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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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岑收回望向荼雅的目光,垂眸苦笑了一下,索性棄了酒杯,撈起一旁的酒壺,揚(yáng)起頭大口大口的喝了個痛快。
“王叔,你說我們赫連家的男子是不是注定了情路坎坷?越是愛得深,便越是愛得卑微、愛得苦,而最后還鮮少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父皇是這樣,太子哥是這樣,如今就連我……都說情之一字是命里的劫難,一旦遇上了便掙不脫,逃不掉,所以能夠得到幸免的三哥和五弟,一個游戲花叢,不知情為何物;一個冷心絕情,視女子為無物!呵——”
他抬起醉意朦朧的眼,看著對面不免心有戚戚的赫連灃,自嘲的笑道:“王叔問我當(dāng)初為什么不弄假成真,因?yàn)椤遗滤尬遥』蛟S有的人覺得,哪怕讓所愛的人恨自己,也總好過她忘了自己,可是我不一樣,比起她不愛我,她恨我似乎更能讓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心甘情愿的成全了太子哥的帝王夢,然后看著她受盡煎熬和委屈,卻依舊無怨無悔的陪伴在那個不愛她的男人身旁。”
赫連岑握拳敲打著心口的位置,喘息著道:“王叔,我這里好難受,好痛,也好累,我該怎么辦?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
其實(shí)赫連灃很想告訴他,只有愛錯了人才會覺得累,覺得痛,而愛上了對的人感受到的只有幸福和歡樂。可是在沒有到達(dá)終點(diǎn)之前,誰又能知道誰是對的人,誰又是錯的人呢?
“罷了,如果當(dāng)真無法放棄,倒不如堅(jiān)持下去看看,畢竟對一個人的感情若能輕易放棄,世間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癡男怨女了!”
赫連灃語重心長的說完,分別給自己和赫連岑倒?jié)M了酒,舉杯道:“來,我們姑且不論借酒是否真的能消愁,今晚就不醉不歸了!”
“不醉不歸!”
除夕之夜相思難寄的又何止赫連岑一人?
吃過年夜飯后,封青越耐不住封夫人對他喋喋不休的念叨,拿著酒壺獨(dú)自來到了院落中庭。月色如霜,撒照在男子英挺的身上,仿佛籠罩了一層潔白的芒。他尋了一塊假山石坐了下來,抬頭望著如勾的彎月,耳邊徘徊不去的是封夫人剛才的苦口婆心。
“你說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不著急成家呢?這和你一起的張家的公子、李家的少爺都先后娶了妻生了子,就只有你——少時風(fēng)流玩鬧便也罷了,長大了怎么還這么沒有正形?你父親已經(jīng)隨皇上遠(yuǎn)赴崤關(guān),死生無常,你而今連個子嗣都沒有,如果出點(diǎn)什么意外,是想讓我們封家斷了香火么?”
“娘,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要是有了子嗣,我的死活就不重要了?”封青越挑起了眉,故作傷心的道:“……我究竟是不是親生的啊?怎么這么不招你待見呢?”
“你這個混小子,就知道挑你娘親的話!”
封夫人薄怒的樣子還殘留在腦海,封將軍離京時的面孔便又浮在了眼前。他望著自己的獨(dú)子,欲言又止了半晌,終是化作了一聲輕嘆,眉目之間難掩對他的擔(dān)憂和失望。封青越一直以為,封鄂是在痛心他欺瞞圣上被打入天牢的事情,如今想來,封鄂大約是失望于他的固執(zhí)不肯娶門當(dāng)戶對的女子為妻。
娶妻成親,綿延子嗣,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他迫在眉睫的大事,而曾幾何時,他可是離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fēng)流公子,旁人都說封家?guī)状鷨蝹鳎搅怂@里保準(zhǔn)能開枝散葉了!
想到這里,封青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從傾心于鳳七尋之后,他似乎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踏足青樓楚館一步了。原以為自己是情場浪子,駐足風(fēng)月不留心,如今才恍然自己到底是應(yīng)了那句古話——多情原是專情人。
突然,一身黑袍的媚嬈從天而降,落在了封青越對面的山石上,翹著二郎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揚(yáng)起頭咕咚幾口,便把里面的酒喝了個精光。
封青越瞧著突然而來的不速之客,好看的眉頭擰起了一個疙瘩。
媚嬈把空空如也的酒壺丟到他的懷里,咂巴咂巴嘴道:“果然是好酒,不過封大太醫(yī),這大過年的,你不好好承歡父母膝下,跑到這寒風(fēng)冷夜里……借酒澆愁?”
封青越收起表情里的落寞和戚然,縱身跳下了假山,一邊向屋子里走去,一邊語氣不悅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不是在天牢里嗎?怎么會來我府上?”
媚嬈三步并作兩步,擋在了封青越面前,“我的任務(wù)就是保護(hù)你呀,你既然已經(jīng)被人救出了天牢,我自然也不會在那里呆著了,所以我便來找你了!”
封青越抬眸睇著一臉淺笑的媚嬈,“找我做什么?我既已出了天牢,便不需要你的保護(hù)了,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大可以回家團(tuán)圓去了!”說罷,便側(cè)身從她旁邊走過。
“……我沒有家。”女子的聲音在他背后淡淡響起。
封青越頓住了腳步。
“從我父母被殺,我楚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有家了……我勤學(xué)武藝,學(xué)習(xí)各種本領(lǐng)和技能,唯一的念頭便是報仇,可是如今大仇雖然得報,我的父母卻不能死而復(fù)生,而我的家……也永遠(yuǎn)都回不來了。”
封青越回頭看向一臉悲愴的媚嬈,“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媚嬈,或者說對于一個遭遇滅門之災(zāi)、人生全靠著復(fù)仇的信念來支撐的人來說,任何話語上的安慰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這是他第一次聽媚嬈說起她的故事,原來她姓楚,原來她所背負(fù)的,遠(yuǎn)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媚嬈倔強(qiáng)的別開臉,“你沒必要道歉,我這么說并不是為了要博取你的同情。”
“我也不是要同情你,我只是覺得往事已矣,過去的痛苦或者美好,該放下的就放下吧!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像你這么好的姑娘,一定還會有機(jī)會擁有另外一個家,一個疼你愛你的人用他的雙手和你共同創(chuàng)造的一個家……”
封青越這番話是發(fā)自心底的,只是在媚嬈聽來卻恁的刺耳。她抿了抿嘴唇,不由分說的上前揪住了男子的衣襟,柳眉倒豎著喝道:“封青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