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
俞寒將他送到了繪園門口,洛林遠目送對方的車離開。站在繪園門口足足飄忽了好幾分鐘,才想起往里走。
果然他脖子上的曖昧痕跡引起了一片起哄聲,文琦雯眼睛差點脫框:“林遠,你怎么回事,在美國還是個啥也不懂的小破孩!”
洛林遠輕咳一聲:“文老師,注意你的言辭,我是林園長。”
許夢性格內(nèi)向害羞,除了有一眼沒一眼偷瞄洛林遠脖子上的痕跡,捂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輕一臉姨母笑:“不錯啊,我們小林同志長大成人了啊,我很滿意。”
洛林遠實在敵不過這幾個女人,文琦雯道:“小遠可惡,不聲不響就脫單,說好的大家一起單身快樂呢?到底跟誰啊,哪位小姐姐?”
四個女人滿臉求知欲地盯著他,洛林遠想了想,坦然道:“不是小姐姐。”
她們紛紛一愣,文琦雯張大了嘴巴,洛林遠說:“我愛人是男的。”
這個勁爆炸彈落入了魚緣繪園沒多久,是小熊先出聲打破沉默:“我就說,你看起來這么受。”
許夢竟然噗地笑出聲,捂著嘴巴一邊笑一邊打量洛林遠,竟然眼神帶著隱約的激動。
陳輕美院出身,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說實話,學(xué)畫畫的藝術(shù)生,身邊都有幾個磕男男cp的女同學(xué)。
她抱著手臂,深沉道:“也是,沒見你說過喜歡哪個女孩。”
反倒是文琦雯接受不了,他們認識最久了:“你怎么回事,你原來喜歡男的啊!”
洛林遠:“嗯。”
文琦雯:“你當(dāng)時怎么不說啊?這么些年,問你有沒喜歡的人,你都說沒有。”
洛林遠:“那時候確實沒有。”
文琦雯:“可是,可是!”
洛林遠放緩了聲音:“我當(dāng)時沒有戀人,更沒有喜歡的男人,我只喜歡我對象,我對象是男的。”
他不是很想提這些,沒有詳細說,就是文琦雯覺得自己被瞞了,作為好友,洛林遠不跟她交心,搞得她現(xiàn)在很尷尬。
當(dāng)年在美國,還撮合過洛林遠跟她室友,要是知道洛林遠喜歡男生,她才不會干這么無聊的事情。
雖然洛林遠非常堅定地拒絕了她的撮合,沒有留有一絲幻想的余地。
洛林遠云淡風(fēng)輕地出完柜,然后拍拍手 :“好了,別八卦了。時候到了我會帶著對象跟你們吃個飯,現(xiàn)在先工作,今晚就是魚緣跳蚤市場開業(yè),跟家長群里交代一下注意事項,我們先去布置場地!”
說完他出了八卦集中地的茶水間,回辦公室處理一下脖子上的痕跡。
給幾個老師看到就看到了,讓家長注意到就不行,家長會說他影響不好。
他對著鏡子貼了幾個創(chuàng)可貼,這時小熊走了進來。遞給他一條絲巾,黑色底,香蕉圖案,手指在脖子上劃了一下:“知道怎么系吧。”
洛林遠接過來,在脖子上打了個結(jié):“謝謝。”
小熊冷靜問:“是芋圓的家長嗎?”
洛林遠差點被口水嗆到,咳了半天才瞪小熊。小熊一臉淡然,深藏功與名:“果然是他。”
洛林遠:“你看出來了?怎么看出來的?”
小熊:“你倆見面的時候,差來一首背景音樂情深深雨蒙蒙了。”
洛林遠:“什么?”
小熊伸出雙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再指洛林遠的:“眼神太黏糊了……氣氛也很奇怪,簡直旁若無人,我又不是瞎的,當(dāng)然能看出來。”
說完以后,她對臉紅紅的洛林遠說:“園長,加油哦~”
洛林遠哪里知道身邊還藏了一個隱藏攝像頭小熊,這女人不得了,是干大事的人,這樣能忍,明明一早看出來了,卻什么都沒說。
洛林遠身體不是很舒服,在跳蚤大會開始前,他又去了趟小診所,打算要點藥吃。
陶情見他來了,驚喜于見到老友,又憂心他是不是哪又病了。洛林遠有點扭捏,不知道該怎么說,哪知道老醫(yī)生竟然還會把脈,將他拉過去一摸手腕,就沉著臉道:“腎脈弱,房事過度。”
洛林遠差點沒直接逃出小診所。
陶情驚訝地看他,一臉驚疑,欲言又止。老醫(yī)生說:“好好休息,年輕人不要仗著精力旺盛亂來。”
洛林遠:“要吃藥嗎?”
