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西西同江東方如期登記,結(jié)為夫。wwW、qВ⑤、Com兩人在實驗室里廣派喜糖,以許達(dá)為首,所有人都開始稱呼她為江沈氏。
    人就愛開這種文縐縐的玩笑。她甜蜜的要命,從此不再避諱,人前人后娃娃音喚他“東東”,拖長了語調(diào),大肆撒嬌…這是新婚夫的情調(diào),間另有更私密的昵稱,一種摻雜了靈魂和肉的歡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們雖然結(jié)了婚,但真正戀愛的時間不足三個月,哨蜜運當(dāng)中,兩人就像喜糖盒子上的卡通小人一般孩子氣,一舉一動退化到七歲,連體嬰似的纏在一起;天氣漸冷,沈西西三天兩頭地感冒,江東方畢竟是課題組組長,覺得沈西西時時刻刻粘在身邊太難集中精神搞科研,于是叫她在家里養(yǎng)病,不必去實驗室了。江東方雖然多情,但對沈西西好的沒話說,早上出門絕不吵醒她,做好了飯菜放桌上,自己帶個便當(dāng)隨便對付一頓,晚上回來再哄委屈到眼濕濕的沈西西起,幫她戴罕子圍巾和手套,出門去吃大餐。
    這種生活簡直可以一眼可以望到八十歲的盡頭,稍微有點空虛。因此通過婚姻變掉銳的沈西西多了一個很邪惡的愛好,就是想想自己認(rèn)識的那些孩子,哪些還是處,哪些已經(jīng)不是…白純肯定不是,蔣晴應(yīng)該不是,黃應(yīng)該是。
    最后她總是會想到薛葵。薛葵是不是?她覺得是。
    但薛葵不是被包養(yǎng)過么?
    她十分混亂。她最終沒有去問江東方那個問題。蔣晴后來又陸陸續(xù)續(xù)地講了許多薛葵的過去給她聽,她明明知道那些添油加醋的傳聞不該太相信,但還是在這種窺探他人私隱的過程中得到滿足…人么,不八卦,不成活。但是她聽過就算,絕對不會再告訴江東方,她只是同情薛葵…據(jù)蔣晴說,那是一個禿頭大肚腩五短身材滿面油光的猥瑣老男人…基于這種同情,她原諒了江東方。
    如果江東方真的喜歡過薛葵,那她捍衛(wèi)的不僅僅是薛葵的形象,也是江東方的眼光。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憐憫地望著眾人,十分圣潔。擺酒的那一天,她主動打電話邀請薛葵,而薛葵由于高燒并發(fā)肺炎,只能在電話里說聲恭喜,無法出席。她專門打聽到薛葵的宿舍地址,跑去探病,她不知道薛葵住的地方條件這妙,一條小巷子里,繞來繞去也找不到,最后才打聽到那個停著一輛灰跑車的筒子樓,就是藥理所的宿舍。
    薛葵正億頭看文獻(xiàn),一張臉瘦得只有巴掌大小,裹在一條灰絨線圍巾里,說話聲音很輕,淡淡地笑著,伸出手來討喜糖,她看薛葵的手背上有許多打點滴留下來的針眼,手指尖都快變成透明了,十分心疼地問薛葵是不是唱歌那天晚上著了涼,薛葵并不回答,而是問她還有沒有去血液科取樣,沈西西想起去采了幾次樣,但是最后并沒有對蘇醫(yī)生道謝和告別,就有點不好意思,知道這條人脈很難再續(xù)起來。
    “拿些喜糖去給她們不是很捍。”薛葵想到藥用肽的臨試驗可能還需要病人配合,于是輕聲道,“大家都是愛沾些喜氣的。楚倩護(hù)士長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你可以去找她。不要怕難為情。”
    沈西西心想,好吧,既然是你說的,我就去做。閑聊了間,她看見薛葵的案頭擺著一套少年兒童彩繪精裝版百科全書,笑著問她怎么還看這個。
    “哦。買給一個小朋友的生日禮物。”
    沈西西有些懷疑。小朋友,是極親昵又極疏遠(yuǎn)的稱呼,再結(jié)合蔣晴講過的那些話…
    “多大的小孩?”她試探著問。
    薛葵心想,是啊,多大?
