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駱瑭的話,讓韋如夏意識到她和胡吟吟的對話被他聽到了。她倒也沒有被偷聽的窘迫,低頭思考了一下后,對駱瑭說。
“我們熟不熟其實是取決于你的。”
韋如夏說話時,臉仍然有些透著粉的紅,毛茸茸的碎發(fā)下,淺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駱瑭,像小動物一樣的純良。
她話里的意思是,她是想和駱瑭變熟一點的,但駱瑭好像不愿意。
駱瑭體會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他垂眸看著懷里的韋如夏,長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個半圓形的剪影。
駱瑭說:“我挺平易近人的。”
韋如夏:“……”
在地鐵上梳理與“平易近人”的駱瑭的關(guān)系,下地鐵后,韋如夏就開始思索如何與父親獨處。
但說實話,她并不想和韋子善獨處,只想躲著他。
駱瑭與韋子善還是不一樣的,駱瑭頂多算是有些冷淡,而韋子善則是厭惡她厭惡到了骨子里。
韋如夏也不過十六歲,還沒有成長到能硬著頭皮去討好一個厭惡她的人的地步。
好在在她到家后,奶奶就打來電話告訴她,韋子善去醫(yī)院幫她的忙了。她怕她自己在家沒法吃飯,給她點了外賣。
望著大門的密碼鎖,韋如夏松了口氣,開門回了家。
吃過外賣后,韋如夏去閣樓的書房做作業(yè)。今天第一天開學(xué),作業(yè)沒有多少。但韋如夏以前讀的高中,和安城一中的教材不太一樣,韋如夏基礎(chǔ)不牢,做起來還是費了些功夫。
等做完作業(yè)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而九點多,奶奶和韋子善還沒有回來。
將韋子善都叫去幫忙,可見今晚會很忙。韋如夏沒有給奶奶打電話添亂,洗澡刷牙后,就上床睡了。
韋如夏睡眠質(zhì)量一向不錯,但誰料半夜被渴醒了,她起身下了樓。
剛走到樓梯前,韋如夏就看到了客廳里還有燈開著。她往前走了一步,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的李夙和。
李夙和身材有些瘦削,柔和的燈光下,照得她背影孤寂而蒼涼。
“奶奶。”韋如夏輕喊了一聲。
客廳里發(fā)呆的李夙和,聽到聲音后,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韋如夏。她表情沉重復(fù)雜的臉上,牽了一個笑,問道:“怎么起來了?”
“有點渴。”韋如夏說著,走到餐廳,倒了兩杯水后,端到李夙和面前,就勢坐在了她的身邊。
甫一坐下,她就聞到了李夙和身上的消毒水味。
韋如夏看著李夙和,問道:“那個奶奶身體還好嗎?”
手放在杯子上,李夙和看著杯中蕩漾的水面,表情平靜地說:“去世了。”
微張了張嘴,韋如夏說:“抱歉,我……”
“沒關(guān)系呀。”李夙和笑著打斷了韋如夏,她抬手將韋如夏耳邊的發(fā)絲別到耳后。頭發(fā)放下來時,韋如夏的眉眼也柔和了很多,看著稚嫩而有朝氣。
她才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我們都到了這個年紀(jì)了,奶奶不能陪你很久。你該怎么辦?”
韋如夏第一次體會到生離死別,是在她媽媽去世的時候。
這種事情,不像是坐地鐵,坐過一次后,第二次就不會恐慌。它只會提醒你,你擁有的越來越少,你距離孑然一身越來越近。
韋如夏眼角有些癢,她的心像是被架在烈火之上,火苗舔得她有些疼。
“我會好好和爸爸相處的。”她說。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夙和眼中聚集起的濃霧一下消散,她握著韋如夏的手捏了一下,輕輕一笑,說:“時間不早了,去睡吧,我明天送你去上學(xué)。”
“你明天早上多睡一會兒吧。”韋如夏說,“我可以和駱瑭一起坐地鐵。”
提到駱瑭,李夙和笑容加深,問道:“你和駱瑭現(xiàn)在是朋友了?”
