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
有人上榜,自然就有人落榜,青山書院里,上回考過了縣試的,少說也有幾十上百人,然而院試一刷,至少就有一半的人落榜了。
因著現(xiàn)在交通實在不方便,來回一趟江州要四五天,加上回落水村的話,就要更久了,劉大爺他們便沒有回去報信,而是托了同是江州的學(xué)子,幫忙把劉延寧過了院試的好消息帶回去。
其實就算不托人帶信,李氏她們見落榜的考生回去,自家兒子沒回去,就能猜到他是考過了院試,這會兒就在省府準(zhǔn)備府試。
但劉大爺想讓大家伙早點知道,他們家延寧這回又是頭一名,而且聽人說,他們這兒數(shù)十年沒出過這么年輕的案首了,據(jù)說上一位考取案首的少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官了呢!
劉大爺當(dāng)時打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激動的半宿沒睡著,按理說,自家能供出個秀才或者舉人,已經(jīng)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了,可倘若祖上冒青煙,能保佑大孫子當(dāng)官,豈不是更好!
想也知道,劉大爺當(dāng)然不會一個人激動,肯定要分享給大家伙的,這才急吼吼托人給家里帶信。
方家也沒人回去,他們就父女倆在這兒照顧方永順,更走不開了,便也學(xué)著劉家托人帶信回去。
一眨眼,府試又到了,比起緊張的方家父女,劉青他們算得上氣定神閑了。
劉延寧先前縣試得頭一名還沒什么,就江州那么大點的地方,他們誰也不敢拿一個縣試案首當(dāng)回事,畢竟整個省府里,縣試案首加起來也有幾十個了。
院試案首可就不一樣了,雖然不是所有過了縣試的考生都來省府考府試,可至少也有三分之二地區(qū)的考生像他們江州一樣,要早早來省府考院試府試,而且每屆科舉,院試和府試的案首,大多出自省府的讀書人,考上秀才的考生中,也是省府的占大多數(shù)。
可見省府的讀書人就是比他們小地方的厲害。
然而這一次劉延寧成了院試案首,比省府那些備受矚目的天子驕子都要厲害些,想必只要他好好發(fā)揮,府試就算不拿頭一名,平安考過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劉家人現(xiàn)在是對劉延寧充滿信心,也不忐忑了,劉大爺甚至滿門心思琢磨著回去要擺幾桌宴,要訂個黃道吉日去告列祖列宗這個好消息,劉二叔在旁邊安撫著方父。
方永順同劉延寧不一樣,他縣試排名還好,院試考完卻排到了幾百名開外,現(xiàn)在考府試自然就十分危險了。
府試的三場考試也全部考完,縱然劉青他們精心照顧,劉延寧還是不可避免的瘦了十幾斤,本來就清瘦的身形,現(xiàn)在還在長個子,這一瘦就更顯得跟竹竿一樣了。
把劉大爺他們心疼的,不停地念叨回去后就叫蔣氏殺雞,家里那么多只雞,兩三天殺一只,也夠吃一兩個月了,給孫子好好兒補兩個月,把肉給養(yǎng)回來。
劉延寧這次沒有接話,因為他實在是精疲力盡,剛考完的頭幾日,都是在床上睡過來。
好在他正年輕,睡幾日至少精神狀態(tài)是好很多了。
從劉延寧去考最后一場開始,劉青就跟著劉大爺他們開始收拾行李,這一次甭管考上不考上,他們都不準(zhǔn)備待下去了,因為過了府試,那就是秀才了,這可是大喜事,父母官會派官差,敲鑼打鼓的去每一位秀才的家中報信。自然就沒必要在這兒等下去,浪費錢財。
院試和府試加起來歷時三個多月,剛好是從春天過渡到夏天,厚重的棉衣脫下來,換上了輕薄的夏裝,因此回去的時候吃食是沒有帶了,衣裳卻又捆了不少,行李依然很多。
劉大爺心情好,收拾行李的時候瞧見劉青去年做的衣裳,今年袖子就短了些——其實也不是短,劉青覺得剛剛合適自己,但這兒的女子穿衣裳,都要寬大的恨不得把腰和手都遮住才好。
二孫女現(xiàn)在個子越長越高,比大孫女都高出半個頭了,是個大姑娘了,現(xiàn)在大孫子考完科舉,這要是考上了秀才,二孫女也能說好婆家了。
劉大爺這么想著,只覺得自家的喜事是一件接一件的來,心里頭十分歡喜,便笑道:“青青這衣裳又短了,過幾日回去的時候,叫你哥帶你去街上逛逛,扯幾塊自己喜歡的布,回家叫你娘給你做幾身新衣裳。”
雖然他們家收拾了東西,但方永順還沒有緩過勁來,不方便上路,兩家人既然是一起來的,對方又是孫子的同窗,劉大爺自然不好丟下人家先回去,便約好了等過幾日,方永順身子好了,兩家再一起上路。
劉青早就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但是劉大爺他們對這兒人生地不熟,自己不敢出去,也不敢讓她出去,現(xiàn)在她哥總算考完了,等休息好了,就能帶她出去放風(fēng)了。
拘了兩三個月的劉青,現(xiàn)在聽到這消息,自然高興了,笑瞇瞇的問:“爺打算給我多少錢去買東西?”
