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后空無一物,我什么也不怕
這場大雨解了燃眉之急,隨后又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幾場小雨,山野田間逐漸迸發(fā)春色。
在大夫、藥材和糧食的充分準備下,沿嵊并沒有發(fā)生疫病,在新任知州上任之際,商時晚才同郁書叡啟程返回皇城。
平穩(wěn)的馬車里,商時晚正閉目養(yǎng)神,郁書叡百無聊賴,便探出半個腦袋,頂著帷幔,趴在窗沿上看風景。
聽到身后有動靜,郁書叡連忙縮回車里。
“四哥,你醒啦?這眼看就要進城了,你說父皇會不會打我板子啊?四哥你一定要救我。不行,你剛剛立功,若是因為我惹怒了父皇就不值當了,四哥你別救我了,大不了……”
“你少時不是絮叨之人。”
“四哥你是在嫌我話多嗎?你不想聽,那我閉嘴就是了。母后說她常和你提起我的近況,所以你是知道的,我也就在你面前話多而已。”
“嗯。”
馬車里一下安靜了下來,半晌無話,商時晚看向埋頭整理穗絳的郁書叡,“怎么不說話?”
郁書叡眨著他的桃花眼,直勾勾盯著商時晚,“我不是怕四哥你嫌我煩嘛!”
馬車里又安靜下來,半晌,商時晚側過身子,看向窗外說道:“不會。”
聽到這兩個字,郁書叡難掩的歡喜,正準備對商時晚抒發(fā)一連串的夸贊時,卻聽見溶羽說已經(jīng)到宮門口了。
該來的總會來。
“陛下娘娘正在宮門口迎接兩位殿下。”
郁書叡視死如歸一般下了馬車。
“父皇,母后,兒臣回來了。”
商黎見郁書叡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也就松了口氣,“若不是看在你立功的份兒上,朕一定要打你五十大板。”
“立功?”
“父皇,母后。”商時晚無甚情緒地彎腰作禮。
皇后上前一步,看著商時晚笑道:“還好,沒瘦,看來叡兒把你照顧得很好。”
郁書叡見皇后快要哭了的樣子,自然地挽上商時晚的胳膊抱在懷里,“四哥身體好著呢!母后放心。”
承明殿,商黎細閱著商時晚整理好的文書,眉頭從頭到尾就沒有舒展過。
“四哥,你在上面寫什么了?災情已然平緩,父皇怎么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二哥貪墨。”
“二哥他……還真是,榮妃娘娘又得到父皇跟前哭上半日了。”
商黎合上文書,閉著眼揉了揉眉心,半晌才緩過神來,“叡兒,往后可不許再私自出宮,否則父皇定會打你板子,讓你長長記性。”
郁書叡往商時晚身側靠了靠,“兒臣知錯了。”
“此次你協(xié)助你四哥立了大功,說吧!你想要什么,朕都應允了。”
還有這等好事!?
郁書叡笑著回道:“兒臣什么都不缺,請父皇把這個賞賜贈予四哥吧!”
商時晚盯著足靴并不抬頭。
“你四哥肯定是要賞的,金銀財帛不值一提,倒是該迎娶一位王妃入府主事了。韶將軍的女兒韶安如何?”
這位將門虎女,郁書叡早有耳聞,容貌姣好,六藝并不輸于男子,閨閣女兒會的也一樣不落。
父皇如今特別器重鎮(zhèn)守邊關的韶將軍,家世自是不必說,對四哥頗有助力,確是良配。
但………四哥若是成親之后,被溫柔鄉(xiāng)牽絆住了怎么辦?若是有了兒女,只顧著享受天倫之樂怎么辦?再者往后若是深更半夜想與他商議大事,還有位嫂子在側,那也太不方便了吧!
還有,四哥成親之后便有人替他暖被窩了,此等美差被奪,那自己還能做什么?更何況,于四哥而言,自己本就沒有太大的用處。
見商時晚抬手準備作禮,郁書叡一把將他的手給按了下去,郁書叡往前一步將商時晚攔在身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兒臣反悔了,兒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商黎疑惑地看向郁書叡,“你說?”
“兒臣想要四哥一生不能娶妻。”
“……………”
“……………”
這說的是什么話?
商黎現(xiàn)在一個頭兩個大,這兩兄弟感情看起來不是挺好的嗎?怎么突然就要人孤寡一生了?
