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游神接過珠子,早已眉開眼笑,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祝大公子馬到成功。”
羅志剛下巴微抬,一臉自傲:“我這次策劃得天衣無縫,只要你的消息可靠,必然手到擒來。”
“我的消息絕對可靠,否則一陪二,我家門主還不活剝了我。”夜游神一臉肯定。
“那你就等著拿另一顆夜明珠吧。”羅志剛打個哈哈,縱身而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夜游神臉上露過一絲詭異的笑,回身到船上,到艙中,打開艙板,艙中一個酒壇子,揭開壇子蓋,里面竟是滿滿一壇金瓜子,夜游神將羅志堅給的金元寶和羅志剛的夜明珠全放進(jìn)去,金子給珠光一照,金光閃閃,金光又反射到珠子上,映得珠子也略帶金黃,夜游神一張臉在珠光寶氣中,更顯得黃白不定。
“這一票還真是做得過。”夜游神得意的一笑,但心中驀地掠過一陣寒意,眼前現(xiàn)出那雙冰一樣的眼睛,心下嘀咕:“那人到底是什么人,看人的眼光象臘八月的寒風(fēng),讓人從頭頂一直能冷到腳板心,那老鬼出手也豪闊,一壇金瓜子送出來就象送壇酒一樣,但最主要的,他們對我的情況怎么摸得這么清楚,江湖上好象從來沒有人對我耳報門的情形這么清楚的呢,偏偏那丫頭手里還有門主的手令,真是奇怪了。”放好金子蓋上艙板,放船下行,卻又迷惑的想:“那人花這么大價錢叫我騙羅志剛兩兄弟,到底是為的什么呢?我耳報門一向童叟無欺,以誠信立派,這次門主卻下令讓我一切聽那個人的,公然相騙,可騙這兩個公子哥兒,又有什么用呢?”
江水無聲的流著,在前面拐出一個大彎,就象一個大大的問號。
兩天后,子夜時分,一群黑衣漢子包圍了一座莊子,四面突入,刀劍交鋒聲中,忽地傳出一聲痛叫,叫聲中一個蒙面人突出包圍圈,身子閃得兩閃,便消失在了莊后的群山中。
火把亮起,映出羅志剛的臉,包圍山莊的,是他和一幫手下,只是沒想到仍給敵人強(qiáng)闖出去了。
“大公子,你沒事吧?”一個黑衣漢子問。
剛才羅志剛左手給刺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東西,非常的痛,那一聲痛叫就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但這會兒卻似乎又不痛了,他看左手,就是手腕處一個淡淡的紅點,象給蚊子咬了一口,甩一甩手,好象也沒什么事,只是想不通當(dāng)時為什么那么痛,搖搖頭,道:“沒事,快追。”
“賊子進(jìn)了山,追不上了。”邊上的漢子搖頭。
羅志剛又是驚怒又是喪氣,咬了咬牙,卻又嘿嘿笑了起來:“我們雖沒拿到賊子,至少和賊子碰了一下,咱們的二公子只怕卻是撲了個空了。”他邊上的黑衣漢子也一起嘿嘿而笑。
手不痛了,看起來也沒事,羅志剛便沒放在心上,當(dāng)夜趕回花江城,一路上老覺得手有點癢,先前只是那個紅點處癢,后來慢慢的癢上去,他仍是沒怎么在意,癢一下嘛,有什么了不得的,但在天明后,中途打尖洗了把臉,袖子捋起來,他偶然瞟了一下手腕,突然見到小臂上多了一根紅線,這根紅線起始于昨夜的那個紅點,約有兩三根頭發(fā)絲合起來那么粗,沿著脈門一直往上,這時已到了臂彎處,似乎仍在慢慢的往上延伸。
羅志剛先以為自己看錯了,眨了眨眼睛,再用手摸了一下,他以為是昨夜抓癢抓出來的,但一摸他就知道不是了,因為摸的時候手可以拉動皮膚,而那根紅線并不隨著皮膚的牽動而動,明顯是在皮膚下面的肉里。
“這是什么?這是什么?”羅志剛到底沒經(jīng)過什么事,一下子咋虎起來,幾個親隨忙圍過來看,都看不出名目,不過一致的猜測是,可能是毒。
