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謝故……你賣身?
凡渡站在講臺上,留給學生們最后拍照的時間,宋狄在幫他應付問題的學生,趁著這會功夫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
陳旭陽:“你說你找到謝哥了?”
陳旭陽:“他在哪里?”
陳旭陽:“干什么呢?”
陳旭陽:“臥槽大仙兒你回話?。。?!”
……
凡渡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的手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陳旭陽是他剛回到海城就聯(lián)系上的,因為他想要找到謝故,但是陳旭陽卻也和謝故斷了聯(lián)系。
凡渡動了動手指,發(fā)過去一個坐標,回復到,“這里,他開了一家紋身工作室?!?br/>
陳旭陽:“臥槽臥槽!??!”
陳旭陽:“我和云坊現(xiàn)在就去!??!”
陳旭陽:“等等,他愿意見到我們么?”
陳旭陽:“大仙,你看到他的時候還好么?”
……
凡渡的手機都要被陳旭陽給炸了,停頓片刻后,他回復,“看著還行?!?br/>
沒缺胳膊少腿,臉色有點蒼白但看著不像重病,沒有骨瘦如柴,說明吃飯還行……
已經(jīng)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最起碼是活著的。
他還沒有永遠失去他的少年。
老天終究是留給他了一線希望。
凡渡現(xiàn)在不敢去想,謝故消失的那幾年里發(fā)生了什么,甚至于都不敢去想謝故這個名字。
他將謝故連同著那些回憶,一起封存在了心底最深處,成了一塊碰都碰不得的地方。
手機又震動了一聲,陳旭陽發(fā)來了消息,“對了大仙兒……今年的同學聚會,你來么?”
凡渡看著手機消息久久沒有回話。
他回到海城三年,高中的同學每年都會聚會一次,陳旭陽每次都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但是沒有了謝故,高中的同學又有什么意義了呢?
凡渡從沒有去過一次。
但是今年……
凡渡只能潦草地回復陳旭陽一句,“再說吧?!?br/>
他拿起了自己的東西,對著宋狄招了招手,“我先走了?!?br/>
宋狄連連點頭,“好的,老大,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狈捕梢呀?jīng)向門口走了,“一點私事?!?br/>
這所謂的私事,是每一個社畜的夢魘——相親。
凡渡執(zhí)教的學院院長,非得給他介紹一個Omega,據(jù)說有十四篇SCI,甚至還有國家獎,是個不可多得的研究人才。
凡渡多次表示了自己不愿意相親,但奈何盛情難卻。
他只能私下請這個Omega吃一頓晚飯,當面把話說清楚。
高知的Omega需要慎重對待,院長早就告訴他,這個Omega喜歡小動物,尤其是貓,凡渡就邀請他,一起去貓咖里喝一杯。
Omega叫白若,笑起來溫婉又知性,整個人沒有任何棱角,溫溫柔柔,但說話辦事卻又很有分寸和風度,讓人如沐春風。
凡渡等到了他下課,然后一起開車前往貓咖。
而與此同時的馬路上——
謝故騎著自己的小電驢,一邊嫻熟無比地在車流之中穿梭,一邊打電話,“不是吧,大哥!還要我去客串??!你們貓咖就這么缺貓么!”
電話里響起喬奇的大嗓門,“那不是沒有你這么名貴的貓么!今天有貴客,我少充門面的貓!”
謝故簡直是煩不勝煩,“都說了老子不賣身!”
喬奇的嗓門比他還要大,“你忘了當初是誰把你撈出來了的?”
“行行行!”謝故受不了了,“就這一次!最后一次!”
喬奇簡直是千恩萬謝,“太好了,你就是我救命恩人!”
謝故掛斷了電話,頗有一點憤憤不平,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賣身。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老子可不是那么隨便的貓!”
小電驢突突突地來到了貓咖門口,謝故鎖了車就推門進去,喬奇迎了上來,往他手里塞了個嫩粉色貓鈴鐺蝴蝶結,將他推到了更衣室里,“快快快!”
“臥槽!”謝故看一眼手中的貓鈴鐺蝴蝶結,“這么惡趣味!”
