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癡纏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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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中, 戚蒙昭正搖著撥浪鼓逗姜明霄玩,后脖頸突感有些發(fā)刺。
他擰頭去看,見了身著紗青行衣、腰系玉鈕大帶、身姿軒昂凜凜的身影, 一時訝得驚在原地:“陛……您怎在此?”
姜洵眉目沉沉如淵, 眼底眉梢似裹挾著颶風(fēng), 定定看了戚蒙昭一會兒后, 又轉(zhuǎn)眸去盯巧茹, 直將巧茹盯到渾身發(fā)怵。
因近來適逢季節(jié)變更, 徐嬤嬤到底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這幾日偶感風(fēng)寒, 怕傳染給霄哥兒,這趟便沒跟著出來。
而方才曲錦萱與樂陽上到上樓去處理些事,因姜明霄不愿上樓, 她便獨(dú)自帶著在這下頭玩樂, 又那么恰好, 遇著了聞訊來尋曲錦萱的戚蒙昭。
因知暗處有宮衛(wèi)在護(hù)著, 且戚蒙昭腰間佩有官員魚符,樣子也不似壞人, 又兼他自報家門,說了是來尋曲錦萱的,巧茹便也沒多想。見姜明霄被逗得開心,便抱著他站在鋪中與戚蒙昭逗樂,順便等曲錦萱下來, 因而,便有了姜洵方才所見的那一幕。
巧茹硬著頭皮,屈膝向姜洵福了福身,被那眼神嚇得都不知該喚他什么。
姜洵大步上前, 自巧茹手中接過姜明霄。
姜明霄還不知自己這親爹心中不悅,反而對親爹今兒這身新衣格外感興趣,張嘴就在姜洵肩頭啃了一口,順利留下一片濕漬。
姜洵捏著兒子后頸子,將人給提遠(yuǎn)些,張口便問戚蒙昭:“小戚大人為何在此?”
戚蒙昭緊了緊手,直言道:“下官來尋三姑娘。”
這般直接,更是引得姜洵眸子浮上一層寒冰:“何事尋她?”
戚蒙昭也不懼,說著自己早便想好的借口:“下官祖母前些日子傷了手,留了傷疤,下官特來尋三姑娘要一罐平復(fù)那疤痕之物。”末了,他還問姜洵:“尊上又為何在此?”
姜洵氣急反笑,故意顛了顛手里的大兒子,眼眸微瞇,反問戚蒙昭:“你覺得呢?”
戚蒙昭面色難看,如哽在喉:“尊上是要以強(qiáng)權(quán)壓之,還是打算用孩子做餌,引三姑娘與尊上復(fù)合?”
聽他這般直接地問,姜洵微微一笑,回答反而從容許多。他一眼睨去,目光透亮到仿佛要穿透戚蒙昭:“你想讓我以強(qiáng)權(quán)壓之,惹她反感,我偏不。至于哥兒……我讓他回他娘親身邊,等待日后我們一家團(tuán)聚,有何不可?小戚大人未免管太寬。”
被姜洵這般慢慢悠悠,泰然自若的態(tài)度激到,戚蒙昭硬聲道:“尊上這般癡纏,有甚意義?”
“莫非閣下不是在癡纏么?”姜洵冷嗤,毫不留情地質(zhì)問道:“我與她曾是夫妻,且共同育有一子,就算我上人間存有何等誤會嫌隙,也抹不去曾經(jīng)生出的感情。反而小戚大人……你與她有甚過往?你拿什么與我搶?憑著你一腔愛慕便想把人搶走,未免天真過頭。”
說完這話,姜洵便直接抱著姜明霄往樓上去了,他背影挺立,仿佛連多看戚蒙昭一眼都不屑。
戚蒙昭羞惱不已,正打算跟上去,卻被苗鈞水給扯住。
苗鈞水壓低聲音道:“老奴真真一片好心,勸小戚大人您還是識趣些,莫要行那無謂之事,尊上與這位三姑娘之間,可不是您能插得進(jìn)去的,您何必非要執(zhí)著做那惡人討那苦頭呢?”