韋如夏想起今天和駱瑭在地鐵上的對話,她模棱兩可地回答了一句:“他挺平易近人的。”
顯然,那晚李夙和不光和韋如夏談過話,也和韋子善談了。甚至在李夙和在的這幾天,韋子善竟然答應(yīng)同她們一起吃飯了。
她和韋子善對奶奶的愛都深,就像奶奶愛他們一樣。
在胡吟吟的百般安利下,韋如夏加入了漢服社團。但她第一次看到漢服,還是周四下午最后兩節(jié)社團活動的時候。
安城一中有很多社團,學(xué)校批準(zhǔn)的社團活動時間是周四下午最后兩節(jié)課。而所有社團的社團辦公室,都安排在了藝術(shù)樓上。
胡吟吟帶著韋如夏和社團里的人打了個招呼,她也果然沒騙人,社團里全是些身嬌體軟的小姐姐。
今天的社團活動,主要是商量九月底在安城明宏活動中心舉辦的漫展上表演的劇本。劇里共需要兩個男的,一個定的是胡吟吟的男朋友許賢,另外一個就定了剛剛加入社團的韋如夏。
對于這個安排,韋如夏有些措手不及。
“就穿著衣服上去耍帥就行了,劇情很簡單,你也沒有幾句臺詞呀。”胡吟吟邊安慰著韋如夏,邊帶著她下樓。
“行。”韋如夏接受了胡吟吟的安慰。
在她說完后,兩人就走到了二樓的舞蹈房,胡吟吟看了一眼舞蹈房內(nèi)一眼,輕輕地“哇”了一聲。
舞蹈房內(nèi),一個身穿黑色緊身體操服的女生正在練舞。跳舞的女生,身材是真好啊,前凸后翹。
一個動作完成后,女生的視線放到了韋如夏和胡吟吟所在的方向。
不僅身材好,長得也好。
“她就是駱瑭的緋聞女友李雅雯。”胡吟吟和韋如夏八卦道,“駱瑭這次好像來真的,為了李雅雯和體校的人打了好幾次了。”
也不怪駱瑭動了凡心來真的,她看了這個女生都喜歡,南方的妹子是真水靈啊。
現(xiàn)在還是白天,舞蹈房內(nèi)也能看清楚外面。李雅雯先看了一眼胡吟吟,后來視線落在了韋如夏身上,隨后,定格在了她的雙腿上。
練舞的本身就身材挺拔,姿態(tài)里就帶著股傲氣。當(dāng)她看到韋如夏的腿后,李雅雯眼皮一垂,將腿放下,起身去了另外一個她們兩人看不到的地方練舞去了。
剛剛她那表情動作,胡吟吟看了全程,她皺了皺眉頭,說道:“她這是什么意思啊?就算真是駱瑭女朋友,也不用這樣看人吧。”
韋如夏也感受到了李雅雯的輕蔑,在輕蔑里,似乎還有些敵意。
她都不知道她哪兒來的敵意。
沒再管李雅雯,胡吟吟問韋如夏:“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嗎?”
韋如夏對安城不熟,她搖搖頭說:“沒有。”
“哎。”胡吟吟嘆了口氣,說道:“我家離安城太遠了,周末我爸媽又不讓我跑遠,都不能跟你約冰淇淋了。”
胡吟吟的家在安城很遠的小縣城,她平時都是住校,周末的時候她父母才來接她回家。
“市區(qū)有什么好玩兒的地方嗎?”韋如夏問。
“當(dāng)然有了。”胡吟吟說道,“金廷國際就挺好玩兒的,里面有彩妝店,品牌服裝店,電影院,電玩城,還有各種好吃的地方,簡直是天堂!”
韋如夏問:“里面有餐廳嗎?就是有安城特色菜的那種餐廳。”
聽了韋如夏的話,胡吟吟一臉找到知己的表情,嘿嘿一笑道:“沒想到你也是吃貨。當(dāng)然有啦,玉榮私房菜家的安城菜,特別正宗,我經(jīng)常過去吃。你想去吃嗎?”