一聽是毒,羅志剛嚇壞了,慌忙運氣,但那紅線不但沒有給逼下去,反而好象又竄上來了一些,羅志剛更加害怕,又把隨身帶的解毒藥服了兩粒,這種隨身備用的解毒藥一般都不具有特別的針對性,自然也沒什么用,然后又有親隨出主意說用繩子綁在紅線上面,阻止氣血流動,毒就不會上行了,這個也有理,急找繩子來綁了,先綁著還好,一錯眼,再看,紅線早已穿過繩子,到了上臂了。
“快回去給爹看。”羅志剛急得差點要哭了,一路飛趕,又不敢借遁術(shù),怕氣血運行過速紅線跑得更快,只有騎馬,傍黑時分回到花江城,紅線已穿過肩膀,到了左乳上頭,那么長長的一條紅線,看上去詭異而恐怖,讓人心驚肉跳,惟一讓羅志剛感到安心的一點是,始終都不痛,只是有點癢。
一進(jìn)府,羅志剛便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一問才知道,二公子羅志堅也剛回來,中了毒,中的毒也和他一模一樣,也是手腕上給刺了一下,然后一個紅點蔓延成一條紅線,那暗算他的賊子也同樣跑了。
羅志剛一聽可就有些呆,羅志堅中的是和他一模一樣的毒,那也就是說,暗算羅志堅的,和暗算他的是同一批人,也是正主兒,但那怎么可能呢?羅志堅是給他騙去的啊,那是一個完全胡編出來的人名和地名,怎么就會弄假成真了呢?
想了一會不得要領(lǐng),羅志剛也就不想了,手上的毒要緊,急忙進(jìn)去,大廳里,羅昆、宋朝山、范長新三個都在,羅志堅坐在椅子上,范長新正在給他看毒傷,羅志堅是脫了上衣的,羅志剛一眼就看到,羅志堅左手臂上一條紅線,從腕到乳,和他的完全一樣,非常的刺眼。
羅志剛是個不重要的人,他進(jìn)來,只宋朝山瞟了他一眼,羅昆只看著羅志剛,有時又去看范長新,一臉焦急的問:“怎么樣?到底怎么樣?”羅志剛叫了他一聲爹他也沒應(yīng),更沒回頭。
羅志剛一咬牙,猛的掀開自己上衣叫道:“我也中毒了。”
“什么?”這一下,羅昆三個一起驚動了,一齊回頭,范長新急步過來看他的毒傷,羅昆宋朝山也過來了,宋朝山看了一眼叫道:“你這毒和志堅的一模一樣啊,怎么回事?不是說你不是和志堅一起去的嗎?”
“確實一模一樣。”羅昆三角眼微瞇,眼中射出陰光,道:“我的懷疑是正確的,果然是有人暗中算計了易老四,我們查上去,便連堅兒兩個也一起傷了。”
“好大膽。”宋朝山怒叫:“敢惹上我花江六君子,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
“是噬心蟲。”范長新突地叫了起來。
“噬心蟲?”羅昆兩個一齊看著他。
范長新卻是一陣猛咳,他的傷并沒好透,稍一激動便會咳,不過倒不至于咯血了。
“噬心蟲是什么東西?好治嗎?”見他咳得好些了,宋朝山追問一句,他這一問,范長新卻又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喘息著道:“噬心蟲產(chǎn)于西南極陰之地,見血就鉆,天下間除了烈陽草,無藥可治。”
“烈陽草,哪里找得到烈陽草?”羅昆緊看著范長新,他眼中的意思其實是問范長新身邊有沒有?
范長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搖頭道:“烈陽草生于海外赤陽之國,其國離太陽最近,是世間最炎熱的地方,但只有那種地方,烈陽草才可以成活。”
“赤陽之國?”宋朝山皺眉:“我好象聽說過,有出遠(yuǎn)海的行商好象到過那些地方,但沒聽說過烈陽草,烈陽草很難找嗎?”
長新?lián)u頭:“在赤陽國,烈陽草到處都有,就跟我天朝的狗尾巴草一樣。”
“那到過赤陽國的行商該有人帶了回來。”宋朝山大喜:“趕快叫人去找。”
“極少有人帶回來。”范長新?lián)u搖頭:“只怕找不到。”
“為什么?”宋朝山兩個一齊看著他。
羅志剛時常會表現(xiàn)點小聰明,這時也加了一句:“不是說烈陽草在赤陽國大把嗎?”
