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云蘅撩起眼皮,目光如同清冷刀刃,微微淬著寒光。
然后他抬腳朝這邊走來。陵玉心里一悸,只來得及對屋里喊一聲“快走”,云蘅就已經(jīng)到了他的面前,只輕輕拂袖,門便轟然打開。
君瀾剛從方淮身上下來,衣襟半敞,露出蒼白的肌膚。
他面容偏于陰柔,眼神卻慵懶,此時漫不經(jīng)心地扯過被褥,將方淮的身體遮住,然后抬手松了縛在他腦后的軟綢。那軟綢被方淮含在唇間,勒著兩頰,即使解下來,依舊留下了兩道胭脂般的長痕。
方淮嗚咽著,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怕別人看到他被玩弄的狼狽模樣。
許紹玉率先闖入,撲過去捉住方淮的手腕,查看他的脈象,大約是發(fā)現(xiàn)雌蠱已除,他面色一松,長長吐了一口氣。
君瀾想摸一下方淮的臉頰,被許紹玉擋住了。
隨后許紹玉側(cè)過頭,冷冷地凝視著他,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君瀾譏諷地笑了一聲:“這樣看我做什么?你不會是在吃醋吧?我好心勸你一句,實在不值得,在你眼里方淮冰清玉潔,但事實上,他早就被我睡過很多次了,都是他自愿的。當(dāng)我的爐鼎,也是自愿。”
方淮攥著被角,慌亂地打斷了君瀾的話:“你胡說八道什么?”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許紹玉的臉色,不顧自己渾身的情欲痕跡,從被褥里爬出來,捂住了許紹玉的耳朵。然后前言不搭后語地說:“許紹玉,你不要聽君瀾說的,我沒有跟他睡過很多次,也沒有當(dāng)他的爐鼎。真的,你不要信他的。”
許紹玉的眼睛里一向繁花似錦,溫柔得讓人沉醉,但此刻,那雙眼睛只有平靜,這種平靜讓方淮心里生出了無盡的惶恐。
方淮無力地說:“都,都不是真的。”
他努力想解釋,但心里知道已是徒勞,君瀾還在繼續(xù)說著:“方淮,有膽子做,怎么沒膽子承認(rèn)?我們第一次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征求了你的同意,后面哪次不是我一找你,你就巴巴地湊過來?當(dāng)初一拍即合,現(xiàn)在倒全部成了我的錯。”
方淮尖聲吼他:“你閉嘴!誰跟你一拍即合啊?像你這樣陰晴不定的脾氣,誰愿意上趕著伺候你?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是你不肯放我走!君瀾,你為什么總是不放過我?極北之地那么兇險,你怎么沒有死在那里啊?”
君瀾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死死盯著方淮,然后道:“你剛才說什么,有膽子再說一遍。”
方淮臉漲得通紅,在絕望和極端的憤怒之中,他徹底忘了對君瀾的恐懼,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吼:“我說極北之地那么兇險,你怎么沒有死在那里!君瀾,你怎么不去死!”
君瀾朝方淮走近了半步,屋外忽然掠過一道閃電,把他的面容映得越發(fā)森寒。他的聲音也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樣:“方淮,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去極北之地?我是為了給你……”
說到一半,他又忽然頓住,片刻后,面無表情道:“算了,你不必知道了。像你這樣的賤貨,也不配別人對你好。你的世子哥哥瞎了眼,把你看得像寶貝一樣,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個被玩爛了的破鞋。”
方淮不回答他,只盡力捂著許紹玉的耳朵,不想讓許紹玉聽到一點關(guān)于自己的詆毀。方淮從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里有多臟,他只在乎許紹玉的看法,只要在許紹玉的眼里,他沒有那么臟就行了。
許紹玉低聲道:“箏箏,你放心,我什么都沒有聽到。”
他把方淮的手拿下來,握在掌心,平靜地說:“就算聽到了,我也不會信,我只信箏箏告訴我的。”
宋臣洲忽然出聲,懶懶道:“打斷一下,你們這出情意綿綿的好戲很好看,但可以待會兒再演嗎?現(xiàn)在還有正事要做。”
許紹玉擦去方淮眼角的淚,讓方淮趴在自己懷里,隨后才看向門口:“原來云蘅真人早就想好,要拿方淮做餌,釣出君瀾這條大魚了。”
云蘅沒有出聲,只是抽出了腰間的一柄軟劍,輕輕一抖,寒光四溢。
宋臣洲道:“雖然方法不太光明,但勝在好用。你看,一聽說方淮出事,君瀾不就立刻趕了過來?魔尊對自己的爐鼎如此情深義重,和傳聞中,倒是一點也不一樣。”
君瀾冷笑道:“什么情深義重?那個賤貨也配!”
他此刻還沒有攏好衣襟,在他胸膛的左側(cè),有一個復(fù)雜的古文字,正是云蘅的“蘅”字。之前云蘅率領(lǐng)仙門圍攻他時,在他身上設(shè)下了這個禁制,困了他數(shù)十年之久。
君瀾看著云蘅,扯了扯唇角:“云蘅,閉關(guān)這么久,終于肯露面了?”
云蘅道:“是。為了殺你。”
君瀾斜睨了一眼他手里的軟劍,猩紅色的瞳仁越發(fā)幽深:“你的‘無塵’呢?不用‘無塵’就想殺我,只怕太狂妄了些。”
“無塵”是云蘅的本命劍,抽了他一根指骨鑄成,和他性命相關(guān),是世間難得一見的仙器。每個修道之人,都想有一把“無塵”那樣的好劍,卻求之不得。
云蘅握著軟劍的手指慢慢收緊,聲音依舊淡然:“不用‘無塵’,也足矣。”
君瀾道:“難道不是你沒辦法再用‘無塵’?我早已聽說了你的境況,修行時出了大問題,被迫提前出關(guān),連本命劍也無法驅(qū)使。云蘅,這樣的你,憑什么做我的對手?”
云蘅道:“可以一試。”
話音未落,云蘅便已足尖點地,掠到了君瀾面前,手里的軟劍如靈蛇,直指君瀾的喉嚨。而君瀾只用兩指就夾住了劍刃,用力一彈,軟劍便寸寸斷裂。
“看見了嗎?沒有‘無塵’,你拿什么來殺我?”
云蘅沒有說話,繼續(xù)用斷劍逼向君瀾,把君瀾逼得退后數(shù)步,一直退到床邊,而方淮正縮在許紹玉的懷里,只露出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不安地看著他們。
君瀾和方淮對視了一眼,便咬牙對云蘅道:“出來打。屋里施展不開。”
云蘅堪堪收住劍勢,隨后用掌心覆上斷劍的裂痕,不過須臾,那斷劍便重新長了出來,恢復(fù)了原本的鋒利。
他跟著君瀾一起出門,正要走進漆黑的雨幕里,就聽到身后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方淮赤腳站在地上,扒著門框喚他:“師祖!”
按照云蘅的性格,是不會回頭的,可因為一些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原因,他還是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方淮一眼。
方淮勉強對他笑了一下:“師祖小心。”
云蘅微微頷首,繼續(xù)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