劉大爺向來嚴(yán)肅慣了,不茍言笑的一個人,別說孫子孫女們怵他,就是強悍的蔣氏和王氏,在他跟前也不敢大聲的。
以前,這些孫輩中,也就劉延寧不怕劉大爺,祖孫兩在一起有很多話聊,堪稱親近,但劉延寧性情端方,在長輩跟前更是繃得一本正經(jīng),甚少說笑,現(xiàn)在敢同劉大爺開玩笑的,也就劉青一人了。
劉青以前也覺得劉大爺太過嚴(yán)肅,接觸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也還好,劉大爺其實比蔣氏好相處些,大概是大老爺們不愛計較那么多,像這種開口就問劉大爺要錢的話,劉青是不敢當(dāng)著蔣氏的面問,拿不到不說,恐怕還要被她教育一頓。
聽到這種話,劉大爺就不介意了,本來就是他說了給孫女買衣裳,孫女兒長得好看,自家有條件自然希望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更何況家里這賺錢的法子,也是孫女兒想出來的,有功勞在里頭,給再多也是她應(yīng)得的。
劉大爺自認(rèn)為他這個大家長當(dāng)?shù)纳跏枪剑麄兗页诵┬〉哪Σ粒瑤讉€妯娌間計較別人干的活比自己少,心里不舒坦以外,還真沒有出過大的矛盾,不像村里別的人家,吵鬧的都不像樣了,連村長過年的時候都夸他家當(dāng)?shù)煤茫尨蠹一飪憾枷袼麑W(xué)習(xí)呢!
在他心里,孫女確實比不上孫子,可也是他們老劉家的姑娘,又為家里幫了這么多忙,也該讓她開心開心。
因此劉大爺也笑瞇瞇的反問道:“你想要多少?”
看樣子是劉青要多少他給多少了。
“爺給多少我拿多少唄。”劉青深諳問長輩要錢的正確方法,掰著手指算道,“不過要買的東西可不少呢,奶他們沒來過省府,給他們帶點特產(chǎn)回去,還有小五他們最喜歡吃東西了……”
劉大爺聞言便豪氣的道:“好,到時候給你二兩銀子,想買什么隨便買。”本來劉大爺沒打算給這么多,大概是想到上回清明節(jié),孫子孫女給他們老兩口買的東西,估摸著也花了幾百上千文,現(xiàn)在索性多給點,也算是補償他們。
劉青也沒想到劉大爺一下子這么豪爽,眼睛一亮,笑瞇瞇的道:“那到時候再給爺買幾兩煙絲,看看省府的煙絲是不是比咱們家的香。”
劉大爺卻擺手,笑道:“我就不用了,家里的都吃不完,放太多要受潮了。”
劉青想了想,點頭道:“也是,說不定哥哥明年還要來省府呢,到時候再買也不遲。”
若是明年再來,那就是過來考鄉(xiāng)試了,鄉(xiāng)試過了便是舉人,像他們江州縣,每次鄉(xiāng)試都很難得才出一兩個舉人,真能成為舉人的,就算沒做官,在他們江州也都成了大戶人家,進(jìn)出知縣府邸,已經(jīng)稱得上門第之家了。
劉大爺想想自家孫子成了舉人,他當(dāng)上老太爺,也有人追著去他們家拜訪的場景,心里頭就一陣激動。
說完這個話題,劉青頓了頓,又道:“對了爺,我聽小柳說她哥身子還不好,方大叔去外邊打聽了,說很多人讀書人考完都喝銀耳紅棗補身子,方大叔現(xiàn)在急急忙忙,也不知道去哪兒買這個……咱們帶過來銀耳還剩了好多,哥哥都沒吃完,你說要不要送一份給方大叔那兒?”