    “歲的樣子。”
    沈西西頓時覺得這世界一片黑暗…薛葵有私生子。薛葵有私生子。
    人類無遠(yuǎn)弗屆的想象力由此可見一斑。
    她心慌意亂地起身告辭,叮囑薛葵一定要好好休息,她戴手套的時候,薛葵心想一定要贊一下,就輕輕捏著沈西西的手說:
    “戒指真漂亮。玫瑰型很適合你。沈西西,你好幸福”
    江東方家里有錢,結(jié)婚開銷一概由江父承擔(dān),但這枚戒指是江東方自己拿出了平時的積蓄,傾囊買下,鉆石事小,但他從未問過她的指圍,竟然大小剛好…他實在是一個有多少便做足多少的好男人。
    聽了薛葵的祝福,沈西西幾乎落淚。
    “薛師,你也一定會幸福”
    回到家里,江東方正在燒飯做菜,她同他說自己去看了薛葵,江東方并不以為意,只叫她趕快換好衣服出來吃飯。
    這復(fù)式公寓是江父一次付清房款,送給他們的結(jié)婚禮物。樓下的車庫里還停著一輛標(biāo)致…這一切和薛葵宿舍里的清冷寒酸形成了巨大奉。
    沈西西暗暗發(fā)誓。她一定要竭盡所能,愛護(hù)薛葵。
    話雖這樣說,她卻由于新婚燕爾,完全忘記了薛葵說的該去血液科派發(fā)喜糖的事情,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星期,她急急忙忙地拿了一匣喜糖打的去了醫(yī)院,按薛葵的提示,直揭到楚倩,楚倩不客氣地收下了。
    “你才多大啊,就結(jié)婚啦?哇,這戒指真是漂亮。你老公是你同學(xué)啊?怪不得,嘖嘖嘖,小姑娘真是有福氣。”
    兩人都是已婚,這關(guān)系突然一下就拉近了,沈西西才知道血液科的各位都是面冷心熱,打起交道愧不困難,她本來想親自道謝,但找了一圈,沒有看見蘇醫(yī)生。
    “蘇主任剛剛走,她兒子每個星期四來接她吃晚飯;沒事,我們會告訴她你今天來過,糖我們也會留一份。”
    幾個未婚小護(hù)士一提起蘇主任的兒子,就滿面紅暈,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蘇主任的兒子怎么可以長得那么帥!”
    “帥也就算了,人家還很有家底呢。”
    “所以你就別想啦,他肯定是要娶高干之的嘛。”
    “也不一定,如果他喜歡自己的身份,干嘛跑到格陵來自己創(chuàng)業(yè)。我說啊,他最難得的是有孝心。”
    “哎呦,這你都看出來了。那你趕快去討好蘇主任,她一高興,就欽點你做她兒媳啦。”
    “喂喂喂!誰也不要和我搶,我可是要把我的高中同學(xué)介紹給他的。你們哪個比得上薛葵又漂亮又聰明…沈西西,你說是不是?”
    沈西西只好賠笑,趕緊告辭出來,給東東打了個電話,匯報今天的行程。
    江東方正在一團(tuán)混亂中。他給蔣晴布置了一個課題,一開始蔣晴還興致勃勃,決心大干一場,但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這個課題中有放射實驗操作,便開始打退堂鼓;但她又不直接告訴江東方自己害怕,結(jié)果等放射元素到貨,要開始做實驗了,江東方才知道蔣晴一靠近同位素實驗室就會嚇得發(fā)抖…那這樣還怎么做實驗?zāi)兀?br/>
    “江師兄,我真的不敢做。”蔣晴嚇得直哭。
    江東方?jīng)]說什么,叫她穿好白大褂,戴上鉛手套…蔣晴以為江東方真的要眼看著她去死…畢竟這個課題是她的,她沒有義務(wù)叫江東方替她做,雖說江東方以前也幫沈西西做過類似實驗,但沈西西是他老婆呀!
    她一臉凄苦地穿好衣服,到同位素室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江東方已經(jīng)穿好防護(hù)服在那里等她了,他正柔聲同沈西西通電話。
    “嗯,我還有一點實驗,要晚一點回去…嗯,好,你要弓…嗯,拜拜。”
    他收線之后就對蔣晴說:“我來做。你站在我背后拿著射線****,隨時監(jiān)測有沒有污染。”
    蔣晴覺得江東方真是酷斃了…他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幫她擋住射線啊。
    “江師兄,謝謝你。”
    “本來孩子就不應(yīng)該做這個。是我沒考慮清楚。”江東方根本沒想太多,“對了,你一定要站在我背后,不要亂動。”
    整個實驗過程中,蔣晴就乖乖地站在江東方的背后,江東方一邊操作一邊對蔣晴進(jìn)行講解,蔣晴看著他寬闊的后背,突然很想靠上去,但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江師兄,你怎么一點都不怕射線照射?我聽說輻射會致癌欸。”
    “我是男的,不要緊。”
    “江師兄,我聽說薛師以前也做過這個實驗,你也幫她做?”
