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h市東南方向與m省交匯的一條山野小路上,一輛沒有明顯特征的黑色面包車撞到了路旁的行道樹,前輪懸空翹起,車前蓋也都翻了起來,前車窗的玻璃碎成了渣滓,引擎處冒著一股股的黑煙,前座處像是已經(jīng)被烈火燒過了一回一樣,四處都是黑漆漆的。
如果當(dāng)時車前座有人沒逃掉,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是一具焦黑的尸體了。
只看這副事后的慘狀,就可以預(yù)見事故發(fā)生時的慘烈——車在行駛時速度太過,突發(fā)意外后,撞上大樹慣性太大。
而離這事故現(xiàn)場兩百米開外的馬路牙子旁邊,兩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正一人仰躺在草地上,一人蹲在路邊。要說有什么相似,那就是臉上都是一副悲憤欲絕的神情。
“馬勒戈壁的,陰溝里翻船了這回。”蹲在路邊的一人,狠抽一口煙后,氣悶地道。
另一人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邊疼的抽氣一邊質(zhì)問,“你他媽不是說那分量足夠他睡到目的地嗎?”
“以我的計算,睡到目的地都是最起碼的,一般人這劑量,指不定就得睡個三天三夜。但誰知道,這小子體質(zhì)的抗藥性居然這么高!”回答者顯然比提問者更郁悶,“真是見鬼了……”
“陰溝里翻船,真是陰溝里翻船……”仰躺著的人臉上表情除了憤怒就只有郁猝,一張原本普通的臉,五官都快糾結(jié)地纏成一團了,“被那小子撂倒就算了,居然還被他給救了……”
事故發(fā)生時,前座的兩人本來就被高舜偷襲了一把,反應(yīng)不及,在車撞上大樹的瞬間,因為巨大的沖擊力,直接昏死過去。
還是躲在后座的高舜在車燒起來前,將兩人給拖到了安全地帶后用水給澆醒的。
兩人像是同時想起被高舜被澆醒時那一瞬間的心情,不由相視了一眼,確信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憤郁。
忽而,他們齊齊地深深一嘆,如果不是還需要在高舜面前端著點面子和架子,他們大概早就一口老血噴出來了!
他們幾乎可以料到等接應(yīng)他們的隊友到了,迎接他們的絕對是未來半年內(nèi)都不會過時的嘲弄和把柄!只這么一想,兩人臉上神色更陰郁了,他們一起抬眼去高舜。
高舜正站在離他們五步遠(yuǎn)的大樹下。
“我說,小孩兒,要不是我們說了徐立的名字,哥倆個今天就被你玩死了。你現(xiàn)在倒好,一言不發(fā)在那里沖英雄啊?”
高舜雙手抱胸靠在樹干上,掀了掀眼皮子,朝兩人遞過去一個眼神——沒死,你們就偷著樂吧!
兩人被高舜的這副神情氣到胸口翻騰,蹲著的青年猛地躍了起來,準(zhǔn)備揪住了高舜要給他一頓教訓(xùn),剛走兩步,被躺著的青年給絆倒在地。
“我說你消停點行不行。”躺在草坪上的青年一個翻身,將他制住。
“干,教訓(xùn)他一頓怎么了!現(xiàn)在就這副吊樣,集訓(xùn)時還能壓得住嗎?”摔倒在地的青年不滿地嘟囔。
“那也不是你該干的事兒,自然有牢頭收拾他們。”壓在他身上的青年道,“再說,你這弄后勤的,連我都玩不過,還去教訓(xùn)人家,別被反過來教訓(xùn)了。”
“后勤怎么了?沒有我們強大的后勤奶媽,你以為你們還能活蹦亂跳到現(xiàn)在?”被壓住的青年趁對方一個不注意,反身脫逃,而后洋洋得意“我先前那是沒留心,不然憑他一個小毛孩兒,就是我這個后勤里的戰(zhàn)斗渣也絕對能玩死他!”