劉大爺聞言有些奇怪:“竟然有這事?你方大叔怎么也不找我,咱們延寧每日都要喝的,他們又不是不知道。”
劉青心想大概是因為方父打聽到了銀耳的價格,才不好意思開口,南方?jīng)]有的東西,人家從北邊運過來賣,在這個交通極為不便的時代,成本十分高昂,價格賣得不知有多貴。
他們家要不是安氏娘家托人去北邊帶過來的,自家也舍不得買這么金貴的東西。更何況方家的條件還不如他們家,他們老劉家里的田地也多,出息還好,現(xiàn)在又賣茶葉蛋,每個月的進(jìn)項多了好幾上十兩銀子,而方家就是普通的農(nóng)家,或許比旁的農(nóng)家殷實些,但還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劉家的。
銀耳這玩意那么金貴,他們哪里吃得起?
方父也不是能厚著臉皮占人家便宜的人,自家出不起錢,自然不好意思向劉大爺他們開口了。
劉青沒說話,劉大爺轉(zhuǎn)念一想也明白了,笑道:“你哥哥和方家的孩子既然是同窗,自當(dāng)互相照顧,咱們家銀耳雖然不多,但是勻一碗給他家也是夠的,索性就剩這幾日了,晚上你煮銀耳的時候,就多煮一份,叫方家丫頭送過去罷。”
劉大爺想的比劉青還周到些,劉青原是覺得她哥畢竟和方永順是同窗,關(guān)系好像還比旁的同窗親近些,她哥帶她去過方永順家,方永順?biāo)麄円瞾磉^她家,走動也算親密了。
既然關(guān)系好,現(xiàn)在方家有難處,她不知道還無所謂,知道了,也明明自家可以伸手援助,卻仍是裝聾作啞的話,未免顯得太過冷漠了。
這個時代都講究人情味,不管這銀耳紅棗方永順吃了能不能好,但現(xiàn)在是方家需要,他們劉家有,那怎么著也該表示一番。
不過劉大爺讓她煮好了再讓方柳送過去,自然顯得他們家更是真誠了。
劉青點點頭,心里記下來,以后也要學(xué)著這樣做,既然做了好事,就要發(fā)揮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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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永順連喝了兩日的銀耳湯,就能起床走動了,方父激動的不行,向劉大爺和劉二叔道完謝,又拉著劉延寧和劉青兄妹千恩萬謝。
他是真沒想到,兒子的同窗,竟會把如此珍貴的東西勻出來,真真是救了他兒子一命啊!
劉青也沒想到,方父竟會感動成這樣,把方永順下床走動的功勞都?xì)w功于她送的那碗銀耳湯了。要她說,方永順歇了好幾日,本身又是年輕,恢復(fù)能力快,現(xiàn)在能下床走動很正常啊。
方父卻不管劉青心里所想,對劉家人道了謝,回屋又同他兒子商量,夸兒子果真沒結(jié)交錯人,現(xiàn)在救了兒子一命,可不能就這么嘴上道謝,等回了家,一定要找個日子,一家人帶了禮物去劉家登門道謝。
方永順本身也是端方嚴(yán)謹(jǐn)?shù)娜耍瑢Ψ礁傅脑捵匀粵]有異議,父子倆就這么說定了。又說他現(xiàn)在身子恢復(fù)得差不多,也該準(zhǔn)備上路了,本來他們一家三口,在城里多住一日,就要多花好些錢,現(xiàn)在還拖累著劉家?guī)卓谌艘驳戎约海瘜嵾^意不去。
方父心里也過意不去,因此雖然還心疼兒子,但還是同意了,出門又去同劉大爺和劉二叔商量。
劉大爺索性定了第三日啟程,他答應(yīng)讓孫子孫女出去逛一逛的,便留了一日功夫,剛好也讓方永順多養(yǎng)一日。
于是第二日,劉青不客氣的拉著她哥去街上買買買,除開劉大爺給的二兩銀子,她哥身上本來就還有錢,加上他們出門的時候,李氏又往他們兄妹身上塞了些零用錢,現(xiàn)在劉青是個小富婆,可以在城里隨便買了。
