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做人的格局(上)
    現(xiàn)在廊房中所有大臣心里都在想一個邏輯問題,如果不贊同“秦德威舉薦霍韜”,就等于不接受秦德威的“退讓”。
    那么秦德威將會“別無選擇”,就有可能再次親自下場。
    而對夏言、嚴嵩兩個在位閣老來說,簡直就是逼他們“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了。
    作為現(xiàn)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二閣老沒有豪賭的勇氣,不敢去賭秦德威親自下場后會不會成功。
    最近皇帝他神神道道的不太正常,萬一又吃藥吃多了,腦子抽了風(fēng),不顧年齡問題,真給秦德威加了預(yù)機務(wù),那該怎么辦?
    老資格大臣王廷相出面說和道:“諸君各讓一步吧!就推舉霍韜算了。”
    兩位閣老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也只說了一句“只聽諸君議論罷了”,然后就不再說話。
    那就沒別人出來反對了,今日大臣廷推的結(jié)果就是霍韜被舉薦入閣,然后會上奏給嘉靖皇帝。
    但眾人知道,這事基本就塵埃落定了。
    霍韜可不是前大學(xué)士翟鑾那種路人,是初代大禮議功勛僅存的大臣了,與皇帝有將近二十年“交情”,皇帝肯定不會否決霍韜。
    其實前大學(xué)士翟鑾本人也在廊房里,但從頭到尾沒人提起過翟鑾。
    這就叫幾家歡喜幾家愁,朝堂不只有打打殺殺,還是人情世故,比起無數(shù)人想打你,更可怕的是沒人想理你。
    正準備散場的時候,秦學(xué)士忽然又開口了:“我還有幾句話,說與諸公!”
    眾人登時都有點煩躁,今天這場廷推持續(xù)時間已經(jīng)夠長了,臨到結(jié)束,你秦德威竟然還想拖堂?
    秦德威大概也怕引起眾怒,趕緊長話短說:“皇上靜攝于西苑,雖有大臣侍奉玄修,但人數(shù)還是太少,不足皇上所驅(qū)使!
    趁著今日諸公都在,我認為應(yīng)該再舉薦人物入直無逸殿,增加侍奉玄修大臣人數(shù)!”
    有人問道:“有這必要?”
    秦德威答道:“自然是有必要的,第一,如今在入直無逸殿的勛戚已經(jīng)有郭勛、朱希忠、崔元三個了,我們文臣人數(shù)優(yōu)勢不明顯!
    第二,據(jù)我所知,皇上對文(青)章(詞)所求甚多,無逸殿諸公疲于應(yīng)付,還是增加人手為好!
    第三,入直無逸殿大臣里,閣臣之下有禮部尚書,禮部尚書之下應(yīng)再加一人,如此才顯得有梯次,便于陛下使用!
    第四,陛下移居西苑后,與翰苑多有隔絕不通,如此長久下去,對朝政不利,所以應(yīng)該從翰苑選拔人物去西苑侍奉陛下?!?br/>
    于是大家都聽懂了,簡而言之一句話,缺個在無逸殿給陛下寫青詞的翰林!
    對于增加人手入直無逸殿,眾人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秦德威所列舉出的幾條,都是不好反駁的。
    賣了房子給秦學(xué)士的兵部右侍郎詹榮先說話:“我看秦學(xué)士你就是合適人選,入直無逸殿也是人盡其才?!?br/>
    “不可以!”夏首輔和嚴閣老不約而同、異口同聲的說。
    如果讓秦德威入直無逸殿,天天守在西苑仁壽宮,那跟入內(nèi)閣有什么區(qū)別?反正不能讓秦德威天天守著皇帝當(dāng)政務(wù)顧問!
    秦德威打個哈哈,“我就算了,但入直無逸殿人選還是要從翰苑詞臣里選,我推薦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張璧?!?br/>
    所有人恍惚間有種熟悉的感覺,才發(fā)生半刻鐘不到的歷史又重演了?就差個“誰贊同,誰反對”了。
    如果不同意張璧這個人選,秦德威又又要親自下場?
    夏言怒道:“侍從大臣皆由陛下欽點,我們臣子豈能擅專?奏與陛下定奪就是!”
    秦德威就說:“理該如此!那么今日就先散了吧!”
    總算結(jié)束了,夏言很不爽的率先往外走。但走到門口時,他突然意識到,“散了吧”這句話,應(yīng)該由他這個首輔來說!