“為何?給朕一個理由。”
這結黨營私的事情怎么說?
郁書叡恃寵而驕地耍起賴來,“父皇說兒臣想要什么都會應允的。”
商黎被噎住,剛抬起手,商時晚就從郁書叡身后走了出來,“既是六弟所愿,父皇便應準了吧!”
四哥,這輩子,我都會為你肝腦涂地的!
商黎頭更痛了,擺了擺手:“此事暫且不提。”
出了承明殿,皇后身邊的人正候在殿外,說皇后多日未見兩位殿下,陛下恩準珩王殿下今夜留宿長秋宮同皇后用膳說說話。
前往長秋宮途中,郁書叡以為商時晚會詢問他緣由,便一直悶頭整理措辭,卻不想商時晚一個字也沒提,兩個人就這樣干巴巴地回了長秋宮。
陪皇后用過晚膳之后,郁書叡屁顛屁顛地跟著商時晚去了西偏殿。
商時晚在燈下看書,郁書叡盯了半晌,百無聊賴便趴在角落里摳墻。
聽亦竹說父皇暗地里罰了二哥,歸還銀錢不說,罰奉一年,還悄悄杖責了五十大板。
這般輕松放過,皆是依仗于榮妃那慈母之淚才得以保全名聲。
早料到這樣的結局,兩人都無甚反應。
郁書叡挖倦了,打了個呵欠竟趴在地上睡了過去,殿內(nèi)依舊靜默無聲,如此過了將近快一個時辰之后,侍女們盡都遺忘了床沿紗帳下還撲著一個人。
夜深了,皇后身邊的侍女將熏籠搬入殿中,“殿下鞍馬勞頓,皇后娘娘吩咐下來切勿驚擾,諸位盡可退下!”
亦竹原本還杵在商時晚身側,見那名侍女盯著他不轉眼,這才明白,自己也須得出去。
他剛挪動步子想把郁書叡給拖走,商時晚卻突然睨了亦竹一眼,示意他出去即可。
待人散盡,侍女點燃了熏籠里的熏香,可她并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斟了杯茶放到商時晚手邊,溫和柔順地跪在地上,“奴婢盈袖奉皇后娘娘之命伺候殿下歇息。”
還趴在角落里的郁書叡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一無所知。
“母后詔你來的?”
“是。”
商時晚用手中的書冊輕輕抬起盈袖的下巴,沉聲說道:“把你點的香滅了,出去。”
毫無波瀾的一句話,卻嚇得盈袖后背發(fā)毛。
盈袖一下跪倒在地哭著哀求道:“求殿下不要趕我走,我會沒命的。”
商時晚起身用那碗清茶慢慢澆滅了燃著縷縷輕煙的熏香。“本王會給你一筆銀錢送你出宮,護你周全。”
“殿下………”
“難道你真想伺候本王?”
盈袖沉吟片刻后,應下商時晚的話便起身告罪離去。
趴在屋外梁下的溶羽見宮婢都出來了,殿內(nèi)的燭火也盡數(shù)滅了,再看了眼守在幾丈遠外的亦竹,勞累數(shù)日,溶羽很快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滅那籠熏香時,商時晚故意吸入了一點,屆時太醫(yī)若驗不出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可商時晚未曾料到的是,這香藥力極強,僅僅一點便會令人不可自持,狂性大發(fā)。
不肖片刻,商時晚便覺得自己渾身滾燙,頭暈目眩,難以站立。這熟悉的感覺,令商時晚一時分不清眼下是十三歲還是二十一歲。
商時晚意識到不對,強撐著朦朧的雙眼在一片昏暗中尋找那柄漆黑的木瓜。
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郁書叡,聽到動靜這才爬起來,借著月光,見衣衫不整的商時晚像瘋了一般在殿中四處摸索。
“四哥。”
聽到角落里傳來郁書叡的聲音,商時晚霎時停住了動作,慢慢轉過身看向郁書叡的方向。
郁書叡這只單純的小白兔扯蹦到商時晚跟前問道:“四哥,你找什么?我?guī)湍惆。 ?br /> 商時晚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瓊琚你帶了嗎?”
“沒有,好像在溶羽身上。你大晚上的找劍做什么?要找也把燈點著找啊!漆黑一片怎么找。”
說罷郁書叡就要去點燈,商時晚反應極快一把按下郁書叡的手,“不能點,我不能看到………”
郁書叡不明所以,手上傳來的熱氣終于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四哥這是又傷寒了!?
