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康城, 中軍帳內(nèi)。
斥侯從帳外匆匆步入,半跪于地抱拳道:“侯爺,今日康城城內(nèi)反賊依舊死守城門不出!”
坐于首位上的人一身玄衣, 竟未著甲,身形挺拔俊瘦, 修長白皙的指尖捏著一卷兵書, 鳳眸平靜無波,對此情形似乎早有預(yù)料, 只道:“繼續(xù)攻城,打到反賊連城墻垛口處的人頭數(shù)都填不滿為止?!?br/>
斥候很快領(lǐng)命下去。
謝征扔開手中兵書, 喚親兵:“取我戰(zhàn)甲來?!?br/>
一旁的公孫鄞問:“你要前去叫陣?”
謝征道:“康城殘兵已不足為懼, 只余隨元青還是個隱患, 如今城內(nèi)軍心潰散, 本侯前去叫陣, 不怕他不應(yīng)?!?br/>
公孫鄞自是懂其中利弊的, 康城能打的就隨元青一個,謝征這是想在離開前把隨元青也解決了。
攻城兩日后再去叫陣,這無疑是把隨元青放在火架上烤,他若應(yīng)戰(zhàn),那么正中謝征下懷,可直接在戰(zhàn)場上除去這個大患。
他若不應(yīng),城內(nèi)本就士氣低迷的士氣, 只怕得愈發(fā)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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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城城樓下方, 原本攻勢正猛的燕州軍中途停下后,城樓上的小卒們沒能劫后余生地喘上一口氣, 便見下方的燕州軍陣發(fā)生了變化。
黑蟻一樣的軍陣分裂開來, 讓出一條可供兩人并行的狹道。
黃沙煙塵里, 一人一馬自狹道最后方徐徐走至陣前,肩頭的麒麟肩吞在烈日下莊嚴(yán)又猙獰,玄色的披風(fēng)拖曳在馬背上,斜提一桿黑柄漆金盤龍紋的長戟。
只這玄甲黑馬,便已駭?shù)贸菢巧系男∽鋫兺左E縮,兩股戰(zhàn)戰(zhàn)。
看清那烏鐵戟柄,刃口附近盤著龍紋的戟刀,更加確認(rèn)了來人身份,城樓上的小卒們面色愈發(fā)惶惶。
“烏金龍紋戟,是武安侯!”
“武安侯親自來了,康城今日必是守不住了!”
尋常武將萬不敢用有龍紋的兵器,那柄烏金龍紋長戟,乃武安侯當(dāng)年奪回錦州,一雪十七年前割地之恥,皇帝龍顏大悅,親自命數(shù)百名工匠冶造,賜予武安侯的。
封侯時(shí)候賜爵武安侯,皇帝亦言:“得武侯如此,我大胤可安。”
如今的朝野,但凡是個心高氣傲的武將,都妄圖同武安侯比個高下。
但武安侯那一樁樁一件件的戰(zhàn)功,也的確是他們窮極一生都攀越不過的高峰。
城樓下方的戰(zhàn)車上架起兩排戰(zhàn)鼓,渾厚的鼓聲在空曠的戰(zhàn)場上響起時(shí),城樓上守城的小卒們都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險(xiǎn)些連手中刀劍都拿不穩(wěn)了。
城墻垛口出搭著弓箭的小卒一雙手也抖得跟雞爪似的,弦上的箭哪還有個準(zhǔn)頭。
戰(zhàn)鼓聲里,馬背上的青年將軍抬首往城樓上看來,極淡漠的一雙鳳眼,容顏俊美好似玉刻,單手提戟直指城樓,狂佞喊話:“隨元青何在,出來受死!”