    而一聲不吭的嚴嵩則想的更深遠,如今無逸殿值班文臣理論上是四個人,三位閣老加一個禮部尚書的組合。
    假如讓秦德威又塞進一個人,那么入直無逸殿、侍奉皇帝的文臣總?cè)藬?shù)就增加到五人。
    而塞進來的新人加上禮部尚書張潮,秦德威就有兩個人了,占據(jù)無逸殿文臣總?cè)藬?shù)的五分之二!
    想到這個比例,嚴嵩頓時心驚,那不就跟外朝部院局面一樣了嗎?
    莫非這才是秦德威的真實目的?自己囿于傳統(tǒng)思維,只盯著內(nèi)閣一畝三分地琢磨的時候,秦德威考慮的卻是整個無逸殿!
    嚴閣老不禁暗暗嘆氣,自己的格局小了,這就是秦德威經(jīng)常說的那個詞“降維打擊”吧?
    出了西內(nèi)門廊房,夏言、嚴嵩、張潮向西,坐船過海去對岸的無逸殿值班。
    其他大部分大臣則向東,從西華門走到午門,再從午門轉(zhuǎn)向南出宮去。
    唯獨非水貨真品大學(xué)士秦中堂一路向東,要經(jīng)左順門入文淵閣。
    兵部右侍郎詹榮在左順門追上了秦德威,“你答應(yīng)過的巡撫,可以兌現(xiàn)了否?”
    秦德威只覺得腦殼疼,“你這格局也太小了!都幫你謀到兵部侍郎了,你怎么還惦記著巡撫!別人當(dāng)巡撫的,都想著入朝做侍郎!”
    以如今官場觀念,同樣是三品的話,實職侍郎比巡撫要高一點點。
    詹榮嘆道:“即便貴為侍郎,在朝中也是唯唯諾諾處處小心,上有正堂,下有分司主管,侍郎就是擺設(shè)。哪有出外鎮(zhèn)守一方,一言九鼎一呼百諾來的威風(fēng)爽快!”
    秦德威被糾纏的沒辦法,賭氣說:“據(jù)我所知,北虜各部聚集,有大舉南侵之意,讓你去做大同巡撫,你敢去嗎!”
    詹榮毫不猶豫的答道:“有何不敢?”
    秦德威驚了,大同那種極其要害的地方,你也敢胡亂答應(yīng)?
    在當(dāng)今大明北部防線上,大同和宣府經(jīng)常合稱為宣大,距離京師很近又直面北虜最強盛的部分,說是天下第一重要的防區(qū)也不為過。
    說實話,他秦德威接下來的重心可能要向北看了,但連他秦德威都不敢去當(dāng)大同巡撫或者宣大總督。
    而你一個在朝中混日子的人,竟敢說擔(dān)起大同的擔(dān)子,誰給你的勇氣?
    詹榮傲然道:“我只是嘉靖五年的進士,但嘉靖十三年就已經(jīng)是四品光祿寺少卿了,你可知為何?”
    秦德威又驚了,區(qū)區(qū)八年時間從菜鳥進士做到四品,只要不跟他秦德威比較,那簡直堪稱神速了。
    于是秦德威很懂行又很庸俗的問道:“令尊是誰?你老師又是誰?令堂又是誰的女兒?”
    詹榮忍住了打人沖動,解釋說:“嘉靖十二年時,我正做著戶部員外郎,負責(zé)總理山西大同糧儲,但時年大同發(fā)生了兵變!
    官軍圍攻大同叛軍百日未能獲勝,是我設(shè)計策動了叛軍反正,擒拿了兵變主犯!”
    秦德威第三次驚了,身邊居然還存在這樣的猛人。
    他對詹榮過去履歷并不了解,也懶得去關(guān)注,平常也不太熟。再說朝廷這么多人,哪能關(guān)注的過來啊,他秦德威又不是吏部尚書。
    卻沒想到,詹榮過往居然還有這樣的歷史。
    對于國家功臣,秦德威還是存有敬意的,說了句:“不想你竟然是因為平叛奇功而超擢?!?br/>
    詹榮一邊回憶往昔崢嶸歲月,一邊感慨道:“是啊,我跟令尊是一樣的?!?br/>
    秦德威:“......”
    什么叫你跟我爹是一樣的?居然分辨不出來,這是想套近乎,還是占自己便宜。
    詹榮還想繼續(xù)糾纏時,忽然后面有人叫道:“詹少司馬你少說幾句,別人還在等著!”
    詹榮聞言扭頭看去,發(fā)現(xiàn)后面好幾個人站在左順門外,排著隊想跟秦中堂說幾句話......
    前大學(xué)士翟鑾、吏部天官許瓚、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學(xué)士溫仁和都在,哪個都比自己來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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