都說不能淋雨吧!四哥也真是能忍,都這么久了才發(fā)病,真不愧是四哥啊!
草草斷癥之后,郁書叡一副經(jīng)驗老到的樣子開始脫衣服,脫到只剩中衣后又準備去脫商時晚的。
月光的清輝此刻在商時晚眼中驟然艷麗非常,見到郁書叡這副模樣,只覺體內(nèi)似有萬蟲攀爬,耳邊轟鳴不斷,商時晚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郁書叡,喊道:“你瘋了嗎?”
這是什么話?現(xiàn)下好不容易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當然不能放過。
“小時候你傷寒,也是這般滾燙,你說兩個人可以分擔體熱,那時咱倆睡了一晚不就好了嗎?你不記得了?來吧!四哥,我準備好了。”
“………………”
商時晚閉上眼,拳頭攥得青筋浮凸,可體內(nèi)的躁動愈發(fā)令他心癢難耐。
一門心思想著治病救人的郁書叡又走到商時晚跟前,手剛觸及商時晚的衣襟,商時晚只覺似有人往他后腦勺敲了一棍,體內(nèi)像有什么東西在攀咬撕扯著他,后背驟然一陣發(fā)麻。
商時晚緩緩睜開眼,抬手穩(wěn)穩(wěn)制住了郁書叡忙碌的雙手,郁書叡瞪著他那清澈純凈的眼眸望向商時晚,商時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上微微用力,一把將人提起,抱到了圓桌之上,再順勢用自己滾燙的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低聲說道:“書叡,好久不見。”
“???????”
四哥這是………又燒糊涂了?
商時晚笑了兩聲后問道:“你想我嗎?”
“啊?”
商時晚手慢慢摸上郁書叡的脊背,“多年不見,我可想你得緊吶!”
不對勁!不對勁!不對勁!
這回輪到郁書叡推開商時晚了,商時晚低著頭一手撐在桌沿邊上,那雙瑞鳳眼此刻溢滿了委屈,“書叡,為何要推開我?”
聞言,郁書叡突然襲來一陣愧疚,但又不敢靠近,只得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輕聲安撫道:“四哥,你病了,我去請?zhí)t(yī)。”
見郁書叡作勢要走,商時晚一下癱坐在地,引得郁書叡只覺腳下似灌鉛一般沉重,無奈復又回過身來,跑到商時晚跟前,將他扶了起來,徑直扔到榻上。
這個地方可如了商時晚所愿,抓著郁書叡的臂膀便把他提到榻上,順帶碾了好幾個來回,將懷里的人從頭到腳摸了個遍。
郁書叡現(xiàn)在腦子里一片漿糊!
他是四哥沒錯吧?我還活著吧?還是我走火入魔了?夢魘了?
想到此處,郁書叡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企圖將自己喚醒。
見到懷中人的自虐行徑,商時晚愣住了,片刻后又柔聲說道:“疼,打我便好,別傷到自己。”
救命!四哥這是鬼上身嗎?
商時晚見郁書叡一動不動,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慢慢伏下身子,當兩人鼻尖相觸時,郁書叡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商時晚的肌理,但商時晚好似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郁書叡生怕自己動起手來會傷到他,只得像女兒家一般拽住商時晚的頭發(fā)往后拽,當拉開一點距離之后,商時晚卻又猛地壓了下來,不偏不移在郁書叡緋紅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
四哥為什么要親我?四哥瘋了?四哥喜歡男人?四哥喜歡自己的弟弟?四哥喜歡我?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匆匆閃過,郁書叡右手蓄力,狠狠給了商時晚一個耳光。
屋外的溶羽耳朵一抖,扭了扭頭繼續(xù)睡覺。
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可商時晚并不覺得疼痛,反倒沖郁書叡笑道:“對,打我。”
四哥!你究竟怎么了?你怎么還有這種癖好?
你正常一點!我求你了!
見商時晚又要欺身上來,郁書叡慌亂之中伸手亂抓,終于在枕邊觸到了一線生機。
木瓜!
