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林然腦中“大嬸”兩個字無限回旋, 木著臉盯著面前這張俊俏異常的臉蛋。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什么,少年似不經(jīng)意露出手指,那上面纏著一縷雪白的發(fā)絲。
白發(fā)。
林然:“…這是我的頭發(fā)?”
話一出口, 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音很嘶啞, 像被嚴(yán)重燙傷過。
少年挑眉:“難道還是我的?”
林然看了看少年那一頭黑亮如墨的長發(fā), 默默哽了一下:“…我覺得我需要冷靜一下。”
少年笑, 放開那縷發(fā)絲,站直腰一手松垮垮插|進腰帶,背對著她走到火堆那邊。
林然趕緊渾身去摸核桃:“天一,天一?你在不?”
天一:“這兒呢這兒呢,往右邊瞅?!?br/>
林然一側(cè)頭,才看見核桃被好端端放在自己腿邊, 此外風(fēng)竹劍也被安靜擺在那里,還有她的空間戒指,整齊擺在一起。
林然把風(fēng)竹抱過來, 它倒是完好無恙,但是卻不像往日閃爍青光回應(yīng)她。
她摸了摸劍刃, 正要戴回空間戒指,就看見自己的手,盡是凝固的斑斑血痂, 手骨還有斷裂后的折痕。
林然愣了愣,伸縮了一下手指,雖然有些微刺痛, 但好在收縮自如, 她把空間戒指戴上, 想用靈力打開,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經(jīng)脈里空空蕩蕩。
“別想了,一滴都沒有了。”
天一沒好氣說:“你被天雷劈了,天雷!九道雷,生劈啊,要不是江無涯他們給你擋了幾道你怕不是當(dāng)場成灰了,雖然運氣好沒狗帶,但是作為懲罰,你全身的經(jīng)脈都裂了,修為全沒了,現(xiàn)在你就只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林然:“哦。”
林然并沒有很震驚,她在看見一點反應(yīng)沒有的風(fēng)竹的時候就有所猜測了,瀛舟狡猾老辣,雖然設(shè)下了局,可從頭到尾把自己摘了個干凈,沒有直接觸動規(guī)則;反而是她,擅自爆發(fā)出越界的力量,還“無合理緣由”親自對劇情人物下殺手,直接碰到了規(guī)則底線,給天雷噼里啪啦一陣收拾。
天一冷笑:“林任務(wù)者,對于本次因為擅自行動引發(fā)的天雷危機,你有什么想法?”
林然低頭認錯:“我錯了…”
天一陰陽怪氣:“錯了?現(xiàn)在知道錯了有什么用?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沖動,不要意氣行事,你是來做任務(wù)的,你得以大局為重,你——”
林然自自然然繼續(xù):“…下次還敢?!?br/>
天一:“…”
“開玩笑開玩笑,我真的知道錯了?!?br/>
林然誠懇說:“突破后遺癥你造吧,修為飆得太快,腦子就不太冷靜,我錯了,我檢討,我下次一定再三思慮后再動手,不生氣了好不好?!?br/>
天一看著她真誠的表情,沒有說話。
它知道林然其實很不容易,她的很多決定都要在理智與情感、大局與個人情感中不斷地權(quán)衡、磨合、取舍;世人只能看到她的好,卻不知道她的這份好,需要多少隱忍和思慮,需要承擔(dān)多少壓抑和責(zé)任。
規(guī)則需要她做一個神,她卻想當(dāng)一個人,她一直在摸著石頭摸索一條未知的路,她已經(jīng)走得比任何人都艱難。
天一沒辦法再說什么,所以它轉(zhuǎn)移了話題:“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林然當(dāng)然是打算回家找媽…呸,回家找?guī)煾赴⑿痢?br/>
有家的孩子是個寶,什么受傷了修為沒了都不是事兒,她噠噠回去快樂抱師父和阿辛的大腿——誰還不是個寶寶呢。
林然有了注意,決定先搞清楚自己在哪兒,她望著少年挺拔的背影,咳了咳:“這位公…”
他沒有回頭:“元景爍?!?br/>
“…這位元公子?!?br/>
林然從善如流:“冒昧一問,這里距萬刃劍閣有多遠?”
“萬刃劍閣?!?br/>
他偏了下頭:“是什么?”
林然ovo:“…!”
她不會又穿了吧?給雷劈到別的世界去了?!
“傳說過了這昆云連山,對面就是修仙者的世界,那里有四海九州,宗門世族林立?!?br/>
他道:“你從天上掉下來還沒死,再高的武藝也做不到,應(yīng)該也是個修仙者吧…所以你說的萬刃劍閣,是不是就是其中之一?”