    她能感覺江東方的動作突然停了一下。
    “沒。好了,不要和我說話。”
    她明白江東方是要集中精神,放射實驗操作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萬一含放射元素的液體接觸到皮膚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很快江東方就做完了。
    “行了。把****關(guān)掉,你先出去吧,我把實驗臺清理一下…”
    蔣晴松了一口氣,她轉(zhuǎn)身走,結(jié)果一腳踩上自己松散的鞋帶,她哎喲一聲,本能地想要拉住江東方,江東方被她帶倒了。
    “小心!”
    兩人雙雙倒地,但江東方還是把蔣晴護(hù)在了懷里,蔣晴紅著臉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江東方把左手背在身后,面對著她,臉鐵青。
    “你出去等我。”
    蔣晴看他臉不好,立刻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乖乖地走出實驗室,很快就聽見****又拼命地響了起來…這么說,江東方被污染了!
    她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江東方從里面把實驗室反鎖起來,過了很久,他才打開門。
    “蔣晴,你進(jìn)來吧。”
    她立刻進(jìn)去,江東方的左手上很大一塊拼命擦洗過的紅印,而剛才他們做實驗的臺面,也有清理過的痕跡。
    “蔣晴,你用****掃一下,看還有沒有殘留輻射。”
    “江師兄,你被污染了?”
    “放心,你沒事。是我的手背沾上了一點兒。”
    “江師兄!”
    江東方很疲憊。他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錯。他不得不承認(rèn),蔣晴提到薛葵之后他就有點心不在焉,以前薛葵做這類實驗的時候十分謹(jǐn)慎,總是提醒他要注意要注意…他今天怎么這樣不小心!
    “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你沈師。”
    江東方發(fā)生實驗事故的時候,沈西西正在回家的路上。下班時間,很難打的,她只好坐公交車,幸好第一醫(yī)院是終點站,有座位可以坐。
    等紅綠燈的時候,她看見旁邊停著一輛灰的奧迪,她不知道奧迪也生產(chǎn)跑車,她前面坐著一對三十多歲的夫,男的探頭出去,吹了聲口哨。
    “R8。這車?yán)腺F了。”
    沈西西便多看了一眼,以她一個外行的眼光來看,這車的確很拉風(fēng),就好像一匹蓄勢待發(fā)的狼一樣,隨時準(zhǔn)備沖出去。
    “有錢人。”的說,“格陵多少暴發(fā)戶呀。我上次還看到一老頭子開保時捷911呢。大冬天的敞著篷,真是作孽。”
    那男的繼續(xù)探頭去看車牌,口中嘖嘖有聲。
    “何止有錢。真是稀奇,掛軍車牌還等什渺綠燈。要是我,直接壓上行人道。”
    “得了吧你。”
    那車的車窗突然降下來。從沈西西的這個角度,她只能看見那個駕駛者的手臂,那人穿著一件很有質(zhì)感的棕毛衣,稍微挽起來的襯衫袖口,露出清瘦的腕骨,修長的手指,優(yōu)雅而不失力量。
    “嘿,是個帥哥。”她前面的那對夫可以看見駕駛者全貌,于是交頭接耳,“說不定是被他身邊那個中年人包養(yǎng)呢。”
    沈西西沒看見那個中年人,也沒有聽見那對夫的評語,她只是近乎癡迷地看著那個人的手指,一下一下,緩慢地敲打著方向盤;一會兒手不見了,再出現(xiàn)時,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支煙。
    她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這車;而且是在一個這種車絕對不會出現(xiàn)的地方。過了一會兒她看見蘇醫(yī)生從車上探出頭來,望望天空,又縮回去。
    “今明兩天肯定要降溫。你注意多加點衣服。”
    “知道。”
    這時候綠燈亮了。卓正揚恍了一下,啟動車子。
    蘇儀覺得兒子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最近一個月都這樣。對她還是有問有答,十分貼心,就是很明顯地有消極情緒。
    她記得上一次這種狀況發(fā)生在十二年前。她對卓正揚說爸爸媽媽過不下去,離婚了。
