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強(qiáng)制將汪洋納入自己的生活中，高舜不得不開始重新規(guī)劃自己生活中的一切。
    雖然在最開始的時候，高舜抱著的想法很簡單，將汪洋抓在自己的爪子中，狠狠一頓收拾調(diào)|教，什么好的不好的，還不都整順溜了。以前在部隊時，不管是作為新兵蛋子還是特戰(zhàn)隊里的菜鳥，他們的頂頭上司都是這么對待他們的。
    當(dāng)年的事實證明很有效，于是，高舜便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這些手段用在汪洋身上也一定是有效的。
    而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卻像五指山掀翻了孫猴子一樣，高舜原本的滿腔自信，全部被汪洋班主任的一席話給沖得煙消云散。
    兩個人住在一起也有兩周了，為了將汪洋盡快扭過來，高舜幾乎每天都在調(diào)整自己的日常規(guī)劃，射擊俱樂部不去了，替京都那支隊伍改造武器和設(shè)備的事情，也暫停了一周，連他自己的體能訓(xùn)練計劃和學(xué)習(xí)時間也配合著汪洋更改了。
    但汪洋能看得到的變化卻太少了，他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生活習(xí)慣和穿著打扮，即使他自己其實明白，他所擁有的那些固執(zhí)，并不是什么好東西。
    同時，汪洋也會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盡量做一些讓自己會露出滿意表情的事情，比如盡可能地完成他布置的一些體能任務(wù)或者基本的練習(xí)作業(yè)；規(guī)矩地遵守他們定下的同住公約；甚至有時候還主動跑到廚房去幫著洗碗。
    現(xiàn)在想想，這些可能并不是他以為汪洋身上逐漸發(fā)生的“質(zhì)”的變化，而是汪洋在用自己的心里的尺子在衡量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高舜將汪洋收到自己的爪子下，并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是順從自己的本心，就那么做了。如同他告訴汪洋的，汪洋需要幫助，而自己恰好能提供，所以就提供了。
    可汪洋的心理大概并不這么想，他只是覺得享受高舜提供的這些東西，是需要付出相應(yīng)的回報的，而那些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他回報的方式。所以，他在高舜面前空前乖巧地收起了爪子上的利刃。
    他們之間的相處進(jìn)入了一種奇怪的模式，高舜在盡可能地配合汪洋，而汪洋也在盡可能地配合著高舜，兩個人互相配合的同時，卻都并不認(rèn)可對方。
    汪洋班主任的話在他腦海里回旋：
    “汪洋吧……本質(zhì)上還是個孩子，你不能一味順著他，但也不能一味地壓著，你要是想讓他明白什么，只能想辦法先讓他開竅，必須讓他心里變得明亮才行。所以要慢慢來，你別覺得他現(xiàn)在這副樣子對你們是在陰奉陽違。這實際已經(jīng)是一種進(jìn)步……”
    “教育這種事情，像建樓，但比建樓難，一棟樓建得不合格，你能拆，最多多耗點人力物力和資金，但是孩子沒教好，你不能說拆就拆，是吧？”
    “汪洋這是地基沒打好，你怎么能指望一下就蓋起來摩天大廈呢。所以啊，得慢慢來，什么時候他能進(jìn)步到聽一兩節(jié)課了，才能有下一步。”
    高舜深吸一口氣，走到樓下的花壇前。汪洋正抱著書包，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難得的，二木那個小跟班居然不在他左右。
    四月底的這個時節(jié)，每個傍晚，落日基本都會染紅整個天際，汪洋背對著他，一頭五顏六色的毛發(fā)在映襯著這無邊紅霞的天空，看上去格外奇特。
    聽到腳步聲，汪洋回頭看過來，眼里閃著奇特的光芒。
    如果高舜沒有解讀錯，里面居然有一種正常孩子會有的“家長來見班主任，好忐忑”的情緒，高舜滿肚子的火氣被這一眼看得立馬散去一半。
    高舜沒好氣地喊他，汪洋看高舜眉眼間并沒有什么諸如失望、無奈或者惱火的情緒，當(dāng)即也變得眉開眼笑起來，躥起來，跑到高舜身邊去了。
    “我們老班跟你說什么了？”汪洋故作不在意的問道。
    高舜似笑非笑地瞥他，“怎么？你也知道自己在學(xué)校表現(xiàn)不好，怕她告狀啊？”
    汪洋一比中指，“屁，小爺我有什么好怕的，小爺這段日子的表現(xiàn)，天上地下，好得沒邊兒了都！”
    高舜看他這副樣子，心里動了動，面上煞有其事地點頭，“這倒是真的。”
    汪洋一時傻眼，頭上呆毛亂飄，“啊？”
    高舜想笑，“看在你表現(xiàn)好的份上，今天不訓(xùn)練也不做題，帶你去個好地方。”
    直到被高舜領(lǐng)著到了射擊俱樂部里，汪洋還有些不真實感。
    高舜站在柜臺前和老板閑聊了幾句，當(dāng)老板調(diào)侃地說道他再不來，胡渣徐那邊撥下來的專項經(jīng)費可就浪費了時，高舜明白對方是在替胡渣徐提醒自己不要松懈。
    他一句話帶過他最近不來的原因并表示心里有數(shù)后，才從老板手里前領(lǐng)了自己要玩的槍械，同時也給汪洋拿了一把氣□□，然后朝他走過來。
