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生？
    周圍沉默了一下。
    我問是誰，他們幾個人低聲說，是他們一個反抗軍的人，不過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沒有想到，他落在了李凱麗老師的手上。
    我卻面色越凝重——按照那么說，三十年來，每隔三年，就有一批人度過了一生，悟出了自己的理念。
    她引誘那些人，三年一批，耗費大量壽命悟道，激進派、保守派，相互拼殺，死的人都到了她這里？
    我一眼望去。
    整個收藏室里，已經(jīng)有二三十個懷表了。
    就像是豬欄里馴養(yǎng)的豬，三年出欄一次……
    “漂亮嗎，我的展品?！崩顒P麗笑了笑，像是一位收藏館的介紹人，站起身，領著我們到各個架子上觀看，說道：“你們先看看這個?！?br/>     她帶著我們，走到一個架子上拿下了一個懷表，輕輕擰了擰。
    滴答，滴答。
    懷表，開始的秒針走動起來。
    我們眼前，撲來一股氣勢，有種陽光明媚，烈日下的感覺，滿是沖勁。
    “這塊懷表，名叫勤奮?！?br/>     李凱麗說：“這個男人的生前，是一個懶惰懦弱的人，爛賭鬼，好吃懶做，還很喜歡裝闊綽，有疼愛他的父母，有關心他的哥哥……后來，被他賭光了家產(chǎn)，他看著家破人亡，才知恥而后勇?！?br/>     “當然了，要說我最滿意的收藏，自然是這塊懷表，它叫自卑?！?br/>     李凱麗又走到一塊懷表面前。
    “自卑？”
    我忍不住說：還有這種悟道？
    “你以為，所有人悟透的人生——大徹大悟，都是積極正面的嗎？”李凱麗搖頭，指向這個懷表里，這是推銷員的一生，以及他的大徹大悟。
    這個男人天生口吃，卻很努力，到處碰壁，屢敗屢戰(zhàn)。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不過，他后來受到了自己女友的打擊，他女友離開了他，臨走前，還留下了一句尖酸刻薄的話——垃圾始終是垃圾，再努力也飛不上枝頭！
    那天晚上，這個男人一宿沒睡。
    他吸了一地的煙屁股，黑眼圈重極了，他在打擊面前，徹底看透了人生，大徹大悟。
    他終于明白——自己就是個廢物！
    徹頭徹尾的廢物。
    他開始徹底變得很自卑，目光躲躲閃閃，見到人都跑，很怕生，見到光線都躲閃，像是一個瘋子一樣，流落街頭，到處乞討。
    他悟道后的氣質，給人一看死氣沉沉的感覺，其他人，都不自覺受到他的自卑影響。
    “這個人的人生，很可悲，現(xiàn)實不是童話，不是每一個人在受到致命打擊后，大徹大悟，重新爬起來憤圖強，更多的，是一蹶不振。”
    李凱麗繼續(xù)向前走，說：我熱愛收集其他人的人生……這里的每一個懷表，都是一個人的感情，寄托著喜、怒、哀、樂。
    我聽得沉默。
    這位李凱麗，是一個病態(tài)的收藏癖？
    “知道我為什么喜歡當教師嗎？是因為我的父親，也是教師?！?br/>     李凱麗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那一年教師節(jié)，我八歲，父親的很多學生，來家里慰問，商談了很多很多，他們挨個講述自己的人生，自己畢業(yè)后的展，有當公務員，有當小老板，有大企業(yè)總裁……他們的人生，我默默趴在沙后聽著?！?br/>     李凱麗當時就覺得，這種聽別人的人生感覺，很精彩徇爛。
    “等到了晚上，我對父親說，我以后相當老師?！崩顒P麗輕輕陳述說：“當時，父親笑著問我為什么，是因為很多學生，來拜訪，覺得很有成就感嗎？”
    “我當時說對，有成就感?！?br/>     李凱麗又說：“其實不是，我只是單純的喜歡別人的人生而已，聽別人的故事，我當時想，以后找很多很多的學生，一個個培養(yǎng)，引導他們的道路，等以后，回來一一講給我聽，他們的人生，他們的理想與夢?！?br/>     李凱麗笑了笑，“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很明顯，眼前有個三年一屆的人生，加快你們的人生，然后展現(xiàn)給我看……我無法克制。”
    她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一架子的懷表，眼眸里的空洞越來越多，如七老八十的暮年老人，“那么，就到這里結束了，我的人生已經(jīng)過得很美滿，精彩的一生。”
    “開心啊……”
    “我好開心啊……”
    她流著淚，眼眸爆喜悅的光芒，望著那些懷表，想是看待自己的孩子，“我人生的夢想，就是看別人的夢想……”
    她猛然掏出懷表。
    滴答！??！
    整個人，靈魂猛然離開。
    我們大家都以為，她要離魂，躲進二十一倍時，立刻有幾個反抗軍的人，離魂追去……
