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準這樣看著孤(捉蟲)
釀的酒最終被埋進了竹林里面——雖然折筠霧不清楚酒埋一埋是不是就好喝一些, 但是殿下做過的事情總是沒錯的。他之前埋過,所以埋酒就是對的。
今日埋酒,將軍和猛虎都在,一只站在竹枝上嘰嘰歪歪念詩, 一只趴在殿下的身邊懶洋洋曬太陽, 倒是互不相干, 暫時保持著難得的平靜,不像以往一般鬧騰。
太子殿下拿著楊太監(jiān)給折筠霧的釀酒書坐在石凳子上慢吞吞翻看,一只手抻著石桌子,一只手翻書,很是悠閑。
唯有她, 忙前忙后, 吭哧吭哧挖坑,放酒,再吭哧吭哧埋坑,一個人忙完了所有的活!
最后蹲在地上, 仔仔細細的用手壘最后的一遍土,壘完了, 見地結(jié)結(jié)實實的,她用枯了的竹枝枝節(jié)在埋酒的地方畫了個圓, 然后從池塘邊撿了些碎石子回來,沿著剛剛畫的圓盤了一圈石子。
這樣就可以一眼看出酒埋在哪里了!
忙了這么一陣,她總算滿意,抬起頭, 厚重的頭發(fā)遮住上半張臉,下半張臉上沾著一些泥巴。
雖然殿下說她長的還不錯,看起來似乎并不厭惡她的臉, 但折筠霧也沒說要將頭發(fā)撩起來,她覺得這樣遮住半張臉就很好,甚至還有一些安心。
就好像給臉穿了一件外衫,此時要她在殿下面前脫掉外衫……想想就覺得可怕。她還是蓋著臉吧。
太子殿下就隨她去,見她手爪子最后在酒坑上拍了拍,露出滿意的笑聲,便也忍不住笑。太子殿下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將簡單的埋酒嚴謹認真的做成了去行軍打仗般。
見她如同大將軍般志得意滿朝著他看來,他就嘆氣,滿足她的小得意,道:“很好,埋的……很結(jié)實。”
不過很快,太子殿下便覺得這石子一壘,倒是不像埋酒,而是像葬酒。這也忒不吉利了,他就讓折筠霧將石子撤掉。
“孤記得在哪里,別壘石子,看著像……看著不雅致。”
折筠霧自然是聽殿下的,她一邊拿掉石子一邊夸,“嗯,殿下說的對,拿掉石子之后確實雅致多了。”
太子:“……”
算了,她只知道東西好吃不好吃,至于東西雅致不雅致,卻都是從他這里學過去的。
太子就想,這回誆騙她不雅致就算了,下回可不能再誆她,免得她以后真不懂雅致。
畢竟花瓶里的花如今是她在擺弄,太子殿下還是希望她能學會雅致是什么的。
他咳了一聲,正要說話,就見馬后炮將軍突然飛進折筠霧的懷里,慢了一拍學折筠霧的話,喊道:“殿下說的對,殿下說的對。”
它一開嗓子,猛虎就喵了一聲,沖過來往上跳,爪子往將軍身上抓,將軍連忙狼狽而逃:“病貓,病貓——”
頓時鸚鵡飛白貓?zhí)窳掷锩鎮(zhèn)鱽韺④姷闹淞R聲。得了,太子嘖了一句,這回他什么也不想說了。
折筠霧搖搖頭,竟然有一種它們終于打起來的想法。
她過去服侍殿下回屋。她來這里是埋酒,要有鋤頭和鐵鍬,殿下來這里是看書,自然要搭著一些吃喝。
于是收拾石桌子上的茶杯,吃食,將它們通通收進食盒里面,然后突然想起楊太監(jiān)因為最近釀酒新得的釀酒圓子,立刻高高興興的跟殿下道:“殿下,您晚間要嘗一嘗嗎?”
太子無可無不可,但既然她提了,那便嘗一嘗也沒有關(guān)系。
楊太監(jiān)得了消息,恨不得當場給折筠霧叫聲爹。
這就是在殿下面前放個自己人的好處了,能說的上話,不像劉得福那老狗,每天光吃他的飯不做人事,要他在殿下幫忙說句話就好似殺了他一般。
楊太監(jiān)從未如此舒爽過!
就該如此,他做了什么,筠霧說給殿下聽,殿下喜歡就吃,不喜歡就不吃,有什么難的?
