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北方見聞
    從九原郡開始,嬴政和嬴玄白天便游蕩五山野鄉(xiāng)間,若是遇見鄉(xiāng)人,免不得厚著臉皮,蹭吃蹭喝,雖然離開之時(shí),嬴玄亦是留下了不少銀兩。
    晚上,嬴玄少不得帶著嬴政去喝酒,不至大醉,也絕不肯罷休,這走了一路,嬴玄也便醉了一路。
    嬴玄一醉,便酣然入睡,期間還少不得嬴政的照顧。
    “真像個(gè)孩子啊!”
    看著又一次醉去的嬴玄,嬴政不由搖頭,嘴中嘀咕一句。
    “還是個(gè)大方的孩子!”
    這次說話的一名漁陽老卒,已經(jīng)很老了。
    老人自己說,他曾經(jīng)也是漁陽鐵騎的千夫長,可就是因?yàn)樘狭耍呀?jīng)拿不動刀了,也幫不了漁陽鐵騎什么了,已經(jīng)成了累贅一樣的東西。
    趕老兵走,這種事情定武候趙修客是做不出來的,可是老卒驕傲了一輩子,臨了之時(shí),又怎么會給漁陽鐵騎添麻煩呢?
    好說歹說,得了趙修客的一紙文書,離開北方長城,就在漁陽落腳,準(zhǔn)備過完最后的歲月。
    “他啊,就是個(gè)敗家玩意啊!”
    嬴政笑道:“若不是家中有個(gè)會坐生意的姐姐,早就餓死了。”
    “打了一輩子仗,誰他媽知道好好過日子?”
    老人說道:“當(dāng)初離開漁陽鐵騎,老人家我也是腰纏萬貫,可是你看現(xiàn)在呢?就剩下兩間破屋,遮遮風(fēng)雨,搜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出一個(gè)銅板來。”
    “若非在這酒肆之中,吃白食,早就餓死了。”
    老人說的凄慘,可是眼中并無半點(diǎn)慚愧之色,甚至有那么幾分驕傲。
    嬴政默然,這一路走來,北方每城每縣,都有這樣的酒肆。
    嬴玄也只在酒肆之中落腳,每每豪擲千金,懸門掛酒,便要無人吹噓,而后開懷暢飲,不醉不休。
    出入這種酒肆的,也沒有旁人,全都是帝國老卒。
    有人腿瘸了,有人斷了雙臂,有人已經(jīng)老的拿不動刀了,可是脾氣都還在,和旁人也沒有什么好爭吵的,也就在這酒肆之中,吵起來,那才叫過癮。
    “老子打了一輩子仗,臨了吃他趙修客幾頓白食,那是給他面子。”
    “哦,這酒肆是帝國武侯開的?”
    雖然常在酒肆落腳,嬴政這也是頭一次知曉,原來這酒肆背后也是有人的。
    “不是定武候大人,還能有誰?”
    老人咧開嘴,露出尾數(shù)不多的幾顆牙齒,指著嬴玄說道:“又不是天天能遇到這么豪爽的年輕后生,除了帝國武侯,誰還能記得我們這些老東西和殘廢家伙呢?”
    “這酒肆隔三差五就懸門掛酒,來來往往的都是老卒,身上和老夫一樣干凈,有請老夫喝酒的心思,也沒那份錢財(cái)。”
    老人說道:“這酒肆之中,又不見個(gè)生面孔,除了定武候大人,還能是誰呢?”
    “北方九郡之中,最多的就是這種酒肆,都是帝國武侯的手筆啊!”
    老人接著說道:“所以啊,你別看那群家伙人前囂張,養(yǎng)這我們這么一群人,其實(shí)也他娘窮的叮當(dāng)響,裝他娘的大尾巴狼。”
    “窮什么窮,苦什么苦,有這份情義在,北方一點(diǎn)也不窮,一點(diǎn)也不苦啊!”
    嬴政蔚然生嘆,他只知道帝國武侯不容易,沒有想到這群家伙居然如此艱難,竟然也不和他說。
    一路而來,北方九郡之中,傷殘老兵遍地都是,讓帝國武侯養(yǎng)著,讓他情何以堪吶!
