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愛意綿長!
天剛蒙蒙亮,商時晚就離開了暖和的被窩,點起燈,把做好的豆腐都給搬了出來。
“四哥,我醒了,四哥,你在哪兒啊?四哥!”
亦竹抄著雙臂靠在墻上,哀怨地看了眼屋里那位黏人精,而商時晚聽到召喚,想也不想,便輕輕放下手里的活計,提了個燈籠往里屋走去,溶羽十分有眼色地從梁上躥了下來,還順道把糖葫蘆給抱走了。
商時晚掌上了燈,走到床前把被子里的人給撈了起來,郁書叡瞇著眼摟住商時晚的脖子就不撒手,埋首在他的頸窩處蹭來蹭去,商時晚看時辰尚早,也就由著他撒歡耍賴。
“四哥,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了?也不陪我多睡會兒。”
“今日花燈節(jié)。”
郁書叡微微睜開眼,“又到花燈節(jié)了嗎?你這么早出攤,是想早點兒把豆腐賣完領我們出去玩兒嗎?你做了多少豆腐啊?能賣多少錢?咱們身家也不過二十兩銀子,花燈貴不貴啊?我倒無所謂,溶羽那么小,怎么也得給她買一個花燈,還有亦竹。”
的確,兩個人的小金庫統(tǒng)共也就二十兩銀子,兩袖清風地從宮里出來,連剛開始做豆腐的黃豆也是郁書叡去劉大娘家里厚著臉皮賒來的。
亦竹不懂為什么要做到這種地步,郁書叡只道:“誰會有福不享來渡劫?這輩子這么短,什么都得玩玩才有意思,若是哪天膩了又回去享福唄!”
對于郁書叡的小孩兒心性,商時晚懵然不知,每天起早貪黑,毫無怨言,生怕餓著家里那三個,更何況如今還多了條狗,責任愈加沉重。
郁書叡摟著商時晚磨磨唧唧許久,直到外邊兒有人喊著要買豆腐,郁書叡這才戀戀不舍地從商時晚身上爬下來。
今日早早收了攤,郁書叡數(shù)著小盒子里邊兒的錢,沖屋里的商時晚喊道:“四哥,這兒剛好有五十個銅板,拋開給劉大娘的豆子錢,十個銅板,還有四十個銅板,咱們可以買些好玩的,還能喝點小酒。”
商時晚換了身素凈的衣裳走了出來,微微頷首,“走吧!”
天色還早,郁書叡便提議先去河邊釣會兒魚。
商時晚自出宮后,鄰里幾個老爺子常領著他去釣魚,漸得其樂趣后,商時晚隔三差五就要去一次。郁書叡提及,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可一個時辰后,郁書叡見商時晚釣上來的,都是些小個頭,就皺著眉頭把它們又給扔了回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魚簍里還空無一物,郁書叡喚來溶羽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之后,溶羽走到河邊,在魚線上綁好箭刃,一個揮手后再收手,一條七八斤重的大鯉魚就被甩進了魚簍里。
郁書叡一邊拆魚線一邊問道:“溶羽,忘記問你了,你那箭上有毒沒有?咱們可沒錢請大夫!”
溶羽翻了翻口袋再三確認后才答道:“沒有。”
郁書叡抱起魚簍,就要去牽商時晚,商時晚看向一臉笑意的郁書叡發(fā)問:“這就走了?”