楊太監(jiān)心里唾棄劉太監(jiān)一萬遍,然后歡歡喜喜的將做好的棗糕給折筠霧端過去,“你就在這里吃,這釀酒圓子我已經(jīng)試著做過無數(shù)遍了,絕對不會出錯,做的也快。”
都是按照殿下的口味研制的,殿下絕對是愛吃的,在膳食這一方面上,楊太監(jiān)有絕對的信心。
折筠霧就坐在一側(cè)吃。一邊吃一邊偷學楊太監(jiān)的手藝。她看著楊太監(jiān)和面,拿著面在砧板上甩了甩,那面就服服帖帖的和好了。
折筠霧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看著,手也跟著比劃,連棗糕也不記得吃了。
楊太監(jiān)就笑,“怎么,你想學?”
折筠霧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不學精了,只希望以后萬一你們有不在的時候,殿下想吃點什么,我也能做出來。”
楊太監(jiān):“……”
他笑起來,覺得這姑娘赤子之心是好,但還是沒經(jīng)過事情,萬事想當然去——只一樣,他們怎么可能不在殿下身邊呢?
要是哪天殿下要她做飯了,那才叫遭了。
楊太監(jiān)不直說,只教她,“萬般手藝取自己的長處學,你的長處不在這里,學這個倒是浪費了時間。”
“人一共才多少精力?雖然說如殿下那般,事事都要做全,可那是殿下,說句推心置腹的話,殿下是被人伺候著,所以時間寬裕,你能有多少時間?”
楊太監(jiān)這是真當她是自己人才說的,勸道:“我能明白你的心思,可這沒有必要,你啊,只專攻一門,讀你的書,寫你的字,繡你的衣裳,這才是最要緊的。”
也是殿下喜歡你去做的。
楊太監(jiān)說完,折筠霧就模模糊糊的懂了,他這是在教她。她就認真想了想,確實覺得自己如今是沒有空閑出來學做菜的,她每天的時間已經(jīng)被占滿了。
但是她也不學精啊,只想學個皮毛,應(yīng)該也占據(jù)不了多少時間吧?
楊太監(jiān)就笑,“小筠霧啊,你就聽你楊爺爺?shù)模疫€能害你不成?以后你就知道了。”
殿下金尊玉貴的,進口的任何東西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由他們這些御膳房的廚子做好送過去,樣樣都是最好的,不能有一點兒差錯。
這其中每一道工序復(fù)雜萬分,哪里是她學一點皮毛就能成的?
可背后的彎彎繞繞這孩子還不懂,還只是一腔熱血的想要對殿下好,樣樣為殿下著想,所以才說的出這般的傻話。
但也可能因為這般,殿下才喜歡她。
楊太監(jiān)便也不點破,只道:“你再過兩年,再過兩年要是想學,楊爺爺再教你。”
折筠霧就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她是個能聽得進話的人,知道自己可能說了傻話,楊太監(jiān)這是為了她好。
便不再提這個話茬子,老老實實的啃棗糕,等提著釀酒圓子去溪繞東的時候,劉太監(jiān)問了一句:“楊太監(jiān)給你吃棗糕了?”
折筠霧點頭,“嗯,好大一塊。”
她手里兩個食盒,一個是給殿下的,一個是楊太監(jiān)給劉太監(jiān)的。
“楊爺爺不僅給了我棗糕,還給你做了喜歡吃的脆皮肉。”
劉太監(jiān)嘖了一句,“這個老東西,我還差他這點東西?”
然后滿意的接過食盒,跟折筠霧道:“去吧,殿下還等著。”
折筠霧就進了屋子里,太子放下書,等她靠近的時候從她身上聞見了一股棗糕味兒。
他拿起湯匙,一邊吃圓子一邊問:“怎么就那般愛吃棗糕,吃不膩?”
折筠霧搖搖頭,“好吃的緊,吃不膩的。”
太子覺得釀酒圓子是挺合他胃口的,但吃幾個還成,吃多了就膩,不如其他的鹵菜開胃。
于是只吃了五六個就放下了湯勺,讓折筠霧收下去。
吃飽喝足,太子便又去看云州貪墨案一事。雖然案子是他發(fā)現(xiàn)的,但是事情越鬧越大之后,皇帝已經(jīng)不讓他和一眾皇子摻和,只勒令他們讀書。
這其中的深意太子不愿意去細琢磨,他現(xiàn)在對云州貪墨一案中七縣賦稅由云州府一縣獨自承擔到底是對還是錯產(chǎn)生了好奇。
要是對,倒是也能說的通。云州府一縣的收入銀兩就比得過其他六縣,由它單獨出確實情有可原,要是不對,從云州縣老百姓和官員的立場上來看,也對,本來也不容易,結(jié)果還要承擔一府賦稅,老百姓富足一些,本該活的松散,結(jié)果賦稅一壓,人也就辛苦多了。
誰說都有理,太子殿下想了一晚上,翻來覆去沒有睡著。半睡半醒之間,他還在嘆氣。劉太監(jiān)不明所以,嚇得半死,便直接去讓小盛把折筠霧拎過來問。
“殿下怎么了?你伺候殿下睡之前,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折筠霧睡眼朦朧被他嚇唬醒了,然后認認真真的回想,覺得一切都正常啊。
她仔仔細細的答話,道:“殿下先是吃了釀酒圓子,然后又在看折子,看的是云州貪墨一案的折子,這是他每晚都要看的,看完便睡了。”
劉太監(jiān)卻覺得是釀酒圓子出了錯。
“會不會是撐了,所以睡不著。”
還真有這種可能。殿下是個別扭的人,且劉太監(jiān)覺得他有些好面子,要是吃撐了,肯定不能告訴別人,只自己受罪,免得失了顏面。
折筠霧卻搖搖頭,“那釀酒圓子楊爺爺特地做成了張口就能吞下的樣式,很小,殿下只吃了六七個停了湯匙,應(yīng)當不是。”
那就是為了云州案一事?但這事多久了,怎么還嘆氣?
