我大明，厲兵秣馬，準(zhǔn)備充分而齊備。對作戰(zhàn)的路線，也經(jīng)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復(fù)偵查，這……才是確保完全勝利的基礎(chǔ)。”
    “可現(xiàn)在，韃靼汗一個挑釁，顯然他們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而我大明呢？此等倉促應(yīng)戰(zhàn)，大量的人員和馬匹，以及器械都未準(zhǔn)備，軍將們也還沒有開始熟悉作戰(zhàn)計劃，甚至可以說，因?yàn)槭莻}促應(yīng)戰(zhàn)，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計劃，不過是見招拆招。陛下……即便這時，我大明傾國而出，那戰(zhàn)果最大，也不過是打退韃靼人而已，可付出的代價，卻是不小。各路大軍，也一定會出現(xiàn)許多的失誤。軍隊(duì)作戰(zhàn)，失誤積少成多之后，是要出大問題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以臣愚見，我大明不可立即調(diào)撥軍馬，也不可倉促應(yīng)戰(zhàn)，而是選定來年開春，厲兵秣馬，讓戰(zhàn)馬、器械全部齊備，糧草悉數(shù)都已轉(zhuǎn)運(yùn)充足，預(yù)備征戰(zhàn)的將軍們，要率先進(jìn)入大營，操演深入大漠行軍布陣和對抗韃靼騎兵的戰(zhàn)法。等到來年開春，再各路并進(jìn)，趁他們虛弱，直搗龍庭，一舉將他們徹底搗毀。”
    朱棣也開始回過味來，不由道：“韃靼汗打的是這個主意嗎？呵……這韃靼人，倒也詭計多端。”
    金忠則是又道：“除此之外，今歲除了備戰(zhàn)，還有許多事需要準(zhǔn)備，譬如借此機(jī)會，即要一舉殲滅韃靼，那么兀良哈人首鼠兩端，是否要穩(wěn)住他們，使他們暫時能夠安分？至少，不要將他們推至韃靼一邊。還有朝鮮國，以及遼東諸部，至少征發(fā)他們的人力，以達(dá)到以夷制夷的目的。還有瓦剌人，瓦剌人雖也狼子野心，可一旦韃靼人成為了大明的首要敵人，那么依舊可以派出人去，對其籠絡(luò)，約定讓瓦剌人包抄他們的后路。”
    “兵者，乃國家大事，決不可因?yàn)閷Ψ降奶翎叄阕约捍騺y自己的部署，韃靼乃我大明心腹大患，那么我大明不打則矣，可一旦大軍出動，就務(wù)必要做到攻其必克，戰(zhàn)必勝之，謹(jǐn)慎的對待韃靼人，更不可讓對方一封挑釁的書信，牽著我大明的鼻子走。”
    “臣這邊，今歲開始……兵部與五軍都督府，尚需準(zhǔn)備一年時間，來年開春，我大明精兵數(shù)十萬，就可集中于北平一線，自山海關(guān)、喜峰口出擊。錦衣衛(wèi)這邊，現(xiàn)在對韃靼人的事頗有效果，可對于韃靼的情況，有些地方還是沒有摸透。臣以為，應(yīng)該再細(xì)查，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有一年的準(zhǔn)備，到時即便陛下不親自親征，卻也足以教韃靼人永無翻身之地了。”
    金忠的一番話下來，朱棣總算冷靜了下來。
    作為統(tǒng)帥，他非常清楚，金忠之言，乃是正確的。
    現(xiàn)在倉促出兵，確是太被動，戰(zhàn)爭的主動權(quán)，等于全數(shù)在韃靼人的手里，他們襲擊哪里，大明就不得不疲于奔命的救援哪里。
    這樣的打法，即便勝利，也無法對敵做到全殲，而且可能造成大量的損失。
    朱棣沉吟道：“只是……今歲怎么辦？這韃靼汗已集結(jié)大軍，只怕再有兩三個月，便可能襲遼東和諸邊鎮(zhèn)，各路邊鎮(zhèn)和遼東的守備……一旦松懈，讓他們鉆了空子，朕恐怕……”
    金忠毫不猶豫地道：“勒令北平和遼東一線的軍馬，堅(jiān)決防守，各處關(guān)隘，加強(qiáng)防備。再調(diào)一大將，親往遼東和北平坐鎮(zhèn)，趁此機(jī)會，爭取利用堅(jiān)城，消耗賊軍，堅(jiān)壁清野。軍民百姓，及早入城或者遷入關(guān)內(nèi)來……現(xiàn)在下旨，還來得及。”