“今晚的伙食到手了,可不得走嗎?你這么多天沒來釣魚,就想讓你多玩會兒。只是你釣上來的都是些小個頭,不夠咱們吃,你知道的,糖葫蘆又是個喂不飽的家伙,你給它多少它都會吃光,吃得比我還多,我當初就該買那只瘦一點的。走吧!四哥,逛完花燈,咱們再回去燒魚。”
商時晚戀戀不舍地放下魚竿,接過郁書叡懷里的魚簍便往回走。
夜幕低垂,街上燈火輝煌,各式各樣的花燈讓人眼花繚亂,天燈一盞又一盞地升到空中,與漫天繁星競相爭輝。
商時晚買來幾串糖葫蘆,郁書叡被酸得齜牙咧嘴,還不忘提醒溶羽和亦竹去挑選兩個心儀的花燈。
可溶羽并不喜愛這些,倒是看上了一個劍穗。
亦竹左挑右選,提了盞老虎花燈回來。
商時晚掂量了一下錢袋,還有富余,便問郁書叡還想要什么,郁書叡環(huán)顧四周,最后指了指糖葫蘆,商時晚會意,便上前將那小販手里的糖葫蘆全都給買了下來。
郁書叡找來一串裹著大棗的糖葫蘆,遞給商時晚,“這個不酸…………怎么搖頭?你不吃是想我喂你嗎?這么多人,別逼我拿嘴喂你,到時候看你羞不羞。”
這樣的玩笑話,商時晚卻篤定郁書叡是做得出來的,也就接過了那串糖葫蘆。
郁書叡笑盈盈的靠在商時晚肩上,“四哥,我一直都很想問你,你從小就喜歡我,那你是怎么忍住不親近我的?是怕我不喜歡你嗎?要知道我以前對四哥你是心無旁騖,毫無半點非分之想,若不是覓梅哥時不時出現(xiàn),對我各種撩撥,我才不敢對你起歹心。”
“覓梅哥?”
“就是從你身體里跑出來的那個人,我總得區(qū)別開你們,給他一個名份嘛!”
“區(qū)別?名份?”
郁書叡絲毫沒注意到商時晚的臉色已十分陰沉。
亦竹提著花燈看了一圈,“糖葫蘆哪兒去了?”
溶羽看了看懷里早已空空如也,這才想起,方才買劍穗的時候,順手把它給放在地上了。
怕人丟了,才想著養(yǎng)條狗,沒想到,人還沒丟,狗先丟了。
郁書叡把吃的糖葫蘆交給亦竹后說道:“我和四哥去東邊找,你們去西邊找。”
溶羽和亦竹倒是聽話,扭頭便走了。
可商時晚卻杵在原地愣是一動也不動,郁書叡詫異地看著商時晚那雙瑞鳳眼透來的寒氣陰郁。
這眼神可真夠嚇人的。
這是生氣了?
“四……四哥,你別生氣,溶羽她不是故意的,把糖葫蘆找回來就好了,糖葫蘆吃得又多,腿又短,長得又丑,誰會要它啊?而且汸洲誰家不知道糖葫蘆是我們養(yǎng)的,丟不了,你放心。”
郁書叡討好地牽起商時晚的手,見沒人注意他倆,又親了親商時晚的臉頰,商時晚這才面色稍緩。
河邊的幾輪大水車旁,好似黑白無常打扮的兩個人蹲在地上,看著一只白絨絨的狗和一只黃毛短腿狗咬來咬去,鬧得好不開心。
白衣公子率先開口,“這倆好像都是公的。”
“你觀察挺仔細的。”黑衣公子調侃道。
郁書叡聽到糖葫蘆的叫聲,撥開人群,見黑白無常探究地圍著地上那兩只小狗!
莫不是偷狗的?
可瞧著一個是天神下凡般的溫潤公子,另一個雖有著一副肅殺冷峻的模樣,可當他看向他身側之人時,俊美冷冽中卻又溢滿了溫柔。
那身富貴模樣,怎么看也不像是干那種勾當?shù)模?br /> “糖葫蘆!”
郁書叡蹲在地上企圖喚回糖葫蘆,可糖葫蘆卻只是回首看了郁書叡一眼,又哼哼唧唧地去咬那只小白狗的禿尾巴。
這喂不熟的糖葫蘆!
見郁書叡想抱走糖葫蘆,白衣公子連忙制止,“這只小狗可是公子你的?”
“當然。”
“可它好像并不認識你。”
什么意思?這位天神下凡,風度翩翩的公子,你言下之意是指我是個偷狗賊?
