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星期一大早上升國旗,洛林遠個子不算最高的那波,站在中間,在一片藍白校服里找俞寒,沒找到。他有點后悔來升旗了,還不如逃掉。
領導講話期間,兜里手機在震,他摸出來一看,竟然是俞寒這個乖學生給他發(fā)微信。
俞寒問他今晚補不補課,洛林遠尋思著不是一早就說了不補嗎,他回:“不補。”
俞寒又問:“去打游戲?”
洛林遠有點心虛,就把手機塞口袋里,不回。領導講完話,一隊隊往回散,洛林遠正在跟方肖說著話,方肖問他:“去小賣部?”
兩人一塊到了小賣部,洛林遠對著冰箱里的雪糕犯難,方肖拿了奶油包、小香腸還有一堆肉干,路過洛林遠時涼涼地來了句:“不許吃。”
洛林遠打開冰箱,拿出一根奶油冰棍:“你說扭傷冰敷可以嗎?”
方肖說:“一般都是二十四小時內(nèi)冰敷吧,現(xiàn)在都兩天過去了,不如買藥實際。”
洛林遠認真地思考了會:“中午去買藥吧。”很快他又說:“不行,我不能見俞寒。”
方肖一臉神奇地問他:“你為什么不能見他?”
洛林遠拿出手機,看了眼消息,果然沒發(fā)了,他感覺他現(xiàn)在能摸到一點俞寒的性格:“他不想我跟你去打游戲,但我不聽話,現(xiàn)在去找他,簡直是自己送上門。”
他捏著雪糕,企圖蒙混過關去前臺結(jié)賬,結(jié)果還是被方肖發(fā)現(xiàn)了,雪糕沒收,給他塞了瓶酸奶。
越到放學洛林遠就越緊張,有種要去干大事的隱秘興奮感。
他讓方肖陪自己,要是平時方肖肯定不會拒絕,但今晚是他媽生日,他要早點回去過,不能陪洛林遠。
洛林遠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什么太大關系,就一個人去吧。
還是那棟小樓,還是那個短發(fā)姐姐,京琳將打印好的線稿拿出來給他看,問他大小滿不滿意。如果滿意的話,往背上貼好就可以開始了。
圖約摸一個巴掌大小,瞧著差不多能覆蓋整個肩胛骨。洛林遠點頭,沒什么好修改的,來都來了,今天必須做好。
京琳就帶著他往里走,那是個滿墻畫著墻繪的房間,有燈,一張深綠色的床,還有漆黑的屏風。
洛林遠脫了衣服,趴到了那張床上。京琳把燈一開,他整片背明晃晃的,細腰上兩顆乖巧的腰窩,引得京琳吹了聲口哨,很不正經(jīng)道:“你這背比女人都美。”
洛林遠臉紅反駁道:“我是男生。”
京琳將黑色的口罩拉到臉上,畫得細長的眉毛一挑:“誰說不是呢。”
她將椅子拉到床邊,帶著醫(yī)用手套的指頭在他肩胛骨上按了兩下,冰冷陌生的觸感,讓洛林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突然反應過來這個念頭有多瘋狂,他這樣潔癖的一個人,竟然要接受化學顏料刺進皮膚里。
真是瘋了。
京琳將兩款針頭放到他面前:“這個是描線的,這是掃色的,都是一次性,你看看。”
洛林遠胡亂地點頭,還害羞道:“姐姐,能不能幫我把衣服拿過來蓋一下腰和肚子,我有點冷。”
京琳笑了,把校服外套拉開蓋到他身上,問他:“你要不要用麻醉,就是用了以后顏色沒那么漂亮。”
洛林遠心想,怎么都是個大男人,哪能怕疼,雖然他也有點慫。
京琳說:“這樣吧,我先給你來一筆,你感受一下。”
京琳干這行很多年了,手很穩(wěn),加上最開始的力道放得很輕,洛林遠沒感受出有多疼,便天真地說:“沒事,我覺得不疼,你繼續(xù)吧。”
結(jié)果做到一半,他才知道,原來描線是小意思,上色的時候才是折磨。那些好看的漸變色,都是反復掃疊上去的,原本被刺過的皮膚已經(jīng)腫脹,一遍遍上色讓灼痛感疊加。
不一會洛林遠就被疼出了眼淚,他嫌丟人,這時也沒法開口喊要麻藥了,就將臉埋著,忍耐疼痛。
京琳紋身的時候喜歡聊天,分散客人的注意力,她問洛林遠名字,幾歲,在哪個班,怎么就想紋身了,還對洛林遠說:“最怕你咬牙忍著,越集中在上面越疼,不如跟我聊聊天,還能分散點。”
洛林遠就答了,雖然答得緩慢。京姐問他:“有喜歡的人嗎?”