    這事兒鬧得很大,按照卓紅安的身份和意愿,離婚是絕對不可承受的,為這個某位專管家務(wù)事兒的領(lǐng)導(dǎo)人還特地找她談了幾次話,但是她堅持,毫無原因地堅持,堅持到最后,卓紅安簽字了。
    卓正揚那個時候在沈陽某軍校念書,他的未來已經(jīng)完全規(guī)劃好,不需要她這位母親保駕護(hù)航。或者說她除了賦予他生命以外,好像真的和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他就那格,誰也不愛親近,她甚至覺得她和卓紅安離婚,卓正揚根本不在乎。
    所以卓正揚是在放假回家后才知道這件事情。她正好打包完行李要走,卓正揚手插在口袋里進(jìn)門,她直接就宣布了。
    “我和你爸離婚了,你跟你爸過。我要去格陵第一醫(yī)院工作,你們爺兒倆以后要是有空,可以來旅游。”
    卓正揚的反應(yīng)是他們所想不到的。他一聲不響地退了學(xué),什么都不要,甘愿從零做起。卓紅安和她都慌了,用了很多方法想讓他回家,他完全不為所動。
    她一直以為兒子對她感情寥寥,原愧不是這樣。后來他到了格陵,和她重新取得聯(lián)系,她慢慢才知道那個時候是多么無助的內(nèi)疚崗折磨著兒子…他覺得自己對母親關(guān)心太少,也是導(dǎo)致這個家破裂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對自己深愛的人感到內(nèi)疚,那除了束手無策還能怎么辦。
    她有時候也覺得很討厭…卓家人怎么都是這個德,什么事兒都藏心里。非要她一步步地逼問,才會一點點地坦白。
    “你怎么回事?工作上面不順利?我聽展開說,你們拿到了什么GEautomotive的技術(shù)許可,還要聯(lián)合好幾激廠做重卡,利潤很高。”
    不然你哪有錢換車…不過蘇儀再深想一層,他好像就是情緒剛開始不對勁的時候換的車。
    她要是知道卓正揚換車的真正原因一定會哭笑不得。
    “聽他亂吹。”
    “不是工作?那就是感情問題。”蘇儀看見兒子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于是繼續(xù)道,“有孩子讓你不高興了?還是你讓哪個孩子不高興結(jié)果導(dǎo)致你自己更不高興了?”
    卓正揚沉默。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他一直避免深想這個問題。
    如果她只是說承蒙錯愛,他怎會輕易放手。
    現(xiàn)在他明明知道她病了很多天,卻只有勇氣把車停在她樓下,看她戴著口罩去趕班車,她燒調(diào)害,和同事說話時還是一雙眼睛盈滿笑意,可是沒多久,她不再出現(xiàn)了,只有她的同事一個人孤零零來去,他想她一定病得很重。
    果然,上個禮拜,展開生日,奔走呼號,大肆提醒所有人他已到而立之年,要做魅力男士,張鯤生大罵他盡做一些只有人才做的事情,他也不管,按著電話薄一個個地打過去勒索禮物,張鯤生也極有意思,送了一只大水族箱過來,養(yǎng)滿彩斑斕的熱帶魚,上面非常醒目地刻著“恭祝卓開汽改展開部長三十大壽,張鯤生敬獻(xiàn)”,展開皺著眉頭看了很久,才稍微順眼了一點。
    那段時間卓開前臺接線員就光顧著簽收送給展部長的各種禮物,有大有小,有重有輕,綠綠,簡直就好像提前過圣誕節(jié)似的,每一次拆開都有驚喜或者驚訝,他知道展開給薛葵打過四次電話,每次都對禮物提出更加具體的要求,要夠分量,夠檔次,夠精彩,夠內(nèi)涵,結(jié)果薛葵的禮物私,的確很沉,很大,包裝精,大家一起打開,是一套少年兒童彩繪精裝版百科全書。
    附一張卡片,七個字。
    展部長:生日快樂。
    展開的表情可謂精彩絕倫,一個電話追過去“致謝”,要請她吃飯,她百般推脫不掉,甚至主動提出把病歷傳真過來讓他驗明是不是真的得了肺炎。
    他聽說她是高燒并發(fā)肺炎,只想立刻飛奔去看她。但是他不能。他被困在十年前的停車坪里,被她拽住胳膊,苦苦哀求。
    他說要一起生病,都做不到,何況其他。
    “好了好了,你不能老是忙著工作。你都三十多啦。哎,我們科室的楚護(hù)士長一直想要給你介紹一個來著,她的高中同學(xué),我見過,人挺好的,又端莊又溫和,家庭背景也不復(fù)雜…”
    他突然就想起姑姑在給他介紹薛葵的時候說的那番話,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薛葵么?
