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br>　　陳秀娥嘆了口氣，欲言又止。</br>　　在蘇云的再三追問下，她才咬牙說：“你爸也要下崗了。”</br>　　反正就算她不說，蘇云早晚也會知道。</br>　　蘇云有點震驚：“這么快？”</br>　　上輩子蘇文山雖然也面臨過下崗，但那差不多是七八年之后的事了，所以蘇云暫時還沒考慮過蘇文山他們下崗后該怎么辦。</br>　　聞言，陳秀娥和蘇文山愣愣看著她。</br>　　蘇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怎么爸也要下崗？鋼鐵廠的經營不是很正常嗎？”</br>　　陳秀娥嘴角一撇，“正常啥啊，那個秦廠長剛愎自用，簡直把鋼鐵廠當成了他的一言堂，以前就他們一家鋼鐵廠，大家沒得選才只能忍他，現(xiàn)在四九城好幾家私人鋼鐵廠，無論是價格還是服務都比你爸他們廠子好，你爸他們廠子已經堆了好幾倉庫的鋼材都賣不出去了！”</br>　　“上次秦廠長不是想見顧海嗎？你爸沒同意，他雖然給你爸漲了工資，但心里記恨著呢！這不，現(xiàn)在上面剛讓裁員，秦愛國就通知了你爸，讓你爸下個月別去上班了。”</br>　　“誰能想到鐵飯碗也會有丟掉的一天？”</br>　　“要我說，秦愛國擺明了就是公報私仇，要不是怕影響你們，我真恨不得沖上門去臭罵他一頓！”</br>　　陳秀娥說得咬牙切齒。</br>　　蘇文山坐到炕邊，悶聲悶氣：“秦廠長只是部分原因，我們廠子的鋼材賣不出去，主要原因是別家的技術比我們強，人家還能定制鋼材尺寸和款式，而我們廠子就那么一兩個樣式萬年不變，更別說定制尺寸了……”</br>　　這個時代的國有企業(yè)基本都是別人來適應他們，這樣的模式一旦出現(xiàn)競爭者，很容易會落入下風。</br>　　倒閉是自然而然的事。</br>　　改革開放后，倒閉的國有廠子一大堆，不止鋼鐵廠和煤礦長兩個。</br>　　蘇云記得上輩子鋼鐵廠能繼續(xù)經營十多年，是因為秦廠長早就升遷去了別處，這次秦愛國因為蔣家的事受到牽連，一直蹲在廠長的位置上沒挪過窩，憑著他那老頑固的思想，直接導致了鋼鐵廠被快速瓦解。</br>　　蘇文山下崗是必然，不過蘇云早有安排，并不慌。</br>　　她云淡風輕問：“爸，那你下崗之后準備退休嗎？”</br>　　蘇文山臉色苦逼：“小云，家里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六還不到三歲，小慧她們也還小，我要是沒了工作，只靠你媽一個人的工資哪里夠用？”</br>　　蘇云：“可你都已經五十了……”</br>　　蘇文山很著急搶話：“我雖然五十了，但你爸我身強力壯，你夏叔都不一定能打得過我呢！”</br>　　總之就是不服老！</br>　　蘇云：“夏叔也在下崗名單里嗎？”</br>　　蘇文山搖搖頭：“你夏叔還沒有，不過我估摸著他就算不是第一批也是第二批，畢竟這兩年你夏叔為了幫我，沒少跟秦廠長對著干。”</br>　　蘇云點點頭，又問：“爸，那你想去我那幾個廠子里工作嗎？”</br>　　這次蘇文山還沒吱聲，陳秀娥就連忙拒絕：“那可不行！你爸笨手笨腳，在鋼鐵廠里看看倉庫還行，去你那邊肯定會給你添麻煩！”</br>　　“他爸，你自己說呢！”</br>　　陳秀娥生怕蘇文山麻煩蘇云。</br>　　蘇文山領會了她的意思，悶聲點點頭：“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還是算了吧，大不了我也去外面擺個攤子，就算賺不了大錢，但養(yǎng)活小五他們肯定沒問題。”</br>　　說著，蘇文山內疚道：“就是很對不起鐵牛他們幾個，他們肯定是因為我的關系才會被下崗，哎……”</br>　　聞言，陳秀娥唉聲嘆氣。</br>　　蘇云：“爸，那如果鋼鐵廠一直在的話，你是愿意繼續(xù)當倉庫主任，還是自己做生意呢？”</br>　　“這還有啥好選的，能端鐵飯碗，誰會愿意出去做生意啊？我跟你爸都是小老百姓，還是鐵碗飯安穩(wěn)！”陳秀娥說道。</br>　　蘇云把頭一點：“好，那我知道了。爸，既然你都要下崗了，那以后就在家好好休息，回頭說不定你還得繼續(xù)發(fā)揮余熱呢！”</br>　　“爸，媽，我還有點事要去辦，西瓜你們記得吃，還有你們囑咐小五他們一句，看電視的時候別坐太近，容易近視眼，暫時就這樣，我先走了……”</br>　　“誒，小云，大熱的天你著什么急啊，家里還有汽水沒拿給你喝呢！”</br>　　陳秀娥叫聲落下，蘇云已經推著自行車離開了四合院。</br>　　蘇保國和蘇慧三姐妹聽到蘇云來了，立馬結伴追出去，卻已經不見了蘇云的身影。</br>　　隔天，鋼鐵廠。</br>　　第一批下崗名單出來后，整個廠子都籠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氣氛之下。</br>　　原本干勁十足的鋼鐵廠里，如今工人們都無比萎靡，一個個守在工位上互相交流著八卦，生怕下一個下崗的人就是他們。</br>　　廠長辦公室里，秦愛國正跟區(qū)里通著電話，語氣很討好：“王區(qū)長，我知道這段時間鋼鐵廠的業(yè)績差，我已經想到了補救的辦法，只要那批平時偷奸耍滑的人離開了廠子，我們鋼鐵廠肯定能重回巔峰！”</br>　　“王區(qū)長，您也知道，今年之前我們鋼鐵廠的業(yè)績在整個區(qū)排名前三，就是因為中間發(fā)生了一些事，導致廠子里人心不齊，只要……”</br>　　電話里，區(qū)長不知道說了什么，讓秦廠長十分惶恐：“沒有，絕對沒有！王區(qū)長，我可以用黨徽向你起誓，鋼鐵廠里絕對沒有倒賣鋼材的情況，只要您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讓廠子起死回生！”</br>　　“好好好，謝謝王區(qū)長，我秦愛國肯定好好利用這一個月！”</br>　　掛斷電話后，秦愛國擦了擦滿頭的汗。</br>　　秘書連忙替他倒了一杯茶，看他喝下去后才試探問：“廠長，王區(qū)長怎么說？咱們鋼鐵廠還有救嗎？我們可是國營廠子，真要讓那些私人廠子把我們擠垮，那也太丟臉了。”</br>　　秦愛國深以為然，喝完茶后憤憤道：“王區(qū)長讓我們想辦法自救，如果一個月后還解決不了問題，上面就會公開招標賣掉鋼鐵廠。”</br>　　“什么！”秘書大驚失色，“秦廠長，那您快想想辦法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