城樓上的傳令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趕回去報(bào)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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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城被困才數(shù)日,但城主府已是一片愁云慘淡。
都知道此番圍了康城的乃武安侯,莫說底下的小卒們懼,便是城主府的下人們也知城破不過早晚的事。
但怕歸怕,沒人敢議論戰(zhàn)事,這些日子,府內(nèi)已陸陸續(xù)續(xù)亂棍打死了好幾個妄議康城很快就守不住的下人。
從城門處趕回來的傳令官一路急行,穿過深深庭院,終于被引到了隨元青跟前。
他單膝點(diǎn)地,幾乎是顫著嗓音道:“世子,武安侯在城門前叫陣,讓您出戰(zhàn)?!?br/>
臨近入夏,日光有些曬人,書房窗前的竹簾打起一半,入門處日光灼灼,再往里,一絲日光也照曬不到,顯出幾分陰沉來。
隨元青散發(fā)跣足席地而坐,身前的矮幾上亂糟糟堆放著書籍筆墨之類的東西。
他先前落到謝征手中,受了不少罪,被救出來后,調(diào)養(yǎng)多日,身上的皮肉傷雖好了,整個人卻清減了許多,眉宇間陰郁愈重,聞聲只陰沉道:“不去,爾等繼續(xù)死守城門就是。”
傳令官有些猶豫:“世子,城內(nèi)將士們軍心潰散,士氣低迷,再這么下去,康城只怕要不攻而破了。您曾在崇州戰(zhàn)場上大敗過武安侯,您若出戰(zhàn),多少還能讓將士們重振一番士氣?!?br/>
隨元青冷笑:“本世子若真出戰(zhàn)了,才是中了他謝征的計(jì)。他放著崇州不取,親自來康城拿我,不就是急于要從朝廷黨爭中脫身?崇州一日不破,他便一日不敢入康城城門。”
傳令官無奈,只得退下了。
書房內(nèi)只余隨元青一人后,他才突然憤怒大吼了一聲,一把揮落矮幾上的書籍卷軸,裝著墨汁的硯臺砸在地上,烏黑的墨汁潑灑在木質(zhì)地板上。
隨元青兩手撐著矮幾,勁瘦的手背青筋凸起,蒼白的下顎因死死咬著牙關(guān)而繃得極緊。
曾幾何時(shí),超越謝征一直都是他的心魔,畢竟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照著謝征的樣子在活,學(xué)他學(xué)過的東西,練他練過的功法。
崇州戰(zhàn)場上初次交手,他以為他勝了,此后謝征便是他的手下敗將。
直至如今,他方才明白自己當(dāng)時(shí)的天真。
他甚至有一種預(yù)感,他或許會死在謝征手上。
這種預(yù)感像是心頭蒙了一層霧靄,讓他一日勝過一日陰沉,這些日子他都只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
他需要冷靜,只要找到牽制謝征的點(diǎn)和他突然攻城目的,他總能找到應(yīng)對之法的。
隨元青沉沉閉上眼。
屋外有腳步聲在哆哆嗦嗦地靠近。
隨元青掀開眸子時(shí),少女受驚,嚇得險(xiǎn)些打翻了捧在手中的那一碟糕點(diǎn)。
她抖著手把那一碟賣相精致的點(diǎn)心放在了矮幾前,顫聲道:“是我,表哥?!?br/>
深閨里嬌養(yǎng)出的女子,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膚質(zhì)細(xì)膩如凝脂,杏子似的一雙眼里,淚光點(diǎn)點(diǎn),怯生生的,只讓人想到雨打梨花四字。
隨元青瞇了瞇眸子,這是一種和他遇到的那只野貓全然不同的美,野貓性子大得很,會抓會撓,會咬人。
眼前的女子,卻像是一朵在雨露中顫巍巍綻放的嬌花,只等人采擷。
她太嬌弱了些,仿佛旁人對她做什么都可以,而她也全然無力反抗,便是反抗,大抵也只是用那雙水汪汪的眼望著欺辱她的人無聲落淚。
隨元青抬手扼住她下顎的時(shí)候,她整個人都顫了顫,有些慌亂地抓起盤子里一塊精致的糕點(diǎn)要喂給他吃:“母親說……說表哥這些日子為了守住康城殫精竭慮,讓廚房做了些點(diǎn)心,叫我拿過來?!?br/>
隨元青沒張嘴,望著眼前這張嬌美的容顏,漫不經(jīng)心般問:“表妹抖得這般厲害,是在怕什么?”