“現(xiàn)在流行這樣!”喬奇給他解釋,“女仆風嘛。”
謝故差點就把貓鈴鐺摔在他的臉上,“老子是男的!”
他意識到了點不對,趕緊改口,“啊不,公的!”
“求求!”喬奇又開始求他,“謝哥!看在往日我對你還不錯的份兒上!”
“算了。”謝故深深嘆息了一口氣,開始脫衣服了,“就這一次?!?br/>
幾分鐘后,一只獰貓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走出來,脖子上戴著一個嫩粉色的貓鈴鐺蝴蝶結。
貓咖里還有很多只其他品種的貓,但是沒有一只貓像獰貓這樣充滿了王霸之氣,它看向其他貓的眼神都是輕蔑的。
它熟門熟路地跳上了貓爬架,找了個最顯眼的位置趴下,一身水光溜滑的皮毛在燈光下閃著光澤,彰顯著它與其他貓的不同。
其他的寵物貓也輕易不到它面前去,都繞開它走。
這時候貓咖的門被推開,兩位容貌出眾的客人走進來,甚至于還在說話,“我聽說你很喜歡貓,所以……”
獰貓隨便抬起頭看過去一眼,卻猛地頓住了。
凡渡對普通的貓沒有什么興趣,奈何自己卻是吸貓體質(zhì),他剛一進門,就有七八只寵物貓磨蹭著他的褲腳。
看的獰貓眼睛里都要冒出火來了。
那是貓貓的人?。。?br/>
它從貓爬架上一躍而下,張牙舞爪地將那些諂媚至極的寵物貓全部趕走,然而還不等他得意洋洋片刻,一雙手就將它給抱起來,下一秒鐘溫柔的聲音響起來,“哎呀,好兇哦。”
多多少少有點慌張的獰貓,“……”
白若摸著獰貓的腦袋,輕柔地揉了揉它的貓耳,扭頭對凡渡笑了一下,“這只貓真好看?!?br/>
凡渡的眼神釘死在了白若懷里的獰貓上,眼神就如同X光線一樣穿透了皮肉乃至骨頭,只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是啊。”
獰貓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臟怦怦狂跳,只希望凡渡認不出來它。
同時難以言喻的疼痛襲擊了它的小小心臟,凡渡和一個omega一起來到貓咖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需要去想,這股劇痛讓它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著甚至于都有沖動,把抱著它這個Omega的臉都給劃花。
奈何……它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當初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凡渡越走越遠。
最終了無音訊。
貓咖里那么多只貓,白若偏偏選了獰貓,抱著它坐下來,笑著對凡渡說,“我這個人沒有別的什么愛好,就是喜歡小動物,家里養(yǎng)了十三只流浪貓都是撿回來的?!?br/>
“嗯?!狈捕呻S口道,“你很有愛心?!?br/>
白若又看向了懷中的獰貓,親昵地蹭了蹭它的臉頰,“我沒想到能在貓咖里看見獰貓?!?br/>
凡渡唇邊浮起了嘲諷的笑容,死死盯著獰貓琥珀色的雙眸,“我也沒想到?!?br/>
謝故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認識。
更何況是他的獸型。
凡渡的心中悲哀至極,看著獰貓的身影苦笑,已經(jīng)到了……要賣身的地步了么?