這莫名的自信來得并不是毫無緣由的,雖然他們組基本都是后勤奶媽,但是關(guān)鍵時刻地流出來也是要當(dāng)一個外派員用的。
兩人你來我往故意半遮半掩地說了一通似是而非的東西,然后再用眼角的余光去觀察高舜的反應(yīng)。
這一看,兩人都愣了一下,因為高舜對他們兩你來我往故意說給他聽的這通話完全沒有反應(yīng)。
高舜就那么兀自站在大樹下,半闔著眼,一副出身琢磨什么事情的模樣。
兩人頓時感到一陣濃厚的無力涌上心頭,雙雙消停了下來,木著臉望天,內(nèi)心早已一片憤恨——我擦嘞,怎么這個新人完全不按照預(yù)想的走,雙料任務(wù)一項都沒達標(biāo),他們未來半年的笑料把柄“寶座”是穩(wěn)坐無疑了。
當(dāng)兩人都陷入無聲的靜默狀態(tài)后,靠在樹上的高舜才動了動自己抱胸的雙臂,右手的手指富有節(jié)奏地輕輕叩擊著自己的上臂,他以眼角的余光將那兩人的神態(tài)收入眼底,緊繃的神經(jīng)這才微微緩和了一點,他抓緊時間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大腦飛速地運轉(zhuǎn)著。
是的,雖然在車上時,高舜是因為聽到這兩人報了胡渣徐的大名才手下留情了一次;也在最后一刻面包車燒起來前將這兩人從車?yán)锝o拖了出來,救了兩人一命;而在將兩人叫醒后,兩人雖然神神叨叨不能直接將綁他的原因告知,但也鄭重說明,他們絕對不是想加害他或者拐賣他。
而最后,高舜也親眼監(jiān)督著兩人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通訊器,接通了胡渣徐和他們所謂的同伴,讓他們過來接應(yīng)。
但本質(zhì)上,高舜從頭到尾都沒有放下過對這兩人的防心。這個時代,即便真人站在你面前,都有可能造假,何況他只是隔著電波聽到胡渣徐的幾句話而已。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suv從遠(yuǎn)處的盤山公路上下來,朝他們開過來。
兩個青年紛紛站了起來,高舜也閑散地從樹干上支起了身體,和兩人一起看著由遠(yuǎn)而近快速駛來的車子,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經(jīng)卻緊繃到極致。
終于,車子一個大剎車,尖銳的聲音響起,車門打開,第一個跳下來的人讓高舜的神經(jīng)終于獲得了真正的松懈——是胡渣徐。
胡渣徐直接無視了站在路牙子邊兩個正一臉沮喪的青年,徑自大笑著走到高舜身邊,狠狠拍打著高舜的肩膀:“臭小子,我就知道他們輕視你要吃大苦頭!哈哈——”
此時,車上又走下來三個人——兩男一女。兩個男的都是理著平頭,其中一個體格很有史泰龍的范兒,黑面無須,眼神鋒銳,一下來就走到路旁兩個年輕人面前,十分不客氣地一人賞了一腳:“看看你們這組兒辦的事兒,都想回爐重造了是吧?”
兩人有苦說不出地望著面前的黑面煞神,不敢辯駁什么。
黑面煞神的視線緊接著便轉(zhuǎn)到了高舜身上,上上下下毫不掩飾地打量了起來,甚至手指還無意識地彈動著,半晌后,嘴角露出一個莫名的弧度,像是目測出了什么讓他欣喜的數(shù)據(jù)。
另一個男人則是很常見的那種平頭正臉的老好人相貌,但只要一看那雙被平光鏡擋住的眼睛,就知道這不是和好相與的主兒,眼神里深深藏匿的都是讓人戰(zhàn)栗的算計和深沉。
他和黑面煞神的直露不一樣,他是一邊走到兩個年輕人身邊輕聲細(xì)語地問著他們事故的具體情況,一面悄無聲息地觀察著高舜。
三人中唯一一個女性,一眼看過去,猜不出年紀(jì)。本來她站在一群男人里就扎眼,再加上她那一身將她的妙曼的曲線顯露無疑的緊身衣和姣好的面容,基本是看一眼就讓人印象深刻。她正嘴角含笑地倚在車門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實則眼神從沒有離開過高舜身上。
在這三人以各自的方式打量高舜的同時,高舜也一點點地通過觀察收集著這三人的資料,數(shù)十秒之后,高舜只有一個結(jié)論——深不可測。這三個人給高舜的感覺,無一例外都是深不可測。
