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計中計
眾人簇擁著馬車再次趕路,這一次氣氛似乎比剛出軍營時要好多了,韓謹也開始欣賞起馬車外的風景。此刻雖是初冬,草木枯盡,到處一片蕭條景象,但是她仍有滋有味地四處張望,也許樹林里給路人遮風避雨的草棚,山涯上孤伶伶的茅居,靜水湖面上竹筏等吸引了她的目光吧。
對她而言,這理的一切都是前所未見的希罕物,畢竟在軍營里除了帳棚外,便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景象。
萬物蕭瑟,一切都顯得很自然。天氣雖寒冷,空氣依然清新可聞,恐怕這就是在這世間唯一值得她留戀之處吧。
馬車穿林越野,行徑多日,倒也讓韓謹看了不少的山間奇觀、野外美景,這日趙蜀風一行人進了一座小城鎮(zhèn),這是從軍營出來之后,第一次路徑的城鎮(zhèn),也因此很多事物都吸引了韓謹?shù)哪抗狻?br/>
“那個老阿婆賣的是什么?那一盒一盒的又是什么?各種各樣的小盒子都好精致喔。”韓謹?shù)哪X袋探出馬車,眼到處,處處都讓她感到新鮮,而且在這時代的東西相對都比較粗糙,美而精致的事物還真是不多,所以偶而看到美的事物,難免會讓她感到格外的新奇。
趙蜀風騎在白馬背上,聽聞韓謹不斷脫口而出地疑問,忍不住往她目光停留處望了一眼,瞥見老阿婆的攤位上擺放著的物品,趙蜀風不禁眉頭一緊,驀然轉(zhuǎn)頭看向韓謹,他自問,這女人是不是蠢過頭了,怎會連賣胭脂水粉都不知道?
韓謹完全沒有注意到趙蜀風鄙視的目光,她滿眼含笑,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悲慘遭遇,目光追隨著賣藝人的身影,隨著馬車前行,她的腦袋越來越往外伸,突然瞥見趙蜀風冷眼盯著她,她一怔,倏地收了笑容,腦袋飛快地縮回了馬車內(nèi)。
等韓謹所坐的馬車與趙蜀風等人出了市集,馬車與馬匹都停到了離市集不遠處的一家古老的客棧門前,而那客棧門上方的橫匾上提有“井龍”二字。
“下車!”趙蜀風一聲令下,韓謹伸手撩起了馬車簾子,單薄纖逸的身影也隨之顯出,她扶著車檐步出車內(nèi),輕輕一躍,穩(wěn)穩(wěn)地跳下了馬車,之后她抬頭放眼一望,連綿起伏的瓦頂無盡頭的映入她眼底,古老的街道、樓閣、小屋、宅院……匯成一副絕妙的奇畫,此刻讓她更深刻地體會到,自己身在一個古老、陌生、無依無靠的國度。
“在看什么,還不快進去。”趙蜀風走到客棧門口,回身催促著韓謹,韓謹一怔,忙加快腳步跟了去。
“客官里面請。”店家老板見一幫穿著不俗的人進店,忙上前熱情招呼。
趙蜀風微抬起下額,往店內(nèi)掃了圈,這才走進客棧店堂深處,剛站定,他便嚷道:“老板,給幾間房,姑娘一間,我一間,其它人分兩人一間。”趙蜀風交代了幾句便先上了二樓。
韓謹愣愣地盯著趙蜀風上樓的身影,腦袋仍在過濾著趙蜀風剛跟掌柜說的話,突然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瘦弱的身體微微一傾,還未等她有所反應(yīng),便被一人拽著手臂拎上了樓梯。
“客官,這是您的房間。”店小二恭敬地說著。
趙蜀風冷漠地應(yīng)了聲,伸手一推,房門頓時敞開于兩邊。
韓謹目送趙蜀風進了房間,這才轉(zhuǎn)身對店小二說:“去幫我準備熱水與澡盆。”
“是!”小二回應(yīng)著聲,匆匆下了樓梯,韓謹東張西望了眼,見走廊間無人,她快步走進了房間,回身把門緊鎖。
在軍營里的幾個月來,她都沒有洗過澡,只是每天用水稍稍淋一淋身體,就當作是清潔,這對于有淋浴、浴缸泡澡的未來人來說,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的事,不過再艱難她也都熬過了,如今重要的是如何逃出趙蜀風的手心,但是在這之前,她得好好洗個澡。
未過多久,店小二來敲門說:“姑娘,水都準備好了。”
韓謹去開了門,讓店小二把熱水與澡盆拿進了房間,之后她又把門窗都鎖緊了。
房間里霧氣騰騰,水氣散布在空氣中,淡淡香味撲鼻。
“啊,真舒服。”韓謹舒坦放松了身體,整個人靠在了澡盤邊,她邊洗澡,邊盤算如何逃跑,忽而她一計上心頭。
洗完澡后,韓謹擦干身體,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齊,等一切準備妥當,韓謹走去打開了門篩。
咚咚!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韓謹不慌不忙地從床沿邊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去門邊背部緊貼白墻。
咚咚~咚咚~敲門聲連續(xù)不斷,越敲越急。哐地一聲,有人破門而入,門扇頓時往兩旁的墻壁撞來,韓謹一怔,驚慌間她忙用手指掰住了門扇格子。
等門扇停止了撞擊,韓謹轉(zhuǎn)頭望向了門縫處,趙蜀風的身影忽地從她眼前閃過,頓時屏氣凝神,緊緊貼著墻壁,一動也不敢動。
