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囂張的滕雙林
辰州府城沅陵,北門外,楚軍將士列陣而立,黑洞洞的炮口正對城樓,擺出了一副隨時攻城的模樣。
城中的守軍如臨大敵,告警的號角聲凄厲響起,一隊(duì)隊(duì)士兵奔上城頭戒備,突然城中一聲炮響,護(hù)城河上的吊橋緩緩放下,緊閉的城門從里面推開,劉承胤帶著一千人馬沖了出來。
用響箭射住陣腳,兩軍對圓之后,辰州兵陣中將旗前移,劉承胤催馬出陣,冷冷打量了一眼對面的旗號,提高聲音叫道:“來的可是楚軍么?本將劉承胤,請汪軍門出來說話?!?br/>
楚軍陣中閃出一騎,馬上將領(lǐng)正是滕雙林:“劉鐵棍,你縱兵搶掠軍糧,私自扣押朝廷官員,汪軍門命我來拿你,還不下馬自縛,隨我去向軍門請罪!”
大家都不是三歲小孩,誰也別想騙住誰,滕雙林直接大帽子一扣,你要么服軟,要么開打,不要繞來繞去的浪費(fèi)時間。
劉承胤勃然大怒,從得勝鉤上抽出鎏金鐵棍,迎風(fēng)晃出一片金燦燦的黃光,拍馬沖向滕雙林。和評書演義不同,這個年代除了兩軍對著沖陣的時候,很少有武將單挑的,但今天是友軍內(nèi)杠,膽氣弱了就要吃癟,劉承胤拼著冒些風(fēng)險(xiǎn),也要?dú)⒁粴Ψ降耐L(fēng)。
在劉承胤看來,楚軍不過是虛張聲勢,他手下有三萬多人馬,分守辰州府和寶慶府的大部分地區(qū),對湖南戰(zhàn)局有舉足輕重的影響,汪克凡豈會輕易下令火并?滕雙林原本是個文弱書生,一棍子下去砸得他屁滾尿流,狼狽逃竄,看誰還敢來找自己的麻煩!
“軍中只比誰的拳頭硬,老子欺負(fù)的就是你這個秀才兵!”劉承胤縱馬急沖,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冷笑,手中的鎏金鐵棍掄成了一個黃色的光圈。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兇悍些。
按道理說,滕雙林應(yīng)該立刻撥馬逃命,但他卻站在那里沒動,好像嚇傻了一樣。劉承胤心里快速盤算著,是直接把他生擒活捉呢?還是一棍子砸翻他的戰(zhàn)馬?
正在這個時候,楚軍陣中旗門一開,又沖出一員將領(lǐng),那將領(lǐng)胯下的戰(zhàn)馬來得好快,劉承胤剛剛舉起鐵棍,那人已經(jīng)擋在了面前,手里的竹節(jié)鞭向上一揮,當(dāng)?shù)囊宦暭荛_了鎏金鐵棍。
好大的力氣!劉承胤心中一驚,他自幼投軍。武藝精熟,仗著一條鐵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在三湘之地罕逢敵手,不料面前這人輕描淡寫的,只用一根十二三斤重的竹節(jié)鞭。就隨手架開了沉重的鐵棍。
“你是誰?”
“我叫袁宗第。”袁宗第當(dāng)年是闖軍中獨(dú)當(dāng)一面的大將,劉承胤這種地方軍閥眼界不寬,戰(zhàn)場廝殺經(jīng)驗(yàn)有限,武藝雖然還不錯,但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
劉承胤臉色猛然一變,暗中用腳跟一踢馬肚子,向旁邊閃出十多步。沒想到對方陣中還有這樣的猛將,想要羞辱滕雙林,搞不好自己卻要遭到羞辱……還好,那袁宗第自重身份,并沒有繼續(xù)上前廝殺,否則的話。就輪到劉承胤自己落荒而逃了。
“原來是袁將軍,失敬!”劉承胤的臉上多了幾分鄭重,但目光中仍然滿懷敵意,問道:“怎么,忠貞營不尊堵軍門號令。改投汪軍門麾下了么?”
“汪軍門身為提督操江,節(jié)制長江兩岸,我奉其號令有何不妥?”袁宗第呵呵一笑,說道:“大家都是友軍,沒必要打打殺殺,我今天就是來說和兩位的,把糧食還給滕將軍,抓的人也放了,這件事就算一筆勾銷,如何?”
這明擺著是欺負(fù)人,拉偏架!劉承胤的目光越發(fā)陰冷:“忠貞營和楚軍兩家聯(lián)手,看樣子是吃定我了?”
滕雙林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是吃定你了?!?br/>
這話說的太氣人,袁宗第看了他一眼,微笑著拉馬退了一步,站在他的身后。
“看在袁將軍的面子上,我今天不和你計(jì)較,下次不要撞在我的手上。”劉承胤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強(qiáng)撐住門面之后,轉(zhuǎn)頭對袁宗第說道:“容我回城和左右商量下,定會給袁將軍一個交代?!?br/>
袁宗第不答,轉(zhuǎn)頭看著滕雙林,滕雙林大手一揮:“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粋€時辰不見回話,別怪我翻臉。嗯,看你的樣子很不服氣,我不用袁將軍幫忙,照樣拿下你的辰州府,要不要較量一下?”
劉承胤瞪著他,眼睛里幾乎要冒出火來:“你狂什么!安化縣不是丟了嗎?你們明明打了敗仗,就知道窩里橫么?”