劉太監(jiān)就長了個心眼,第二天跟著殿下去南書房讀書的時候,警惕自己別說云州案相關(guān)的字眼。
——不然戳著殿下哪根筋,他又得挨罵。
倒是太子想了一晚上,已經(jīng)想明白了一點,他覺得究其根本,還是云州府太窮。
太窮需要做什么,便是給百姓謀一份收入。除了種田之外,他們還能怎么辦呢?
太子一邊讀書一邊深思,憂思不已,他從開荒多種田想到了讓農(nóng)人多種些能賣的莊稼,心中越想越血液越沸騰,好像看見了農(nóng)人在他幻想的多開荒多種地多賣菜過上富足的日子。
然后想著想著,一陣風吹過,暫時將他吹醒了點,也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皇帝不喜歡他現(xiàn)在過于插手朝堂之事。他這般急哄哄的要去想辦法給云州百姓減輕賦稅,父皇會不會以為他是想要個好名聲?無論他想什么,都不能去說,不能去做。
太子一顆心瞬間冷了下來。他看著手里的書,頓時難以集中精神去讀。
他還要這般到什么時候?
他今年都十六歲了,明年便是十七,后年是十八,難道還一直跟著弟弟們讀書么?
明年端王和二哥出去了,萬一父皇不讓他們兩個進宮讀書,那明年來跟他一起讀書的人是誰,是還在牙牙學語的八弟?還是去年剛生出來的十弟十一弟?
太子仿佛看見了自己坐在這張凳子上渡過了春夏秋冬,從春滿花開到皚皚白雪,從少年成了暮年。
這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皇帝今年才三十五歲。
太子不寒而栗。
中午去看皇后的時候,他就沉默的很。皇后卻很高興,太子一向沉悶,皇后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她滿心滿眼都在看端王和余貴妃的笑話上。最近因為英國公府,端王吃癟,余貴妃老老實實成了個鵪鶉,縮著脖子過日子,在她面前根本不敢再囂張。
真是大快人心!皇后一個勁的給太子夾菜,“哎喲喂,余貴妃那張臉哦,這么多年,本宮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成了肝色。”
她給太子夾菜,自己卻不吃,她到了中年,吃什么都胖,為了皇帝能來她這里幾趟,她對自己狠的下心,已經(jīng)很久沒吃飽過飯了。
太子即便自己心里苦的很,但依舊如同往常一般耐著性子勸她,“跟您說多少次了,您是皇后,本就不是以色侍君之人,哪里用得著苦自己。”
皇后搖搖頭,“你父皇喜歡本宮瘦些。”
萬般勸不動,便也隨她去,好在他送來的曉嬤嬤如今得了皇后的信任,盡職盡責的讓小廚房好歹做些吃了不胖的膳食出來,這才讓皇后吃的好,也不胖。
但皇后還是堅持不吃肉。吃了肉就要長肉,皇后心里認定了這句話是對的,便堅決拒絕,“你外祖父早就逝去,又只有本宮一個獨女,你沒有舅舅,就相當于沒有母族可以幫襯,要是你父皇再厭惡本宮,你就更難了。”
太子無奈的很。他對皇后的心是復(fù)雜的。
對皇帝,他雖然有孺慕之情,但是當他清楚的知道皇帝也將他當做奴才的時候,他能立馬就斷開對父親的依戀,成為一個臣子,成為一個奴才,開始揣摩皇帝的心思去謀劃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皇帝對他沒有純粹的父子之情,他便也沒有,斷下這份孺慕之情時,他沒有任何猶豫和不舍。
但是對皇后他做不到。他每次只能無奈的跟她講道理,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如上回一般罵一罵她,她也能收斂一些,可過一陣子,她又故態(tài)重生,且固執(zhí)難開解。