郁書叡有些生氣,拽著糖葫蘆的尾巴就拖進了自個兒懷里,“這是我家的狗,養(yǎng)了大半年了。整個汸洲誰不知道?你倆這么眼生,是才來汸洲的吧!你們不放心,大可隨便找個人來問問,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個偷狗的嗎?要偷要騙,我也偷那只白色的,誰偷這么丑的?”
白衣公子連忙搶回糖葫蘆,捂住它的耳朵,“公子請你注意言辭,它可不丑。”
見郁書叡要去搶糖葫蘆,一旁的黑衣公子唯恐白衣公子受到?jīng)_撞,一手拍開郁書叡的手,郁書叡也不甘示弱回擊一掌,兩人來來回回間竟打了起來。
白衣公子連忙抱起地上兩只狗走到一邊,滿是擔憂地喊道:“頌辭,你別傷著他!”
商時晚見河邊人頭攢動,走近一瞧,郁書叡正與一道黑影打得天昏地暗。
郁書叡的劍法身手已是登峰造極,可卻沒占到那人一絲便宜,甚至還落于下風。
溶羽和亦竹也聞聲趕來,溶羽見糖葫蘆被一位陌生公子抱在懷里,便示意商時晚看向那位公子。
如此,商時晚也就猜了個大概。擔心郁書叡斗起了性,商時晚便飛身上前,一劍挑開了二人,將郁書叡護在身后。
白衣公子小跑著上前,連聲致歉。“這位公子,可有傷到哪里?”
郁書叡很不服氣,這么多年竟突然遇到了對手。
糖葫蘆見商時晚瞪了它一眼,連忙從白衣公子懷里跳了下來,跑到商時晚跟前乖乖坐好。
見此情景,白衣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我們多慮了,看來它的確是你們的狗。”
郁書叡卻不想輕易放這個對手離開。轉念一想,便收了劍,看向那位好說話的白衣公子,“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嘛!兩位公子是來汸洲游玩的吧?吃過飯沒有?吃了也沒關系,我們剛抓了條大鯉魚,一起去吃一點吧!我們就住在巷尾,那家玉碗豆腐就是我們家的,我叫郁書叡,這兒的人都叫我小玉,方才那位俊朗不凡的是我四哥,大家都叫他小碗,你和這位大哥怎么稱呼?你這小白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尾巴怎么還禿了?”
“小玉,你………挺健談的!你喚我文昭便可,方才與你切磋的那位是頌辭。它叫小霸王,很是溫順可愛,給你抱抱。”
見郁書叡逗了逗文昭懷里的小霸王后,熟絡地勾住文昭的肩就往前走,頌辭的臉頃刻間便垮了下來。
溶羽抱起糖葫蘆,亦竹背起魚簍,提著花燈,還舉著方才買下的一大扎糖葫蘆,跟了上去。
前頭郁書叡攬著文昭談天說地,好不熱鬧,而跟在兩人身后的商時晚和頌辭,安靜得有些許尷尬,令亦竹和溶羽不由自主地拉開了一段距離。
到家后,聽到要留兩人住下,亦竹便去收拾臥房,溶羽打了個呵欠,一個踮腳就躥回了梁上。
商時晚悶聲在廚房忙活著,頌辭見郁書叡和文昭相談甚歡,眉頭緊鎖地走進了廚房。
文昭吃著酸溜溜的糖葫蘆,笑著說道:“小玉你這性子和我妹妹還挺像,說來,我也好久沒回去見我妹妹了。”
“你還有妹妹啊?看來你家人口也挺多的,那位大哥是你兄長吧?身手不凡不說,人也長得英雋貴氣,勉強能與我四哥抗衡吧!”
文昭托腮看了眼院里鬧騰的兩只小狗,笑意漣漣地解釋道:“頌辭并非是我兄長,他是我夫君。”
聞言,郁書叡陡然坐直了身子,兩眼放光,捂著嘴,頗為震驚。“你們是?”