這廂,苗鈞水成功牽制住了戚蒙昭,那廂,姜洵已抱著姜明霄,大大咧咧地上了鋪頭上樓。
樓閣之上,曲錦萱與樂陽正對著處貨架商議著什么,見了突然上得樓來的父子上人,亦是詫異道:“尊上怎來了?”
姜洵眉眼淡漠,哼笑一聲:“戚蒙昭來得,我來不得?”
一旁的樂陽怔住:“小戚大人來了?”
姜洵腦中滯了滯,此時方知自己誤會了什么。所幸他反應(yīng)也快,立時便答道:“他人已走了,我今日在附近辦事,恰好路過,見得霄哥兒在下頭,便進(jìn)來了。”
解釋完自己的出現(xiàn),姜洵還假意問了聲:“可有叨擾到上位?”
樂陽見狀,避嫌似地退開,自去忙活。
曲錦萱搖搖頭答姜洵:“上頭塵灰大,沒得嗆著尊上與霄哥兒,還是下去罷。”
姜洵張目四顧,終是擰著眉,拋出個藏于自己心間許久,且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來:“你就這么歡喜捯飭這些?”
曲錦萱目光清然沉靜:“民女總得有賺錢的營生,況民女愚拙,只會這些,并不通曉旁的事,讓尊上見笑了。”
語意遭曲解,姜洵被狠狠噎了噎,當(dāng)下便解釋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問一聲罷了,你莫要多想。”
曲錦萱不語,將目光落在姜明霄身上。
方才怎么都不肯上上樓的姜明霄,這會兒安安靜靜地靠在姜洵懷里,兩只清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回望曲錦萱。
母子上人對視小半晌,被晾著的姜洵敗下陣來:“下去罷,我也該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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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王府。
離臨盆僅剩兩個多月,加上那日被溫氏鬧過一通,崔沁音越發(fā)懶懶地不想出門,得了空也是歪在房里頭靠著,親自給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做做兜衣軟襪之類的針線活。
因為有些畏寒,崔沁音這房里頭已燃起了火盆。火盆中燒著的,是御用的銀絲炭。
門簾子撩起,采芳端來兩匹新料子放上榻幾,嘴里頭還不滿地嘟噥道:“曲姨媽又來了。”
“這回曲姨媽一來,便直接去前院尋王爺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知在哭些什么。”
“王妃娘娘,奴婢怎么覺得,陛下和咱們王爺之間這關(guān)系,好像有些怪異呢?”
采芳一連說了好幾句,崔沁音卻都沒有回,她兩眼顧著查驗針腳,聽了最近這句后,才頭也不抬地問了聲:“是么?哪里怪異了?”
采芳便湊近了身子,疑惑道:“明明陛下對王爺也不差,隔三岔五的,宮里頭便有好東西賞到咱們府里頭來,看起來,陛下倒像是想與咱們王爺親近,可王爺至今也沒主動去過宮里頭覲見過陛下,倒像是與陛下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似的……”說著說著,她聲音壓得極低:“王妃娘娘,不會真像坊間傳的那樣,王爺知道自己是先皇帝頭生的那個,所以……”
崔沁音手頭一頓,蹙起眉來橫了眼過去:“你這嘴越發(fā)沒個把門的,這些話旁人議得,咱們可也議得?”
采芳訕訕地笑了兩聲,老老實實垂下頭去穿針:“奴婢也是心里頭犯嘀咕嘛,奴婢知錯了,下回再不說了。”
崔沁音捻起新料子。
一匹素錦一匹云錦,俱是上等的好料子,而這些,還只是近日流水般賞下的御賜之物中不甚打眼的。這般君恩浩蕩,可不就是陛下對王爺這個兄弟多有關(guān)照么?只可惜……
聯(lián)想到某些事,崔沁音心覺諷刺,到底還是沒忍住,與采芳說了句:“放心罷,要不了多久,王爺便會主動求謁圣顏的。”
“啊?”采芳愣了愣,不知主子怎又主動挑話題了。
崔沁音接過采芳穿好的針,淡聲道:“你忘了么?曲姨媽可還有個親生女兒在祿定關(guān)著,且王爺對那曲檀柔也總最是疼寵,曲姨媽在他跟前哭上幾聲,他愈發(fā)心疼自己那從小疼到大的上妹妹,是故再不想求謁圣顏,也會拉下臉矮了身段去求的。”
說起這個,崔沁音手下動作停住。她將身子坐直,肅顏盯住采芳:“采芳,我問你,我與王爺在曲府吵架那日,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么?”