林然眨了眨眼,這才注意到,這少年也是個凡人。
原來她沒有穿越,她只是通過空間裂縫掉進人間界了。
滄瀾界很大,有靈氣縈繞的修真界、也有大大小小的凡人界,兩界基本隔絕,對于大部分凡人來說仙者只是個傳說,而對偶爾有見過修仙者的凡人來說,能騰云駕霧的修仙者無異于神明,動輒敬畏非凡,相比起來,這個凡人少年說起修仙者,口吻就出乎意料的冷靜平淡了。
不過…凡人界啊,距離劍閣不得十萬八千里。
林然回家抱大腿的計劃泡湯了。
她頭痛去揉額頭,卻摸到凹凸不平的疤痕。
林然呆呆盯著手指上的血痂,又看了看自己慘烈的手背,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我現(xiàn)在…”
她吞了吞口水,艱難問天一:“我現(xiàn)在模樣是不是挺…凄慘的?”
天一:“被雷劈了,你說呢?”
林然腦海自發(fā)浮現(xiàn)重癥燒傷患者全身繃帶躺在病床上掛點滴的畫面,整個人都僵了。
林然:“其實我有一點想瞅瞅…”
天一斷然:“別了吧,你會瞎的?!?br/>
林然:“…嗚嗚嗚?!?br/>
林然到底不顧天一的勸阻,懷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心情,艱難挪到旁邊洗手的水盆前,探著脖子照了照。
嗯…怎么說呢,比她想象的強點。
入目就是滿頭白發(fā),雪一樣的蒼白,是因為身體透支嚴(yán)重導(dǎo)致的虛耗;此外還有被雷劈過的淺斑,也有墜落過程中被勁風(fēng)或者堅硬石塊劃過的劃痕,配合著星星點點的血痂,看著很慘烈。
但照她看,倒也沒那么嚴(yán)重,主要還是血痂比較嚇人,擦掉應(yīng)該會好不少。
她想撈把水擦一擦,但剛一碰到水就凍了個寒顫——哦,忘了她已經(jīng)是個怕冷怕熱的凡人了。
不止是個凡人,還是個受傷的虛弱菜雞凡人。
旁邊伸來一只修長的手,徑自把水盆拿到旁邊,語氣微帶戲謔:“我第一次見到怕冷水的修仙者?!?br/>
林然凍得下意識把手縮在袖子里,卻驚覺自己的衣袍過于寬大,她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披著明顯男子款式的大裘,還帶著男孩子身上那種特有的青草陽光的干凈氣息,大概是因為這里是雪山,連那氣息都沾上一點冷冽的味道。
林然看著只穿著一身輕薄勁裝的少年,下意識要把大裘還給他,但剛解了兩個扣子,她又默默系上了
——無它,她里面自己的衣服給劈成抹布了,如果大裘還給人家,她就可以當(dāng)場裸奔了。
好你個天雷,林然有點悲憤,給她劈成凡人劈破相就算了,連一件衣服都不給她留。
林然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元景爍,張了張嘴——
“我沒有看見你身子,大裘從始至終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br/>
元景爍斷然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不用以身相許?!?br/>
林然:“…”這、這么嫻熟的嗎?
林然被噎了一下,才鄭重道謝:“其實我是想說,謝謝公子。”
這少年一上來就調(diào)戲她,只字未提救她,卻是把她從雪堆里挖出來,給她披上大裘抱回來,聽他說他想要的雪蓮花被她壓壞、還險些被她引起的雪崩埋了,也沒有把她扔在那里不管。
林然領(lǐng)這份恩情,這一聲謝真心實意。
元景爍看見她眼神清亮,沒有羞澀、沒有修仙者對凡人的倨傲不屑、也沒有從云端跌落、修為容貌盡毀的惶恐和怨怒,明透的眸子一片認真,讓人完全無法懷疑她感激的誠意。
元景爍饒有興致看了看她,往后斜倚著石壁,懶洋洋:“好啊,光說謝可沒用,你有什么能償還我的?!?br/>
他當(dāng)然知道她現(xiàn)在身無長物,統(tǒng)共一個戒指一把劍兩核桃,說要補償不過是逗她玩。
林然卻把他的話當(dāng)真了,也沒有對這少年張嘴閉嘴就是要報酬的不喜,仔細往身上看了看,一囧,小聲說:“抱歉啊…我現(xiàn)在沒有修為,東西都打不開了,等我稍微恢復(fù)一些再補償你行嗎。”
元景爍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忽然笑了:“你這個人,還怪有意思?!?br/>
他容貌英朗深刻,卻生就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如一池春水漫不經(jīng)心地攪,道不盡的瀲滟風(fēng)流。
不等林然說話,他轉(zhuǎn)過身:“雪停了,下山去了?!?br/>
外面風(fēng)雪確實停了,林然眼看著他在洞口的雪堆里踢了踢,露出來一只半人高灰色斑點皮毛的猞猁尸體。
猞猁沒什么,但是…林然遲疑了一下:“我沒看錯吧,這只猞猁是不是有靈氣?”