太子跟她說了好幾次她不用節(jié)食,靠著瘦一些去博得皇帝的關(guān)注,但她認準了就去做,誰說也沒用,太子只好作罷,走的時候,還讓曉嬤嬤多多注意,“定不能傷了身體。”
曉嬤嬤恭敬的應(yīng)下,但心里卻苦,皇后實在是太難說服,她嘴皮子都磨破了,她都不會松一句嘴,好在什么都用殿下來做說辭,皇后便能聽一些。
她回去依舊對皇后用這招。愁眉苦臉的道:“娘娘,您就吃一點東西吧,不然殿下明日來問,知道您又餓著,一心疼你,準是要拿老奴開刀的。”
她是自小伺候太子的,便也托一句大,“老奴這么多年伺候殿下,也能知道他一點脾氣,不是至親至愛之人,哪里會讓他生氣?殿下是關(guān)心你,您再不聽,哎,怕是又要回去砸書了。”
皇后就想起小時候太子一生氣就砸書的姿勢,心里軟成一片,“罷了罷了,便吃一點吧。”
曉嬤嬤歡天喜地,“這回可好,明日老奴總能得殿下一個好臉色了。”
皇后心里就高興,“他就是這般,哎,可他年歲越大,脾氣越大,最近連本宮也罵了。”
太子還小的時候,再不聽話也會應(yīng)著她,可如今大了,便不害怕她了,會對她甩臉子,皇后也心酸,“本宮都是為了他好。”
曉嬤嬤一聽這個就頭疼,趕緊去勸,說了半天好話才將人勸說高興,于是出門去吩咐小廚房做膳食,剛跨過門檻,就見著宮嬤嬤走來,曉嬤嬤笑著點頭示意,宮嬤嬤也笑,但兩人一分開,便都冷了眼。
宮嬤嬤恨曉嬤嬤奪了她的位置,曉嬤嬤厭惡宮嬤嬤總在皇后面前說她壞話,兩人相看兩厭,彼此之間只留著點面子情。
等曉嬤嬤走了,宮嬤嬤進去伺候皇后,小聲的道了一句:“娘娘,奴婢剛從尚衣局那邊回來,正好聽聞余貴妃娘娘說要請宮中貴女進宮,辦個賞菊宴。”
皇后臉一冷,“這事情本宮怎么不知道?”
宮嬤嬤:“估摸著是陛下剛應(yīng)下來的,那邊還沒來得及說。”
要辦賞菊筵,余貴妃自然要做一件新衣裳,便差遣人去了尚衣局,可能還差遣人去了別處,比如花鳥房,花鳥房要準備賞菊筵要用的花。
這些都是不用經(jīng)過皇后就能以貴妃的名義去辦的。
皇后大罵:“賤人囂張,總耍這種小手段,哪日本宮非剝掉她的皮不成。”
皇后跟余貴妃斗了這么多年,對她的小手段很是熟悉,無非就是最近落了面子,便讓宮女來遲些,覺得這樣就能扳回一些面子。
但她知道歸知道,該罵還是要咒罵的,“賤皮子就是這般眼睛淺,這是惡心本宮呢。”
于是等余貴妃那邊的宮女來說皇帝同意余貴妃要辦賞菊筵,請皇后娘娘賞臉一同賞看的時候,皇后冷哼一聲,當著宮女的面罵余貴妃臉大如盆,賤人行徑。
宮女在皇后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去自然要把這些話說給余貴妃聽,太子聽聞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還是劉太監(jiān)小聲說的。
“余貴妃娘娘昨晚上就跟陛下告狀,今早上陛下斥責了皇后娘娘,讓她注意言辭,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太子頭疼。但心里更加惱恨余貴妃的手段,就跟端王一般,慣會裝模作樣。
他嘆氣,一邊穿衣一邊跟劉太監(jiān)道:“你去開庫房,送幾匹絲絹去母后那里。”
劉太監(jiān)趕忙哎了一聲。心道太子今日定然又是不高興的一天,他還是讓折筠霧多加伺候吧,他可以去外面守門。
折筠霧不知道皇后的事情——劉太監(jiān)根本沒有跟她說,但是憑借著她對殿下的熟悉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殿下生氣的時候,會冷著眼,就是頭發(fā)好像都會炸一炸——雖然這是她想的,但是她能感受到!