見文昭笑得一臉坦然,還沖他點了點頭,郁書叡半晌才冷靜下來,一邊致歉,一邊自夸。“我這反應沒其他意思,我只是沒想到,畢竟除了我和我四哥以外,我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模樣不遜于咱倆的。”
“你們也是?可…………他不是你的………四哥嗎?你們這是亂………亂………”
郁書叡嘖了一聲,慌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叫慣了他四哥,改不了口,他不是我親哥哥,瞧你這面若冠玉,謫仙下凡的模樣,怎會想得那么刺激?不過,不瞞你說,我以前也以為我們是那啥,后來我想吧!亂就亂吧!無所謂!反正我就是喜歡他,哪怕他是我爹,我也………算了,是我爹,我應該不行………”
真是對不住,父皇,父親你倆原諒我口出狂言。
文昭被郁書叡逗得哈哈大笑。
聽到文昭的笑聲,頌辭一刀砍下去,差點把砧板給剁穿。
商時晚瞥了眼院中的兩人,只把清理好的魚放到砧板上,發(fā)問:“魚會做嗎?”
頌辭手起刀落,斬斷魚頭,微瞇著眼,咬牙切齒地說道:“會!”
廚房里,商時晚安靜地添著柴火,頌辭眼冒兇光,一股腦地往鍋里扔著調料。
院里時不時傳來兩人清脆的笑聲,這里面卻依舊安靜得有一絲詭異,只有鍋碗瓢盆和灶火的聲音,頌辭終是忍不住發(fā)問:“你平日里也這般悶葫蘆似的?”
不想這人會突然跟他搭話,出于禮貌,商時晚還是點了點頭。
尷尬的安靜再次襲來,頌辭眉頭緊皺,拿起鍋鏟在鍋里翻攪著起來,商時晚抬眼看向在灶臺前忙得熱火朝天的人,不禁抿了抿嘴。是同他差不多的年歲,看起來不易接近,十分冷傲,卻又隱隱透著幾分和善,有一種老大哥的親切感。
頌辭聽到郁書叡那喋喋不休的聲音,搖了搖頭,“也是,你那弟弟像只餓了的鵪鶉似的,太鬧騰了,哪有你說話的機會。”
“他不是我弟弟。”
頌辭轉了轉手中的勺子,突發(fā)奇想。“不是弟弟?不會是孌童吧?”
“……………”
見商時晚不說話,頌辭假意咳嗽了幾聲,“我沒猜對?”
“我是他夫君。”
這回輪到頌辭沉默了,半晌頌辭才開口問道:“那你家那位不會惦記上我家那位吧?”
“………………”
商時晚眼見頌辭把一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東西扔進鍋里,攪拌了一會兒之后,鍋里頓時籠罩上了一團黑霧。
商時晚選擇無視,只顧著回答方才的問題。“不會!”
頌辭撇了撇嘴,“文昭溫柔和善,走到哪兒都有男的女的圍著他,這些年我也習慣了。不過小玉的身手的確不錯,得空定要再與他比試一番。”
亦竹擺好碗筷飯菜,文昭則盛了兩小碗飯和一些骨頭肉末給糖葫蘆和小霸王,在文昭招呼著兩只小冤家去前院吃飯時,郁書叡看著桌上那四碟不可名狀的菜肴,陷入了沉思。
這些東西用一堆潲水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郁書叡是知道商時晚的手藝的,還算過得去,今日怎么會弄成這樣?
“四哥,這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我怎么也會把它吃光!只不過咱們那點銀子夠不夠請大夫啊?我還是有點擔心,可別交代在這兒了………”
頌辭從廚房里端出一大碗骨頭湯,頗為自信地說道:“太久沒下廚掌勺,今日獻丑了。”
果真是獻丑!
郁書叡瞥見那一大碗骨頭湯上邊兒還飄著一層泡沫和血水,不自覺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大哥,我知道你身手不凡,卻不想廚藝也是這般出類拔萃,這些………都是些什么?”
“這碟是苦瓜蟲草豆腐花,這碟是黃豆枸杞拌蓮子,這碟是蒲公英爆炒豬大腸,這盤是清蒸鴨舌大鯉魚,還有這碗大骨頭湯,夠咱們幾個吃了。”
這是把廚房里有的東西都給扔進去了啊!