劉青不想再吃硬邦邦的干糧了,就在街上買了些上路的吃食,給他們家包括蔣氏王氏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挑好了禮物,不是很貴重的東西,本來她想給熊孩子們買玩具,但是親哥說他們開蒙了,給他們買兩支好些的毛筆更好,劉青就只能給熊孩子們點蠟了。
除了家里幾個兄弟和叔父,剩下的人都是劉青給挑的禮物,她特別省事,給女孩挑統(tǒng)一樣式的頭繩,頂多顏色有差別,給李氏蔣氏她們買的簪花也款式差不多。
給她師傅挑禮物的時候,劉青想到再過兩個月,大花姐的孩子也要生了,又買了副漂亮的年畫娃娃,大花姐的頭一胎,想必都想要個兒子,買年畫的小販拍著胸脯保證這年畫掛墻上,能招來個兒子。劉青不信這個,但是給大花姐討個彩頭也是好的。
大肆采購一番,兄妹倆愉快的打道回府了。
回到院子,沒跟他們兄妹出去逛街的方柳,正在院門口張望,劉青買頭繩的時候多買了兩根,一根給高梅,一根給方柳,這會兒見了小姑娘羨慕的瞧著自己,便隨手把頭繩給她了,小姑娘一臉驚喜,倒也知道頭繩不貴,爽快的收了,一邊道:“青青,等回了家,我找我娘要了錢,也給你買頭花戴。”
劉青愿意同方柳來往,便是因為她這爽朗的性子,大方,也不愛占人便宜。
其實方家人的家教都不錯。
劉青想了想,道:“你知道我不愛戴頭花的,你要是有了錢,到時候來城里找我,咱們?nèi)ソ稚腺I好吃的。”
方柳也喜歡吃的,聞言便點頭道:“行,到時候我請你吃。”
劉青和她哥就逛到下午才回來,考慮到明天一早要出發(fā),劉青他們累了一日,明兒起床肯定受累,方柳便沒要劉青做飯,讓她搬個凳子在灶房坐下,一邊歇著一邊指揮她炒菜。
方家人口少,種的地卻不少,方父兩口子整日兒在地里,方柳自從她姐姐出嫁后,小小的姑娘就得開始做飯了,干家務(wù)活的時間比劉青長,做事也比劉青麻利,唯一比劉青差的,就是她不知道炒那么多花樣的菜。
但因為方柳做飯也上了手,劉青坐在旁邊指揮得也輕松。
天還沒黑,兩家人就吃了飯,方父和劉二叔結(jié)伴去請了屋主過來交接,明兒天剛亮他們就要出發(fā),到時候再來退房,萬一有個掰扯不清,就耽誤功夫了。
屋主就在前邊那條巷子里,聽說典自家屋子的書生成了十多年來他們這兒最年輕的案首,那個時候屋主還拎了塊肉過來慶祝了,當(dāng)然留下來吃了頓飯,關(guān)系處得還不錯。
見劉二叔和方父里喊,屋主馬上就過來了。
兩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屋主家的東西一件沒少,屋主檢查過后,也放心了,又笑說欣賞兩家的為人,他們這才租半個月,退房的話他愿意再退半個月的租子給他們,讓他們兩家明年考舉人的時候,再典自家的屋子。
屋主心想那方家的書生就不說了,劉家這少年可真不一般,如此年輕的院試案首,府試想必也有好成績出來,聽說少年在他們老家的縣試也是案首,再加一個府試案首的話,就是小三元了。
讀書人也最講究好彩頭,小三元這幾個月考科舉,都住在他家屋子里,連帶著他們家風(fēng)水都好起來了,他到時候再抬一抬價,有那錢多的讀書人,肯定也愿意來。
況且明年再是鄉(xiāng)試了,劉家這少年年紀(jì)小歸小,卻不驕不躁,比他看過的好多書生都強,說不定還能當(dāng)上解元呢,這解元住過的屋子,那更是風(fēng)水寶地了,往后他家屋子肯定很槍手。
屋主心里頭已經(jīng)樂開了花,面上十分和氣又熱情,他這么客氣,兩家人自然千恩萬謝,驚喜的接了退的錢,對屋主的招攬連連應(yīng)了。
劉青在旁邊聽得挑眉,心說這屋主還挺有眼光,這不就是最初的廣告效應(yīng)嘛。
當(dāng)然她哥也是厲害,被人這么看好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電腦一直登不了晉江,用手機更的,可能排版有點問題,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