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啞巴
二龍放下雜志,臉色非常不好看:“師父……你旁邊的這個人是誰?”
解鈴看看魚鰓,說道:“人家問你是誰呢。”
魚鰓提起酒盅。抿了一口小燒:“那你就告訴他唄。”
“他是魚鰓。”解鈴說。
二龍走過來,坐在我們這張桌上:“師父,你真的和這個鬼差攪合在一起?他們說的關于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相信,可現(xiàn)在這是怎么回事?!”
“是你自己來的嗎?”解鈴問。
二龍極力克制自己,眼圈紅了:“我是跟蹤你和羅稻來的,他們告訴我,你私通鬼差魚鰓,我還不信。可是現(xiàn)在你們居然還在一起喝酒!師父……”
解鈴道:“二龍,作為一個成年人,你應該有自己判斷事物的能力,而不是聽誰說。還有。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龍擦擦眼:“你們走吧,他們很快就來了。”
魚鰓一口喝干杯中酒,裹好衣服,站起身說:“我先走了,再聯(lián)系。”
二龍一把抓住他:“我說師父走,可沒說讓你走。”
魚鰓呵呵笑:“解鈴,你這位徒弟性子可夠執(zhí)著了。”
解鈴端起杯子喝酒,一句話也不說。
魚鰓嘆口氣:“小朋友,你要抓我也行,我也跑累了,問題是我還有幾個人間心愿未了。這樣吧,等我完成心愿再來找你,讓你親自押解到陰間,算是給你立一功。”
解鈴道:“二龍。放手吧。你抓不住他。”
二龍站起身,慢慢走到飯店門口,避身不看我們,他說:“師父,你們從后門走吧。這里我的地形我都勘查過了,后面有胡同可以通到外面。”
魚鰓大笑:“想我混跡人間快二百年了,居然今天讓個小朋友賣了人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說著,他裹起大衣,一陣風一樣向后門走去。解鈴站起身,對我說:“羅稻,我們也走。”
我們從后門出來。外面是個后院,散養(yǎng)著一些雞鴨,味道其臭難聞。院里沒人,我們鉆出來,果然是四通八達的胡同。
解鈴說:“我什么情況你知道了,酒也喝了,我們分道揚鑣,保重吧。”
魚鰓停住腳步,說:“解鈴,剛才我沒開玩笑,完成幾個心愿,自會回陰間銷案。解鈴,如果你能幫我完成,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由你帶我去陰間,這份功勞記在你和你徒弟的身上。而且,我要做的事和你的冤案也息息相關。”
“呵呵,有點意思,需要我做什么。”解鈴說。縱丸華劃。
魚鰓看看昏暗的天空,說:“我一共有三個放不下的心愿。第一件事就是把失竊的煉魂黑珠追回來。”
我們從胡同鉆出來,打了車回到市內(nèi),進了五十三中學附近一戶居民小區(qū)里。小區(qū)里一些居民看到魚鰓,還主動和他打招呼:“蔡老師,好啊。”
魚鰓滿臉都是人畜無害的笑容,和每個人都親熱的寒暄。
誰會想到這個平庸的中學老師,竟然是來自陰間,和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平起平坐的大鬼差。
和魚鰓相處時間越長,我越能感覺到他身上有種冷意,和孤獨感。這種氣質(zhì)就像屏障一樣阻礙著其它人很難和他交融。或許能和他成為朋友,但肯定不會再進一步,魚鰓好像隨身就帶著一扇關閉的門,誰也打不開。
他家住在七樓一個小單元里,家里面積很小,只有一室一廳。房間里最多的就是書,書架上是書,地上是書,甚至一半的床鋪上都是書。魚鰓說:“我是個流亡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就被抓走了,只有靜靜的深閱讀才能讓我放松。”
他家顯得很局促,寫字臺上的破舊筆記本電腦不知用多少年了,桌子收拾得倒是很干凈,還擺著一缸金魚。
我找了把椅子坐下,鼓足勇氣問:“魚先生……”
魚鰓笑:“管我叫蔡老師吧,這是我現(xiàn)在的身份。”
現(xiàn)在的身份?這個說法大有深意。我眨眨眼問道:“蔡老師,我有什么說什么了,看你家里這種狀況,和道上傳聞不符。”
“道上都傳我什么了?”魚鰓饒有興趣地問。
“道上說你……”我猶豫一下,還是說道:“說你殺人如麻,又禍亂天下啥的。”沒說完,我就羞得面紅耳赤。
魚鰓大笑:“我是個流亡者,跟過街老鼠差不多,恨不得夾著尾巴做人,怎么可能去搞這些大事敗露自己行蹤呢。”
我撓撓頭,猶豫半天才說:“那你現(xiàn)在是人?不是……鬼?”