    “不用了。”
    薛葵的室友和盤雪換了房間。
    原因很簡單…她明明是薛葵最親密的室友,作者卻懶得給她起名字,還不如叫盤雪搬勞薛葵一起住。
    盤雪十分高興。她喜歡薛葵外柔內(nèi)剛的格,與自己的外剛內(nèi)柔正好互補。她長得很兇,留一頭怒張的長發(fā)只是為了避免有小孩見到她唇上的汗須而喊她叔叔,令她羨慕的是薛葵的短發(fā)無比柔順,她剛剛搬進(jìn)去,就忍不住摸了摸。
    薛葵對于這樣的親昵有些抗拒,但是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嫌棄的意思,只是對盤雪笑笑。
    “我兩天沒洗頭了,很臟呢。”
    “薛葵,你的發(fā)質(zhì)真好。”盤雪由衷地贊,“我想你長頭發(fā)一定好看。”
    “等它堵住水池的時候會更好看。你會恨不得晚上拿把剪刀把它都鉸光。”
    盤雪當(dāng)然不會這樣做,但樸實的她喜歡薛葵的幽默靈動。薛葵對她而言,是奮斗目標(biāo),而這奮斗目標(biāo)是她二十八年黯淡生命中最好的一件事情。自從大富貴吃飯那次薛葵幫她說話,她就覺得這個平時毫無存在感的同事很優(yōu)秀,而她越觀察越覺得這種優(yōu)秀難以企及。
    她摸完了薛葵的頭發(fā),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薛葵。她發(fā)現(xiàn)薛葵有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鮮的菱角嘴,唇角微微上翹,臉龐白皙透明,下澳弧線又是那么的柔潤。
    她裹著白的羽絨衣坐在上,就像個瓷娃娃…盤雪這樣想。
    正在看文獻(xiàn)的瓷娃娃開口說話了。
    “盤雪,你看我做什么?”
    盤雪向來是有什么說什么。
    “薛葵,你真是越看越好看。”
    薛葵心想,那只是由于你才搬進(jìn)來,否則前室友怎么從來沒說過呢。
    她慢吞吞地翻過一頁紙去,做些批注。
    “我也是這樣覺得。但是如果我有你那樣又長又密的睫毛,就完了。嗯,最好還搭上你那兩條長腿。”
    呵,她從闌知道原來自己身上也有閃光點。合住了一個多星期之后,薛葵已然走下神壇:原來她也會發(fā)牢,原來她也會犯迷糊,原來她也有起氣,原來她也揩劇,原來她也節(jié)食以求保持身材…薛葵并不愿有個盲目仰望自己的室友,她只需要表現(xiàn)日常的坐行起居,盤雪就潛移默化地變得自信起來。她病情最反復(fù)的兩天,晚上必須留院觀察,盤雪自告奮勇地陪,聽著薛葵在高燒里一直喊爸爸媽媽,覺得她真是又可憐又無助,想著明天一定要帶薛葵好好地去吃一頓飯,不能再讓她節(jié)食了;結(jié)果最后盤雪還是睡死過去,比薛葵醒得還晚,等她睜開眼睛,薛葵已經(jīng)穿好衣服,神采奕奕地坐在邊喝牛奶,俯身對她笑。
    “早啊,盤雪。”
    她頓時覺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會想要躺在這里,換取睜開眼睛時薛葵的一句早安。她沒有把這話講給薛葵聽,由于她知道,薛葵只會笑一笑,然后完全不當(dāng)回事兒地把話題岔開了去。
    薛葵的病在住院之后終于慢慢地開始好轉(zhuǎn),星期四盤雪下班回來,薛葵竟然已經(jīng)自行起,把宿舍打掃了一遍,梳洗停當(dāng),坐在那里上網(wǎng)。
    “咦,你好點了嗎?”
    薛葵關(guān)掉了申請海外博后工作的頁面,伸了個懶腰。
    “我覺得我是回光返照。”
    “呸呸呸,不要亂說。對了醫(yī)生不是說你應(yīng)該出去走走嗎,今天發(fā)工資了,咱們?nèi)ス浣职桑′N品茂在大減價呢。”
    薛葵也想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但逛商場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銷品茂?那里空氣不流通,很悶,逛久了臉都是紅的,缺氧。”
    “那我們就去晶頤,反正很近。”
    薛葵想起自己曾經(jīng)陪辛媛在晶頤逛足一天。
    “算了。還是去銷品茂吧。”
    兩人說走就走,鎖住門的時候薛葵啊呀一聲。
    “我忘帶電話。”
    “算啦算啦,如果有人要找你,可以打我的電話嘛。”
    沈西西回到家中,直接去樓上書房查奧迪R8的各種相關(guān)資料…她喜歡里努力維斯和裴勇俊,如同她此刻迷戀奧迪R8里那只手的主人。小y怡情,大Y傷身,她當(dāng)然分得清輕重緩急。后回來的江東方也是心事重重,見客廳里黑著燈,還以為沈西西沒有到家,便慢吞吞換了拖鞋,挪進(jìn)客廳,將自己摔倒在軟綿綿的沙發(fā)里。
    他明明知道磷三十二放射有限,遠(yuǎn)不如一包煙的危害大,但不知道為何此刻心中充滿悲壯情感…換了是誰在他身后,他都會出手相救,不限于蔣晴。
    但為什沒是薛葵?