女子慌亂搖頭。
隨元青松了鉗制住她下顎的手,拿起她要喂給自己的那塊糕點(diǎn)看了看,突然笑了笑,反喂去女子唇邊,道:“我不喜甜食,還是表妹吃?!?br/>
女子臉色頓時(shí)煞白了幾分,只一味搖頭:“我……我也不喜的。”
隨元青捏著糕點(diǎn),垂首時(shí)嘴角依然還掛著笑,神情卻極度陰翳,低聲問:“為什么?”
女子心性終是不敵他,很快崩潰大哭起來,道:“表哥你快逃吧,父親聽說武安侯親自在城門前叫陣,怕城破后劉家被滿門抄斬,才讓廚房做了這有毒的點(diǎn)心,準(zhǔn)備毒死你后割了你人頭,拿去城門口獻(xiàn)降。”
隨元青便咧了咧嘴,臉上笑容更大了些,他說:“這樣啊。”
言罷竟是直接從劍架上取了劍便出門去了。
燕軍攻城,城內(nèi)主要兵力都在四大城門處,留守在城主府的不過數(shù)百家兵。
女子以為隨元青提了劍是要逃出府去了,手腳發(fā)軟地走出書房,心中惶惶正不知怎么回去復(fù)命,卻聽得前廳一片鬼哭狼嚎的哭喊聲。
她心中一驚,挽在臂彎里的輕紗掉落在地也顧不上撿,拎著裙擺疾步往哭聲來源處跑去,一進(jìn)前廳,瞧見滿屋子的死人,她險(xiǎn)些沒兩眼一翻當(dāng)場暈過去。
看到自己父母都倒在血泊中時(shí),她脫力跌坐在地,極致的悲傷和恐懼讓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只有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許久才緩過這股勁兒,悲喊出聲:“爹——娘——”
她看惡鬼一般看向劍身上還滴落著粘稠鮮血,立在大廳中央的隨元青,哽咽得不成調(diào):“為什么……為什么要?dú)⑽业??以你的功夫,你能逃出去的,你逃出城主府不就好了……?br/>
隨元青冷眼看著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嬌弱女子,扯了扯唇角。
他這個表妹,也不知是被養(yǎng)得太天真,還是純粹太蠢。
亦或者,劉家深知權(quán)貴們?nèi)⑵拗粫⒛堑仁兰揖呐囵B(yǎng)用來做宗婦的貴女,而收個美人,當(dāng)然得溫柔小意、心思單純才好,所以才把家中女兒養(yǎng)成了這副柔弱可欺的模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眼前這個女子,也早早地就是個家族棄子了。
可憐見地,她還替那隨時(shí)打算把她當(dāng)個玩意送人的父母哭成這副模樣。
他在她跟前半蹲下,用沾血的手碰了碰她的臉,反問她:“他們都要拿我人頭去獻(xiàn)降了,我為何不能殺他們?”
劉婉兒雪腮上沾了他的血指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長睫煽動著,眼淚簌簌直掉,愈顯嬌弱可憐。
她是極好看的,天底下的男人,怕是沒人不會對這樣的美人軟下心腸來。
但隨元青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樊長玉往他身上扎刀時(shí)那個冷漠又狠厲的眼神來。
從前他也是喜歡劉婉兒這類美人的,乖巧,憐弱,像是一株藤蔓,離了樹就只能枯死掉,所以只能竭盡全力地攀附著他。
可這樣的美人見得多了,他幾乎想不起誰是誰的臉,一樣的性子,一樣的嬌憐,身邊多了誰少了誰,他都不一定記得。
權(quán)貴們對這類美人,爭的無非也是最貌美的那一個,但紅顏總是易老的,不過三五年,又有新的、嫩得跟水蔥一樣的美人們重新進(jìn)入權(quán)貴的視野。
誰還記得前幾年叫他們搶破頭的那美人是何模樣?