“對不住了,四哥。”
郁書叡閉著眼往商時晚胳膊上狠狠劃了一劍,這股疼痛令商時晚瞬間頭疼欲裂。
商時晚抱著滲血的臂膀滾向床榻的角落,口中呢喃不斷。
郁書叡抬手輕輕碰了碰商時晚,商時晚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眶血紅地盯著郁書叡,“再給我一劍。”
“啊?”
“快!”
見郁書叡未有動作,商時晚眉頭一皺便奪下劍往自己肩頭刺了下去,汗珠浸透了鬢角,蜿蜒滴落在衣袍之上。
聽到郁書叡在旁輕聲喚他四哥,商時晚生生將劍拔出,又毫不猶豫地往腹部刺了幾劍。他咬著牙卻沒忍住發(fā)出幾聲嗚咽,淺藍色的衣袍瞬間浸染出一大片烏紅。
“四哥。”
“離我遠點。”
這個人………是我的四哥!
郁書叡滾下床榻,顫抖著身子倚靠在圓桌旁,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腦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四哥這是被誰給算計了。
這一刻,郁書叡將腦子里的那堆漿糊一掃而空,打定主意,他將身上僅剩的中衣撕裂,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又狠狠給了自己兩個耳光,臉上頓時傳來火辣辣地疼。
商時晚縮在榻上,冷眼看著郁書叡,像是一只隨時會撲上來的豹子。
郁書叡點燃燭火,將殿內(nèi)的紗帳,綢布全引上了火苗。
郁書叡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燭臺,握住那鋒利的邊緣毫不猶豫地在胳膊上劃出一道血口,不是太深,但血肉模糊,看著還是驚心。
火勢漸盛,郁書叡回身看向商時晚,撐起和煦的笑顏,從容地說道:“四哥,別怕,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說罷,郁書叡便開始瘋狂攀砸殿內(nèi)的器具擺設。
這樣的動靜,溶羽終于睜開了眼,一個翻身躍下房梁,見屋內(nèi)火光沖天,呼喊正睡得鼾聲大作的亦竹。
兩人猛地踹開房門。
“殿下!”
“殿下!”
聽到宮人傳話,皇后披了個外袍不顧宮人勸阻奔至偏殿,得知郁書叡同商時晚此刻都在殿內(nèi),眼神渙散了片刻之后,雙腿發(fā)軟,一下癱倒在地。
倏然,商黎和榮妃也匆匆趕來,二人皆是披頭散發(fā),榮妃給商黎披上外袍后,連忙扶起地上的皇后,“娘娘,時晚和叡兒都在里面嗎?”
皇后面色蒼白,含著熱淚無力地點了點頭。
商黎眼中忽閃著火光,未曾猶豫便一把奪過宮人手中的木桶,將木桶舉過頭頂,瞬間打濕了全身。
皇后即刻明白過來,連忙攔住商黎。“陛下,不可。”
“當初千橦便是這樣離開了我,我不能再讓叡兒…………”
榮妃亦上前架住商黎,“陛下,你不只是叡兒一個人的父皇。”
幾人爭執(zhí)之下,只見一片火光中走出來三個人,溶羽和亦竹在側一左一右護著,郁書叡抱著商時晚步履蹣跚地走下了石階,殿外的三人被嚇得愣在原地,商時晚渾身是血,昏睡在郁書叡懷里,看不出傷得有多重。而郁書叡雪白的中衣破碎不堪且綴滿了血跡,兩人灰頭土臉,像是在沙場上僥幸存活下來的將士,極為狼狽。
郁書叡跪倒在地,緊緊摟住懷中的商時晚便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郁書叡從一片混沌之中清醒過來,見商映暄守在他床頭。
“大哥,四哥他人呢?”
商映暄示意他噤聲,指了指他身畔,郁書叡回過身看去,商時晚正安靜地躺在他身旁,赤著的上身幾乎纏滿了繃布,繃布下透著隱隱血紅,臉上還浮著清晰的巴掌印。
把商時晚留在宮里算是皇后這些年做的最出格的事了,如今西偏殿被燒了,皇后便讓兩人擠在東偏殿。
“還好都是皮外傷,未曾傷及內(nèi)里。”
郁書叡不太相信商映暄的醫(yī)術,躊躇半晌才問道:“我和四哥都是大哥你救治的?”
“是杜太醫(yī),我只是來給你倆換藥。”
那就好!
這次鬧得可比十二歲那次慘烈多了,這人抓出來必須是死罪!滿門抄斬!
不過,父皇和母后怎么都不在?