    高舜將氣□□遞給他，“先熟悉一下，我去玩兩局，然后帶你去你的場地里教你玩。”
    汪洋握住氣□□，臉上有些興奮，顯然，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兒還真少有對武器不感興趣的。
    隨即，他又看了看高舜抗在肩膀上的那把，明顯比他這□□高級多的□□，不由撇嘴，有些不樂意，“憑什么你玩那種，我玩這個？”
    高舜拍了他額頭一記，“先學(xué)爬再學(xué)走。”
    汪洋依舊不滿，“那我什么時候能玩你這種的？”
    “你？”高舜眼帶審視地看他，“十年八年后吧。”
    汪洋牙疼地咧了一下嘴，“我擦，照你這么說，你七八歲就玩這些？你真當(dāng)我沒腦子嗎？”
    “我？我去年才過來這邊玩的。”但玩槍史十年都不止了。高舜一邊調(diào)整著手中的槍械一邊朝自己常去的那個場地走過去，汪洋跟在他后面。
    汪洋臉上表情一窒，先是不可思議，然后又變成恍然大悟，“吹吧你，剛剛還說玩到你這階段要十年八年呢，到你身上就變一年了。要么前面蒙我，要么后面是吹你自己的。”
    高舜不置可否，到了自己的場地后，將一旁的耳塞遞給站在自己身后的汪洋，示意他戴上。
    “那你呢？”汪洋一邊戴一邊問高舜。
    高舜彎起嘴角，眼底閃著自負(fù)的光亮，“我不需要。”
    汪洋迎著高舜這副表情，呼吸不由一亂，下意識地低頭掩飾了一番。
    高舜莫名掃了他一眼，然后雙腿分立，將槍架了起來，五秒后，前方開始跑靶，高舜眼神忽而銳利，神色嚴(yán)肅，唇瓣緊抿，從肩膀道臂肘，從腰腹到大腿，肌肉收緊，力量透過身上的衣服勃發(fā)出來。
    這樣的高舜，讓汪洋看得移不開眼。
    “砰！砰！砰！……”
    高舜射擊發(fā)出的聲音被消音耳塞阻去很多，但這一陣陣的槍聲還是能穿透汪洋的耳膜，似乎和汪洋這一刻急速鼓動的心跳聲合到了一起。
    一輪過后，高舜微微瞇眼，滿意地放下了槍，對著控制靶臺的操作室打了個手勢，操作室里顯然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才開始操作，橫在他面前的欄桿慢慢撤出去，靶臺后面的墻往后退去，空間距離拉大，一排移動靶豎了起來。
    高舜調(diào)整了一下，將槍帶纏繞在自己的手臂上，跨了進(jìn)去，五秒后，前面的移動靶開始左右移動，高舜一邊超前突進(jìn)，一邊不斷點射。
    汪洋在后面看得幾乎屏息，眼簾中此刻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模糊淡了出去，只有高舜的身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鮮活，那個以各種方式不斷躍進(jìn)的人所展現(xiàn)的爆發(fā)力，所透射的勇猛勁兒，所散發(fā)的力量感，幾乎全盤包圍了汪洋。
    又一輪過后，高舜原地跳起，背對著汪洋這邊，似乎在觀察自己這一輪射擊的結(jié)果。
    “操，帥爆了！袁立，把他拉到我們隊來！”
    忽然，一個聲音在汪洋耳邊響起。
    汪洋一驚，迅速回頭，不知什么時候，他身后站滿了人，其中一個身材中等的男人滿眼閃著炙熱的光芒說道。
    被稱作袁立的那個無奈地瞥說話人，“能拉我早拉進(jìn)來了，還要你說。”
    這幾人說話間，高舜已經(jīng)跑了回來，看到圍了這么多人，也有些驚訝。
    袁立上前解釋道：“我們剛剛在隔壁練習(xí)，突然發(fā)現(xiàn)這里有人挑戰(zhàn)突進(jìn)靶，所以就過來看看了。”
    這里的突進(jìn)靶一般很少有人嘗試，就是他們這些玩真人野戰(zhàn)的，也幾乎不太會挑戰(zhàn)這里的突進(jìn)靶，不是俱樂部里設(shè)了等級限制，而是難度太高，一輪挑戰(zhàn)下來，幾乎一個致命點都打不中，到時候丟得可是自己的老臉。
    這些靶子的距離和移動速度不是一般人能玩的，他們都懷疑這些突進(jìn)靶的設(shè)置，是不是按照某些特別的訓(xùn)練標(biāo)準(zhǔn)設(shè)置的。
    正在這時，橫欄處亮起成績，圍觀眾人一陣嘩然——致命點全中！這是什么概念？！
    神人！簡直神人！圍觀的人群蠢蠢欲動，都想上前來和高舜攀談幾句，順便討教經(jīng)驗。
    袁立看了看周圍，笑著對高舜道：“要不要換個地方聊聊。”
    高舜掃了一眼，點頭，將手里的槍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帶著汪洋和他們一起到休息區(qū)去了。
    坐下后，眾人對高舜身邊的汪洋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們都習(xí)慣了高舜的獨來獨往，忽然間身邊帶了一個人，看樣子還挺照顧的，都有些好奇，而更讓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們兩人湊在一起的這種組合——好學(xué)生與小流氓？
    對上平白比他們打出不少的年輕人，汪洋臉上有些僵硬和不自在，他知道他們在打量自己。
    高舜以眼神示意對面這些人收斂點，然后才道：“這是我弟，汪洋。洋洋，這是我在這里認(rèn)識的一些朋友。”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