一如青樓里的花魁,老了,便有新的人頂上來。
見過了太多千篇一律的美人,反倒是那只會傷人的貓兒讓他惦念難忘。
隨元青收回了手,看著伏在地上,因哭得悲愴,腰臀都跟著聳動的女子,說:“你是個好孩子,同我說了實(shí)話,我不殺你。”
他收了劍,起身行至門口,又停下腳步,側(cè)過頭道:“從此你便不是劉府的女兒了,躲去民間,自己好好活著?!?br/>
劉婉兒怔怔看著隨元青離去的背影,又看看屋內(nèi)到死都沒能瞑目的爹娘,十幾年來從未遭逢過這樣的變故,她此刻除了哭,腦子里只余一片對未知的惶恐和茫然。
她甚至顧不得那人方才還殺了自己雙親,幾乎是本能地攀著門爬起來,哭著扶墻去追:“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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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正烈,隨元青太久沒出過書房,走過垂花門時(shí),他站住,瞇了瞇眼看向掛在天上的那輪圓日。
強(qiáng)光讓他眼前有一瞬像是失去了色彩,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
他牽唇笑了笑,懶洋洋的,又似泰然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一般。
這世間還有一種活法,叫做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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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軍在城門下方叫陣多時(shí),都不見隨元青出戰(zhàn),反而是等來了對方掛在城樓上的一道免戰(zhàn)牌。
下方的燕州軍罵陣罵得愈發(fā)厲害,城樓上的崇州小卒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眼神甚至可以說是已有幾分麻木,比起這樣日復(fù)一日的攻城折磨,他們?nèi)缃竦瓜M嘀蒈娡纯煨?,一舉拿下康城。
謝征同公孫鄞回營后,公孫鄞氣得狂扇手中折扇:“隨元青那個縮頭烏龜,當(dāng)日在一線峽戰(zhàn)場還敢狂妄同你叫陣,如今只敢夾起尾巴做人!真不害臊!”
謝征道:“他未受激出戰(zhàn),定是明白我在此同他耗,是要等崇州先破。但今日之后,康城內(nèi)反賊士氣全無,軍中若有生二心者,內(nèi)亂又能讓他們自個兒先頭疼上一陣,短期內(nèi)必不會再主動出擊?!?br/>
公孫鄞怒氣一收,道:“行了行了,你這是要去崇州了不是?”
他嘖嘖兩聲:“說好的三日后,這才兩天半就坐不住了?”
謝征只淡淡道:“本侯有些私事要處理,隨元青已知我在此,不敢輕舉妄動,我走后,你尋人假扮我留在帳內(nèi)便是?!?br/>
公孫鄞不由狐疑:“你去見她,不就是私事了?還有私事要處理?”
謝征說:“我命人給她打了件兵器?!?br/>
樊長玉上次同石虎交手,因沒個趁手兵器,幾乎被壓著打的事他早聽謝五說過。
幾乎是從山下下來時(shí),他便已吩咐人去找鐵匠打造兵刃,本是想給樊長玉一個驚喜,哪知她主意大,要從軍去崇州戰(zhàn)場。
算算日子,那兵刃也該打好了,他此番去取了,正好可以給她送去。
公孫鄞想起上次的自取其辱,這回只聽了個話頭,便立即道:“行了行了,你趕緊走吧!”