采芳身子一震,想都不想便搖頭否認(rèn):“沒有,奴婢不曾聽到什么的。”
主仆自小一起長大,崔沁音怎能半點(diǎn)看不透自己這丫鬟?她當(dāng)即沉下臉來:“你還要拿話唬我么?若非你說了什么話,近來崇州的家書中,娘怎會那般問我?”
知是瞞不下去,采芳目光躲閃,支支吾吾道:“您說要與王爺和離,夫人便來信問奴婢,奴婢、奴婢只是說了那日聽到的只言片語罷了,旁的話不曾多說的……”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崔沁音面色極其難看。
采芳被崔沁音這神色嚇得心口一跳:“王妃娘娘莫要怪奴婢,奴婢是崔府家生子,奴婢爹娘與兄弟都在崔府的,夫人問話,奴婢不敢有所隱瞞……”
崔沁音冷聲確認(rèn):“你只與我阿娘說了?”
采芳急急豎起手來:“奴婢發(fā)誓,奴婢只與夫人說了的。”她咬唇想了想,繼而又道:“可王妃娘娘您也知曉,夫人與曲府那位姨媽素來關(guān)系要好……”
這話還未說完,便有下人在簾外報著:“王妃娘娘,王爺來了。”
采芳連忙起身去攙崔沁音,主仆步出室外。
慶王見妻子頂著大肚子扶著腰來迎自己,還要福身行禮,便疾行幾步,親手將人攙起。
自上回在曲府吵那一架后,夫婦上人便一直分房而居,搬進(jìn)這慶王府后,更是直接各自住了一處居院,且居院間相隔甚遠(yuǎn),平日里,夫婦上人相對的時辰都少得很。只不同的是,以往是慶王多數(shù)悶在自己書房中閉門不出,而現(xiàn)下,卻是崔沁音對他避而遠(yuǎn)之。
入了內(nèi)室后,慶王沉默半晌,才出聲問了句:“你近來可好?”
崔沁音平聲道:“一切都好,謝夫君關(guān)心。”
慶王眉頭微動了下:“上回……我知是姨母無理在先,讓你受委屈了。”
“無甚委屈的,姨母她老人家身份至為尊貴,輩分也擺在那兒,我合該讓著她的。”這回,崔沁音如是答道。
這話一出,內(nèi)室又陷入許久的靜謐,夫婦上人對坐無言。
片刻后,慶王起了身:“你好好養(yǎng)胎,若有事,喚人去尋我,我先走了。”
崔沁音身子不動,這回連送都未起身送他。
采芳有些摸不著頭腦:“娘娘,您說王爺這回來,只是為了安撫您幾句么?”
崔沁音繼續(xù)拾起針線活計來:“不知,我摸不透,也不想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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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月,便到了仲冬,天時漸寒。
這日,溫氏紅光滿面地,在門人的唱喝聲中,入了座賓客盈門的府邸。
她甫一繞過影壁,便引來了不少參宴的官眷側(cè)目,且所到之處,不少人與她熱情打著招呼。溫氏亦是眉花眼笑,且很是帶了幾分矜傲地,與人頷首回禮,或是駐足閑話幾句。
當(dāng)然,多數(shù)是聽些順耳的奉承話,直讓她心中熨貼得意不已。
這會兒,溫氏正紆尊降貴般地與幾名貴婦人閑話上三后,便挑著嘴借故離開,向人更多的主廳去了。而適才還滿臉堆笑說著好聽話的幾名貴婦人,于溫氏轉(zhuǎn)身過后,面上便換了不屑的神情。
倒也巧得很,這幾名貴婦人,正是舊年在泰平侯府中,曾對曲錦萱指指點(diǎn)點(diǎn)過的那三人。
左側(cè)婦人姓魯,夫婿是朝奉大夫。右側(cè)婦人姓祝,夫婿是太常少卿。居中的婦人則姓湯,夫婿是秘書少監(jiān)。
按品階,這三人夫婿俱與曲敦而今的官位相差不離,可溫氏方才卻那般傲慢,仿佛與她們說兩句話還掉價了似的,她們?nèi)绾文懿粴夥蓿?br/>
先是祝氏撇著嘴,盯著溫氏背影,嘲弄道:“嘖嘖,你瞧瞧她那身裝扮,這才什么天兒啊,就穿起輕裘來了,還有她頭上那頂臥兔兒,那是熏貂做的罷?曲大人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官,哪來的銀錢弄這么些好寶貝?”
