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絕望的陳杰仁
審訊室里,只有陳杰仁一個人。
他低著頭,兩只手臂倚靠在桌子邊緣,锃亮的頭皮上,還結(jié)著不少血痂。
那些都是拜他的那個老情人劉露所賜。
我挪開凳子,在他對面坐下。
他抬起頭來,眼睛里布滿血絲。
看見是我,他露出欣喜的表情,激動的站起身說道:“狄醫(yī)生,你來了。”
我抬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他神經(jīng)質(zhì)的左右張望,壓低聲音對我說道:“狄醫(yī)生,你可是答應(yīng)過,要保我的,現(xiàn)在事情捅到警察局,我還怎么脫得了干系,你該不會是在利用我吧。”
“呵呵,”我禁不住冷笑一聲,盯著他那張油亮的大臉盤,感嘆著他的天真。
一個人若是貪得無厭,就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我譏諷他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在利用你,到現(xiàn)在你還有被利用的價值,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
“狄風(fēng),”陳杰仁不敢置信,指著我咬牙切齒的罵道:“你騙我,你騙我,你這個王八羔子,老子當(dāng)初就不該輕信你。”
我靠在椅背上,冷冷的說道:“我騙了你什么?沈如海是不是如我所言,要來取你性命?你現(xiàn)在坦白從寬,就是我對你最好的保全。從你做下那件案子開始,這就是你最好的結(jié)局。”
“妄想,”陳杰仁嘶吼了一聲,整個人站起來,肥碩的拳頭抵在桌案上,全身都在顫抖。
顫抖了好一陣,他腳一軟,頹喪的跌坐回椅子,冷眼看向我,眼神里全是怨毒的神色。
我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想再多說哪怕一個字。
但我不會允許他閉上嘴巴。
“你可以不說,警察也不能拿你怎么樣,你會暫時被放出去,當(dāng)然,沒有你的證明,沈如海也會被放出去。”
我冷眼看向他,接著說道:“到那時,我也不可能再保你,因為,沈如海一定會瘋狂的想要我的命,我自顧不瑕,只好逃命要緊。而你,你能逃到哪里去?你老婆掌握著家里的財政大權(quán),你手上那點錢,還不夠逃出懷西省。很快,你就會被人給抓回來,抓你的不是警察,是沈如海的人,你設(shè)身處地的替沈如海想一想,如果他抓到你,會對你怎么樣?”
“如果沒有發(fā)生今晚的事,你也許還可以回頭,重新投靠他,但很可惜,今晚,你逼得他差點被人撞死,逼得他發(fā)作了心臟病,逼得他被困在警局里,不得不面對三年前他所犯下的骯臟的罪行,現(xiàn)在,你想撒手不干了。除非你選擇死,而不選擇坐牢。”
“狄風(fēng),你為什么要害我到如此地步?”
臉上的橫肉顫動著,陳杰仁帶著哭腔撲向桌面,嘴里嘶吼著,眼淚鼻涕淌得滿臉都是。
我身體前傾,靠在桌子上,盡量離他近一點,盯著他的眼睛,反問他道:“那你當(dāng)年,為什么要害我?”
殺死你,與你何干?
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當(dāng)年的他,對我們狄家,何曾有過半點慈念?
今天的我,保全了他的性命,已經(jīng)是對他的慈悲。
他愣了一下,忽然好像全都明白了。
被得失利益長久蒙蔽的心,在絕望的時刻終于醒悟。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瘋了似的,連哭帶笑,一會兒又嗚嗚的哭起來。
“我對不起你們狄家,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是那個臭娘們,那個臭娘們她害了我呀。”
他把頭埋在桌子上,不停的抽著自己的半邊臉,痛心疾首。
“你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我會向他們說明,你是首告,有自首情節(jié),爭取對你寬大處理。”
“嗚嗚——”
聳動的肩膀,他泣不成聲的說道:“恕爺,名叫汪恕,經(jīng)常在靠近劉家屯立交出口附近的,一條316國道上出現(xiàn)。晚上十二點之后去找他,都在。”
“他有什么個人特征?”
“他很壯,很高,有一米八的個頭,半寸長的紅發(fā)。有點像,櫻木花道。”
我立刻站起身,推開審訊室的門,準(zhǔn)備出去,又停下來,回頭對陳杰仁說道:“接下來,你知道該怎么做。”
說完,不等他回應(yīng),我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剛走出門口,就看見從隔壁房間,奔出一名年輕的警員,快步向外面跑去。
窗外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呼嘯的警笛聲很快響起。
我抬腕看表,時針指向十一點二十分。
這時候,趙衛(wèi)國從隔壁的房間里走出來,走到我面前,向我遞來一枝煙。
我接過來,跟在他身后,去了消防樓道。
掏出打火機自己點燃那支煙,猛吸了一口,是嗆人的老旱煙的味道。
那股辛辣,頓時嗆得我眼淚都差點流出來。
抬手一看,是駱駝牌香煙。
“怎么,你沒抽過這個?”趙衛(wèi)國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回答道:“對我來說,太過辛辣,我一般抽芙蓉王。”
“哈哈哈,老弟,你眼光毒辣,是塊干刑偵的料子,我看了你父親那件案子的卷宗,你很會尋找突破口。這個陳杰仁,性格多變,唯利是圖,這種人一般意志最為薄弱,我的案子大有進(jìn)展,這多虧了你老弟的舉告,如果案子破了,你大功一件,抽完這支煙,咱們可得抓緊了。”
說完,他抬起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那支煙迅速的向后燃燒了一大截。
我忽然很好奇,問道:“沈如海怎么樣?他說了什么沒有?”
“那是塊難啃的骨頭,難怪你老弟這么著急要把他留住,已經(jīng)換了兩個人上去盤問他,他只是閉口不言,那個討人厭的家伙,還在警局里守著,隨時都準(zhǔn)備帶他離開。”
一支煙已經(jīng)抽完,他狠狠的在墻上的鐵皮煙灰筒上,按滅了煙頭,然后把煙屁股丟在了灰筒內(nèi)。
我掐滅吸了一小半的火頭,把剩下的一截放進(jìn)口袋里,跟在他身后,向我的審訊室走去。
我知道他說的那個討人厭的家伙,是楊浩。
此刻,沈如海背后的楊紹安,一定很著急,著急著要把沈如海這顆棋子撈出去。
而這一幕,我決不想看見。
加快腳步,我向?qū)徲嵤易呷ァ?br/>
美女警官站在門口,感激的看著我,然后和我一道,進(jìn)了二號室。
沈如海就在我隔壁的一號室內(nèi)。
我知道,這個老狐貍,不到黃河心不死。
在沒有決對的證據(jù)之前,他是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他在等,等著背后的楊紹安發(fā)力。
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有些迫不及待。
分秒必爭,決勝今晚,岳父大人,咱們法庭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