    薛葵當(dāng)年做這類實驗,事先相當(dāng)謹(jǐn)慎,同他一起去上操作培訓(xùn),兩人一起拿全班最高分,猶不滿足,又做一次預(yù)備實驗,覺得萬無一失,便開始著手正式實驗。躍躍試的他覺得自己是男生,當(dāng)有紳士風(fēng)度,于是想要對薛葵說他來做就行了,偏偏許達(dá)在旁邊起哄。
    “都準(zhǔn)備翰?來來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送薛組長和江師弟去做放射實驗。”
    他當(dāng)時不知道哪根神經(jīng)搭錯,真的就劈哩啪啦地拍起手來。薛葵立刻冷冷丟下一句。
    “很亢奮?你不用去了。看文獻(xiàn)吧。”
    她就是這樣。一旦他做的不夠好,或者出了丑,就會直接惡毒地叫他什么都不用做,看文獻(xiàn)去。她的實驗桌上堆著小山一般的絆,他總是被埋在那里,一個人看文獻(xiàn)。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養(yǎng)成了習(xí)慣,知道自己惹她生氣了,立刻自動自覺地伸手去拿一份來閱讀。薛葵不喜歡對住電腦屏幕看,總是一份份打印出來,一份份做好批注,他看的時候可以先看她的筆記,一串串中英文加的解釋,簡單明了,讓他少走了許多彎路。
    后來他看文獻(xiàn)比她快了許多,可以自己先做注解,但是他看完了還是原樣放回去,生怕薛葵不再落筆;他也自己搜索文獻(xiàn),打印出來放在桌上希望她能夠稱贊自己勤力…呵,薛葵并不吝于稱贊他,也不吝于為他爭取權(quán)益,實驗室座位緊張,空間也不大,她曾經(jīng)不知從何處搬來桌椅,見縫插針地放在冰箱旁邊,給還只是小師弟的他一個位置。
    他那段時間總是背對著她默默看文獻(xiàn),然后她會走過來,用食指戳戳他的背。
    “江東方。該做實驗了。”
    他從未如此地思念薛葵。他拿起手機給薛葵打電話。六聲之后,無人接聽。他不依不饒地繼續(xù)打,繼續(xù)打。
    沈西西覺得餓了,才發(fā)覺江東方居然還沒有回來帶她去吃飯,她摸下樓去,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一絲微弱燈光,看見江東方正坐在沙發(fā)上打電話,她一時溫柔滿溢,悄悄地走過去,戳了戳他的背,正要撒嬌,江東方突然一下子跳起來,抱住了她,不顧一切地吻住了她的嘴。
    兩個人一起倒在沙發(fā)上;沈西西溫柔地回吻著他,覺得江東方今天有些不一樣,可是不一樣在哪里,她被堵住了嘴,說不出來。江東方由于常常做實驗的原因,四肢都很結(jié)實有力,沈西西摸著他滾燙的胸膛,暈乎乎不知怎地就想起那輛奧迪R8里的神秘男子。
    換做那人的臂彎,又該是怎樣的魅惑迷人。
    沈西西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這樣想,但是控制不住。當(dāng)江東方的勁兒上來時,她驚醒了。
    “不行…老公…不行…”
    沈西西的嬌嗔,立刻仍亂的江東方回到現(xiàn)實。
    他懊悔得只想去死…這是沈西西啊!江東方,你在想什么?
    你又能想什么。
    “對不起。我忘記你在生理期。”
    沈西西憐愛地摸著江東方的臉,附在他耳邊輕輕道。
    “老公,我愛你。”
    江東方更緊地抱住了她。
    “老婆,我抱著你坐一會兒,好不好?”
    “好。”
    一對小夫依偎在一起,靜謐無語;過了一會兒,江東方親親她的臉。
    “你餓不餓?”
    沈西西點點頭,又搖搖頭,搬弄著他的手指。
    “我已經(jīng)好凈有去實驗室了。孟教授該說我了。”
    “沒關(guān)系。你不用操心畢業(yè)問題。”
    “可我還是想做一點事情。”沈西西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聲細(xì)語道,“薛師對我說,藥用肽還可以做一點后續(xù)實驗,我想,我還是繼續(xù)去蘇醫(yī)生那里取樣吧。”
    孩子逛街那是非天崩地裂不能停止。一樓一樓殺上去,薛葵算是知道為什么盤雪的腿又直又細(xì),全是逛街逛出來的。明明是要買外套,又在靴子專柜流連忘返,逛完了,咦,旁邊的化妝品在做促銷,盤雪的睫毛又濃又密,連專柜都諂媚著上來問是哪家的睫毛膏,她十分得意。那專柜舌如巧簧,又轉(zhuǎn)過來對薛葵推銷一款腮紅。
    “這位皮膚真好,又白又嫩,如果兩頰再添一點點顏就更漂亮啦,你男朋友會更喜歡你的喔。”
    薛葵就抓住盤雪的手,故扮天真地問:“你真的會更喜歡我嗎?”