天一:“嗯,卷尾猞猁,練氣中期?!?br/>
林然:“…可他不是個凡人嘛?!?br/>
天一:“是啊,一個能殺練氣中期異獸的平平無奇凡人少年,你想到了什么?”
林然聽得它的語氣莫名一抖,心底升起某種微妙的念頭,她果斷把這個念頭拍飛,堅強辯解:“有什么想的,可能他會一些凡人的武功,世俗界不是有那種江湖大俠嘛,他要是練得特別厲害,干掉練氣中期的異獸也不是不可能?!?br/>
天一:“呵呵噠?!蔽揖挽o靜看你裝傻。
元景爍嫻熟地拎起猞猁腿,歪頭看了她一眼,挑眉:“自己能走,不用我抱了吧?!?br/>
林然漸漸覺得哪里古怪,什么話到他嘴里都好像有點旖旎的味道。
林然趕緊說:“不用不用,謝謝?!?br/>
元景爍就扭過頭在前面開路,林然緊了緊大裘跟在后面。
走到半山腰,雪層漸薄,林然凍得臉都麻了,正低頭搓了搓手哈一口氣,一道白影從雪底石縫中猛地躥出,張開尖銳的獠牙直奪林然面門。
林然下意識抬起風(fēng)竹劍,那白影就要撞到風(fēng)竹劍刃,就被一只手掐中七寸。
修韌的手腕微微用力,白蛇張牙舞爪的身體就軟下去,元景爍斜斜瞥她一眼,目光滑過她握著的風(fēng)竹劍,懶洋洋道:“留心點,即使是人間的東西,也可以要人命?!?br/>
天一幽幽:“白玉蛇,練氣巔峰,三秒gg?!?br/>
林然:“…”
林然艱難吞了吞喉嚨:“謝謝?!?br/>
元景爍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臉,從懷里取出一張男子用的手帕給她:“洗干凈的,不介意你就用?!?br/>
連人家大裘都披上了這時候也沒必要假客氣,林然回過神來,趕緊接過來圍住臉,刺臉的寒風(fēng)瞬間少了大半,她有點開心:“謝謝?!?br/>
元景爍看著她干脆利落圍上自己的帕子,帕子遮住大半張臉,那雙與慘烈臉蛋極不相符的漂亮眸子彎彎看著他,他眉峰輕輕挑了一下,無所謂地點點頭,一手拎著猞猁,一手拖著白蛇,大步在前面走。
后面林然看著他挺俊的背影,表情卻漸漸呆滯。
天一:“你覺得一個江湖大俠能這么輕松殺練氣巔峰的異獸?他甚至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怎么樣,信了嗎?”
“不!我不信!”