    “這話說的在理!”
    老人說道:“你雖然是外鄉(xiāng)人,也不像這后生,也是邊軍,可是這話啊,說到我心坎去了。”
    “北方是窮了點(diǎn),有這份情義在,啥時(shí)候餓死過人,啥時(shí)候凍死過人?”
    “就憑你這話,老人家我給你給面子,讓你敬我老人家一碗酒。”
    “那我敬老人家一碗,也敬邊軍老卒一碗!”
    “好,這一碗酒,老夫我就給你機(jī)會了。”
    老人努力挺直佝僂的身軀,雙手端起酒碗,鄭重喝下一碗酒。
    嬴政也喝下一碗酒,雖然不是九原的苦酒,但入口之后,嬴政只覺得苦澀難當(dāng)。
    離開漁陽郡,繼續(xù)東行,就是右北平郡了。
    入城之后,嬴政尋遍大街小巷,再也沒有找到那熟悉的酒肆。
    “大哥,不用找了!”
    嬴玄說道:“東北門戶三郡,已經(jīng)沒有這般酒肆了。”
    “這是為何?”
    嬴政不解問道,北方六郡如此,東北門戶三郡,很是百戰(zhàn)之地,怎么例外呢?
    “原是有的,不過遼西之戰(zhàn),大多已經(jīng)為帝國捐軀了。”嬴玄回答說道。
    “剩下的呢?”嬴政繼續(xù)追問說道。
    “散入民戶之中,由地方官服發(fā)放財(cái)貨,有三郡百姓贍養(yǎng)。”嬴玄說道。
    “盡心否?”
    帝國老卒受了傷,畢竟是累贅,又非自家人,實(shí)在讓嬴政難以放心。
    “都是自家人,自然是用了心的,況且三郡有規(guī)矩,不盡心者,誅!”
    “原來如此!”
    嬴政嘆息一聲,說道:“本想懸門掛酒,和他們痛陰一番,沒成想,居然錯(cuò)過機(jī)會了。”
    在嬴政看來,東北門戶三郡的做法要比其他六郡好上不少。
    “為何北方其他六郡,不效仿東北門戶三郡呢?”嬴政問道。
    “軍卒有軍卒的驕傲,那怕老了,哪怕殘了,也不愿意成為累贅。”
    嬴玄說道:“有人寧愿在酒肆之中安度余生,也不愿做個(gè)拖累別人的廢人。”
    “這不是拖累!”嬴政沉聲說道:“即便是,朕和帝國也不怕這種拖累。”
    “臣知道!”
    嬴玄說道:“可這就是他們最后的驕傲啊!”
    “那為何你遼東可以?其他地方就不行呢?”
    嬴政說道:“據(jù)我所知,遼東應(yīng)該是北方諸郡之中,心氣最高,也是最驕傲的一支軍隊(duì)吧?”
    “是我的緣故!”
    嬴玄說道:“和其他武侯相比,臣理智一些,也無情一些。”
    “此話怎講?”嬴政問道。
    “老卒不愿意被他人贍養(yǎng),帝國武侯被情義所羈絆,也就聽之任之。”
    嬴玄說道:“我就不一樣了,您也知道,我這個(gè)人,心比別人硬,手段也比別人多。”
    “凡遼東黑甲老卒,若無家家眷,皆入遼東民戶,如有不從者,黑甲除名,不得遼東黑甲之名號。”
    嬴玄說道:“大蛇打三寸,拿捏住他們的三寸,逼逼他們,他們也就乖乖聽話了。”
    “你這家伙,真是無恥之尤。”
    嬴政笑罵道:“人家為你賣命,你倒好,反過來用這個(gè)威脅人家。”
    “還有內(nèi)史騰,也不是個(gè)東西,跟著你胡來!”
    嬴政雖然在罵嬴玄,可是臉上多是欣慰之色,也是認(rèn)可了嬴玄的做法。
    “帶我去轉(zhuǎn)轉(zhuǎn)吧!”
    “大哥,熟人太多,恐怕不行啊!”
    嬴玄為難的說道:“右北平郡見過我的人不少,認(rèn)出我來,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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