    盤雪嘿嘿地笑:“我怕你太好看,被別人搶走了。不許買。”
    專柜臉都僵掉了,兩個人大笑,薛葵想想還是道歉。
    “不好意思,我只是買不起。”
    兩個人都在研究所里孵實驗,只要面孔干凈清爽就行,何必涂脂抹粉,給誰看呢。
    她大病初愈,覺得耳清目明,故而十分活躍,盤雪也感覺出來了,本來擔(dān)心她身體扛不住,現(xiàn)在也不擔(dān)心了,笑嘻嘻地同她講:“薛葵,你一定能馬上找到男朋友。”
    “我不想找。”
    盤雪心想,大家都是二十八歲,怎么會不著急終身大事。
    薛葵想的卻是,我要出國了,找什么男朋友。
    說不定她的將來要重新規(guī)劃,三十歲的博后,大約只能對著一個更老的男博后,一起實驗,一起生活,依然是要在現(xiàn)實里做一對平庸無奇的夫。
    “唉,我家里逼我去相親。”盤雪嘆道,“又約去金碧輝吃意粉。”
    薛葵的心便有點揪揪地痛,強顏道:“慢慢地常不要怕。”
    盤雪見她在看一件男式運動衫,便打趣道:“還說不想交男友,那為什么看這個。”
    薛葵笑笑,同她一起走開去挑選相親時要穿的正裝。
    她想,她曾經(jīng)是只能穿這種衣服的。
    自從和卓正揚攤牌以來,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同何祺華的事情,越難受于卓正揚的即刻消失,過去就越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眼前。
    何祺華對她有企圖,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從十五歲開始,他看她的眼神哪里是在看一個孩子。她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看見很漂亮的牽牛,于是一路摘下來放在帽子里,何祺華的車緩緩地尾隨著她,一直看她,一直看她,她跑,車也開快,她慢慢地走,車又放慢速度,怎么也甩不掉。她想起臨睡前嚼著的口糖,早上往往黏在頭發(fā)上,怎么也撕不下來,必須剪掉一大綹頭發(fā)才能解脫,令人無比娃又無比沮喪。
    可是沒有人會相信。如果大家都在場,他根本不看她。如果大家沒有注意到,他就會對她笑,笑得如同一只正在結(jié)網(wǎng)的蜘蛛,慢慢朝她籠過來,她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抖調(diào)害。她只希望姬水二汽快點熬過最艱難的時光,薛海光和沈玉去格陵出差,就有人半砸她家的窗戶,她關(guān)了燈躲在被子里,一片黑暗中聽見院子里的乖乖在狂吠,方最后變成哀嚎,還有男人的笑聲,肆無忌憚,她只能捂住耳朵說乖乖別怕,乖乖別怕,葵葵別怕,葵葵別怕…
    她知道乖乖是沈玉龍殺的。由于他要和工人同一陣線,以得到他們的支持。姬水玉龍建廠,他又拉了薛海光和其他人一把,好像一切恢復(fù)正常了,她依然是不愁吃穿的小公主,那些對她發(fā)出過威脅的人也好像忘記了所有的恩恩怨怨,諂媚地對她笑,沈樂樂還說表,我要出國了,你陪讀,好不好?
    沈玉龍對她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記她,沈玉龍帶她看這個世界,慫恿她帶著自己的朋友一起出來玩,她是沈玉龍的外甥,是所有這些叔叔伯伯的小輩,但那些人的笑,和何祺華一模一樣。張寒和葉瀾瀾去過一次,再也不肯去,勸她也不要去,可是她不能不去。她不去,別人就看出來了。她只能裝傻,裝著高興,裝著不懂人事,她的笑容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甜,知,隨和,溫柔,天真,隨便點單。有人說沈總的外甥真是漂亮,做學(xué)問可惜了。她笑一笑,同那人碰杯;又有人說葵葵來唱歌,你不是最愛唱這首歌么,她抓起話筒就唱“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
    何祺華的司機來接她,她是揣著水果刀下樓的,可是到了跟前,她又改變了主意,無比順從地上車,由于從此可以只應(yīng)酬何祺華一個。但是事情發(fā)展失控,她膽怯了,恨不得在自己面孔上劃幾刀,又沒有勇氣,她只有不停地吃,吃到吐為止,何祺華來格陵想要帶她走,她穿的就是這樣一件男式運動衫,看著他的震驚面孔,是何等的快意。何祺華不會娶一個兩百磅的人,沈玉龍也不會叫一個兩百磅的人去陪酒,她終于再世為人,婚約一取消,她便要把那一年的荒唐全部節(jié)制回來,仿佛毒癮的戒斷治療一般,難受,反復(fù),掙扎,還有旁人的白眼,譏諷,但她反而從未如此的平靜,想通了很多事情,她要做她自己,十五歲那個聽見乖乖大叫,然后跑下去抱它親它的薛葵,終于可以繼續(xù)生活下去。
    直到馮慧珍再次企圖自殺,開車突然撞向路障,結(jié)果死到臨頭又后悔,硬生生地轉(zhuǎn)彎,車的側(cè)面撞凹了一大塊。