折筠霧就悄無聲息的去擺膳食,她剛剛?cè)ヌ嵘帕耍袢招∈⒂行┛人裕阍谖葑永锩嫘ⅲ龓椭ヌ岬摹?br/>
去的時候步子輕快,回來的時候急匆匆,如今就要輕便些,踩的越輕越好。
折筠霧就不得不感謝進宮前在船上她被宮嬤嬤教導(dǎo)出來的宮禮。
宮女么,第一個教的是行禮,第二個教的是走路。走路要輕,最后要輕到別人聽不見你的步子。
那時候嬤嬤教她就學,倒是沒有想為什么,畢竟學好了有吃的,不用挨打,學不會就要餓肚子,哪里有心思想為什么。
但是現(xiàn)在她明白了!輕手輕腳走路簡直就是保命的必要手藝。這般一來,主子就不會注意到自己了。
她擺好盤,等著殿下吃完去讀書。
一邊等,她站在一邊想別的。她覺得太子殿下有一樣是最好的,便是再生氣,他只自己苛責自己,只自己悶著,就是對奴才發(fā)脾氣,也只是罵兩句,不會讓人拖下去打死。
——據(jù)春隱的可靠消息,七皇子就動不動打太監(jiān)。
太子殿下實在是太好了!
太子:“……”
太子一貫喜歡她對他的歡喜,但今日卻難得的有些覺得不舒適。
這個小丫頭,以后被人賣了,估計還要幫著數(shù)銀子。她這般,離了他怕是活不了幾天。
太子覺得自己能庇護她,但昨日想到自己可能要在父皇活著的時候讀一輩子書,他就不那么覺得自己能庇護住她了。
太子還想到了別的。
——她作為一個宮婢,覺得他不打人就是無上的功德,是個好人,那他作為父皇的奴才,是不是慢慢的,也會被訓(xùn)成她這般溫順,以后等父皇賞賜給他幾本好書,他也會感恩戴德呢?
他會不會從心底認為陛下雖然不讓他去參政,但是竟然給了他幾本書這個行為是讓人佩服的?是對他的好?
太子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勘破了一個真相。
這個真相比皇帝讓他做奴才更加難以接受,因為做奴才的時候,他還能感覺到憤恨,而等他到這一步的時候,那就是一條狗。
狗哪里會有人的腦子。
他一股氣憋悶在胸口出不來,等睜開眼,再看見折筠霧尊崇的看著他時,他竟然沒由來的對她發(fā)起脾氣來。
“不準這般看孤!”
他怒火沖沖的發(fā)脾氣,但是又很快在她驚恐的神色中覺得不自己不可理喻。
他想,這個丫頭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他在教她的時候,喜歡她的坦誠,喜歡她對自己的溫順,喜歡她對他毫無保留的歡喜。
她是按照他的喜好去成長的。
作為一個宮婢,她身處這個位置,為了討得他的歡喜,她應(yīng)當只能如此?
就如同他一般,身為皇帝的兒子,身為一個儲君,他只能去討好皇帝的歡喜。
他輕輕的嘆氣,覺得自己最近越發(fā)喜怒無常了,這般不好。見小丫頭嚇得眼淚珠子都掉了下來,他也有些頭疼。
馬上就要去南書房了,他沒有時間去跟她說太多,千言萬語,最后只成了一句話。
他走過去,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你不要一味的順從孤,你得有自己的堅持啊。”
這話是對她說的,但是此刻,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
他要有自己的堅持,可以做一個暫時卑躬屈膝的奴才,但是不能被訓(xùn)成一條狗。
他要時刻的記住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折筠霧眼淚珠子本是被嚇出來的——殿下突然罵她,讓她覺得迷茫而又委屈,但是轉(zhuǎn)瞬間,他又這般的撫慰她,讓她更加迷茫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
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什么是堅持做自己?什么是不能一味的順從殿下?
她仰起頭,頭發(fā)往兩邊散去,抽抽搭搭之余,半露出來的目光里面全是不解。太子本是要馬上走的,見她這般,便不知不覺又停了下來。
他嘆氣,輕輕的將她的頭發(fā)別到了腦后,露出一張白凈乖巧的臉,他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才道:“孤不是生你的氣。”
可能是推己及人,可能是教過這個小丫頭,可能是太熟悉她了,還有可能她就是一張白紙,所以他總能從這張白紙上看出許多問題。
畢竟是張白紙,只要有一點東西落在上面,馬上就能被他看見。
太子再次嘆口氣。到底是教過她,雖她只是個奴婢,但得了他的教導(dǎo),也算是半個師徒了,他能教她的,就多教教吧,難得遇見一個不討厭的人,能教好也是功德一件。
太子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想了一番后,便滿意的道:“你今日在家好好想想,孤回來是要問你的。”
說完就大步的朝前面走,再不走真的要遲了。
但還是遲了。
太子昨日心情不好,本就是晚睡,今日起的也比平日晚了些,剛剛聽劉得福說皇后的事情又廢了些時辰,反正最后到的時候,他比平日遲了許久,先生已經(jīng)來了。
先生倒是沒有責怪他。太子殿下向來勤勉,定然是有事情才來遲的。
先生等他坐到凳子上面,拿出書本之后,才又繼續(xù)開始說書。
……
東宮里面,折筠霧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還不敢告訴別人,只敢自己偷著想。
其實按著殿下的話意直白去想,殿下的意思她冷靜下來之后也能大概明白個一兩分。
就是殿下覺得她太順從了,要她有點小抗逆。
但這是奴婢能做的事情么?