林然發(fā)出猛男的倔強:“這一定是個巧合,天下很多奇人異事,這一點都不奇怪?!?br/>
天一:“呵呵噠?!蔽铱茨隳軖暝绞裁磿r候。
下了雪山,沒走多遠就是一座邊陲小城,出乎意料還挺熱鬧。
寒風(fēng)沒那么凜冽了,林然想把帕子還給元景爍,他卻道:“你戴著吧。”
進了小鎮(zhèn),林然才發(fā)現(xiàn)元景爍還是這里的風(fēng)云人物,路過的小城居民都會和他打招呼,一些商旅模樣的客商殷切過來問東問西,過往的俠客打扮的傭兵熱情招待他去喝酒。
元景爍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嗯’或者“再說”、“可以”,明明笑得很英朗,就是有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孤傲,但這種傲氣卻奇異地讓人不覺得敷衍,反而覺得理所應(yīng)當(dāng)。
當(dāng)然,作為一個身高腿長武功高強長得帥長得帥長得帥(重點說三遍)的優(yōu)秀少年,最重要的是有很多小迷妹的。
林然發(fā)現(xiàn)元景爍桃花運真的好得驚人,從上街買菜的大嬸到沿河賣花的小女孩兒,從春樓上大膽招展手帕的風(fēng)月姑娘到坐馬車路過都要掀開簾子看一看的富家小姐,無一不悄悄看他,街邊小姐妹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鹦÷曌h論,一路目送秋波、含羞帶怯。
就連買包子的小姑娘看見他都羞紅了臉,元景爍去買六個包子,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只用紙包好又特意多塞了兩個,才羞答答遞給他。
元景爍視若無睹,只是接過紙包的時候多留了五個銅板。
小姑娘咬著唇:“不要錢…”而且多留的五個銅板能買遠不止兩個包子。
元景爍徑自拉開一個紙包,隨意咬了一口包子,轉(zhuǎn)身就走:“剩下的送你多買根花繩。”
林然眼看著小姑娘臉紅得更厲害了。
林然:“…”
林然終于明白他桃花運怎么旺盛的了。
林然嘴角不爭氣地流下羨慕又心酸的淚水,那是一個母單最后的倔強。
元景爍走回來,直接塞給林然一個紙包,林然還沒說話,他就道:“已經(jīng)下山你安全了,大裘你直接穿走,這包子算為你踐行,你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沒有我們就此分道揚鑣?!?br/>
林然眨了下眼,看著元景爍一臉自然地咬著包子,仿佛和之前那個又救她又調(diào)戲她又為她披大裘的熱心少年不是一個人。
“多情又薄情,風(fēng)流又冷漠?!?br/>
天一感慨:“這小子不得了?!?br/>
這種在仁義和涼薄之間怡然自如的態(tài)度,也就是林然這個木頭,要是個別人,天一都能想象哪個姑娘被他所救、被他照顧被他寵愛、在最脆弱的時候不自覺地依賴他、卻之后被他斷然斬斷所有聯(lián)系的茫然和失落。
失落之后,要么委屈、要么不甘心…反正都會把他記得更深,一來二去,便再忘不了他
——是個天生的風(fēng)流情種,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展露出某些成大事者的崢嶸特質(zhì)。
天一總結(jié):“你給他摸摸核桃吧,一定會有驚喜的?!?br/>
林然:“…”這種驚喜并不想要。
林然摸出了核桃:“…能幫我摸一下核桃嗎?!?br/>
元景爍抬眸看她,林然再次拿出自己忽悠人的標(biāo)準(zhǔn)話術(shù):“其實我一直在找我的有緣人,誰摸到核桃發(fā)紅,誰就是我的有緣人?!?br/>
元景爍意味不明看了看她,倒也沒說什么,空出一只手隨意握了握核桃。
林然隱約猜到核桃會變色,但是她沒想到,核桃沒變紅,竟然變白了。
林然:“??!”
林然大驚失色:“變白什么鬼?!”
天一也愣了愣,沉默兩秒道:“…我沒記錯,好像只有楚如瑤那個世界第一主角摸核桃是變白的?!?br/>
林然:“…你、你的意思是…”
“看似平平無奇的凡人少年,實則天資異稟、懷揣巨大身世秘密走上求仙問道之路,這一路上斬妖除魔、開疆辟土,收獲了親情、友情和許多的愛情,最后成功走上人生巔峰,并過上了紅顏知己遍天下的美滿幸福生活…好!”
天一欣慰鼓掌:“恭喜你林任務(wù)者,在楚氏鳳傲天之后,又驚喜確診境外輸入元氏某點流龍傲天一只,今日新增工作量三噸,減少休假日三十年,共累計折壽三百年?!?br/>
林然:“…”
天一強自忍笑:“普天同慶,喜聞樂見,當(dāng)醉飲二鍋頭,來,這一杯我先干——哈哈哈不行了,這就是老天給你的報應(yīng)!讓你瞎雞兒折騰還是工作量不夠,這就天降——”
林然窒息:“你夠了!”