    沈玉在副駕駛座上,失去了一條腿。她不得不草率地畢業(yè),立刻柵作,安定下來。
    盤雪看中了一件鵝黃雙排扣束腰小外套。
    “薛葵,我去試衣服,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薛葵點點頭。億柜臺上,微微覺得臉發(fā)燙,有些氣喘,她想起自己夏季時也來這個柜臺買衫,導(dǎo)購拼命建議她買那件高腰淑裙,她堅持買了雪紡。
    有人要看她身后陳列的衣服,朝她靠過來,她立刻讓開,可是那人繼續(xù)靠過來,她又低著頭讓開了,那人的胳膊伸過來,撐在她身側(cè),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望進(jìn)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去。
    她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繃直每一根神經(jīng),反射般地咧嘴一笑。
    笑得真辛苦。
    卓正揚心想。與其讓她這樣為難,還不如不現(xiàn)身。可是她同她朋友在化妝品專柜前面打打鬧鬧的時候,不是還活蹦亂跳的么,怎么漸漸地她的臉越來越潮紅,完全是發(fā)燒的癥狀,反應(yīng)都變得無比遲緩,垂著頭,有氣無力。
    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臉…難以置信短短一個月她居然會瘦成這樣。薛葵哆嗦著直發(fā)抖。
    “卓正揚!”
    蘇儀叫兒子去付款,一去杳無音信,她只好一路喊著一路正來,結(jié)果就看見卓正揚正同一個孩子說話,再看,那孩子不是薛葵么?
    “薛葵!真巧啊!咦,你臉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薛葵趕緊同蘇儀打招呼,“就是有點累。逛久了。”
    “唉,這里的空氣特別不流通,逛久了就是容易不舒服,”蘇儀看看自己的兒子,又看看薛葵,“你們…算了算了,還是我介紹一下吧,薛葵,這是我兒子卓正揚,卓正揚,這是薛葵,楚護(hù)士長的高中同學(xué)。”
    她特意這樣介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薛葵的臉一下子就轉(zhuǎn)成蒼白了,虛弱地笑著。
    “這世界可真小。”
    “正揚,原來你早就認(rèn)識薛葵了啊,”蘇儀轉(zhuǎn)而問兒子,“怎么認(rèn)識的?”
    卓正揚聽見薛葵氣息微弱,只想趕快結(jié)束這場談話。
    “她是展開的朋友…”
    “哦,送展開十萬個為什么的就是你呀!”蘇儀哈哈大笑,“那小子的確應(yīng)該接受一點文化教育。”
    蘇儀說的話薛葵一句也沒有聽進(jìn)去,她茫然地去望盤雪,后者還在對著鏡子左照照,右照照,得不行,薛葵喊了一聲盤雪,她才趕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咦,卓總,真巧啊!”
    盤雪突然發(fā)現(xiàn),卓正揚的唇角也是微微上翹的,和薛葵的一模一樣。
    蘇儀心想,怎么又來了一個,這個看起來也不錯嘛:“薛葵,這位是?”
    “我同事。”薛葵低著頭,眼前驟然發(fā)黑,又慢慢地恢復(fù)光亮,“盤雪,這位是蘇醫(yī)生,卓總的媽媽。”
    于是一堆人就在那里說好巧好巧,擁擁,薛葵從始至終盯著地板,胸腔里一陣陣的刺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意識到自己的心跳十分不規(guī)律,便緊緊地靠著櫥窗,不讓自己倒下去。偶爾抬起頭來,什么也炕見,茫然地笑著說是啊,好巧。
    “那我們?nèi)巧系牟枳聛砺穆铮阏f好不好。”
    她艱難回答。
    “好。你們先去,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間走,她想她絕不能倒在這三個人的面前。要死也死在洗手間里。她低著頭慢慢地走,盡量保持正常的姿態(tài),每一步都在耗盡她最后一絲氣力,她耳朵里嗡嗡作響,轉(zhuǎn)彎了,她終于扶著墻滑了下去,最后的意識是有人從后面快速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媽媽…我要死了…”
    “不會。不會。”那人緊緊地捉著她的手,貼著她的臉,聲音直發(fā)抖,她被攔腰抱起,蜷曲著,靠近那人的胸膛,“我們馬上去醫(yī)院。”
    她沒聽清最后一句話。她不知將被私哪里去,她只希望那里沒有卓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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