她不敢。
殿下叫她去提膳食,說要吃辣的,難道她敢跟楊太監(jiān)說全部放糖嗎?
她覺得自己雖然舉的例子可能不是那般的恰當,但是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她不可能有忤逆之心在。
折筠霧嘆氣,她覺得殿下要求太高了。順從容易,因為順從能得殿下喜歡,能有肉吃,要是忤逆,那就會沒命的。
這一刻,她甚至有些埋怨殿下:他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剛開始留下她,就是喜歡她對他的順從和乖巧,結(jié)果等她讓自己完全順從和乖巧之后,他如今不喜歡了,又逼著她忤逆。
——做殿下的奴婢真是太難了。
但是再難,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比如說寫字,這個殿下回來有時間就要考校和檢查,若是“忤逆”沒有寫,那不管今天殿下要求她順從還是抗逆,她肯定是要被打手板的!
于是就開始寫字。她寫字的時候也得了太子的真?zhèn)鳎坏┏寥胂氯ィ闶遣粏柶渌?br/>
折筠霧寫完了字,然后放在一側(cè)等殿下回來,她一邊等一邊想,但真的想不明白。
她唯一想明白的是:殿下不喜歡她的恭順了。
那她需要改變自己。
所以等太子回來的時候,見著她那心思“為了殿下變得不恭順一點”寫滿了整張臉,就覺得頭疼。
但又能怎么辦呢?只能慢慢教。
他先看了她的字,嗯,確實有了進步,而且寫的很穩(wěn),可見是沒有被今早的事情所擾。
這讓太子殿下很高興,他獎勵了她一塊米糕,然后坐在那邊想到底該怎么去教她。
卻想了半天沒想出來怎么辦。因為他對父皇能裝,這丫頭對他可不會裝。
他只好又遞了一塊米糕過去,“吃吧,就當孤早上沒說,等孤想好了,再跟你仔細解惑。”
折筠霧就松了一口氣,吭哧吭哧把殿下給的米糕吃完,點頭,“殿下,奴婢都聽你的。”
不逼著她忤逆就行。她真的不想忤逆。
她小心翼翼的對著殿下道:“但殿下,您也別擔心,奴婢可能還小,沒領(lǐng)會您的意思,等奴婢長大一些,沒準就懂忤逆您了。”
太子殿下本來煩悶的心就散了些悶氣,被逗笑了——她肯定琢磨了一上午怎么不恭順,怎么去抗逆他。
不過這丫頭說的沒錯,她還小,不懂,等她長大了,許自然而然就懂了。
太子就再遞給了她一塊棗糕,“你還是很聰慧的。”
折筠霧看他的臉色,便覺得他是徹底好了,她舒口氣,也給殿下遞塊棗糕,“這是楊公公少糖做出來的,殿下嘗嘗,可好吃了。”
太子殿下就拿了一塊嘗,然后考校她的功課,兩個人坐在榻上面,細聲說話,外頭的劉太監(jiān)聽了,這才能松口氣。
早上殿下發(fā)脾氣,他差點嚇跪下,好在最終有驚無險,兩人看著跟往常一般了。
這時候,劉太監(jiān)又佩服起折筠霧來。她如今哄殿下的本事是越來越好了,如今是九月,明年她就滿十四了吧?