“烈陽草在赤陽國是大把,但噬心蟲少見啊。”范長新輕嘆:“一個東西得有人要才會有價值,噬心蟲少見,烈陽草一般人拿著也就沒有用,遠(yuǎn)涉重洋拿回一把沒人要的干草,誰會做這樣的事啊?”
他這話有理,宋朝山點點頭,羅昆道:“除了烈陽草,這噬心蟲真的就沒有辦法對付了嗎?”
“這噬心蟲另有一個說法,叫做紅線奪命,烈士斷腕,就是說紅線剛起時,趕在紅線前的一寸,一刀把手砍下來,那就沒事。”范長新說到這里,看一眼羅志剛兩個,搖搖頭,道:“但現(xiàn)在是來不及了。”
“一刀把手砍下來?”羅志剛手往后一縮,偷看一眼羅昆,怕羅昆罵,忙道:“這噬心蟲到底會怎么樣啊?也不痛,就是有點子癢。”
“在鉆入心臟之前是不痛。”范長新點頭:“可一旦鉆進(jìn)心臟就痛了,你將心痛如絞,如果沒有烈陽草殺死噬心蟲,你會痛足三天三夜,最后七竅流血而亡。”
“什么?”羅志剛驚叫起來:“五叔你是說真的,你救救我啊。”
羅志堅沒有象他一樣大叫,但臉色也一下子變了,看一眼范長新,又看向羅昆,羅昆更是臉色大變,急叫道:“五弟,除了烈陽草,真的沒辦法了嗎?”
范長新看著羅志堅手臂上的紅線,雙眉緊鎖,好一會兒后,終于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沒有法子。”
“那怎么辦?那怎么辦?娘啊,我要死了。”羅志剛?cè)滩蛔〗辛似饋恚曇糁幸褞Я丝耷弧?br/>
“你還沒死呢,嚎喪啊。”羅昆怒哼一聲,看一眼羅志堅,又看向宋朝山和范長新,顯然他也慌神了。
范長新道:“今夜子時會開始心痛,我可以用以毒攻毒之法,盡量壓制噬心蟲的活動,但起不了太大作用,最多能延緩一天,所以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還有四天四夜,四天后的子時,如果還找不到烈陽草,他兩兄弟就沒救了。”
“把所有的人全部派出去,盡全力去找,只要誰有烈陽草,萬金想酬,快昆一片聲急叫,羅府管事如飛傳令下去。
宋朝山也叫道:“對,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找到烈陽草。”他和范長新的隨從也飛跑回去傳令去了。
羅昆走到羅志堅邊上,溫言安慰道:“一定可以找到烈陽草的,不要怕。”
羅志堅點點頭,感激的道:“謝謝大伯。”
羅志剛在一邊暗暗咬著牙齒,因為羅昆只看著羅志堅,竟沒有看他這個親生兒子一眼。
這一夜,花江城恍似開了鍋,羅宋范三家的人滿城呦喝,許以萬金,尋找烈陽草,而且不僅僅是花江城,三家的人更沿著花江兩岸,把消息飛快的傳了出去,三家的勢力也真是了得,不等天亮,整個花江兩岸幾乎已是無人不知,然后更以加倍的速度遠(yuǎn)遠(yuǎn)傳開,因為聽到這消息的人,不管關(guān)不關(guān)自己的事,都會往外傳啊,一傳十十傳百,兩天不到,整個江湖都已傳遍。
天漸漸黑了下去,夜色中,金字倒越發(fā)的亮了起來。
這些日子,戰(zhàn)天風(fēng)練功特別的勤奮,不過金字并沒有顯著的變大,功力是實打?qū)嵉臇|西,一滴汗水一個腳印,并不因一時的勤奮而會突飛猛進(jìn),倒是玄天九變越來越熟,而且每一變都開始顯現(xiàn)獨特的氣勢,這種以靈變?yōu)橹鞯臇|西,確是非常合戰(zhàn)天風(fēng)的性子,進(jìn)步也就更快。
鬼瑤兒壺七公站在屋檐下,一個東,一個西,壺七公蹲著,他以前并不特別好酒,但扮了一回酒總管,手中的雞公壺便再沒扔掉,時不時的便喝一口。
鬼瑤兒倚著一枝竹子,她穿的是一襲淡綠色的裙衫,晚風(fēng)輕拂,衣袂飄飄,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起‘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句子。
鬼瑤兒眼睛一直在跟著戰(zhàn)天風(fēng)移動的身子,不過眼光有些迷蒙,恍似在出神,壺七公則干脆仰頭向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壺七公可說已經(jīng)見過三個戰(zhàn)天風(fēng)了。