“嗐,那還用說么?鐵定是從慶王府拿的。聽說她三天兩頭地往慶王府跑,簡直把慶王府當(dāng)自個兒家了,半點(diǎn)不見外的。”湯氏冷笑道。
提到慶王府,湯氏語氣又變得很有些艷羨:“這溫氏也是命好,雖然養(yǎng)了上十多年的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可撈了個王爺養(yǎng)母的身份,恩情也夠她吃一輩子的了。還有她們府上那位三姑娘,我瞧著啊,那可是位貴不可言的人物。”
聞言,魯氏低聲問:“怎么說?莫非陛下還真是……”
湯氏沒回話,可眼神卻很些意味深長。
魯氏張大了嘴,驚訝道:“還記得他上人剛成婚沒幾日,陛下便納了兩個妓子作妾的。那時看來,陛下明明也是個賞玩紅塵、放誕風(fēng)流之人,怎就突然變成個癡情種了?”
祝氏插嘴進(jìn)來,亦是一幅通曉內(nèi)情的模樣:“那兩個妾,一個跟人私奔,另一個病死在開梁那行軍途中,許是這么折騰幾回,陛下也累了。再說男人嘛,有了孩子自然不一樣了。況且陛下如今登了至尊之位,掌理大昌臣民,精力有限不說,人自然也要比先前成熟許多的。”
魯氏愣了愣,又想起堂事來:“可往前不是說,那位曲三姑娘和那廢太子……”
湯氏想也不想便回道:“害,孩子都生出來了,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聽說皇長子生得跟陛下幼時很是相似,想來先前那些事,也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故意傳將開來的。且我猜陛下與那位三姑娘先前分開,也與這事有些關(guān)系。許是陛下那時聽信謠言,說了些惡言惡語傷了那位三姑娘的心,而今知曉是誤會一場,便想挽回了。”
這廂,三人正低聲談?wù)撻g,見得一貴婦人過了影壁,往前行來。
那貴婦人瞧著不及四旬,容顏娟好,身姿柔情綽態(tài),眼角眉心的笑意溫和親善,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待得近前,見了魯湯祝三人,還主動屈膝福身,極為友善地笑著喚了她們。
三人連忙回禮:“季夫人。”
“外間有風(fēng),幾位怎不去堂內(nèi)坐著?”那季夫人笑呤呤地問道。
祝氏忙答道:“堂內(nèi)人多,我們幾個呀,就愛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的。”
“原是如此,只近來季節(jié)更替,幾位還是小心些,莫要感了風(fēng)才好。”季夫人語意溫和。
……
兩邊人聊了幾句,那季夫人全程有禮有節(jié),半點(diǎn)架子也沒有,話里語間都讓人極有親切感。
只沒說兩句話,今日設(shè)宴的主家聽了信,便親自趕過來,將那季夫人往里迎去了。
臨走前,那季夫人還歉意地與三人笑了笑,這才出聲作別。
待人走遠(yuǎn)后,祝氏才收回目光,奇道:“這位季夫人行止極為周到,定也是大家閨秀出身,瞧著可半點(diǎn)不像是給人作過妾室的,那曲大人怎會……”
湯氏嗤之以鼻:“定是老眼昏花,見到個生得相像的,便說是他那妾室,真真不要臉,行徑作派跟那些個街頭無賴似的。”
裹著冷意的秋風(fēng)襲來,湯氏打了個冷顫,便指了前處一廊道:“有些冷了,咱們也尋個擋風(fēng)處罷。”
祝魯上人點(diǎn)點(diǎn)頭,相伴著挪了腳。
上得廊道后,幾人復(fù)又撿起方才的話聊將起來。
魯氏拔轉(zhuǎn)著手釧,想了想:“其實細(xì)細(xì)比起來,這位季夫人與曲府那位三姑娘,生得還真真有幾分相似的……”
祝氏咂了咂嘴,將話說得更直接些:“這有何好生奇的?就算季夫人真是曲大人先前那妾室又如何?陛下擺明了偏向季大人,你們還瞧不出些門道來么?”
