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師尊扛了我
等少城主和少夫人離開, 老將軍從木桶里爬出來。
他取出匕首,試圖將束縛女孩雙腳的鐵鏈割斷。即便他這柄匕首有靈金加持,跟他浴血奮戰(zhàn)多年, 削鐵如泥, 也依然無法將鐵鏈割斷。
老將軍蹲下身,將淼淼背起來, 打算先帶她逃出去, 再想如何替她斬斷鐵鏈。
在他準備離開時,被留下的女孩抓住老將軍腳踝, 巴巴望著他:“爺爺,帶我們一起走……”
老將軍看著這一雙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又看她們高高隆起的腹部,心如刀絞。
他并不清楚這些女孩中了什么邪術(shù),只覺得那少城主和夫人殘忍不堪,萬死不惜, 他恨自己沒有從前的權(quán)利,若他有, 定率軍馬踏平這里,踏破這一家人的邪惡。
……
老將軍自知能力不足,只帶走了小淼淼。
當他背著淼淼經(jīng)過院中時, 看見院中涼亭里站著三人。
少城主和少夫人立在涼亭內(nèi), 同時與火彝族圣女作揖。
鴻夜城魏氏一族, 有一半的血統(tǒng)來自火彝族, 他們與火彝族算得上堂親關(guān)系。
魏女背對著二人, 斗篷裹身,面紗遮臉,沒人知道她長什么模樣。
對于借子宮代孕一事, 少夫人依舊有些不放心,她心里總覺有些古怪。
她嘆氣一聲,疑惑又問:“魏女,你說那些女孩肚子里的種,是我和夫君的。可我怎么都覺得奇怪,總覺詭異。她們的肚子一日之間便大起來,真能生出一個……正常的東西嗎?”
魏女聲音輕細,如蟬翼拂面,清水滴泉,異常好聽:
“當然。此乃代孕之術(shù),用十三以下的壬水命女子做育器,胚胎成活率便高。不過,少城主也要有一個心理準備,二十個育器,必定成活一個,可這一個,也有早夭可能。”
少夫人皺眉:“找一些女子自然不成問題,問題是,她們何時能生?”
魏女道:“這個得天時地利人和。保不準兒她們會同時生。找這些女子做育器,雖殘忍了些,卻也是你們唯一能獲得后代的方法。若此法都不成,那我也無能為力。”
少夫人冷呵一聲:“這些女子都是賤命一條,何足掛齒?你放心,若這些女子不成,我們再去找更多女子,總有能成的。”
聽著那三人談話,老將軍氣得渾身發(fā)顫。
這是人嗎?
拿一些小姑娘的身體做生育之器,即便邪魔,也做不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
老將軍將滿腔憤怒壓制下,帶著小淼淼離開城主府。
他怕被追上,在夜色里一路狂奔。
不知逃了多遠,來到一處山澗泉水旁,見無人追趕,才敢把小姑娘放下來。
老將軍喂孫女喝水,淼淼感覺腹部火燒一般,疼得在地上來回打滾。
她痛哭道:“爺爺,淼淼好痛啊……爺爺,淼淼好痛啊……爺爺,活著好痛,讓淼淼死掉好不好?”
老將軍緊緊抱著小姑娘,低聲哄她:“不疼,挺過去便不疼了。爺爺帶你上修仙宗門,他們一定有法子治你,淼淼堅持一下。”
淼淼作為育器,脫離了城主府特殊符水供養(yǎng),胃里像是開了無底洞,咬住老將軍的脖頸,開始吸血。
她胃里有東西同時也吸干了她的精血。
……
一夜后,有人在山澗泉水旁,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
一個大肚少女,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
好心的樵夫?qū)⑺麄冇跇湎峦幔@百年老桐下,有一座兩年前的古墓。
時過境遷,山川多番搖動,地殼移動,于地面劈開一條深溝。老將軍的白骨跌進古墓,正好砸在一具冰棺上。
老將軍死后冤魂未散,尸骨受冰棺靈氣孵化,成為旱魃,并在古墓之中得了一枚金丹靈根。
白骨化旱魃,生出肌膚血脈,變?yōu)榫G面獠牙的怪物。因時過境遷,他竟早已忘記前世,不知自己是誰,為何會生于這片土地。
他所及之處,被村民當成怪物驅(qū)趕。正道修士要殺他,小孩見了朝他丟石頭。他不知自己哪里有錯,更不知為何遭人排斥驅(qū)趕。
旱魃蹲在山澗泉水邊,望著水中倒映的自己,癡癡發(fā)愣,他總覺自己遺忘了什么事,卻總也記不起來。
一只小花球砸在他身上,他隨手抓住,回頭看去,見一個約莫**歲的白嫩雙鬢小姑娘,撥開草叢朝他走過來,小聲問他:“爺爺,可以把花球還給我嗎?”
