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夢里的人,語氣十分親昵的喊著“她”表妹,尾音輕飄,像是少年人再和她開一些惡意的小玩笑。
原文中,只有裴觀燭,明明厭惡極了這個稱呼,卻每次都自虐般對原身一口一個表妹地喊著。
想來,夢中站在井邊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原身。
她會夢到原身的結(jié)局,是因為她封了那口井嗎?
夏蒹的系統(tǒng)只有剛穿書過來的時候交代她的任務(wù)上了幾次線,那之后夏蒹無論怎么敲它也是不會回的。
她憑借著對原書的記憶,想起夢中紅光漫天的這一幕是有印象的,文中第一卷裴府一案的結(jié)局和那一幕描繪的一模一樣。
漫著紅光的天,點點星火飛上漆黑的天際,爭相逃命的裴府下人像下餃子一樣擠在裴府緊閉的大門前用身子狠狠地撞著門。
可是她清楚記得,在這一幕之前主角團就已經(jīng)查明了真相,這把火也是犯事的婆子干的。
那原身的話又是怎么回事?
夏蒹沒命等到原身口中說的陳夫人發(fā)瘋說出實情,想必如果她等到那個時候,井就算已經(jīng)被封死了裴觀燭也會有其他方法要她的命。
*
“原是做夢了。”柳若藤的聲音將她思緒牽扯回來。
夏蒹起眼才注意她今日沒戴面具。
這是主角二人確認(rèn)接下這則懸賞令的證明,只要是確認(rèn)接下了,她們才會秉著師門規(guī)矩將面具摘下。
“對,不過現(xiàn)下已經(jīng)好多了,柳姐姐今日找我所為何事呀?”
她深知女主過來肯定不是來和她交流友情的,果然,這話一出,柳若藤習(xí)慣性蹙起了眉。
“是這樣的,”柳若藤躊躇片刻道,“我與師兄昨日確認(rèn)接下了這則懸賞令,如夏姑娘所說一致,陳夫人果真并未告知我二人什么,只叫我們夜里輪流在她房門前看守。”
“可是這樣也意味著我們沒有得到雇主的信任,我與師兄雖并不信鬼神之談,”柳若藤看向她,“可我們不知真正的真相,也沒辦法在藏于暗處的敵人手中護雇主十分周全,”
夏蒹點頭,她明白女主的意思,主角團一項服務(wù)周到,要是在現(xiàn)代都得好評百分百,原書中委托失敗陳夫人在房中自縊這件事,活活讓主角兩人難受了一個多月,裴觀燭一句我要上南山寺,主角二人見有償還的機會了趕緊一分錢不要非得護送殺人魔遠渡冬周。
“所以,還麻煩夏姑娘若是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請第一時間告訴我們,我們也會付相應(yīng)的酬金報答夏姑娘的。”
“哎呀不用酬金的,你們就放心吧。”夏蒹聽得都感動了。
*
這個狐裘縫了七天,可算是縫完了。
她一個人加緊了速度緊趕慢趕縫制出來的,披風(fēng)用的是上好的雪白色料子,本來當(dāng)時挑布匹的時候還有黑色,夏蒹知道裴觀燭貌似不喜白色,可是還是選擇了這匹白色的。
不為什么。
只為裴觀燭后期黑化變成殺人魔頭的時候,就常常穿一身黑衣,可謂是從心往外,黑到底了。
現(xiàn)如今裴觀燭還沒進化成殺人魔頭,舉手投足間裝出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夏蒹覺得這樣就挺好的,畢竟有些時候看著他的臉都總會忘了這個人其實是個心理變態(tài),要是他穿一身黑,夏蒹感覺她估計就會想起來了。
從隔間挑出一個木盒子,夏蒹將狐裘疊好了放進去,將芍藥喊進了屋里。
“狐裘縫好了,你去給裴公子送去吧。”
芍藥表情猶豫,可還是將木盒接了過去。
剛走出門沒幾步,芍藥又掉頭走了回來。
“表姑娘,”她表情為難,“不是奴有意偷懶,您叫奴去干什么都行,只是這送東西的活,還是麻煩表姑娘自己去一趟吧?”
“為什么?”