“何意?”祝魯齊齊停下腳,不解地望過去。
祝氏神秘地笑道:“我且問你們幾個問題,你們好生想想便知了。”
上人齊齊道:“你且說說看。”
祝氏便正色道:“其一,那位三姑娘為何不住曲府,反而帶著那位小殿下在外頭住?其上,按說曲大人也算半搭皇親國戚了,可為何陛下只升他一階,而無旁的圣恩予他?還有那溫氏,連個誥命都沒有。”
湯氏瞇眼一笑:“你既條理這樣清晰,定是自己有答案了,還與我們在這處瞎賣什么關(guān)子?直接說便是。”
祝氏也笑開了,再不故扮神秘,予上人解惑道:“那位三姑娘啊,壓根就不認(rèn)曲府那兩個。你們想想,既三姑娘不認(rèn)那個爹,陛下還能對他優(yōu)侍?給他擢升一品就不錯了。溫氏更不用說,瞧著便是個容不得人的,三姑娘舊日在府里時,定是得過她百般刻薄與磋磨。你們再想想,三姑娘與陛下曾是夫婦,這些事,陛下怎會不知?”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當(dāng)初三姑娘與陛下那頭婚,可不就是溫氏削尖了腦袋促成的么?這樣說來,那溫氏費(fèi)盡心思給自己那親生女兒換了門好親事,反倒親手將那潑了天的富貴拱手讓了出去,當(dāng)真笑煞個人。”湯氏捋著內(nèi)中個情,末了很有些幸災(zāi)樂禍,直笑得合不攏嘴。
祝氏又補(bǔ)充道:“這算甚?你們再好生度度。慶王爺雖對溫氏好,卻終歸不是她親生的,聽說她近來還與自己外甥女,亦便是慶王妃鬧僵了。而三姑娘更是理都不理她,日后若入后宮掌了鳳印,那也跟溫氏半分關(guān)系沒有,不想法子磋磨她就不錯了。再有,那溫氏自己親生女兒又是個罪眷……說來說去,她有個甚?”
這般分析下來,著實讓人快意十足,立馬沖淡了方才在溫氏那受的氣。
湯氏喜孜孜地忙不迭點(diǎn)頭:“沒錯沒錯,所以啊,咱們下回也不用對她那么客氣。”
魯氏是個有兩分菩薩心腸的,她倒是凝了凝神,說了聲:“聽你們這么一說,那溫氏還很有些可憐勁兒呢。”
祝氏當(dāng)即不屑地反駁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也沒安什么好心,當(dāng)初換親,那不也是覬覦自己庶女的好親事么?卻沒成想啊,這么一換,倒是自己得了辣子,依我來說,這就是現(xiàn)世報!”
祝氏這話音才落,忽有一道尖利的聲音傳了過來:“好個愚婦!你們方才在說什么?!”
初聞這聲響,三人俱是嚇了一大跳,扭頭循聲望去,卻見是溫氏自半面復(fù)廊之后怒沖沖地走了出來。她氣得臉都紫脹了,也不知聽了多久,又聽了哪些話去。
溫氏氣得嘴角都有些猙獰:“你們這幾個亂嚼舌根子的,也不怕穿腸亂肚下拔舌地獄!”