    朱棣卻是有些猶豫，這其實(shí)就是烏龜流。
    自太祖高皇帝開始，哪一次大明不是主動出擊，按著韃靼人捶？
    可現(xiàn)在好了，居然還要忍氣吞聲，實(shí)在有些不像話。
    而且，邊境實(shí)在太漫長了，一旦被韃靼人突破了一處，大量的軍民百姓就遭了殃，這個損失……也十分慘重。
    這時，有人突然道：“陛下，如果……韃靼人今年不能發(fā)起進(jìn)攻呢？”
    眾人猛地抬眼看去，不是張安世是誰？
    朱棣頓時瞪他一眼道：“你懂個鳥，他敢下此釁書，就是指望今年與朕會獵！可見，他們已做好了十足的準(zhǔn)備。韃靼人以牧馬為生，集結(jié)兵馬比我大明快得多，朕親征不親征，這韃靼汗，只怕也要來這一遭。朕是太了解這些韃子了，他們歷來不安分。”
    “何況……”
    朱棣顯得憂心忡忡：“若是朕不予以反制，今歲這韃靼人若是四處出擊，而我大明沒有作為，這在大寧的兀良哈部，早有叛心，未嘗不會借此機(jī)會，與韃靼人合流。”
    “這兀良哈人，畏威而不懷德，朕倒還真有幾分擔(dān)心。”
    張安世卻道：“陛下，臣的意思是……如果韃靼部內(nèi)出現(xiàn)了混亂，以至于……無法出擊……”
    “混亂？”朱棣失笑道：“咋啦，你們內(nèi)千戶所的人，還有本事給韃靼部制造內(nèi)亂？”
    “內(nèi)千戶所應(yīng)該不可以。”張安世苦笑道。
    開玩笑，韃靼人也不是傻子，你可以花錢收買他們的頭領(lǐng)，可人家也是曉得輕重的。銀子要收，但怎么也不可能連自己吃飯的家伙也砸了。
    終究他們還是韃靼人，沒這么愚蠢。
    當(dāng)然……除非……韃靼人自己先亂起來。
    于是張安世道：“臣有一個辦法，不出三月，便教這韃靼人群龍無首，自相殘殺，不……臣看……三月還是有些短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五個月吧。”
    朱棣便奇怪地看著張安世：“張卿有什么辦法？”
    張安世卻是警惕地看著周遭的百官。
    這百官雖絕大多數(shù)人看不到張安世這猥瑣的表情，可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遲疑，大家卻是能有所感受的。
    心里大抵是，入你娘，你張安世居然防賊一樣防我們？
    朱棣則道：“韃靼內(nèi)亂？這……真是無法想象，朕所預(yù)料的是……這韃靼汗既是已磨刀霍霍，這就說明，他和他的親信心腹之人，已經(jīng)徹底的穩(wěn)住了韃靼諸部！否則，絕不會鋌而走險，只怕張卿所言……未必能如愿。
    世上哪里有這樣的好事？”
    要真能內(nèi)亂，那可就真的撿了一個大便宜了。
    朱棣也不是莽夫，并不喜歡硬碰硬，畢竟硬碰硬就意味著損失，損失就是錢，無數(shù)的錢，打了水漂。
    張安世沒有多言，只是笑著道：“陛下不如交給臣便是……只是……臣能暫時節(jié)制一下禮部嗎？”
    “禮部？”朱棣皺眉，而后目光落在了禮部尚書鄭賜的身上。
    鄭賜打了個哆嗦，立即露出不喜之色。
    怎么感覺……好像有人盯上了他？
    不會吧，不會的吧，這張安世要取我鄭賜而代之？
    他內(nèi)心開始憂慮，隨即便是糾結(jié)，只是此時陛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臣……臣……若是安南侯……當(dāng)真有什么神機(jī)妙策，臣甘愿讓賢。”
    “也沒讓你讓賢。”朱棣聽到了鄭賜話音中的不甘不愿，怒道：“不過教你暫時聽他的，你他娘的腦子里都裝著些什么東西？”
    鄭賜被罵得頭也抬不起來，委屈巴巴地道：“臣萬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