匡啷堂,臉盆摔地的清脆響聲回蕩,伴隨而來的便是翻箱倒柜尋找聲,趙蜀風就像瘋了似的,把整個房間弄得亂七八糟,一塌糊涂。
“你盡管跑吧,料你也跑不遠,這回要是被我逮到,我定讓你生如猷畜。”趙蜀風冷冷地說著,一抹冷笑隨之拂過他的臉面,接著他又說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用何種方法逃出我的手掌心,真不想把你當猴子耍,可你偏偏就是不學乖,非要受點苦,那么就怪不得我了,怪就怪你太不自量力。”趙蜀風的話彷佛在跟韓謹面對面說似的,聽的韓謹心臟一陣狂跳,緊張地連身體都有些顫抖。
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她?不,不可能,是她太過于緊張了。
忽而又聽到趙蜀風玩味道:“游戲剛開始,可別太快結(jié)束了,不然就沒意思了。”趙蜀風說著,從韓謹眼前門縫處走過,腳步漸遠。
“所有人都給我去找,別放過任何一處。”不多時二樓走廊間便是一陣騷動,趙蜀風的嚷聲從走廊處傳來,踏地板聲、下樓梯聲也隨之而來。
韓謹靜靜地聽著門外的動靜,默默地數(shù)著下樓的腳步聲,待走廊間恢復(fù)平靜,韓謹輕輕扶著門扉,探出腦袋往走廊上尋了眼。確定四處已無人,韓謹這才輕手輕腳的從門背后出來,偷偷地閃身出了門,鬼鬼祟祟的走到隔開兩房的趙蜀風房間外,謹慎小心推門而入。
進了房間,韓謹順手輕輕合上了門,便觀察起房間內(nèi)的狀況。這間客房并不寬暢,除了一張紅木床以外,還有一張桌椅與一些矮小的柜子。她抬頭仰望,頭頂懸梁寬而堅實,想必視線也會寬廣,但是她不會輕功,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看而已。
最后韓謹無奈的哀嘆了聲,目光不情不愿地轉(zhuǎn)向床榻處,接著她快步走去,蹲身拉開垂掛著的床單,彎身一望,只見床底下寬敞而空曠,足以躲上幾人。
于是韓謹咬咬牙,移動著身體鉆進了床底下,放下床單,亮光瞬間被擋住,床下陷入一片黑暗。
雖說如此,但韓謹此刻卻特別安心。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床底下待多久,也許要待上幾天,抑或睡上一覺醒來便已是陽光明媚,苦盡甘來。
窗外夜風瀝瀝,吹著窗扇嗡嗡作響,冷風透過窗戶縫隙直往屋里鉆,她靜靜地躺著,感覺到地板上的濕氣越來越重,一波波寒意從她背部游遍她全身。她的身體不由的微微顫抖著,但她仍強忍著閉上了雙眼,她幻想著自己躺在舒適的大床上,有軟軟的被墊,舒適而溫暖……
天色漸黑,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推開,幾聲腳步聲進了房間,緊接著便聽到趙蜀風的屬下李信,說:“晉王,屬下四處都查找過,并未發(fā)現(xiàn)韓謹,是否要擴大范圍搜尋?”
“呼~再說吧!”趙蜀風嘆了口氣,坐在了圓凳上,眸光在房間內(nèi)掃射了一圈,便又問道:“叫你查探的事,你查探地如何?”
“屬下剛接到消息,明日諸國太子便會經(jīng)過此處。”李信恭敬的回稟著,而趙蜀風卻又說:“嗯,井龍客棧是這小鎮(zhèn)上最好的客棧,想必諸楚安也會住來此處,那么明日我們便上路。”
“韓謹不找了嗎?”李信不由地問了句,只見趙蜀風牽動了一下嘴角,漫不經(jīng)心地道:“不用再找了,會有人幫我找的。對了,你最好去跟這家店的掌柜透露一下我們的身份。”
“屬下遵命!”
“再吩咐下去,叫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上路。”
待李信出了門,趙蜀風在房間內(nèi)走了一圈,最后走到床邊仰身躺在了床榻上,輕聲自言自語:“貓被老鼠耍弄,還是老鼠被貓耍?總之很好玩,你也確實比一般的女人機靈,但是……呵呵~!”
在黑暗中,韓謹昏昏欲睡,忽而聽聞耳邊一轉(zhuǎn)陰冷的笑聲,她潛意識地身體一顫,即便又進入了夢鄉(xiāng)。
不過因地板潮濕,天氣又寒冷,韓謹染上了風寒,到了半夜,她喉嚨口養(yǎng)得只想咳嗽,生怕自己睡著了忍不住咳嗽出聲,于是她整夜都未能安睡,一直都在床底下受煎熬、忍咳嗽。她整整忍了一夜,此時已是筋疲力盡,氣虛弱如游絲,眼皮也已無法彈開。.
光線從門窗處淡淡地透進房間,一絲絲微薄的光也從床單處溢進,韓謹迷迷糊糊聽到有人敲門,又進了屋,接著便有人問了句:“晉王,真的不找韓謹了?”
“嗯!啟程吧!”
韓謹渾渾噩噩地聽聞趙蜀風與屬下的對話,喜顏隨之微微展開卻又無力綻放,突然胸口一陣騷動,喉間奇養(yǎng)難耐,她驟然緊皺眉心,雙手緊抓胸口,強忍那份破喉而出的清咳,許久,終于硬生生吞了回去。
吱吖,門扇掩合聲傳來,隨后腳步聲越離越遠,韓謹這才如釋重擔,重吐一口氣后,便感覺到身體一輕,眼前一暗,最后闖入黑暗的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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