十四就算殿下沒有心思下手,那十五歲總可以了吧?大秦姑娘早嫁,十四十五成婚是最正常的年歲,一點兒也不小了。
劉太監(jiān)在那盤算,覺得東宮的后院要開始修繕了,別等到時候要住的時候,殿下還要操心這些小事情。
還有小盛,也要跟他好好的談一談,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去折筠霧那邊。
劉太監(jiān)的算盤一套一套,將所有的事情都盤算了一遍之后,便覺得自己算無疑漏,實在是厲害。
他滿意的甩了甩拿在手里的拂塵,然后去叫小太監(jiān)給小盛從楊太監(jiān)那里端碗梨湯過去。
李太監(jiān)早就被劉太監(jiān)掃地出門,沒有再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面前。他開始用其他的太監(jiān)來代替李太監(jiān)。
他最新提拔的小太監(jiān)是今年剛領(lǐng)回來的,這回長得不丑,但也不是很好看,是個相貌普通可仔細看一看還算好看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叫做劉四貴,從小就進宮,跟小盛一般大。這個年紀的太監(jiān)什么都懂了,調(diào)/教起來就快。
因為他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只要你能讓他看見好處,他就會聽你的話。
劉太監(jiān)干兒子已經(jīng)有小盛了,就不想費盡心思去用感情“以德服人”,他只想又快又狠的把人給收服,那用權(quán)利和利益誘惑,便是最快的方法。
劉四貴也很明白自己的位置,他來了之后,特意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個姓——沒錯,他之前姓李,叫李四貴。
但是李這個字吧,正好跟李太監(jiān)撞上了,劉四貴一尋思,就把自己的李字換成了劉字。
換了一個姓氏,他倒是不覺得怎么樣,畢竟之前姓李,也是跟著同屋的人姓的,他自己姓什么,哪里還記得。
太監(jiān)宮女換個姓氏實在是稀疏平常,果然劉太監(jiān)沒有說什么,劉四貴就這么叫了起來。
如今誰還記得他姓李?
他這般通透,劉太監(jiān)滿意,但是小盛對他還是有戒備之心的。見他親親熱熱的端了一杯雪梨湯進來,表面上笑盈盈,心里卻在罵娘,生怕劉四貴把自己的活計搶了去。
他早上聽說折筠霧抱著她給太子殿下提膳,心里就松了一口氣,但此刻見著劉四貴,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小盛這病來的急。
馬上就要十月了,晚上天冷,他是因為心中有清鶯的事情壓著,整晚整晚睡不著,沒有蓋被子,所以著了涼。
當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打了個噴嚏之后,他就害怕起來。如今見了劉四貴,心中更加害怕,暗中發(fā)誓以后不會再生病。
劉四貴知道小盛防備著他,他也不惱,做太監(jiān)的嘛,尤其是像他這樣本來在冷宮掃地的太監(jiān)能突然調(diào)到東宮來,也是花了大力氣的,他掏出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銀子打點了賀公公,這才能來這里。
這般來之不易的辛苦,又突然得了劉太監(jiān)賞識,讓他進溪繞東伺候,劉四貴覺得一定是自己那不知在何方的祖墳冒了青煙,這才有了這般的大造化。
他這種人,得了機緣怎么能把它放走?于是就算小盛皮笑肉不笑,他也要笑得很歡喜。
小盛不喜歡他在這里,劉四貴雖然可以走,但是走只是下策,他還得表示出自己的誠心,于是去廚房打了熱水,灌了湯婆子塞進小盛的被子里。
然后還打了盆水過來,要給小盛洗腳,完全把自己看作是小盛的奴才,嚇得小盛趕緊給他拿了幾塊糕點,送了他出門。
劉四貴本來是想做出一番誠意來,但是看小盛的臉色,他好像還更加戒備自己,便覺得自己可能是弄巧成拙,就嘆了一口氣,不敢再去給小盛洗腳。
倒是小盛因為劉四貴的刺激,咳嗽馬上好了,又回到溪繞東伺候。
他確實更加忌憚劉四貴——他們兩人年紀一般大,劉四貴卻連自己的臉面都不要了,要來給他洗腳,這般的人,城府深,小盛不敢信他。
好在身體還算聽他的話,他一害怕,身子還就好起來了,便趕緊過來伺候殿下,折筠霧關(guān)心他,“你算是好了吧?要不要再休息兩天?”
小盛搖頭,“已經(jīng)好了才敢過來,再者說,每天躺著我心里不安,無所事事的。”
這種感覺折筠霧懂,她沒有多問,只是說起余貴妃娘娘明日要辦菊花宴的事情。
“聽聞還邀請了皇后娘娘和殿下,但是兩人都拒絕了,可是端王肯定得去,那五皇子六皇子還有七皇子有九成是去的,你說,二皇子和四皇子會不會去?”
這就是明確的站隊了。
小盛覺得應(yīng)該不會去。他道:“我瞧著,二皇子和四皇子殿下時常來東宮,有時候還會帶點小酒過來,比以前隨性多了,這就證明他們關(guān)系好。”
本來奴才是不應(yīng)該議論這種事情的,但是從春隱的嘴巴里面聽出來這一次賞菊宴是給端王找王妃,順便也給剩下的皇子們看一看將來的皇子妃,畢竟京都的貴女就這么多,若是從京都里面找,那也就是這些了。
春隱還道:“許是這些人里面能把皇子們包圓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折筠霧就覺得可能這些貴女們之中還有未來的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的家世定然是好的,才情自然也是好的,不然怎么能配得上殿下呢?