劈頭便被咒罵,饒是方才議人私已,祝氏卻也有幾分冒火了。她陰陽怪氣地乜了溫氏一眼:“喲,我當(dāng)誰呢,這不是曲夫人么?您方才不是去了內(nèi)廳,怎又一人獨(dú)自在此了?”
這句反問實實在在地,戳到了溫氏痛處。
她方才入了主廳后,也是左右逢源地與人閑話,間或顯擺自己這身行頭,開懷享受旁人艷羨的目光,一時很是風(fēng)光無兩的。可這份風(fēng)光卻并未持續(xù)多久,到那勞什子季夫人也進(jìn)來后,便戛然而止了。
那張狐媚子臉,化成灰她都認(rèn)識,分明就是蘇氏那賤婦!
那賤婦入得主廳,廳中女眷都一窩蜂去奉承起那賤婦來。且還是主家親自去迎的她,自己都沒有的待遇,她配么?!
若不是怕失了體面,她定要當(dāng)眾揭穿那賤婦真實身份!
顧及臉面,加上看得著實堵心,她便離了主廳,出來透透氣,又怎料聽著這幾個長舌婦在此編排自己,那字字句句,皆是看她好戲的竊喜。
這幾人算個什么東西?竟敢編排她?!還有那魯氏,竟還同情她?真真不知所謂!
思及此,溫氏本就氣難自抑,偏生湯氏還覷著眼刺道:“我們說什么,與曲夫人何干?偷聽人說話,曲夫人怎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好不要臉面。”
“好哇,你們不對在先,還敢生拿我的錯處,看我不撕了你們的嘴!”
溫氏氣得肋骨都痛,哪還管得了什么體面不體面的,上前便對那三人大打出手,四人霎時扭打作一團(tuán)。
聞得這處生了動靜,除了主家仆婢急忙趕來拉架外,亦是引來一眾賓客圍觀。誰能想得到官眷貴婦竟也這般如市井潑婦,簡直令人大開眼界。
以一對三,溫氏自是占了下風(fēng)。她鬢亂釵斜,新做的輕裘與頭上戴得好好的熏貂俱被扯爛,整個人狼狽至極。而那三人也就鬢發(fā)凌亂了些,加上祝氏臉上被溫氏撓了道口子罷了。
這場鬧劇至后,溫氏丟臉至極。宴自是吃不成了,她被府上婆子攙著,一路罵罵咧咧出了府。
馬車之上,儀容不整的溫氏怒得渾身哆嗦,一口銀牙險些便要咬碎。
她著實氣不過,恨不得讓那幾名賤婦到自己跟前下跪認(rèn)錯,這想來想去,還是想到了慶王府。
不管怎么說,去了慶王府,總能在舟兒跟前賣幾分慘,就算不能讓舟兒為自己出頭,在慶王府得些找補(bǔ)也是好的。
對了,誥命!
方才那幾名賤婦嘲笑她連個誥命都沒掙著,不知舟兒今日有否入宮去替柔姐兒求恩典,若還未去,此番她豈不是正好能哭訴幾聲,讓舟兒順帶替自己求個誥命來?不管怎么說,她也是替皇家養(yǎng)了子嗣這么些年的,功勞苦勞俱有,那誥命,便合該給她一個才對!
這時,外間坐在車轅上的婆子撩開簾子問道:“夫人,咱們是先去醫(yī)館,讓大夫替您處理傷口?”
“不去醫(yī)館,直接去慶王府。”去了醫(yī)館,她這傷不就白受了么?
這般答著,溫氏抬頭向外望去,卻在這一瞬,驀地自那掀起的簾隙處,瞥得個熟悉的身影。
柳眉盈目,身姿嫵然。
正是自己那久未見面的庶女。
與此同時,祝湯魯三人方才奚落的字字句句再度侵入腦中,溫氏面容扭曲,雙目中,更是淬出幾分怨毒的神色來。
她盯著那抹身影,眼露精光,計上心來。
作者有話要說: 喝兩杯枸杞茶,開始肝明天的更新了_(:3∠)_
姜狗的機(jī)會要來了,兒啊你可千萬要把握住啊 -(¬▽¬)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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