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砸廟
在民間陰氣最旺的地方也就是殯儀館和火葬場了。以前有親戚出殯,我曾經(jīng)進(jìn)過寄存骨灰的白骨堂。里面陰冷異常,靠墻的位置,就供奉著騎虎的地藏王。
如果硬說兩個地藏王有什么區(qū)別。眼前這座土廟里的雕像,從形狀和神態(tài)上,更有種調(diào)皮的意思,不那么嚴(yán)肅。
光線中能看到供桌上擺放著堆滿香灰的香爐,幾個破舊的瓷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上柱香吧。”二龍說。
我和魯大剛沒意見,既然來了,那就上吧。二龍比我更像圈里人,隨身帶著香,分給我們每人三根,點燃之后,畢恭畢敬鞠了三個躬,然后把香火插在香爐里。
因為彎腰的姿勢。我們忽然看到,在雕像下面露出一行字。這尊雕像是端坐在石頭刻的蓮花瓣上,上面的字早已風(fēng)化,只留下模糊痕跡,除非在特定的角度,要不然很難看到。
我們湊近了看,上面的字是:母子地藏尊。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什么意思。上完香從廟里出來。這座廟太小,實在沒什么可查看的,而且特別臟,灰塵很多,讓人很不舒服。我們來到外面,二龍看看手機(jī),還好有信號能連上網(wǎng),他查了一下說道:“母子地藏尊是日本的說法。”
“怎么回事?”我問。
“日本也流行供奉地藏菩薩像。”二龍看著手機(jī)上的信息說:“但是他們供奉的和我們中國完全不一樣,有很多種地藏菩薩,比較生活化。母子地藏尊,具體什么歷史背景不知道,供奉的一般都是母子像,用來保佑有孩子的家庭。”
我說:“可這廟里只有一尊佛,哪有母子之說?”
二龍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難道這里的地藏菩薩是從日本過來的?”魯大剛疑惑。
二龍苦笑:“誰知道呢,如果能找到村子里的族譜就好了,這個村子肯定是有歷史有典故的。”女麗臺血。
我們又轉(zhuǎn)了一圈,沒什么發(fā)現(xiàn),就想回去。魯大剛靈機(jī)一動,突然提議:“要不然我們?nèi)齻€人也在這里合張影吧。”
我當(dāng)時就皺了眉:“你丫是不是有病。”
“你害怕?”魯大剛說。
自從那天從梁燕家脫險之后,我對這個人印象急轉(zhuǎn)直下。甭管是不是因為他能力上身,變換了性格,我總覺得這人不地道。對他有了隔閡。
我沒好氣地說:“君子不立危墻,就算是孫悟空也沒說到處沒事找事的。那四個人的前車之鑒就擺在前面,別節(jié)外生枝。”
這座陰森的地藏廟,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心里覺得特別膈應(yīng)。每當(dāng)我出現(xiàn)這種感覺,就是要出事,好的不靈壞的靈,屢試不爽。
魯大剛笑笑,沒堅持,我們?nèi)穗x開地藏廟,順著山路回到村里。這一折騰到了中午,我們就在客棧吃飯,沒什么好東西,都是家常便飯。連點肉腥也看不著。
客棧的老大爺坐在旁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等我們吃完,他好收拾碗筷。
我們花錢消費了,他的態(tài)度也好了一些,我們把剛才去地藏廟的經(jīng)歷說了一遍。老大爺磕磕煙灰:“你們幾個后生真行,不讓你們?nèi)シ堑萌ィ隽耸裁词驴蓜e說老漢沒提醒你們。”
魯大剛說:“我們看了,也沒啥東西,一座破廟。”
“破廟?”老大爺哼哼了兩聲:“我記得小時候,比你們還小,也就是十幾歲,那時候剛解放時間不長,地藏廟不只現(xiàn)在這么一座。有許多,連成一片,香火特別鼎盛。后來到了‘文革’,破四舊,有一幫從鎮(zhèn)上來的紅小將專程跑到我們這兔子不拉屎的村里,盯上后面的廟了,斗志昂揚,扛著家伙就要把那里給刨了。當(dāng)時看廟的‘游行眾’就是范四爺。”
他一說到“游行眾”,我馬上反應(yīng)過來。在孟洪波調(diào)查的記述里,出現(xiàn)過這個稱謂。游行眾是擔(dān)任整個儀式的核心人物,代代相傳。他們就是掌握了這個儀式所有秘密的人。
“范四爺看見他們來了,急忙阻攔,苦苦相勸,說砸不得,砸了要出大事。那幫人哪會聽,不但把范四爺推開,還用手里的家伙把范四爺?shù)耐冉o砸折了。”老大爺吧嗒著煙嘴,沉浸在記憶里。