“因為大公子不太理會我們,”芍藥道,“他也從不讓年輕的丫鬟踏進他的院子,進去就要被轟出來了。”
夏蒹挑高了眉。
稀奇,殺人魔不喜年輕貌美的丫鬟,這還是她頭一次聽說。
“無妨,那我就自己去送一趟吧。”
*
前幾日下了幾場纏綿雨后,天氣逐漸變得沒有那么寒冷。
這件狐裘太過厚實,現(xiàn)在其實已經(jīng)穿不上了,可夏蒹就是莫名的很想將它趕制出來。
一件好看的衣裳,會讓人很想快點進入到穿這件衣裳的季節(jié),夏蒹就是,以前春天的時候奶奶給她縫過一件冬衣,她當(dāng)時一整年都在因為那件冬衣期待冬天的到來。
雖然這放在殺人魔身上明顯是不可能,但是起碼,夏蒹希望能稍微在他眼前刷個存在感,證明她是無害的。
她不能按照原身的老路乖巧等在屋子里嫁人,從那個夢就能看出來,裴觀燭不想娶她,恐怕也憎恨她這一身份許久。夏蒹昨日說的話字字出自真心,她不想嫁給他,只想當(dāng)裴觀燭的侍衛(wèi),就一直在邊上看著,護著他不死就可以了。
她自認(rèn)自己還算伶俐而且手腳勤快,會的東西也多,她想爭取讓未來裴觀燭殺她的時候不要拎著斧頭就上,起碼會覺得殺了她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biāo),不是要變得多么優(yōu)秀厲害,畢竟裴觀燭殺人只是興趣愛好,管你多有錢多有才,都入不進他眼里。
所以夏蒹的好,得好到被他記在心坎里才行。
*
裴觀燭的院子她不是頭一回來了,什么地方她去過一次就能記住路線,蕪廊下一排排屋子連成串,夏蒹直奔著往前走。
苦澀的怪味摻雜進空氣里,夏蒹皺眉吸了吸鼻子,愈往前走,味道愈濃。
“是中藥嗎……”
苦澀味道像是端到了她嘴邊一樣,夏蒹停在一戶小門前,往里一探頭,就見那日領(lǐng)她和鐵匠帶路的傻奴正扇著扇子坐在藥爐前看著火候呢。
“哎,”夏蒹不知他叫什么,“你在熬藥啊。”
來喜長得像個大頭娃娃,抬頭睜著一雙刀刻般的小眼睛看了她一會兒,才點了下頭。
“上次謝謝你給我?guī)罚毕妮蟊е竞卸椎絹硐才赃叄澳憬惺裁窗。俊?br />
“來喜。”來喜像個怕生小孩子縮起身子。
夏蒹歪頭,輕聲問,“來喜,你一直在裴公子這里當(dāng)差嗎?”
“嗯,”來喜點了下腦袋,“自從,來了府上,就在大公子,這里了。”
“你每日主要做什么?”
“每日,”來喜掰著指頭數(shù),“要,煎藥,還有,領(lǐng)飯食。”
“就沒啦?”
“嗯,”來喜很認(rèn)真的回想,“沒有了。”
夏蒹一直以為裴觀燭府上只有一個傻奴,是因為來喜雖然傻,但身有長處,結(jié)果不是。
裴觀燭沒有虐待過手下的傻奴,還讓這傻奴閑的跟沒事人一樣,這是為什么?
本來還想跟來喜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的夏蒹陷入了迷惑。
“那你在這里待了多久了?”
“嗯......四,四年了。”
“你就熬了四年藥?”
來喜用力搖著腦袋,“不是,”
“去年,才開始,熬藥,以前,只領(lǐng)飯。”
夏蒹徹底凌亂了。
“我知道了!”夏蒹眼前一亮,“你難道是裴公子的親戚嗎?”
來喜眼神奇怪地看向她,“沒有親戚,我是,師父,帶進來的。”
也是,原身還算是裴府的遠房親戚,是裴觀燭的表妹呢,也沒見裴觀燭殺她的時候有手下留情啊!
夏蒹苦笑接茬,“是師父啊。”
“嗯,”來喜點頭,“可是,師父已經(jīng),走了。”
“嗯?”夏蒹眨了下眼,“走了?”
“嗯,走了,前幾年,被趕走了,好多人,里面,就有我?guī)煾浮!?br />
他這話一落,夏蒹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了一些自己方才忽略掉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說,前幾年府里趕走了很多人,其中就有你師父嗎?”
“嗯。”來喜點了下頭。
奇怪。
夏蒹有點想不明白。
裴府對下人格外一向優(yōu)待,她從來沒聽說過裴府有趕走過很多下人這件事,原著中也從來沒有提及過。
她張嘴正想繼續(xù)追問,忽然感覺哪里不對,凝結(jié)在她身后的視線猶如實質(zhì),夏蒹瞳孔一縮,猛地回過頭。
就見裴觀燭不知何時站在了門邊,蒼白的面上掛著一如既往的表情,正歪著腦袋沖她笑呢。
夏蒹撞上他黑不見底的瞳子,總感覺他張嘴就會親昵喊出一聲表妹,整個人都開始不舒服起來,下意識身子往后傾。
“我遠遠便聽到有女人的聲音,”他說著話,木履磕碰青石地面,裴觀燭今日依舊一身雪色中衣,外披了一件版面略顯繁復(fù)的墨藍色長衫,跨過門檻時尾部拖曳,拽下半側(cè)袖子,要掉不掉地被他攏著,顯出幾分少年雍容的氣質(zhì)來。
他蹲下來,與夏蒹視線平齊,忽然抬起冰涼的手抓住了夏蒹的臉蛋。
夏蒹:!!
“裴、裴公子......”
夏蒹被他抓著臉,聲音都變了調(diào)子。
“一直問東問西,煩人得要命,”
他彎下身,面孔湊近,近到夏蒹能清晰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黑的純粹的眼珠,“原來,還是夏姑娘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