她認真的道:“可一定不能被端王先看上啊。”
好姑娘是他們殿下的!
小盛:“……”
你還沒開竅,你說這個我沒法說。
他只搖搖頭,道:“只希望太子妃是個好相處的。”
……
太子本來是不去賞菊筵的。
第二日他早早的起床,很高興二哥和老四跟著他一起沒去余貴妃的賞菊筵,他就想著今日拉著他們要好好喝一杯,筵席就設(shè)在竹林,到時候他去叫小廚房宰一頭羊來,三人吃吃喝喝,再吟詩作對,豈不盡興?
誰知道還沒出門,皇帝就親自停了南書房讀書,叫上所有皇子去了賞菊筵。
太子當時臉就沉了下來。劉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因為他瞬間明白過來一件事情:這次賞菊筵,所有的皇子公主們,還有后宮有頭有臉的嬪妃,更有宮外的權(quán)貴女眷,青年才俊都到了,但是陛下沒有叫皇后娘娘。
太子自然也想到了這事情。這時候去還是不去,已經(jīng)作用不大了,這是皇帝在給皇后沒臉,歸咎原因,便最能追溯到的是皇后罵了余貴妃。
可皇后罵余貴妃也不是什么大事,因為皇后常罵。這回皇帝重責,太子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是為什么。
但皇帝這般給皇后沒臉,太子卻不能讓皇后成為整個皇宮的笑話。他在去賞菊筵之前,親自去了太后那里,讓她將皇后帶到身邊聽戲。
他認真的跟太后道:“孫兒知道母后總是做錯事情,說話辦事落人口詞,但她再怎么樣,也是孫兒的母親,孫兒在余貴妃娘娘那邊賞菊,卻讓她獨自一人受人口舌,心里便不好受。”
“父皇正生氣,孫兒不知道去找誰能幫扶一把,只能來求您。”
太后能不心疼太子?雖然哪個孩子她都疼,但最近她尤其疼愛太子。端王有余貴妃在給他打算,沒了英國公的姑娘,這不,馬上就有人打算了。
但太子的蜀陵侯家侄女卻被皇后作沒了,太后對皇后也氣的很,但再氣,太子好不容易開一次口,她自然不能拒絕。
而且太子不明白皇帝為什么這般生氣,太后卻是能懂的。無非就是去皇后宮里的小太監(jiān)是皇帝在的時候親自喚去的,那罵余貴妃不就是罵他么?
其中小宮女為什么去的遲,余貴妃又是怎么跟皇帝轉(zhuǎn)述的,太后都能想得到。但是她能想到是一回事情,想不想幫皇后又是一回事,便由著余貴妃去,誰知道皇后一點反抗都沒有,除了罵罵人,她什么都做不了,如今還要太子來求她。
太后想到這里就嘆氣,讓人去樂坊叫了一支舞來,她親自帶著皇后看。
他們在這里看戲,太子到了賞菊筵后,便閉口不言,只偶爾跟二皇子和四皇子說說話。皇帝其實叫太子幾人來,也沒有太多的意思,無非就是今日貴女多,萬一能有出挑的?
他叫太子來,也是好心,但是太子轉(zhuǎn)頭就去了太后那邊,頗為讓他不喜。他是一片慈父之心,太子卻把他看成了洪荒猛獸,倒是傷了他的心。
但見太子坐在那邊不說話喝悶酒,端王卻左右逢源,身邊帶著三個弟弟四處去說話,跟個花蝴蝶似的,皇帝又覺得太子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喜歡和不喜歡就要表露出來才行。
皇帝就再次感慨了一番太子的性子孤傲難尋。他嘆氣,心道罷了,太子臭脾氣又倔又硬,這般生悶氣估計又要好幾天,他要是再不開解開解他,估摸著還要氣更久。
皇帝就叫了太子來身邊,賞賜了一盤葡萄下去,“你嘗嘗,很好吃。”
太子早就熟悉他這般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他不僅要吃,還要吃的高興,于是道了一句:“多謝父皇。”
余貴妃坐在皇帝身邊,看著那葡萄,覺得眼珠子都是疼的。她忍了忍,覺得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給端王找王妃,她把排場做的這么大,將皇帝都搬了來坐陣,自然是有自己的念頭。
余貴妃瞧上了折明珠。
她想過了,雖然說將折明珠做兒媳婦有些不可能,畢竟皇帝之前是想把她說給太子的。
但是萬事在與人謀,只要慢慢謀劃,折明珠也不是絕對不會做端王妃。
她就將眼珠子從葡萄上移開,放在了折明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