第一個戰(zhàn)天風(fēng),是和他一起合伙騙高師爺斗九鬼門的一個小混混,有三分狡詐,三分無賴,三分可笑,還有三分可氣。
第二個戰(zhàn)天風(fēng),是西風(fēng)國做了天子的戰(zhàn)天風(fēng),戰(zhàn)天風(fēng)這天子是壺七公弄出來的,但壺七公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真正風(fēng)雨臨頭的戰(zhàn)天風(fēng),竟會有迎風(fēng)而上的膽氣,更會有那般不可思議的才智,當(dāng)時壺七公嘴巴上雖然嬉笑怒罵,似乎全不把戰(zhàn)天風(fēng)放在眼里,但他心里是震驚的,是服氣的,所以戰(zhàn)天風(fēng)裝做拍馬屁騙他,他也裝做上當(dāng),他就愿意跟著戰(zhàn)天風(fēng)混。
第三個戰(zhàn)天風(fēng),是現(xiàn)在的戰(zhàn)天風(fēng)。壺七公知道戰(zhàn)天風(fēng)對馬橫刀的感情,而在西風(fēng)國見識了另一個戰(zhàn)天風(fēng)后,壺七公也確信戰(zhàn)天風(fēng)有本事替馬橫刀報仇,所以一聽到馬橫刀的死訊,他立刻馬不停蹄的來找戰(zhàn)天風(fēng),但他還是輕看了馬橫刀在戰(zhàn)天風(fēng)心中的地位,戰(zhàn)天風(fēng)整個人變化之大,讓他吃驚,更完全沒有想到,戰(zhàn)天風(fēng)報起仇來會是這個樣子。
這樣子的戰(zhàn)天風(fēng),冷靜,陰狠,巨大的仇恨死死的抓著他的心,他已經(jīng)完全不會笑了,看到他這個樣子,壺七公甚至都有些迷惑,當(dāng)時在第一時間來告訴戰(zhàn)天風(fēng),是不是明智,如果以后戰(zhàn)天風(fēng)都是這個樣子,他真不知道要怎么辦?
與壺七公的擔(dān)心不同,鬼瑤兒是心痛,戰(zhàn)天風(fēng)在西風(fēng)國大顯身手,她回了東土,沒見到,因此她見到的只有兩個戰(zhàn)天風(fēng),她已經(jīng)愛上了以前的那個戰(zhàn)天風(fēng),她不愿戰(zhàn)天風(fēng)改變,尤其是知道戰(zhàn)天風(fēng)的這種改變是因為心中的痛苦和仇恨,她愿意自己心愛的人心境平和,快快樂樂,戰(zhàn)天風(fēng)心里不好過,她心里就更不好過。
有腳步聲傳來,戰(zhàn)天風(fēng)收了勢子,鳳飛飛從左側(cè)的月洞門里走進(jìn)來,到戰(zhàn)天風(fēng)面前,道:“范長新雖然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多拖了一天,但羅家兄弟還是撐不住了,不住的噴血,今天下午起已昏過去數(shù)次。”
“差不多了。”戰(zhàn)天風(fēng)點點頭,眼中射出冷光:“我們?nèi)ァ!?br/>
重新裝扮成仇郎中的樣子,戰(zhàn)天風(fēng)三個到了羅府,門子一報進(jìn)去,里面立叫有請,戰(zhàn)天風(fēng)三個進(jìn)去,一直一到內(nèi)室,羅昆宋朝山范長新三個都在,羅志剛兄弟倆躺在床上,不住的呻吟著,不過聲音都非常微弱,兩人都是用心按著心臟,床上被子上到處都是血,兩張床前各擺著一個盆,盆里都有半盆鮮血。
兩人床前,各守著一個中年女子,羅志剛床前的是他娘吳氏,羅志堅床前是他娘越氏,據(jù)情報,越氏和吳氏年紀(jì)相差不大,但越氏看起來比吳氏要年輕多了,最多只看得四十歲的樣子,那還是因為現(xiàn)在眼淚婆娑,若平時打扮好了,說三十多歲也不為過。
范長新一看到戰(zhàn)天風(fēng),眼睛放光道:“仇郎中,你是不是有烈陽草。”宋朝山兩個也眼巴巴看著他,不過羅昆眼里始終有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