天一笑夠了,才閑閑說:“也不全是壞事,你往好處想想,這些主角身上都有大氣運,你跟在他們身邊受他們的氣運庇護,也更容易找著什么機緣,能趕快把修為恢復(fù)了。”
林然如喪考妣:“你胡說,你以為我沒見過龍傲天嗎,就是他們身邊的熟人才是涼得最快的,涼一個給他們增加一段經(jīng)驗值,涼一個加一段,等死絕了他們也就人生巔峰了?!?br/>
“那一般涼的都是好基友,女孩子是不會死的,畢竟都是后宮團候選人,死了不符合基本法。”
天一理直氣壯:“我看這小子不像喜歡男人的,那就不是賣腐而是正常后宮向,那女孩子就很安全了,你好歹算半個女的,他身邊男人不死絕是輪不到你的?!?br/>
林然:“…”并沒有被安慰到而且…什么叫半個女的!她怎么了就要被開除女籍,她不服嗚嗚——
元景爍看了看核桃上的白光,見林然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聳了聳肩,把核桃放回她手里,轉(zhuǎn)身自顧自地走了。
他沒走幾步,卻聽見身后猶豫的女聲:“那個…元公子,我能先跟你一起走嗎?!?br/>
元景爍步子一頓,偏過頭,看見這個一直有點木愣愣的姑娘兩眼發(fā)飄,似乎在絞盡腦汁編理由:“其實、其實白光也挺有緣的哈,你不是要去尋仙嗎,其實我也是要回去,你看咱倆是不是挺順道的,既然順道要不就一起走,路上還能相互幫襯…”
元景爍插著腰兜,仰頭望天,舌尖繞著牙關(guān)轉(zhuǎn)一圈,頂了頂后牙,然后轉(zhuǎn)過身,大步走向她。
他看著與她差不多年紀(jì),卻足足比她高一頭,此時逼近她站,那種介于昂揚與成熟之間的半成年男子的壓迫感強烈得不容忽視。
她終于停下喋喋不休的嘴,睜著那雙清亮的眸子,有點呆呆看著他。
元景爍居高臨下盯著她,長帕也不能完全遮住她半張臉的傷痕,斑斑血跡,讓路過的行人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像躲怪物似的急匆匆繞路。
但她實在有一雙好看的眼睛。
清凌凌的,明凈的,像山間的溪泉,還總會不自覺地彎彎笑起來,一看就知道是個性格溫軟脾氣好得不得了的姑娘。
但是看著這樣溫和柔軟的姑娘,卻累累傷痕,墜落雪里的時候,即使骨節(jié)寸斷,也死死握住她的劍,像是下一瞬就能拔劍而起,一身悍然凜冽之氣讓人不敢褻玩。
元景爍突然笑了笑,俯下身,調(diào)|情似的在她耳畔低笑:“大嬸,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就這么想賴上我啊?!?br/>
林然:“…雖然但是,能不能別叫我大嬸?!?br/>
元景爍發(fā)現(xiàn)她還真是木,一點抓不住重點,他捏了捏一下她鬢邊的白發(fā),連惡劣都是云淡風(fēng)輕的:“哦,那該叫什么,叫你小姐姐嗎?你們修仙者不是年紀(jì)都很大,我叫你姐姐不合適吧?!?br/>
“你說的有道理?!?br/>
林然想了想,認真說:“那你叫我奶奶吧?!?br/>
元景爍手一僵:“…”
天一想,不愧是你咸某林,這么多個世界豬都能找到男朋友,你還能倔強母單那確實是有原因的。
元景爍看著她真誠的眼神,一時都不知道她這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shù)該怎么接。
他問:“你真要跟我走?!?br/>
林然小雞啄米式點頭。
他揉了揉眉心,忽的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不會喜歡我吧?!?br/>
林然:“…”
林然遲疑了一下:“我是該說“是”還是“不是”你才能答應(yīng)。”
考慮到龍傲天那“全世界女人都是我后宮”的特殊屬性,林然覺得這是個問題,值得好好思慮。
元景爍被生生噎了一下,盯著她半響,忽的笑了。
“行吧。”
他站直身,眼神竟?jié)u漸淡下來,微微泛灰的眸子一瞬顯出難言的漠然:“但跟在我身邊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哪日后悔,可不要怪我?!?br/>
林然心想,少年,你身邊的危險性我比你還清楚,那這不是生活所迫硬著頭皮也得上嘛,她鄭重承諾:“我自己做的決定,不會后悔的?!?br/>
元景爍定定看了看她,意味不明地哼一聲,轉(zhuǎn)過身徑自走了幾步,卻微頓:“你叫什么?”
林然才注意到,她還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雖然不知是有意無意的,他也一直沒問。
她說:“我叫林然,林子的林,然而的然?!?br/>
元景爍眉頭微微一挑:“我是元景爍,鋪鴻藻、信景爍的景爍?!?br/>
林然:“…”
元景爍見她突然沉默:“你還有什么想說的?!?br/>
“我在想,文化真是個好東西。”
林然羞愧說:“對不起,你等我重新來,我這就也想一句有格調(diào)的古詩詞裝好這個逼?!?br/>
元景爍:“…??”
還真是個木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