“喝點什么?”凡渡看向了白若,“我?guī)湍泓c單?!?br/>
“冰美式就好?!卑兹粜α艘幌?,“謝謝?!?br/>
凡渡站起身去前臺點單,片刻后,他端著一杯咖啡,和一個碟子回來,全放在了白若的面前。
白若看了一眼碟子里的東西,“這是……”
“三文魚魚腩配草莓泥。”凡渡看向了獰貓,“給貓吃的?!?br/>
獰貓的腦袋幾乎是低到了塵埃里,它沒想到十年過去了……凡渡依然記得他最喜歡吃的東西。
白若撫摸著獰貓的皮毛,將三文魚推到它面前,“貓貓嘗嘗看。”
獰貓只能頂著兩個人的目光,尷尬至極地吃自己的東西,“……”
期間白若和凡渡交談,說的全部都是學術上的事情,夾雜著大量的專有名詞,涉及到國外論文的地方,全程英文交流,純正的口語,流利的表達,這一切,都讓獰貓感覺到無地自容。
它十年前就只能看著凡渡的背影。
現(xiàn)在更是望塵莫及。
獰貓吃完了三文魚和草莓泥,扭頭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白若,樣貌出眾,性格溫柔,對小動物有無窮的愛心,學歷也高地嚇人……和凡渡真的是絕配。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獰貓小小的心臟就被酸澀給填滿了。
它忽然受不了繼續(xù)待在他們面前。
獰貓頭也不回,從白若的膝蓋上向下一跳,只想要逃離掉。
“貓貓……”白若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去抱它,“等一下別走……”
獰貓回頭就是一爪子。
這一爪子劃破了皮肉一下子就見血了,白若嚇了一跳,“啊!”
凡渡一把攥住了白若的手,“我看看?!?br/>
獰貓看著他們攥在一起的手,眼眶酸澀到想要落淚,“……”
白若并沒有怪罪獰貓,“沒關系,是我……”
白若說了什么,凡渡都沒有去聽,他的視線一直跟隨著獰貓,直到它消失,“……”
一直到晚上貓咖關門,謝故都躲在更衣室里不出來,一個人默默抽煙。
喬奇幾次來敲門,想問問他怎么回事,謝故都沒有搭理。
手機震動,是喬奇發(fā)來的微信:“謝哥!怎么回事!怎么還把客人給抓傷了?”
喬奇:“謝哥?你怎么了?你沒事兒吧?”
喬奇:“你理理我啊!”
喬奇:“客人走了,沒有說賠償,沒事兒!”
……
喬奇:“我晚上還有事,你出來的時候幫我關門,鑰匙你知道在哪里,你想待到什么時候就待到什么時候吧?!?br/>
謝故將自己手中最后一根煙給掐滅,沉默無言地按滅了手機,準備起身出去了。
他按照喬奇說的將貓咖的大門關上,推著自己的電動車剛轉(zhuǎn)身要走,就在路邊看到了一輛眼熟的大G。
車窗降下來了,露出了凡渡的半張臉,他握著方向盤,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根香煙,翡翠色的雙眸一直看著他,都不知道看了多久,“我送你?!?br/>
謝故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面對他了,“我……不……不用?!?br/>
“上車。”凡渡把車門打開了,已不容拒絕的口吻,“我送你?!?br/>
“我騎電動車來的?!敝x故推拒了,“真的不用送……”
凡渡直接下車,將他的那輛電動車拎起來放入了后備箱里,“上車?!?br/>
謝故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被逼無奈地坐在了副駕駛上。
凡渡看一眼謝故,簡直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了,他想問你就缺錢缺到這種地步么?為什么要在貓咖里賣身?有多少人摸過你?你有沒有想過我?
但是他說出來的只是,“地址。”
謝故扯了扯圍巾遮蓋住自己半張臉,小聲說出了一個小區(qū)的名字。
凡渡在車載導航輸入了小區(qū)名字,下意識地將這個地址設置成為——“家”。
車開起來了,他們兩個全程沉默無言。
車廂里的氣氛幾乎是死寂一片。
謝故多少次抬起眼看向凡渡想要說幾句什么,可最終都沒有開口。
他想問今天那個Omega和你什么關系。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有沒有找男朋友。
十年之中,你有沒有想到我,哪怕一次。
你……
謝故痛苦地閉上眼,最終選擇了什么都不說,看向了車窗外的燈火夜色。
他們闊別已久的十年,就仿佛是吃人不見骨頭的妖魔,畫著粉面的紅妝,可卻是一副皚皚白骨的身軀。
除非黃土白骨,便沒有真正安息的時候。
車輛最終停在了小區(qū)門口,這場相互折磨終于也走到了盡頭,謝故解開了安全帶,說了一聲謝謝,剛打開車門要下車,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凡渡的翡翠色雙眸亮在黑夜里,幾乎是灼人的目光看向他,胸膛劇烈起伏,“謝故……”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這周五高中同學聚會,我去……你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