他不說還真的很難認出那些食材原本的模樣,不對,即便是說了也認不出。
眼前這些菜,好像只有那盤大鯉魚可以斗膽一試,可那些鴨舌全塞在魚嘴里,看著實在瘆人。郁書叡拿起筷子看向商時晚,卻見商時晚搖了搖頭,為保小命,郁書叡立馬放下筷子往商時晚身邊靠了靠。
可亦竹已經(jīng)餓了許久,想來這樣好看的人,做出來的東西應該也不會太差,且看頌辭又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或許這些“菜”只是外觀不佳,口感肯定不錯。便果斷盛了一碗湯,又把這幾碟子“菜”都夾了一撮在碗里,如此盛景的一碗“佳肴”,亦竹剛扒拉下去兩三口,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待他咽下嘴里的飯菜后,亦竹緊緊抓住商時晚的衣角,聲音都嘶啞了。
“有………有毒!”
說罷便暈倒在地。
文昭凈了手走進院中,見郁書叡半跪在地,不停地錘打亦竹的肚子,直至亦竹吐了出來這才停手。
郁書叡擦掉額角的汗珠,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四哥,我這幾拳可省下不少銀子。”
見頌辭愣在當場,文昭目光掃向那一桌子怨氣沖天的“美味佳肴”,惟有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萬般懊悔。
竟讓頌辭進了廚房!大意了!
頌辭不死心,還想去試試他的菜,卻被文昭給攔下,“我………我今日路過百云樓,看里面菜式不錯,還有好酒,要不咱們去試試?”
頌辭皺著眉頭,十分賢惠地勸道:“可這菜都做好了。”
郁書叡也是念及囊中羞澀,去百云樓吃一頓,怕是要吃十幾兩銀子,那可是汸洲最貴的酒樓。
吃不起。
但眼前這一桌更是吃不起,處理后事二十兩銀子可不夠。
可惜了那條大鯉魚啊!
它怎么也猜不到自己這般慘烈,死過一次后還能再死一次。
文昭笑道:“這些可以明日再吃,我和小玉難得投緣,喝點小酒才能盡興。”
商時晚抱起地上的郁書叡,郁書叡順勢倚在商時晚身上,連連附和!
頌辭一向是順著文昭,要星星不給月亮,再說文昭都扯他衣角了,還能不依嗎?
臨行前,頌辭提議將這桌“珍饈美味”一道帶去百云樓,文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郁書叡跟商時晚對了個眼色,郁書叡便回屋捧上了那盒彌足珍貴的小金庫。
亦竹無力一同前往,便歇在豆腐坊調養(yǎng)生息,溶羽則趴在梁上看顧奄奄一息的亦竹和兩只小狗。
百云樓,文昭一直叮囑頌辭把握分寸,少喝點,可頌辭和郁書叡在院兒里比劃過幾招后,像酒逢知己千杯少似的,連開了好幾壇酒,而后便開始稱兄道弟,發(fā)酒瘋。
頌辭紅著臉,緊緊握住文昭的手,“云知,小玉說南祀有很多人牙子專抓美貌男子供人取樂,早知道我不喝這么多了,你得待在我身邊,千萬別亂跑。”
郁書叡紅著臉賴在商時晚懷里,手在空中胡亂比劃著,“四哥,他功夫雖在我之上,但酒力卻遠不及我,哼!在酒桌上,他得叫我一聲大哥。四哥,你看看,咱們錢夠付嗎?我不想和你留在這兒洗碗………不行!不能讓你洗,都讓我來,我來洗!絕不能讓外人給你一點兒委屈受。你看你,自從來了汸洲,手都變粗糙了,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有人伺候多好啊!這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娘親………我想娘親了……”