兩人說話的功夫,已經(jīng)出了藝術(shù)樓,韋如夏伸手遮陽,點頭說:“想去試試。”
“你奶奶陪你嗎?”
“我奶奶的朋友周六出殯,我自己去。”
“你怎么去啊?”
“坐地鐵。”
雖說是第二次坐地鐵,但卻是韋如夏第一次獨自坐地鐵。周六是出行高峰,沒有駱瑭給她圈出的空間,她坐得并不輕松。
等到了金廷國際的站點,韋如夏從擁擠的地鐵上隨著人流走了下來。
金廷國際商廈是安城最大的商廈之一,韋如夏昨晚查了商廈地圖,知道商廈內(nèi)的餐廳都在商廈六樓。而當(dāng)她坐著電梯抵達商廈六樓后,就找不到方向了。
每一層都太大了,韋如夏順著六樓的室內(nèi)街道找了好幾條,都沒有找到玉榮私房菜。
在找了一會兒后,韋如夏看到了一條街道盡頭的電玩城,還有電玩城旁邊一條通道口處掛著的衛(wèi)生間標(biāo)志的牌子。
韋如夏朝著衛(wèi)生間走了過去。
周天電玩城里面人很多,看過去基本上都是年輕人,里面有機器的音樂聲,還有各種歡呼聲,吵吵嚷嚷的。
里面太過吵嚷,以至于韋如夏在走進通道后,才看到里面正有人在打架。
打架的只有兩個人,一個看著身體強健,另外一個身材頎長而單薄。身體強健的那個人正對著韋如夏,身材頎長單薄的少年則背對著她。
看身材對比,本是強健那個要贏,他先發(fā)制人,對著少年揮去一記重拳。少年身影一閃,借勢抬起右腿,一個飛踢放倒了強健男。
再然后就是他單方面地攻擊對方了。
少年動作干凈漂亮,出手快、準(zhǔn)、狠。黑色的t恤下,后背的蝴蝶骨隨著他拳頭的動作而上下。
在兩人旁邊,站著兩個男生一個女生。那兩個男生并沒有插手,應(yīng)該是和少年一伙兒的。那個女生則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顫著聲音去拉少年。
“別打了~”
駱瑭并沒讓她拉,在地上的許凌州求爺爺告奶奶地求饒后,他在他血肉模糊的臉上又補了一拳,才起身站了起來。
經(jīng)過這么激烈的打斗,駱瑭神色卻依然平靜。他抬手捏了一下指節(jié)后,身后突然傳來了韓竣松的聲音。
“哎,這不是我們班那韋如夏嗎?”
捏著指節(jié)的手微微一頓,駱瑭轉(zhuǎn)過了身。
通道口處,韋如夏站在那里,正往這邊看著。
“謝謝你。”李雅雯對駱瑭道:“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謝。”駱瑭視線放在韋如夏身上,對李雅雯說:“跟你沒關(guān)系。”
李雅雯表情一僵。
駱瑭說完后,起身走到了韋如夏面前。
看著少年的臉漸漸清晰,韋如夏突然意識到,原來駱瑭干凈清冷的臉與打架并不沖突。反而在打架時,透著股別人所沒有的斯文敗類感。
“都看到了。”駱瑭眼角處沾了一點點血,在他白皙的臉上,看著有些妖冶。
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打的那個人的。
“嗯。”韋如夏應(yīng)了一聲。
聽到她的回答,駱瑭喉間似是溢出一絲哼笑。
他看著韋如夏,將手伸進口袋,手指的輪廓在口袋里動了兩下后,掏了個什么東西出來。
是一根棒棒糖。
低著頭將糖紙剝掉,駱瑭抬手,把糖塞進了韋如夏的嘴里。
韋如夏看著他骨節(jié)處的血跡,一股水蜜桃味的清甜在嘴巴里彌散開來。
將糖紙慢條斯理地折疊好,駱瑭垂眸看著韋如夏,漆黑的雙眸如不見星的夜晚。
“請你吃糖,回去以后別亂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