小女孩朝他走過來,他下意識覺得女孩要拿石頭砸他,忙拿手護住自己,喉嚨里發(fā)出“嗚嗚”地聲音。
小女孩來到他跟前,小肉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爺爺不要怕,我不欺負你的,你把花球還給淼淼就好啦~”
旱魃把手放下來,直愣愣地望著小姑娘,喉嚨里,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淼……淼……”
他記不得淼淼是誰,只覺心口真真發(fā)疼。
他的心早已隨肉身腐爛,而軀殼之下的白骨,似將這個名字深深記住,令他覺得熟悉。
花球被旱魃放在指尖轉(zhuǎn)動,他用靈力驅(qū)使花球圍著小姑娘打轉(zhuǎn)。
淼淼開心地鼓掌道:“爺爺你好厲害呀!”
旱魃見小姑娘開心,又摘了花,笨拙地編制出一個花環(huán),戴在小姑娘頭頂。
他靜靜地看著小姑娘,似乎找到某種安寧。
此后,小姑娘常來樹林找他。
淼淼家貧,總吃不飽,身體瘦得干巴巴。旱魃便去偷雞鴨給她加餐。
轉(zhuǎn)眼過去兩年,小姑娘滿十歲,一臉哀傷地跑來跟他告別:“爺爺,淼淼要走了。娘親將我賣給了城主府,不久之后,我就會成為城主府的新娘。這是好事情,至少淼淼以后衣食無憂了。可是,淼淼真的好舍不得爺爺……”
旱魃不知為何,攥緊拳頭怒火中燒,四周草木燒起烈火,嚇得淼淼連連往后退。
淼淼從未見旱魃這般,她害怕道:“爺爺,你……”
她雖早知旱魃不是普通人,甚至是個怪物。可她堅信,這怪物爺爺是好的。會給她偷雞鴨吃,會給她編花環(huán),會陪她玩耍。
幾日后,淼淼被送去城主府,旱魃躲在草垛里,看她被花轎接走。
淼淼娘親抱著她爹的腿,嚎啕大哭:“淼淼她還小,她還那么小……當家的,我們不要這個錢了,我們把女兒贖回來!”
男人一腳踹開妻子,一邊數(shù)錢,一邊道:“滾開!她就是個賠錢貨!即便我們不收這個錢,城主要她去生孩子,我們能阻止嗎?”
女人趴在地上傷心欲絕,哭得幾乎暈厥。
忽地,丈夫手中的錢袋落地,里面的錢幣掉出來,撒了一地。
她抬眼去看,只見一個綠面獠牙的怪物生生將丈夫脖子掐斷。她嚇得張口要叫,卻直接嚇暈過去。
……
鴻夜城內(nèi)鬧市繁華。
淼淼的轎子被抬進府,并未去拜堂,而是被帶到一個丹爐房內(nèi)。
火爐燒得透紅,里面沸煮著橙色的湯水。
魏女從屏風后走出來,遞給她一只碗:“喝了它。”
淼淼下意識往后退,并未伸手去接,她抿著唇問:“這……這是什么東西?”