“大哥,這件事是誰干的?”
“昀旸。”
這是蓄意報復!這是惱羞成怒!這是暗箭傷人!
等一下,方才的滿門抄斬是沖動了點,現(xiàn)在收回。
商映暄嘆道:“是母后身邊的宮女盈袖向父皇揭發(fā)此事,父皇審了昀旸一夜,他只認下安排盈袖送了一籠覓梅香進去,其余的都沒認。”
細想之下,的確是這樣,但二哥居然想毀了四哥清白,還是拿我去毀!
差點兒以為四哥要和我搞什么不倫之戀。
這事說給誰聽都要大喊三聲荒唐!
估計現(xiàn)在榮妃又在哭吧!父皇現(xiàn)在被夾在中間無所適從,若是當初母后也同榮妃一般哭上一兩個時辰,父皇也許就不會將他和幾位兄長分開了。
還是做妾室好啊!出了事,哭天抹淚就好了。
郁書叡突然想起什么,臉頰不由得飄紅,“那個……大哥,我問你點事。”
“你說。”
“一個人突然間說了平日里絕不會說的話,還做了絕不可能會做的事,就像是被鬼上身一樣,是何緣故?”
細細想來,哪怕是聞了覓梅香的緣故,四哥也不至于判若兩人啊!
不過幾年前,四哥好像也有過這么一回。與他素日一板一眼的模樣大相徑庭,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子………放蕩。
“聽著像是癔癥。”商映暄想了想就斷了癥。
“是病對吧?是病就好,是病就能治。”
“誰啊?”
四哥這狀似斷袖,男女通吃的跡象怎么可能告訴你?我可得給四哥保密!
“溶羽的一個朋友。”
“溶羽還有朋友?”
聽到外邊傳來動靜,郁書叡探出頭望去。
“叡兒,你醒啦!”
見皇后來了,商映暄收拾好東西便退了出去。
皇后一臉心疼地摸著郁書叡紅腫的臉頰,側眸看了商時晚一眼,眼淚不自覺掉了下來,郁書叡連忙挪到一邊,空出一大塊位置說道:“如今這里沒有外人,母后你可以關心四哥,你摸摸他吧!但得輕一點。”
皇后看向渾身是傷的商時晚,嘴霎時撇了下來,捂著臉泣不成聲,卻始終未曾上前一步。
哭聲在殿中回蕩,聽得郁書叡心如刀絞。
皇后從未如此失儀過。
待皇后心緒漸漸平穩(wěn)下來,皇后捋著郁書叡的青絲,帶著濃厚的鼻音說道:“叡兒,母后要同你說點事。”
郁書叡嗯了聲,給商時晚蓋好被子后,抱了個枕頭乖乖盤坐在榻上。
“叡兒,這事是你二哥起的頭,是他不對……”
“但是呢?”
見郁書叡猜到了七八分,皇后不由得抿了抿嘴。“但是榮妃是先皇后的侄女,隴宜一族在朝中的勢力依舊不容小覷,你父皇打了昀煬五十板子,再關上一個月的禁閉,這件事就讓他過去吧!你二哥不能動。”
“那四哥就能隨便動嗎?我這個沒親娘在的就能隨便動嗎?”
皇后連忙捂住郁書叡的嘴,低喝道:“小祖宗,這樣的話可別再說了,會傷你父皇的心。”
“那母后呢?父皇就不怕傷您的心嗎?四哥是您的兒子。”
皇后眼眶泛紅,又低下頭去,拿綢絹擦了擦眼淚。“時晚不惜刺傷自身也要護住你,你亦自損其身,縱火鬧事,無非就是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見皇后早已看穿了他的伎倆,郁書叡不由得心虛起來。
皇后拉起他的手,說道:“你們父皇知道你們受了委屈,他也很想替你們出頭,但他不能,他得為朝廷著想,為百姓著想。”
郁書叡回頭看了眼商時晚,悶聲說道:“來日,我定會替四哥把這些障礙都清掃干凈。”
聽到這話,皇后不由得一驚,“叡兒,你可別背著母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
“我身后空無一物,我什么也不怕。”
皇后上前將郁書叡心疼地摟在懷里,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低聲啜泣道:“傻孩子,你還有你父皇,母后,還有四哥,五哥。”
郁書叡平靜地倚靠在皇后懷里,手不自覺握成拳,眼中卻是一片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