魚鰓笑,看看外屋的解鈴,對我說:“鬼有大白天滿大街橫晃的嗎?既然行走人間,那就必須有一身人的皮囊。佛家講不著相,甭管是人還是鬼,都是我。”
我也不敢深問,雖然一肚子疑問,還是點頭唯唯稱諾。
魚鰓把解鈴叫進里屋,說道:“先說說我掌握的情況,這枚黑珠我已經(jīng)盯了很久,現(xiàn)在流落在大橋鄉(xiāng)。”
大橋鄉(xiāng)這地方我知道,在周邊一個縣城下邊,又窮又偏。不過這些年好了些,市里搞一些開發(fā),資金和政策都有所偏重,慢慢發(fā)展起來。不過大橋鄉(xiāng)歷來屬于窮山僻壤,民風愚昧彪悍,我在家的時候大嫂經(jīng)常對我和羅小米說,沒事別往那地方去,大橋鄉(xiāng)滿大街都是小偷。看你不順眼,直接上去搶,搶了白搶,算你倒霉。
那地方就是一個法律的半真空地帶。
魚鰓說,這枚黑珠現(xiàn)在落在大橋鄉(xiāng)一個農(nóng)戶的手里,這個農(nóng)戶有些怪異,他是個啞巴。
這啞巴非同小可,就算魚鰓也不敢輕舉妄動。他一直沒有打草驚蛇,暗暗盯著,可以確定黑珠還在這個人的手里。
魚鰓說:“要是我自己出手,確實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現(xiàn)在有了你們師徒,成功率就大增了。”
解鈴想了想說:“你能確定黑珠就在他手里?”
“沒跑。這個啞巴已經(jīng)被黑珠的邪氣侵染,居然能無師自通,在黑珠迷惑下自行修煉。我懷疑,”魚鰓道:“他很可能殺過人了,而且不止一個。如果再不阻止,還不定出什么事。”
我們定在今天夜里動手,趁其不備一舉拿下。現(xiàn)在情況很緊急,我們本身就是逃犯,后有追兵前逢絕路,下手越早越能破局。
從這里趕到大橋鄉(xiāng)還有很長一段路程,這些年修路,很不好走,必須提早出發(fā)。
我們簡單吃了點東西,從魚鰓家里出來,沒想到他還有一輛破捷達,都不知過多少手了,好賴能上路。魚鰓開車,拉著我們一路前往大橋鄉(xiāng)。
出了城到縣里,大橋鄉(xiāng)在這座縣城最偏僻的地方,果然在修路,沿街到處都是路標,一處處大坑,拉著黃色警戒線,車堵的那叫一個嚴實。
我們在晚上七點左右到了鄉(xiāng)區(qū),大家饑腸轆轆,魚鰓說他經(jīng)常來這里蹲點,知道哪家飯店好吃。他領我們進了一家羊湯館,我們熱熱乎乎大吃了一頓。
肚子填飽之后,我們坐車繼續(xù)往里走,從鎮(zhèn)子開出去三里路,能看到街道上搭建著許多簡易板房。魚鰓說,這里一直在搞建設,平時人特別多,車也多,很熱鬧。
我們在離村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車。再往里,就得步行了,開車進村容易打草驚蛇。
風很硬,我們裹緊衣服,魚鰓擋著臉說:“我在這里混的時間不短了,這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有民工或者外來務工人員失蹤的情況,我懷疑和那個啞巴有關。”
這個村還算富裕,家家蓋起了大瓦房,隨處可見寬大的場院。天冷,村路上沒多少人,黑燈瞎火的,能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陣陣狗叫聲。
兩個大神悄無聲息走在前面,我深一腳淺一腳跟著,風吹的渾身冰涼,全身都打哆嗦。也不知走了多久,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都暈了,魚鰓輕輕擺擺手,我們停下來,他指了指前面。
那是一棟大戶,四五間瓦房,內(nèi)院的面積更是大,四面豎起圍墻。院子里亮著燈,似乎有人影在晃動。我們悄悄走過去,把住墻頭探頭往里看。
院子里搭著木頭棚子,地上燃著一個油桶,里面燒著火炭。棚子里擺著一箱箱啤酒,掛著紅燈籠,張燈結彩的不知在做什么。
棚子里有一些莊戶人插著袖筒凍得縮頭縮腦,這時,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出來了,皇上出來了。”
門一開,從屋里走出一個男人。這人一看就是莊稼漢,體格健壯,滿臉橫肉,皮膚粗糙黝黑,長得極丑。最怪的是那身衣服,這是一件深黃色類似大褂一樣的衣服,腰中間扎著一條紅色腰帶,衣服上歪歪扭扭繡著幾條藏在云霧之中的龍。乖乖,他穿的是龍袍?!
他一走出來,院里這些人,竟然“噗通噗通”全都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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