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大堆之后,提及娘親,郁書叡忍不住一嗓子嚎了出來。
一喝多了就哭,商時晚早已見慣,隨即捻了一縷青絲放在郁書叡手中,郁書叡摸著那縷青絲立馬安靜下來,很快便睡了過去。
文昭喚來伙計結賬,見商時晚要打開那個彌足珍貴的小金庫,文昭連忙擺手,拿出一錠金元寶遞給伙計說道:“這兒是我提議要來的,也是頌辭把那一桌子菜給做壞了的,怎么說也得我們付錢,更何況是我們無禮在先,得賠禮道歉。”
說罷便揮手示意伙計拿錢走人。
頌辭聽到文昭提了他的名字,瞇著眼即刻坐直了身子,一把攬住文昭,將臉貼在文昭的腰際,即使神志不清也不忘為自己辯白,“是云知心疼我,不讓我下廚………所以才生疏了些,再………給我一次機會………”
文昭輕輕摩挲著頌辭的后背,無奈一笑,示意商時晚將銀錢收回去。
商時晚不想因為搶著付錢而鬧得面紅耳赤,再者這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實在是又纏人又鬧騰。商時晚謝過之后,便把郁書叡給抱了起來,文昭起身,“我在樓上訂了兩間上房,他們飲了酒,夜深露重的,就別再來回折騰了。”
郁書叡迷迷糊糊地摟住商時晚的脖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四哥,手還一個勁兒的往商時晚衣服里邊兒鉆。
文昭假裝沒看見,笑著扶起頌辭。“走吧!再不回屋,他連他自己也快要扒干凈了。”
商時晚瞥了眼懷里醉意朦朧的人,便隨文昭上了樓。
剛把郁書叡擦洗干凈,文昭便叩響了房門。“小碗,我給小玉送了點醒酒湯過來。”
商時晚再三言謝,文昭放下醒酒湯,正欲離開,商時晚破天荒的叫住了他。“文公子,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文昭微怔,回身。“你說。”
“我自幼便有個怪病,我身體里還藏著一個人,我素日一直克制著對書叡的感情,可他面對書叡時,言行卻十分大膽,我也是今日才得知,書叡喜歡的其實是我身體里的那個人,而非是我。”
難得聽到商時晚說了這么一攤子話,文昭倒像是見過世面,不質疑也不驚訝,偏過臉看了一眼床上的郁書叡,調笑開來,“和這個孩子在一起一定很開心吧?我看他樂呵呵的,也沒什么心眼兒。”
商時晚目光一下柔和了許多,那雙瑞鳳眼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陰鷙了。
“書叡他待我比對自己還好。”
“能遇到這樣的人算是三生有幸,你有什么話切勿憋在心里,你須得明白,你不說,他又怎會知曉你的心思呢?”
商時晚沉默良久悶悶嗯了一聲。
文昭臉上一直縈繞著溫和可親的笑容:“你只是不安,多思。怕他愛那個人而勝過于你,對嗎?”
戳破那層面鼓,商時晚不由得揪緊了衣袍。
文昭淺吁了一口氣說道:“我妹妹之前曾同我說,這世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也沒有誰是非誰不可的,若有求不得的人,日子久了也終會放下。可我深信我與頌辭便是那極少數(shù)的人。我同頌辭一路走來,坎坷泥濘不斷,但我與他從未相背離心。兩人在一處,猜忌懷疑是最要不得的,袒露真心至為重要。小玉不是會說謊的孩子,你大可直接問他,他定會真心相告,無論如何,總好過你在這兒胡思亂想。”
似被點醒,商時晚木木地點了點頭。
門外突然一陣響動,文昭轉過身一看,是頌辭扒拉著門找了過來。
文昭連忙跑出去扶起頌辭,笑著回頭看向商時晚,“他醉了就愛黏著我,我先帶他回去睡了,你好好思量一下吧!”
“多謝!”
