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謝小白的目光，重新落在唐寧臉上，“娘親，你怎么也叫我無常大人，我不喜歡這個(gè)稱呼。”
    唐寧想起他先前的話，說不愿意留在這里，不喜歡當(dāng)無常，立即話鋒一轉(zhuǎn)道：“是么？那我應(yīng)該如何稱呼你？”
    “謝素大人？”
    “神明大人？”
    “還是……阿素？”
    唐寧微笑望著他，他卻搖了搖頭：“都不好。”
    唐寧道：“那該叫什么？”
    謝小白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光彩忽然黯淡下去，輕聲道：“就叫我小白吧。”模糊的記憶里，似乎有誰就是這樣喚他的。
    他說完，晃晃腦袋，從唐寧懷里爬出來：“娘親，你想讓我?guī)兔Φ氖拢鞘裁矗俊?br/>     唐寧微微側(cè)過身，迦嵐的手落在她肩上。
    誰也沒有開口，但要說的事已經(jīng)很明確。
    唐寧問：“不論我說什么，你都會(huì)答應(yīng)嗎？”
    謝小白點(diǎn)點(diǎn)頭，乖巧模樣：“娘親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
    唐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著道：“我要暫時(shí)離開渡靈司。”
    “啊？”雪做的小人兒，屏住了呼吸。
    唐寧道：“是暫時(shí)。”
    “哦……是暫時(shí)。”謝小白抿抿嘴，看一眼迦嵐，又看一眼她，原地踱步道，“娘親要去哪里？既是暫時(shí)，那何日回來？”
    唐寧在他面前蹲下身，搖頭道：“何日回來，倒是不好說。”
    謝小白眨眨眼：“不好說可不行。”
    唐寧思量著：“約莫要花上三五日吧。”
    “三五日？這可太久了。”謝小白道，“是什么樣的事，要花上這么多時(shí)間。”
    唐寧失笑：“對(duì)神明來說，三五日也算久嗎？”
    謝小白聞言，手一伸，亮出了三根手指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娘親沒有聽過么？一日，便是三秋呀！那三五日，得是多少個(gè)秋？”
    他振振有詞，越說底氣越是十足：“總之，見不到娘親，一個(gè)時(shí)辰對(duì)我來說也是久的。”
    迦嵐站在椅子后，慢慢收起了懶散姿態(tài)。
    這奇怪的無常，論黏人，可比唐心那小子還嚴(yán)重。
    但他們?cè)缤硎且x開渡靈司的，不知道到那個(gè)時(shí)候，他會(huì)變成什么樣。
    滔滔不絕說了半天以后，謝小白下了定論：“不管怎么樣? 三五日是萬萬不行的。”
    唐寧學(xué)著他的樣子? 也伸手豎起了三根手指頭：“三天也不行？”
    謝小白遲疑著。
    唐寧放下了一根手指：“兩天呢？”
    謝小白還是不說話? 只面帶猶豫地看著她。
    唐寧又放下了一根手指：“一天？”
    晨起出門? 入夜即回? 好像還可以？謝小白暗忖著，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隨娘親同去！”
    那不管是三五日? 還是三五年，都沒問題了！
    他一把抓住唐寧的食指? 雙手握著道：“娘親，怎么樣？”
    唐寧有些驚訝：“你就這般不想留在渡靈司？”
    “不是！”謝小白連連搖頭? 大聲道，“我只是不想和娘親分開罷了！”
    唐寧道：“可你走了? 渡靈司的事怎么辦？”
    謝小白松開她，后退一步? 忽然狂奔至門口，朝外頭大喊道：“都進(jìn)來！”
    話音未落，腳步聲整整齊齊地響起來。
    一群白衣人，很快便魚貫而入，像青天白日突然下起了雪。
    唐寧一下站起來。
    這些人，看起來可真像換了衣裳的謝玄。
    “無常大人。”他們齊聲喚道? 向面前的白衣小童子彎下了腰。
    聲音倒不像。
    唐寧退到了迦嵐身邊：“你看出來了嗎？”
    迦嵐頷首? 望著前方道：“兩個(gè)無常，是以對(duì)方的樣子做的器靈。”
    阿吹那幾個(gè)，雖然瞧上去要比謝小白模樣年長(zhǎng)，但他們都是一樣的小孩面孔，甚至于連五官都有許多相似之處。
    而謝小白的器靈，和謝玄幾乎一般無二。
    牽著器靈的手，謝小白道：“娘親你看，他們已經(jīng)有了神識(shí)，可以替我辦事了。”
    言罷，他又道：“對(duì)了！還有阿吹呢！”
    “我總算知道，阿玄為什么將他留下來了！”
    他興高采烈地走過來：“阿玄一定是記得，我不想當(dāng)差，所以特地留下了他最偏愛的小器靈，來幫我打理渡靈司！”
    他大笑，爬上椅子，高高站在那道：“你們幾個(gè)，可見過阿吹了？”
    器靈們齊齊點(diǎn)頭。
    謝小白道：“那好，從今以后，你們見了阿吹，便等同見了我！他說什么，你們便……嗚……嗚嗚……嗚……”
    話音戛然而止。
    迦嵐捂住了他的嘴：“我的無常大人，你是沒有見過阿吹嗎？”
    看見他的動(dòng)作，一群器靈全瞪大了眼睛。
    迦嵐放開手，謝小白跳下了椅子：“怎么？你看不起阿吹？”
    “看不起。”
    “……”
    沒料到他會(huì)如此直白，謝小白怔了怔，過了會(huì)才道：“可阿玄特地留下了他……”
    迦嵐不以為然地道：“你方才不是還在說，謝玄是個(gè)蠢貨？蠢貨做事，哪有緣由？說不定，他留下阿吹，只是一時(shí)興起而已。”
    “不會(huì)吧……”謝小白反駁著，語氣卻很猶豫。
    他看向了唐寧：“娘親，你覺得呢？”
    小童子的眼神，充滿期盼。
    唐寧摸摸他的頭道：“旁人說的話，再如何，也比不過自己親眼所見。阿吹是個(gè)什么樣子的器靈，你先前不是全看見了嗎？”
    謝小白回憶著，面露嫌惡道：“阿玄怎么會(huì)喜歡那樣的器靈？”
    “哭哭啼啼，一點(diǎn)都不像器靈！”
    好的器靈，理應(yīng)全像他的一樣。
    嘆口氣，謝小白擺擺手，讓才進(jìn)來的一群器靈全退下去。
    “娘親，你到底為什么要離開渡靈司？”
    話一出口，謝小白便察覺了不對(duì)。
    他一直說唐寧是個(gè)人，而人自然是不能留在渡靈司的。
    眨眨眼睛，他抱住了唐寧：“若不要緊，我讓器靈去替你辦，如何？”
    唐寧的目光，落在門口。
    那些鮮血般的曼珠沙華，已經(jīng)開到了門邊。
    她輕聲道：“讓器靈去辦，恐怕不妥。”
    “為什么？”
    “我要送友人歸家，耽擱不得。”
    “友人？”謝小白仰著臉，“是那幾個(gè)人嗎？”
    他一說完，便拉著唐寧往門外去：“好，我們一起去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