她瞧洛林遠耳垂和后頸連帶著兩個肩頭都是紅的,也不知道是害羞的,還是忍痛的。
大概是兩者都有。洛林遠說:“有的。”
京琳問:“紋身是因為她嗎?”
洛林遠沒有否認,京琳嘆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比我們還激情。”
這時在上魚鱗的顏色,是藍白的,用水彩花瓣的手法,她說:“我有個弟弟也在你們學校,說不定你們認識。”
洛林遠將綠色的皮椅捏出了深深的手印:“嗯……誰?”
京琳見他實在難受,就停了下來:“先歇會。”這時紋身室外傳來的聲音,好像有人來了,京琳笑道:“說曹操曹操到,他叫俞寒,你認識嗎?”
話音剛落,她就見床上的男孩猛地撐起身子,驚恐地看向她:“什么?!哪個俞哪個寒?!”
這時紋身室的門被輕輕推了開來,俞寒提著袋子出現(xiàn)在門口:“京姐,你……”他看到房間里的人,先是愣住,幾分茫然,像是不明白為什么會在這里看到洛林遠。
洛林遠把校服往上拉,蓋住自己赤裸的上身,心跳得飛快,心想糟了糟了糟了!怎么辦!!俞寒為什么會在這里!!
京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認識啊?”
俞寒理解了當前的情況后,臉色漸漸沉了下去,眼神非常嚴肅,甚至還有點生氣。京琳第一次見俞寒這樣明顯地動怒,一時有些吃驚。
俞寒走到京琳身旁,將手里的外賣袋子遞給她:“京姐,你去休息一下,這是我同學,我們有話要說。”
京琳接過外賣袋,囑咐了句:“行,但對我客人好點,別把人嚇跑了。”
京琳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把門帶上了,洛林遠可憐弱小又無助地望著京琳,恨不得京琳能一起把他捎出去,把他裝進外賣袋都好啊。
俞寒站在洛林遠身前,照明燈將他影子壓在了洛林遠身上,他看洛林遠閃爍的眼睛:“打游戲?嗯?”
洛林遠都不敢說話了,只悄悄地往后縮,腳都已經(jīng)下了地面,一副隨時要逃走的模樣。
俞寒伸手按在他赤裸的肩膀上,伸手去拽他捂在肚子上的衣服,命令道:“轉(zhuǎn)過去。”
洛林遠猛地抬起眼,糾結(jié)了半天,甚至是哀求地看著俞寒:“我不想。”
俞寒突然動作,強勢地將洛林遠翻了過去,那被紋了一半的圖案顯露在他的眼前,簡直要刺痛了他的眼,揉酸了他的心。
洛林遠整個人都是僵的,唯一寄托于希望是俞寒不知道這個紋身的意義。
但很快,他就聽見俞寒說:“京姐跟我說,她最近接了個有意思的活。客人要求她紋春天,卻是一副魚破冰的圖。”
洛林遠僵硬的背脊緩緩送了下去,一股子自暴自棄,他趴在那張床上,把臉埋在雙臂之間。悶悶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在他身后,俞寒用壓抑的聲音問:“那是什么意思?”
洛林遠把自己縮得更緊了,恨不得整個人就地消失。
俞寒卻掐著他的腰,逼迫他坐起來,面對面地看著彼此,俞寒盯著他的那雙眼,像是有很多話要說,極復雜的情感充斥在其間,時刻要傾斜而出。
洛林遠眼睛都紅了,他想俞寒已經(jīng)清楚明白了他的心意,為什么還要這樣逼他呢。
他憋著淚,倔強道:“反正不是,什么意思都沒有,我瞎紋的,你不要想太多了,這個紋身不是你……”你不是我的春天。
他聽見俞寒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奈、糾結(jié),也有種逃不過躲不掉,認輸?shù)囊馕叮袷歉杏X到什么,去看俞寒,模樣甚至有點癡傻。
下一刻,俞寒雙手撐在他身側(cè),身子前傾,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