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臣洲正在低頭整理自己的腰帶，見許紹玉掀開了紗幔，也沒有阻止，覺得很有趣似的，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方淮被照進來的光線晃了眼，下意識遮了遮，他還以為是宋臣洲去而復返，便咬住了下唇，帶著哭腔道：“剛才已經依了你一次，你也適可而止一些……”
    許紹玉的聲音有些啞：“箏箏，是我。”
    方淮怔住，拿下遮光的手，待看清許紹玉的面容后，他只覺得天崩地裂，唇瓣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半晌才擠出兩個字：“出去。”
    許紹玉不僅沒有出去，還往方淮的方向走了兩步，垂眸看著他被褻玩過的雙足，方淮難堪到了極點，立刻把腳縮回了衣下。
    “我讓你出去，你聽不懂嗎？”方淮提高了音量，掩飾著自己的無措：“滾！不許看！”
    許紹玉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捉住了他的腳，然后用手帕拭去了上面的液體，方淮羞恥地推開他：“誰讓你碰我的！出去！”
    許紹玉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聲音也沒有起伏，低聲問：“箏箏，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方淮把臉側到一邊，不敢對上許紹玉失望的目光，眼淚卻忍不住簌簌滾落，浸濕了長睫，他狠下心說：“我做這種事又怎么樣？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許紹玉道：“我知道你不是。肯定是宋臣洲威脅你的，他用什么威脅了你？”
    “你看錯了，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水性楊花、三心二意的人。宋臣洲沒有威脅我，是我自愿的，他幫我辦事，我給他好處，就這么簡單。”
    “辦什么事？”許紹玉忽然扣住了方淮的手腕，強迫他看向自己，他的眼里漆黑冰冷，全無往日的溫柔：“有什么事，不能找我?guī)湍戕k，你明知道，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會答應你的。”
    方淮依舊躲閃著他的視線：“話說得好聽。你這么正經，我找你辦壞事，你肯辦嗎？”
    許紹玉卻道：“肯辦。”
    方淮啞然，許紹玉又接著問：“你和秦子衿，也是這樣的交易？你不是真的喜歡他，對嗎？”
    “秦子衿不一樣的。”方淮道。
    許紹玉扣著方淮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方淮吃痛，眼淚落得更厲害了：“好疼，許紹玉，你放開我。”
    許紹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他斂了斂眼里的寒意，剛松開手，應憐就上前，把他從亭子里拉了出去，而方淮捧著被攥出了一圈淤青的手腕，難過地垂下了頭。
    宋臣洲還在外面沒走，見他們兩人出來，又是一笑，不知是挑釁還是炫耀。
    應憐冷眼看著他：“宋臣洲，你不要太過分了，敢欺辱我們仙門的弟子，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宋臣洲道：“應公子何必裝出這么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難道我剛才對方淮做的事情，你們就不想做嗎？你們只是沒辦法像我一樣，哄得方淮自愿罷了。”
    應憐冷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齷齪。”
    宋臣洲道：“這種事有什么齷齪的。我不過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方淮也愿意配合，兩情相悅，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在這指摘？”
    許紹玉一直沒說話，應憐覺得有些不對，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許紹玉的手指一直按在劍柄上，因為太過用力，指節(jié)都微微泛白，似乎在克制著什么。
    他以為許紹玉要拔劍，便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搖頭：“云蘅師祖剛出關，還用得著他，千萬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鬧事。日后再收拾他也不遲。”
    許紹玉慢慢松開了劍柄，宋臣洲嗤笑了一聲，拂袖離開。
    應憐嘆氣道：“方淮他……也太不懂事了。”
    許紹玉重新進入亭子里，應憐等在外面，本以為很快許紹玉就能把方淮帶出來，沒想到里面?zhèn)鱽砹瞬恍〉目摁[聲，似乎發(fā)生了爭執(zhí)。
    他立刻撩開紗幔進去，看見許紹玉扶著方淮，而方淮哭得眼睛通紅，正用力捶打著許紹玉的肩膀。
    “不用你扶，你不是嫌我臟嗎？那就不要碰我！”
    許紹玉的聲音終于緩和了一些，又換成了以前面對方淮時，常用的哄小孩子的口吻：“我怎么會那樣想？箏箏，別害怕，我只是扶你回去……”
    “不要！我自己能走！”
    方淮推開了許紹玉，被宋臣洲揉捏得酥軟的腳卻根本站不住，剛踏出幾步，就要跌倒在地，幸好被應憐摟住了腰。
    應憐無奈道：“不要許紹玉，那我來扶你吧。”
    方淮這次沒有反對，應憐扶著他出了亭子，可方淮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實在無處著力。最后只能主動摟住了應憐的脖子，泛著水光的眸子盯住他，有些羞怯地說：“你，你抱我吧，我走不動了。”
    這話說得很像勾引，但方淮似乎真的只是走不動了，想請他幫忙而已。
    應憐看了一眼許紹玉，無聲地道了句“抱歉”，才把方淮抱起來，方淮就那樣偎在了應憐的懷里，耳朵貼著他的胸膛。
    “等一下。”許紹玉上前，把方才被擱置在一旁的食盒取過來，遞給了方淮：“姜湯，回去記得喝。箏箏不要生病，不然我會擔心的。”
    方淮這次沒有拒絕，牢牢攥住了食盒的把手，然后抿了抿唇，很小聲地說：“謝謝。剛才我不是故意對你發(fā)火的，只是沒控制住。”
    “沒關系。”許紹玉道：“是我先惹你的，我也沒控制住，箏箏，如果我說的話讓你聽著不舒服了，不要放在心上好嗎？”
    方淮點了點頭，應憐就抱著他離開了，這次許紹玉沒有追上來。
    方淮扒著應憐的肩膀，悄悄去看許紹玉，風吹起了他雪白的衣袂，而他面容清峻，宛若謫仙。這個場景似乎和許多年前的重合在了一起。
    那時候方淮還很小，在樹上掏鳥窩，一眼就看見了神仙一樣的許紹玉，也是這樣矜貴的姿態(tài)。雖然之前也見過許紹玉，但只有那一次，覺得許紹玉格外好看。
    于是他攔住了許紹玉，想多看他幾眼，多跟他說幾句話。
    但那次見面，應該給許紹玉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因為他搶走了許紹玉送給哥哥的玉球，直接導致許紹玉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不冷不淡。
    別人都以為方淮是喜歡那玉球，其實方淮更喜歡的，是捧著玉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