“原先地藏廟那么多房子,全讓這幫兔崽子扒了,里面的東西,有的燒了,有的用車?yán)胶笊饺舆M(jìn)江里。扒到最后一個房子的時候,正好到了晚上,這些混小子也干累了,說說笑笑回村。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后山冒出一陣嗚咽聲,開始很低沉,后來越來越響,連成一片,還有女人的哭喊聲,反正挺嚇人,半夜聽見,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老大爺說:“那幫臭小子也聽見了,可他們不怕啊,還說要用炸藥把廟基炸為平地,再惡的惡鬼也擋不住平地一聲驚雷。”
“后來呢?”我問。
“死了人。”老大爺回憶說:“領(lǐng)頭的那個小將,死法和范小偷一樣,無聲無息死在炕上。死的時候,眼珠子瞪的賊大。出了人命,廟也不炸了,那些小將全都嚇跑了。后來這件事報到鄉(xiāng)里,上面還派了工作組調(diào)查,看看是不是有人蓄意謀殺革命小將,查來查去也沒個結(jié)果,亂糟糟得倒也熱鬧。”
“你剛才說,把東西扔到江里?”我問。
老頭說:“我們這里翻過兩個山頭,下面就是烏江支流,以前我們這里還打漁哩。現(xiàn)在江上游開了什么工廠,也沒人敢吃江里的東西,多少年都不出水。”
我看了看二龍和魯大剛,他們明白我這么問的意思。孟洪波曾經(jīng)和范小偷勾結(jié)在一起,到后山出船打撈過什么東西。看樣子就是當(dāng)年破四舊時候,砸廟后扔的東西。
吃完飯,我們稍微休息,和老大爺打聽范小偷家的住址。他一開始支支吾吾不說,我們?nèi)隋X,他才指了路,告訴我們,以后真出什么事可不怨他。
據(jù)我們觀察,村里沒有精壯的男人,可能都出去打工了。只留下老頭小孩婦女,還有范小偷這樣四六不靠,不愛干活的混混。
我們來到村頭,這是三戶瓦房連成一起的家,門楣特別矮,個高的都要低頭才能進(jìn)。我們敲敲門,很長時間后,才聽到腳步聲響,有人開了門。門一開,我們看到里面的人,頓時就愣住了。
里面站著個農(nóng)村婦女,頭皮散著,年紀(jì)應(yīng)該不大,但滿臉皺紋,后背還背著個孩子。這個女人,我們?nèi)サ夭貜R的時候見過,她當(dāng)時跪在廟口,好像在祈禱。
她看到我們也愣了,伸手就要關(guān)門。魯大剛一把抵住大門:“大嫂,我們有事。”
二龍在后面碰碰我,朝里面努嘴。門里是小院子,院子后面是正堂,開著門,光線很差,不過能看到,屋里停著一口棺材。
棺材沒有落地,架在兩只長凳上,雖然是大白天,但這東西的出現(xiàn),有一種極為陰森的感覺。
棺材里應(yīng)該就是范小偷的尸體,他前些日子死了,沒想到一直沒有出殯,就放在家里。幸虧天冷,這樣天熱,估計都能臭了。
這個女人應(yīng)該就是范小偷的老婆,她瞪著大眼睛說:“你們再不走我要喊人了,外鄉(xiāng)人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是不?”
她背著的那孩子,真是個熊孩子,還沒怎么的,哇哇哭。哭的這個心煩。
我沒有辦法,從兜里掏出一千塊錢塞過去:“大姐,我們聽說你的事,表示深痛的哀悼,錢不多,是這么個意思。”
這一千我真是硬著頭皮給的。現(xiàn)在我們?nèi)齻€人,我歲數(shù)最大,也是唯一工作的人。二龍還是學(xué)生,魯大剛正在跑路,一切開銷都得我出。
不得不說,錢這玩意就是好使,往上一遞,百煉鋼頓時化為繞指柔。任你鋼似鐵,也架不住金錢的誘惑。那女人還真不客氣,一把抓過錢,塞進(jìn)兜里。
“我知道你們要什么。”她說:“在地藏廟的時候,我就看你們不對勁。你們是不是也來打聽封魂咒的事?”
“對。”我說。給了錢,我就不客氣了,索性大大方方說。
“你們進(jìn)來吧,別讓人看到。”
我們?nèi)俗哌M(jìn)院子,女人趕緊關(guān)了門。她帶我們穿過院子,走進(jìn)里面的廳堂。屋子本來就不大,還停了一口棺材,燈光晦暗,我們?nèi)苏驹谠兀行擂巍?br/>
二龍很機(jī)靈,看到屋里放著范小偷的遺像,趕緊從包里拿出幾根香,遞給我們。我們?nèi)俗呱锨埃吂М吘淳瞎缓蟀严悴逶谶z像前的香爐里。
女人的臉色委婉了一些,不再那么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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