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古今將相在何方
賈寶玉正在想襲人是不是與眾女鬧了什么芥蒂,旁邊卻有一個蓬頭垢面、骯臟不堪的乞丐經(jīng)過,乞丐身穿破爛道士袍服,老遠(yuǎn)都能聞到一股臭味,若是讓嫌貧愛富的人看到了,指不定會冷眼看過去。但是賈寶玉并未在意,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是淪落街頭騙吃騙喝的窮道士,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他正有疑竇沒解開呢。
那破道士除了看著衣袍有幾個月沒清洗之外,還有三個明顯的特征,第一有一只腳是跛的,因此走路特慢,第二身上背著個褡褳,第三右手執(zhí)一個叉開的竹片,邊走邊咕噥些什么。他往右走,恰好在庵門前經(jīng)過,而賈寶玉往前走,與他擦肩而過,但剛要進(jìn)門時,陡然聽得道士唱道: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
“倒是有些意思。”賈寶玉尋思瞬間,便又突然回過身來,要去找那道士,可是在大道上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影,仿佛道士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以他的跛腳,走路安能如此之快,暗道:“可惜,碰到一個神仙一般的高人,卻是匆匆錯過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賈寶玉喃喃咀嚼著這句話的味道,緊了緊披風(fēng)。若是甄士隱,定然認(rèn)識跛足道人是何方神圣了,幾年前甄士隱就是被他點化的,只是甄士隱又怎會說出口了。
當(dāng)晚陪著夫人們在凈室歇息了,水月庵的住持是凈虛師太,此人經(jīng)常在京城各富貴人家走動,與賈府那是老相熟了。賈府有一個名叫余信的管事,專門管水月庵的香火錢,所以凈虛師太對當(dāng)年賈府掌權(quán)者王熙鳳最熟悉不過,亦是客客氣氣地接待了,命姑子們傳了素菜米粥,說了些閑話,亦不必提。
令他意外的是,凈虛師太的徒弟名叫智能者,此女頗有幾分姿色,也常在榮國府走動,與賈惜春交好,后又和秦鐘山盟海誓。賈寶玉夜里輾轉(zhuǎn)難眠,起身時見側(cè)室秦鐘與智能鬼鬼祟祟,他倒是沒有點破,人家********實屬正常的。秦鐘是秦業(yè)的親生兒子,算是秦可卿的義弟,賈寶玉見到他難免思及秦可卿來。
在原著里,秦鐘乃原寶玉最好的基友,兩人皆生性風(fēng)流,后來秦鐘與秦業(yè)都是一病死了。但穿越過來的他性取向很是正常,并無龍陽之好,斷袖之癖,是以與秦鐘交集甚淺,不過是遵守秦可卿的囑咐,照顧了秦業(yè)一番,也是間接照顧了秦鐘吧。他父子倆沒死,怕是有這個原因存在。
按那時起,原寶玉在通往鐵檻寺的路上懷念一個名叫二丫頭的村姑,王熙鳳也在水月庵通過凈虛師太,間接害死了長安張財主之女張金哥和某守備之子,只是為了三千兩銀子。這就是“王熙鳳弄權(quán)鐵檻寺”,是王熙鳳罪惡的開始。
不過現(xiàn)在完全是兩條路了,王熙鳳并沒有走上那條罪惡之路,人生軌跡被改變了。王熙鳳和賈雨村并稱紅樓的一對“亂世奸雄”,都是站在封建統(tǒng)治者的位置壓迫與剝削底層。說來亦巧,第二天他們回府時,奸雄賈雨村來拜訪了。
“本官與總督大人為鄰居,本是過來略盡些鄰舍之情,然首輔大人托我詢問幾句話,我也不管造次唐突了,柳大人說,閩、浙那邊遵旨已經(jīng)自行設(shè)立市舶司了,江南恐要延后一點。李大學(xué)士重開國子監(jiān),亦取消了只準(zhǔn)勛貴子弟入學(xué)的令諭,除禮樂射御書數(shù)六門之外,另增設(shè)了農(nóng)、工、商、格物等學(xué),工部也……”賈雨村在大廳寒暄了幾句,逐步步入正題。
這些改革都不是大刀闊斧,而是微風(fēng)細(xì)雨的,但給后世與未來的影響之大卻難以估量。賈雨村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此政令通達(dá),他始終想不通皇帝是怎么信任于賈寶玉的,又道:“他說,閣下說的貨幣之重要,實可不必?fù)?dān)心,我天朝此項向來穩(wěn)定的……”
“尚書大人有所不知,我說出來你們都不以為然,這貨幣的統(tǒng)一是國家經(jīng)濟(jì)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不過當(dāng)下既已如此,在下也不便過問,要是凡事都管,那豈不亂套了。你們自個兒心里有底就是,我不過提些章程,這國家大事,我可做不來。”賈寶玉正色道。
“那就是了。”賈雨村道:“閣下不日即將啟程南下,雖是外任,然總督委實比一小小京官要威風(fēng),大權(quán)在握,江南又是你們本家,在下先預(yù)祝你旗開得勝了。”
“威風(fēng)個什么,站得那么高,焦頭爛額的事多著呢,我想可未必一帆風(fēng)順,宦海沉浮,亦如天災(zāi)人禍,豈是人力所能事事左右的。”賈寶玉擺了擺手,一則去江南有許多家事需要處理,家里多少人都是南邊過來的,二則做點事情他并無抗拒之心,反而無所事事要令人惶恐不安,所以江南之行算是準(zhǔn)了。
賈雨村聽了頗有感觸,想了想道:“這個閣下又說準(zhǔn)了,現(xiàn)任兩江巡撫吳吉豐乃是已故的忠順王暗子,得要小心些才是。”
“我不想還有這么個麻煩,他若是恪盡職守,便是過往仇恨,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徇私枉法,說不得……多謝大人了!”賈寶玉向他碰杯敬酒,歷來總督與巡撫權(quán)力相近,同行是冤家,所以撕逼總是免不了的。
酒過三巡,香菱并麝月、秋紋、碧痕幾個捧了盥盂茶水上來,這是她們從賈府學(xué)到的規(guī)矩,一時改不過來。等她們下去了,賈雨村見香菱眉心的胭脂痣,上次回去早聽夫人嬌杏說過她是故人之女甄英蓮,賈雨村不由得出神了一會。
“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入蘭芝之室,久而不聞其香,我了解大人的心情,換做是我,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你看這風(fēng),這花,這雪,這月,若是把窗外的花兒移進(jìn)房里,久而不得陽光普照,那要么枯萎,要么嬌嫩不堪。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這變化一物是世間永恒不變的,因人而異,因時而異,也因地而異,人心,也是會變的。”賈寶玉喝得醉醺醺的,他在昆侖鏡中有過一回落魄書生的路,那段路可以說與賈雨村很類似的。
“這話最確切不過了,但你與我終究不同,你尚且能保持一份本心,而我……不說這個了。”賈雨村當(dāng)晚也喝醉了,把酒言歡,在月下灑淚而別。
紅樓一男一女兩個奸雄竟然都與他相交莫逆,不知要說他運氣太背,還是造化弄人了。到五鼓之時,賈寶玉尚且在尤二姐房里呼呼大睡,二門外秋紋來回:“西府老太太沒了……”(未完待續(xù)。)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