這邊胡渣徐已經(jīng)將這次烏龍鬧劇的起因原原本本地跟高舜說了一遍,原來,是胡渣徐回歸體制內(nèi)后,依舊對高舜這根好苗子念念不忘。
輾轉(zhuǎn)反側(cè)心焦難耐之下,他把高舜的資料匯總了一份交了上去做備案,這樣他還是不放心,總擔(dān)心如果就這么對高舜不管不顧,高舜最后成了方仲永,那就虧大發(fā)了。
于是借著這次他們招募新人的機會,死皮賴臉撒潑打滾給高舜求了一個預(yù)備名額,對上的名義,自然是為了儲備人才資源。
而實際上,其實就是胡渣徐覺得高舜剛好暑假有兩個月的空檔期,想把高舜提溜到自己眼前好好盯著,確保高舜不會隨隨便便在這幾年里長歪了。
同時,也有提前讓高舜長長見識,并熟悉熟悉他們地獄般的訓(xùn)練方式的意思。當(dāng)然,胡渣徐沒有說出口最高的期待,是這些訓(xùn)練方式可以進一步開發(fā)高舜的各方面潛能。
但是,因為高舜的這種情況本來就特殊,是胡渣徐一力保駕護航才得成的。而胡渣徐在里面的身份遠(yuǎn)不如他自己所說的毫無分量,一個大佬的這種力薦,再加上高舜這才還有兩個月才成年的事實,讓胡渣徐身邊的一眾人既吊足了好奇心,又難免有些攀比的意思。
于是,負(fù)責(zé)去接高舜的負(fù)責(zé)人在眾人的示意下,也故意不按流程走。安排了這么一出,既有想給高舜一個下馬威的意思,也有試試高舜水深水淺的意思。而誰知道,最終被擺了下馬威的反倒是他們。
想到這里,剛下車的兩男一女紛紛以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去掃站在路旁的兩人。
“行啦!”胡渣徐臉上神色十分虛偽,“這臭小子也就機靈點,反正人也接到了,別耽誤時間了,我們上路吧。”
眾人紛紛贊同,正準(zhǔn)備上車的時候,高舜無奈地開口,“徐叔,你們是不是都忘記了一件事兒?”
胡渣徐和眾人一愣,回頭看高舜。
高舜忍住揉太陽穴的沖動,“你們有沒有征詢過我的意見?”
眾人傻眼,紛紛去看胡渣徐——擦,頭兒,敢情弄半天,這事兒還是你一廂情愿的?!
胡渣徐面子有些掛不住,但他是誰啊,他可是胡渣徐,一臉胡渣,就是面子掛不住也絕對不能漏出來給人看啊,他咳了兩聲,臉一虎,瞪著銅鈴一樣的眼望著高舜,“臭小子,你還敢不樂意?”
“不是不樂意,只是,我們當(dāng)時不都說好了嗎?”高舜面色如水地提醒胡渣徐。
胡渣徐依舊板著臉,“熊娃子懂什么,訓(xùn)練要從娃娃抓起,不都說了,又不是讓你現(xiàn)在就進來,是儲備人才,儲備人才,懂嗎?就兩個月時間,當(dāng)去耍了一趟。兩個月一到,我送你回來。你該干什么還干什么。”
高舜看胡渣徐這副耿硬的樣子,知道一時半會也說不通,而他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動,他現(xiàn)在的訓(xùn)練方式對他這具身體的提升來說已經(jīng)基本沒有太大成效了,但他心里隱隱覺得,他的潛能還并未達到臨界值。
他在原地低頭想了幾秒,才道:“那好吧,去玩兒兩個月。”
胡渣徐當(dāng)即笑開,高舜又道:“但你們要幫我個忙。”
胡渣徐嚴(yán)肅地看向他,“什么事兒?”
“把我手機還我,我打個電話。”他們綁他的時候,將他的手機都給摸走了。
胡渣徐看向站在路邊的兩人,兩人則無辜地看著已經(jīng)毀掉的車子,那意思很明顯——跟咱們的車一起陣亡了。
胡渣徐嘴角一抽,詢問地看向其他人,有沒有帶了手機一類的東西過來,結(jié)果所有人都對他聳肩,最后,胡渣徐只得無奈地轉(zhuǎn)過臉看高舜,“你要通知誰,我找人給你遞個信就是了,是不是你姑姑家?”
他們專用的通訊器不能接外面的東西,一時半會這么六個人,還真沒一個人身上帶著私人通訊器材,本來嘛,他們也很少需要用到外用的通訊器材。
高舜無奈地瞥了眼燒得發(fā)黑的車架子,搖搖頭,“不是。這樣吧,他現(xiàn)在住我家里,你找人跟他說一聲,我暑假結(jié)束就回去,讓他乖點……就這些吧,通知到人就行。”
高舜本還準(zhǔn)備說什么,但想想這些話是要人轉(zhuǎn)達的,便搖搖頭,將剩下的話給掐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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