魏女勾勾手指,小姑娘身體便不受控制,被一股力量牽引朝她靠近。
那湯碗到了她嘴邊,她只喝下半口便掙扎開,她踢了一腳魏女,狠狠地咬住了對方虎口。
淼淼被魏女的侍從控制住,用繩索捆住,而后魏女往她身體里植入了兩枚含精卵的血元。
不多時,女孩的腹部竟微微隆起,隨時間流失很脹大。
……
旱魃入城。
鴻夜城經(jīng)過數(shù)十年變化,竟已經(jīng)形成一種購買女子做育器的風氣。富貴人家女子,不愿付出痛苦和危險自己生育,便購買壬水命的小丫頭替自己生育。
是以,鴻夜城竟衍生出一條購買女子作為育器的生產(chǎn)鏈。
更甚至,不少富貴之家專程來鴻夜城購買育器。
旱魃一路闖入城主府,所經(jīng)之處,草木被燒成灰,府內(nèi)家丁無一攔得住他。
城主的祖父母正在院內(nèi)賞花喝茶,卻見一個怪物沖進來,直勾勾望著他們。
即便這兩人已經(jīng)近百歲,可旱魃依舊忘不了他們的模樣。
埋藏在骨髓里的記憶被一點點牽扯出來,那些記憶碎片拼湊完整。他想起了淼淼的前世,也回憶起了自己為何變成旱魃。
他將這兩人抓在手中,并未急著殺死,托著他們一路走到煉丹房。
煉丹房內(nèi),魏女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一些器具,和幾名被植入精卵的弱小女孩。
“吼——”
旱魃怒吼,嘴里噴出烈焰,將爐鼎里的湯汁吸入腹中,并融成了一種特制的毒藥。
這種毒藥入體,便能在人體中孕育類似于胚胎的東西。
城主一家奴仆悉數(shù)被滅,他們一家人,男子被植入胚胎,生死不能,痛不欲生。
旱魃帶走淼淼,尋了一處洞府,用靈根替她治療。
他雖勉強取出女孩體內(nèi)的血元,卻沒能保住她的命。
旱魃將淼淼放在冰棺里,拿了靈根滋養(yǎng)她,希望她有朝一日能蘇醒。
女孩不斷汲取他的靈息,旱魃也被迫沉睡,直至百年后,才重新蘇醒。
淼淼經(jīng)過冰棺與旱魃靈息百年滋養(yǎng),尚有一絲氣息殘存。
旱魃蘇醒后,回到鴻夜城。
如今城內(nèi)的育器產(chǎn)業(yè)鏈不似百年前繁華,卻也依舊存在這種生產(chǎn)鏈。城主府當年慘遭滅門,最后有幸存活的姨娘接回了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城主血脈才得以延續(xù)。
鴻夜城內(nèi),但凡有購買過育器的夫妻,都躲不過旱魃的報復。
男人被捉去旱魃洞府作為育器,胚胎產(chǎn)出精血,滋養(yǎng)淼淼的身體。
作惡的女人則被虐殺,無一善終。
……
在幻境里,高玥被迫代入成女孩,遭受無盡精神折磨和痛苦。而重越則被代入成老將軍,同樣與老人生了共情。
重越?jīng)]有心,可他卻隱約覺得,胸腔之下,似有什么在悄然生長,竟似有似無地跳了一下。
所有被扯入幻境的人,都因為巨大痛苦沉浸其中。他們在幻境內(nèi)一日未清醒,便出不去,被緊困其中。
所幸重越無心,雖有共情,卻很快清醒。
幻境里,作為旱魃的重越蘇醒,一掌劈開面前的冰棺,把高玥撈出來。
“小徒弟,”重越把手掌擱在女孩眉心,她額間靈根花顯現(xiàn):“醒來。”
高玥被喚醒,睜眼看見師父,眼淚瞬間繃不住。
她捂著疼痛感劇烈的胸腔,眼淚濕了整片臉頰:“師父,心好痛。”
重越無法體會她的心痛,淡淡“嗯”了一聲,在她腦門上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
她深呼吸幾口氣,坐起身,揉著紅腫眼睛道:“師父,我們?nèi)フ叶熜职伞K惨欢ㄔ谶@個幻境里!”
高玥起身,拍拍臀部的塵土,拍了拍哭紅的眼睛。
這山洞潮濕逼仄,黑漆漆一片的石壁上,盤旋著不少吐信的蛇。高玥跟在重越身后走了兩步,下意識抓緊了重越的手腕。
山洞往外,是一條逼仄的小道,地面滋生了不少潮濕的蠕蟲。
高玥一腳踩到一堆綿軟的蟲子,頭皮發(fā)麻,嚇得尖叫一聲,手往下滑,瞬間就握住了重越的手。
重越第一次被人牽手,滋味十分古怪。
胸腔之下,那個悄然生長的東西,似又生長了一些,并又“咚”得一跳。
女孩單手叩著他五指,單手抱著他胳膊,半靠在他身上,低聲嗚嗚道:“師父,這比密室逃脫還可怕!嗚……”
至少她知道密室逃脫都是假的,可這里全是真的!
高玥忍著腳下一腳一堆綿軟的惡心,頭皮發(fā)麻道:“師父你背我一下吧……小徒弟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可,做一輩子的洗腳婢也可!”
重越:“……”
逼仄的石道雖然光線昏暗,可高玥能感覺到,師父身上的氣場降到冰點。
這股凌厲的氣場令她瞬間冷靜不少,立刻將松口重越的手。
然而她剛?cè)鍪郑卦奖憷淅涞溃骸敖恍!?br/>
“嗯?”高玥愣了一下,立刻又靠回去。
就在她靠近時,重越攬住女孩纖細腰身,把她整個人提起來,而后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扛……扛在了肩上。
高玥:“?”震驚到無以復加。
居然有一種,被霸道師父拐賣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