    結果三十秒，那幾個追去的人，再次回到身體上。
    現(xiàn)實中的一秒，相當于二十一秒，那里，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分鐘。
    那幾個反抗軍的人苦笑，有些迷茫，“她老死了……應該本來就差不多了，一進去加，直接進就……”
    這是畏罪自殺嗎？
    那么輕松就解決了？
    我扭頭問李老：魔崇在哪！
    李老四處一看，在旁邊找出了一塊最古老的黃銅懷表，“魔崇，在這里面。”
    魔崇真的在這里，那么就不是另有陰謀，金蟬脫殼了，眼前竟然就那么輕易的，就……
    解決了？
    周圍的人們，也有些恍然。
    “接下去，鎮(zhèn)子，該回復平靜了。”張怡涵在旁邊滿是親和，如沐春風，“大家伙們，我們奮斗了足足三十年……這個思維加，終于落下了帷幕，我們贏了！”
    周圍的反抗軍還有些不適應。
    接著，張怡涵靠過來，低聲對我說：“這一樁陰事，結束了，你們來這里，是調查那個懷表的吧？”
    “是這樣?！泵缳毁徽f：這個魔崇……
    “不能給異調局?！睆堚烈髁艘幌拢蛭艺f：如果你需要，可以給你。
    把魔崇給我？
    “悟道會有幫助。”張怡涵笑了笑，說道：“你的身體都老得七老八十了，靈魂還很年輕，這個，恰好能彌補缺陷，讓你的靈魂和身體一樣老邁，可以爭取很多的時間?！?br/>     我看向白小雪。
    “我們異調局，沒有意見……”
    白小雪沉吟了一下，說道：不害人，去哪都行。
    “那就好了。”張怡涵低聲說：“至于這些懷表，都是別人的人生，我們要收攏起來，不能給你們了?！?br/>     我說這是應該的。
    “鎮(zhèn)子里的思維加，應該是一個風水局，你拿走了布局的核心，現(xiàn)在失效了，我們鎮(zhèn)子長達三十年的恩怨，就此徹底結束?！睆堚f：你們先回賓館吧，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我說：那好。
    眼前，沒有想到那么輕松就解決了，這些反抗軍，還有后事要忙。
    我麻木的拿著輕易到手的懷表，有些呆。
    周圍白小雪幾人，也有些呆……
    ——這就解決了？
    那個幕后黑手，一下子就？
    畏罪自殺了？
    等我們麻木的回到賓館里，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房間里，足足緩了十幾分鐘，大家沉浸在剛剛的震撼里，大家一起坐在桌子前。
    全部人都以為是一樁恐怖的陰事，沒有想到那么輕松。
    苗倩倩抿了一口茶，“如果說，這是一個普通的陰活，倒也說得過去，用魔崇的陰事，不是沒有過，之前的貪狼壺，就是用魔崇的菜人……眼前，應該只是這樣?！?br/>     “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樁小陰事而已，一個鎮(zhèn)子兩派人的斗爭，幕后黑手，是一個喜歡看其他人人生的女教師……”
    我點點頭。
    這樣的陰事，我們遇到得太多了，眼前也和以往一樣。
    “但是，可能嗎？”
    白小雪沉默了一下。
    “如果只是這樣，沒有什么不可能的。”苗倩倩低聲說：但是，如果再加上其他事，就不可能了，一個女老師，怎么可能那么簡單的……當年，和庸人作對？并且，是殺掉那些當年民國宗師的黑手？”
    “暗殺那些老邁的民國宗師，收集那些老一輩的江湖人生，不可能嗎？”李老忽然反問：畢竟，那些民國宗師，程塤老爺子那些人，每一個人都是江湖傳奇啊，對于那個收藏癖來說，是很致命的誘惑。
    “是嗎？李老你也那么覺得，一個女老師能做到？”
    苗倩倩忽然說：“你這樣，可不像是異調局的老人啊，當年那么多陰人都死了，就您活下來……我現(xiàn)在可得看低你了?！?br/>     李老不可置否，看著賓館外面的窗戶，目光滄桑，“已經(jīng)足夠了，不是嗎？不管如何，這樁陰事，已經(jīng)如愿以償?shù)牧T手了，不需要去深究?！?br/>     “如果真要深究呢？”苗倩倩問。
    “那么很簡單?！崩罾峡嘈α艘幌?，“你們應該知道，我被杞人加強過靈魂的氣味，能感覺到魔崇，其實……我見過的人，也過目不忘，對于氣質和靈魂味道?！?br/>     “我看到那個女人的第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感覺到，她到底是誰……我曾經(jīng)見過她，她是……她是……”
    李老的眼眸里，閃過一抹驚人的恐懼。
    他仿佛回憶起記憶深處，最恐怖的畫面，“我現(xiàn)在一想，全都明白了……她現(xiàn)在看似光輝慈悲的氣場下，其實，是黑圣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