滕雙林連連搖頭:“安化是丟了,但我們沒打敗仗??!戰(zhàn)略轉(zhuǎn)移你懂不懂?算了,看你的樣子也是對牛彈琴,不說也罷,我就告訴你一件事,一個時辰是最后期限,開戰(zhàn)之后可輕易停不下來……”
這家伙太囂張了!劉承胤有心翻臉,但抬眼向?qū)γ婵慈?,忠貞營和楚軍的人馬密密麻麻,一眼看不清有多少,雖然號衣盔甲上染滿了征塵,戰(zhàn)旗上也有硝煙的痕跡,但是軍容肅殺,氣勢雄壯,還攜帶者大炮等重裝備,哪里像一支打了敗仗的部隊(duì),如果放對廝殺的話,辰州兵恐怕真的不是對手。
忍無可忍也要忍!
劉承胤不再多說一個字,氣哼哼轉(zhuǎn)身離去,帶著手下人馬回城,進(jìn)城之后立刻關(guān)緊城門,加強(qiáng)城墻上的防守,再不理會城下的楚軍。
聽說楚軍圍城,辰州府里的士紳官員都是驚慌莫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起趕來向劉承胤詢問,除了知府卜作文之外,為首的是通山王朱蘊(yùn)釨。
通山王朱蘊(yùn)釨是楚藩的旁支,封地本來在周國棟的老家通山縣,由于湖北連年兵荒馬亂,朱蘊(yùn)釨幾年前南遷到辰州府定居。大明的兩字王爺不值錢,朱蘊(yùn)釨和崇禎帝、隆武帝之間早就出了五服,平日里就是一個閑散王爺,雖然身份貴重,但和官場文武都沒什么來往。
劉承胤也一向?qū)λ炊h(yuǎn)之,不是惹不起,而是懶得搭理他,考慮到他終歸是朱元璋的子孫,可以獻(xiàn)給滿清當(dāng)做見面禮,就把一直留在辰州,平日里碰到了,表面上還算尊敬。
“劉將軍,楚軍和忠貞營也是我大明官軍,為何與辰州刀兵相見?”朱蘊(yùn)釨很緊張的樣子。
“哼,一幫兵痞罷了,耗子扛槍窩里橫,打不過韃子,才來找咱們的麻煩……”劉承胤添油加醋,不提自己挑釁在先,卻大肆渲染楚軍的蠻橫無禮,文官武將聞之無不義憤填膺,紛紛開口咒罵,只有卜作文默不作聲,朱蘊(yùn)釨微微皺了皺眉頭。
“忠貞營和楚軍兵馬眾多,又剛從前線撤下來,自家人何必傷和氣,不如勻給他們一些糧食,也好協(xié)力抵抗韃子?!敝焯N(yùn)釨不知道這批糧食的來歷,卻知道從年前開始,楚軍和忠貞營就在和清軍作戰(zhàn),劉承胤卻一直縮在后方,話里不知不覺就傾向楚軍一方。
“一點(diǎn)子糧食我真不在乎,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劉承胤怒沖沖地說道:“我今天要是服軟,豈不成了任人揉捏的軟蛋,誰見了老子都敢咬一口!一個時辰馬上就要到了,老子倒要看看,他滕雙林真敢下令攻城嗎?”
他準(zhǔn)備耍賴了,辰州府的城墻還是比較堅(jiān)固的,我就躲在城里不出去,楚軍的糧食不夠,自然就會退走。
“這又何必呢?何必呢!”朱蘊(yùn)釨連連擺手,氣急敗壞,清軍都打到家門口了,自己人卻為了一點(diǎn)小事意氣相爭,劉承胤也是個屬犟驢的,為什么不能讓一步呢?
正在這個時候,城門方向突然傳來兩聲巨響,大家面面相覷,驚疑不定,陳友龍卻一拳砸在自己的掌心。
“欺人太甚,楚軍開炮了!”
……
二十里外,楚軍的中軍大營里,汪克凡接到辰州府的消息后,立刻命令周國棟、呂仁青、張家玉等部及忠貞營一部乘船南下,搶占辰溪縣、沅州縣和溆浦縣,汪晟等部東進(jìn)寶慶府,搶占資江上游的隆回縣、武岡州等地。
眾將領(lǐng)命各自而去,方正錚卻眉頭緊鎖,擔(dān)憂地問道:“劉承胤縱兵搶糧固然有錯,但軍門揮兵直入辰州府和寶慶府,也是師出無名,為了一點(diǎn)爭執(zhí)就搶下兩府汛地,湖廣文武必將楚軍視為洪水猛獸,日后如何相處?”
“顧不上了。忠貞營和楚軍二十萬將士,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劉承胤把門關(guān)得死死的,我只好拆了他的籬笆,做個不速之客?!蓖艨朔残χ鴨柕溃骸白詮捻^子南下,湖南的大小軍頭紛紛難逃,劉承胤卻一直頂在辰州府,方先生想過其中的道理嗎?”
方正錚一愣,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盯著汪克凡問道:“軍門以為,劉承胤會投降韃子?”
“不錯,劉承胤不愿南撤,無非是忌諱何騰蛟,兩萬大軍猬集辰州府一帶,擺出一副決死抵抗清軍的架勢,但此人貪戀子女玉帛,豈有不投降的道理!”汪克凡作為穿越者,知道劉承胤是個漢奸苗子,早就有所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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