帳外卻有親兵捧了卷起的信件進(jìn)來:“侯爺,海東青送了信回來?!?br/>
海東青被樊長玉帶走了,海東青會突然送信回來,八成是樊長玉那邊的消息。
謝征抬手接過,一目三行看完,原本還和煦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信紙被他扔進(jìn)了焚重要信件用的炭盆里,冷聲道:“備馬!”
公孫鄞心里頓時(shí)跟有只貓爪在撓似的,忙問:“怎么了?”
但謝征壓根沒回答他,直接掀簾大步離去了。
公孫鄞瞥見一旁炭盆里的信紙還沒燒完,被風(fēng)吹得飄落了出去,他沒耐住好奇撿起來看了看。
信紙雖已被炭火燒去了大半,但結(jié)尾處“李懷安對夫人心懷不軌”幾字依然還清晰可見。
公孫鄞“噗嗤”笑出了聲,沒忍住幸災(zāi)樂禍道:“謝九衡啊謝九衡,你這報(bào)應(yīng)來得也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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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yuǎn)在崇州的樊長玉,剛跟著操練的大軍一起繞山跑了十幾里地,底下兵卒們跟煮軟的面條似的倒了一地,有兵卒發(fā)現(xiàn)前方有條河,跑得一身臭汗的的小卒們便又一骨碌爬起來,起哄去河邊洗洗。
天氣越來越熱了,樊長玉也出了不少汗,但她一個女兒家,這種時(shí)候還是多有不便,自然不能跟著下水去洗,便只在樹蔭處站著喝了幾口水。
之前她還覺著陶太傅直接幫她討了個隊(duì)正的頭銜,其實(shí)也挺招搖的,等分了軍帳,得知至少也得是個隊(duì)正,才能有自己的獨(dú)立軍帳后,她又覺著陶太傅用心良苦。
她去尋陶太傅道謝,陶太傅卻說,若讓她當(dāng)個什長,九個人,除去謝五只剩八個,她閉著眼也能管過來。
已經(jīng)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再去學(xué)這樣的東西,無疑浪費(fèi)時(shí)間,所以才讓她從隊(duì)正做起。
她得學(xué)會管理越來越多的人,現(xiàn)在是幾十個,以后就是幾百個,幾千個,甚至上萬個。
人多了,她不可能每一個都親自去管教,所以她要提拔能為自己所用的人。
這就涉及到更復(fù)雜的東西——收攏人心。
謝征從前就說過,樊長玉不擅長這個,她直來直去慣了,突然要考慮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確實(shí)有些難為她。
不過戰(zhàn)場上,底層的小卒們先是求活命,才能求前途和錢財(cái)那些身外之物。
這里的人心,相對言之,還算不得復(fù)雜。
樊長玉如今就像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稚童,在這條路上磕磕絆絆地走著。
她之前同郭百戶比武,也算是因禍得福,在軍中立了一次威,至少在郭百戶手底下的這一百人里,無人再敢看輕她。
她手底下的伍長、什長們,也對她敬重有加。
謝五同她說,這些人里,或許有將來能成為她親信的,或許一個也不能用。
她得自己去琢磨能不能用,能用的,要怎么用;不能用,人已經(jīng)在自己手底下了,又該怎么處置……
樊長玉如今白天跟著操練,得閑還得去陶太傅那里研讀兵書,晚上睡覺時(shí)不是在琢磨兵書里沒看懂的地方,就是在想用人之道。
但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往往想不到兩息,她就能徹底睡死過去。
這會兒的空閑里,樊長玉盯著自己手底下幾個沒去河邊的人,又在開始琢磨挑選親信的事,突然毫無征兆地連打了個噴嚏。
謝五就守在樊長玉邊上,見狀忙問:“隊(duì)正,您著涼了?”
樊長玉擺擺手,道:“老話說打噴嚏‘一想二罵三念叨’,可能是寧娘在想我?!?br/>
話落她就又打了一個噴嚏。
樊長玉呆了呆。
謝五想到自己讓謝七寄回去的信,突然一陣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