關上房門,商時晚一勺一勺給郁書叡喂下醒酒湯。約一刻鐘后,商時晚才洗漱完畢,脫下外袍躺進暖乎乎的被窩里,他屈著手肘撐起上半身,看向熟睡中的郁書叡,另一只手輕撫著他的臉頰,看了半晌,不由自主俯下身子,輕輕在郁書叡嘴唇上碰了一下。
待他想起身時,卻被郁書叡給一把摟住。
郁書叡微睜著醉意朦朧的桃花眼,長密的睫毛上蘊染了一層柔情蜜意。
“四哥,我之前喝醉來你府上找你,你是不是也這樣親過我?這感覺好熟悉,如果是覓梅哥,他才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畢竟覓梅哥就像是抱著覓梅香轉世似的,真能折騰人。”
聞言,商時晚不由得又打翻了一大缸醋。
商時晚眼底冷若冰霜,手緊緊握住郁書叡的手腕,力道極重,捏得他生疼,逼迫他的神智逐漸清明過來。
見商時晚這狀似背負了血海深仇的模樣,郁書叡慢慢起身,一臉詫異地摟住商時晚,“四哥,你怎么了?”
許久之后才聽到商時晚略帶沙啞的聲線問道:“你喜歡他,還是喜歡我?”
這是什么話?
他不就是你嗎?
可迎上商時晚那認真嚴肅的目光,郁書叡這才意識到事態(tài)在花燈節(jié)的街上時就已經(jīng)十分嚴重了。
郁書叡瞬間坐直了身子,一臉認真又有些慌亂地說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你身體里的那個人也是你,是他戳破了那層窗戶紙,讓我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是有所不同的。四哥,我喜歡你,不,我愛你,就算沒有他,我早晚也會明白自己對你的情意,向你吐露真心。四哥,你現(xiàn)在連自己的醋都喝,會不會太小心眼兒了?他對我做過什么,你都是記得的,你也是能感覺得到的。”
“可是…………”
“什么?”
“每次在我身熱情動之時,他便會跑出來,我與你之間…………”
原來覓梅哥每次出現(xiàn)的緣由都是這么的………難以啟齒,只怕這覓梅哥還真是抱著覓梅香轉世的。
話說回來,那真正的商時晚現(xiàn)在可以說仍是副清白之軀?
那這也難怪商時晚會生出這么大的醋勁了。
“四哥,你要不在我們親熱時,試試念清心咒,四書五經(jīng)………”
這提議還沒說完,商時晚便堵上他的雙唇,柔情繾綣一番后,郁書叡看向雙眼迷離的商時晚,試探地喊道:“四哥?”
“書叡,你方才那番話可真?zhèn)业男模裁淳退銢]有我,你早晚也會吐露真心,你難道不愛我嗎?嗯?你夜夜與我纏綿時,想的是我還是他?”
剛剛才哄好那個,這個怎么又冒出來了?
“覓………四哥啊!你怎么也自己醋自己啊?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多水性楊花似的。”
“是啊!那可是會被割掉小小叡,再游行流放的。”
商時晚冰冷的手在郁書叡脊背游走,令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好吧!若你一定要我分個高低,那我確實更愛他,對不住。”
郁書叡說完這話卻不敢看商時晚的眼睛,生怕覓梅哥又醋意橫生,令他無所適從。
分明是同一個人,現(xiàn)在竟生出了紅杏出墻那般的心虛。
良久,商時晚突然伸出手輕輕托起郁書叡的臉頰,看到那雙瑞鳳眼中彌散著的冷靜與愛意,郁書叡神志清明,瞬間醒悟眼前人便是商時晚,來不及多想,喚了聲四哥便吻了上去。
覓梅哥今夜愿意成全他倆!
兩人興致正濃時,商時晚卻聽見隔壁屋子也傳來了相同的動靜,郁書叡沉溺其中,并未察覺。
商時晚存心使壞,撩起郁書叡一縷青絲問道:“你今日為何使氣?”
郁書叡紅著臉,不知商時晚為何選在這當口問他和頌辭打架的事,但卻得了個撒嬌的好由頭。
郁書叡輕輕勾住商時晚的脖頸,哼唧幾聲,十分委屈地說道:“我打不過他,四哥,是不是我學藝不精啊?但我每天都有練劍,除了下不了床的時候。”
“無妨,床第之事,他不及我。”
“………………”
四哥你徹底學壞了。
長夜漫漫,愛意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