老醫(yī)生說:“吃什么藥,被你折騰的姑娘才該吃藥,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對著老醫(yī)生沒法說,倒不如跟知道他性向的陶情老實交代。
陶情依然滿臉糾結(jié):“你有對象了。”
洛林遠微微一笑:“是啊,俞寒。”
陶情恍然大悟,笑著給他抓了點消炎藥,還開了藥栓:“這個藥栓是要……”
洛林遠飛快打斷:“不用不用,我知道,不知道我也上網(wǎng)百度,可以了,你別說,求你。”
拿了藥后,陶情將他送到了診所門口,笑瞇瞇地看他。洛林遠被看的臉紅:“你有話就說,做什么笑成這樣。”
陶情突然握著他的雙手:“太好了,小遠。”
洛林遠微怔,陶情說:“你知道嗎,俞寒從來沒有忘過你,這么些年,他一直都在等你。”
……
跳蚤大會六點開始,最熱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俞寒帶著芋圓到現(xiàn)場的時候,小朋友已經(jīng)被熱到摘了腦袋上的皮卡丘小帽子,露出亂糟糟的頭發(fā)。
俞寒感受了一下氣溫,憂心蹙眉。芋圓拉著爸爸的手晃了晃:“太熱了爸爸,能不能吃雪糕。”
梁阿姨跟他們一起來了,怕現(xiàn)場人多,孩子看不住,便主動跟俞寒提出要來,俞寒同意了。
他們?nèi)藬[好了攤位,俞寒將裝滿了玩具的紙箱放到了攤位旁邊,讓芋圓和梁阿姨一起布置攤位,自己去找人。
魚緣老師的展臺在跳蚤市場的最前方,舞臺邊上。那里擺滿了老師的畫,還有一些學(xué)生的優(yōu)秀作品。
到處都是人,熙熙攘攘,很熱鬧也很吵。
他想要找的那個人正在跟幾個女老師一起搬東西。
魚緣里只有洛林遠一個人是男生,幫忙搬的東西難免重了些,因為身體不舒服,走走停停,沒多久就一額頭的汗。
他好不容易把一個重紙箱搬到了展臺邊,彎腰撐著雙腿喘氣,汗大顆大顆地落在了地上,腦海里想起了陶情說的那句,俞寒一直在等他。
心里悶堵又鼓脹,洶涌的情緒被拼死壓抑著,順著四周溫度,身體的滾燙逐漸化作了眼里的水汽,顆顆砸向了地上。
他以為沒有人會再等他,就像七年前,在這偌大的C城,再也待不下去,無法留下。因為沒有人會需要他,他也不能再擁有任何人。
卻從未想過,人所留下的羈絆,卻一直纏繞著心頭所念所想的人。
他終于明白了他怎樣的幼稚,沖動,一廂情愿,自以為是。卻又不是那么的一廂情愿,因為在他想念另一個人的同時,那人也在想著他。
他們一直留在了原地,明明只需要一個回頭就能看見,他卻從未有過勇氣轉(zhuǎn)頭,不然他也就能夠更早地發(fā)現(xiàn),那個人還在那里。
耳邊傳來了一聲呼喚,他狼狽用手抹了把臉,指頭的汗液順進了眼睛,刺辣的疼。
他抬眼,俞寒朝他走來,憂心又歉然地看了看他,卻沒有說太多,只問:“還要搬多少?”
俞寒說:“你不要搬了,我來吧。”
聽不到他的回答,俞寒的聲音逐漸遲疑,他仔細看洛林遠的臉,皺眉道:“怎么了,真的很不舒服嗎?”
是的,他很不舒服,感覺很難受。
俞寒見他一臉煞白,憂心化作強勢:“你先坐一會,待會我送你去醫(yī)院。”
洛林遠搖了搖頭:“我沒事。”
哪里像沒事的樣子。
洛林遠不想說,俞寒便也不逼問,周圍都是人,吵吵鬧鬧,不是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他解開袖口,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走入那群女老師中,幫忙搬東西。
洛林遠被晾在旁邊,滿腹心酸,只用眼神追著俞寒的身影跑。不過多久,他便重新振作起來,情緒仍舊低潮,可現(xiàn)實卻有更多事要做。
他早已不是十八歲那個什么都無能為力的自己了。
洛林遠灌了半支水,振作精神,加入布置展臺的隊伍里。一會活動開始的時候,還有舞臺表演,由兩家跟他們有合作的跆拳社和舞蹈班提供。
他還需要去跟那邊的合作方接洽。
六點半的時候,活動正式開始,音樂與表演,人流量逐漸增加,洛林遠正在跟出入口處的保安溝通,為了防止有無關(guān)人員渾水摸魚進入,參加這個活動的家長和小朋友都需要拿著專門的入場卷,蓋章入場。
小朋友多,人也多,安全的問題格外重大。
忙到晚上八點,一切有序進行,洛林遠也松了一口氣,回到展臺旁邊休息。
展臺后邊沒什么燈光,被搭起來的防風(fēng)篷掩去了一半的光線。在黑暗中,洛林遠坐在椅子上,手肘撐著膝蓋,疲倦又似不堪重負般弓起了身子。
那一刻,隱忍許久的眼淚噼里啪啦地落了下來。
他知道他不應(yīng)該哭的,都是二十五歲的人了,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管不了,也沒法管,他心疼又后悔,難受又憋悶。
這是七年,他們浪費的時間,他以為他是為俞寒好,他不會后悔。
可是他后悔了,特別的無比的后悔。
用作進入門的布簾被掀開,有人走入了這個昏暗角落,影子在地上一方明亮里被拉得極長,逐漸蔓延到他的腳背上。
他聽見俞寒說:“找到了,原來你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