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她話音剛落,眾位阿哥都很是注意地聽了起來,十阿哥低著頭一副思索的樣子。康熙說道:“是到年紀(jì)了!”妃子又陪笑說:“前日靜格格剛和我提起,小女兒明玉年齡差不多了,要我?guī)兔⒃敽线m的人。我看和十阿哥倒是般配!”十阿哥聽到這話,猛然抬頭看著康熙,滿臉緊張。康熙點(diǎn)頭道:“是般配!”
康熙默想了會,看著十阿哥說:“就立郭絡(luò)羅.明玉為你的嫡福晉吧!”十阿哥早漲紅了臉,趕忙高聲說道:“皇阿瑪,兒臣還小……”話還沒有說完,康熙就打斷道:“十七還小?”十阿哥急得直在頭上亂撓,一面急聲說:“四哥,八哥都是先立的側(cè)福晉,要不,也先給我立側(cè)福晉吧!”康熙板著臉道:“胡鬧!明玉做你的嫡福晉,還委屈了你不成?”十阿哥急得不知道怎么回話,忙跪倒在地上說:“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只是,只是……兒臣,只是想……”
話未成句,八阿哥已經(jīng)站起,面帶微笑,態(tài)度從容地緩聲說:“皇阿瑪,兒臣看十弟只是感覺有些突然,一時(shí)半會反應(yīng)不過來而已。等醒過神來,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十阿哥猛然回頭瞪大眼睛盯著八阿哥,紫漲著臉,臉上幾分急,幾分怒,幾分痛,更多的是幾分哀求。八阿哥也盯著他,嘴角仍然帶著笑,叫道:“十弟,還不快謝恩!”十阿哥盯著八阿哥只是看,八阿哥卻仍然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著什么。
最后十阿哥滿臉的哀求,心痛,憤怒全部化去,只剩一臉漠然。他慢慢轉(zhuǎn)回頭,手趴在地上,慢慢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腦袋觸地的聲音清晰可聞,高聲說道:“兒臣謝皇阿瑪!”八阿哥也緩緩坐了下來。
我只覺得那三個響頭,全磕在了自己心上。一聲,一聲,又一聲,重重地壓下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早知道古代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個人很難有自主權(quán)。可是真實(shí)面對這一幕時(shí),才感覺到它的殘酷。我憤怒地盯著明玉,她也一直看著我,臉上幾分凄楚,幾分得意,幾分不甘,還有幾分恨。
最后,她臉上的凄楚,得意,不甘都慢慢消失,緩緩化為一個嫵媚的笑容。她在我憤怒的目光中,婷婷站起,儀態(tài)端莊地上前謝恩,象一只驕傲的孔雀正在展示它絕美的風(fēng)華。看著十阿哥和她并排跪著的身影,我只想大喊,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他不是阿哥嗎?他不是有最尊貴的身份嗎?為什么這最尊貴的身份剝奪了他最珍貴的東西:自由!想到姐姐,再看看眼前一幕,還有漸漸逼近的選秀日期。難道這就是這紫禁城中所有人的命運(yùn)?一直隱藏著的恐懼全部涌了出來,全身簌簌發(fā)抖。
我不知道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宮門。只記得在府門前,轎子剛停,我就沖了出來,跑進(jìn)了大門,身后一片驚叫聲。
我只是跑著,飛快地跑著,拼命地跑著,使勁我全身力氣地跑著。我覺得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要不然我也會莫名其妙地要嫁給一個人。身后,丫鬟,小廝都在追我,姐姐邊跑邊喊“若曦,若曦……”,八阿哥一面快步走著,一面冷聲吩咐侍衛(wèi)去抓住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看見一個侍衛(wèi)跳到前面攔住我,我想繞過他接著跑,他伸手拉住我。我拼命地掙扎,只想趕快掙脫他,快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后來聽到八阿哥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打暈她!”我后脖子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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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秋宴后,我就很少說話。巧慧,冬云使盡渾身解數(shù),我不為所動。每天不是坐在桌前臨帖,就是找個地方發(fā)呆。我第一次開始嚴(yán)肅審視自己在古代這個事實(shí)。我認(rèn)真地思考著我可能的命運(yùn)。我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我難道就這么坐等著一切的降臨嗎?
府里的丫鬟小廝們都用怪異的眼光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大家都在議論我為十阿哥發(fā)瘋了,可是我不關(guān)心這些。姐姐總是沉默憂傷地看著我。我自己一天天瘦下來,姐姐也一天天的瘦下來。有時(shí)聽到巧慧悄聲說:“主子,你勸勸小姐吧?”姐姐柔聲道:“勸是沒有用的。時(shí)候到了,她自然會想通,認(rèn)命的!”我心想不會,不會。我永遠(yuǎn)不會想通,為什么我的命運(yùn)會由他人隨便一句話就決定?從小到大,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的努力決定明天的結(jié)果。“今日花,明日果”是我的座右銘。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命運(yùn)就是別人的幾句話。不能,我不能!我痛恨老天,為什么要讓我到這里。要么索性讓我就出生在這里,這樣我也許可以認(rèn)命。可是我已經(jīng)在現(xiàn)代社會活了25年,接受的教育是命運(yùn)掌握在自己手里。現(xiàn)在突然告訴我,一切都是命,認(rèn)命吧!我不能接受!
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開始紛紛掉落,我經(jīng)常站在樹下,看著風(fēng)吹過時(shí),隨風(fēng)飄舞而下的樹葉。每一片都是一個舞者,它們在風(fēng)中飄左,飄右,飄上,飄下,又忽地打一個旋,象戲臺上青衣小旦的一個腰身輕擺,無限嫵媚,最后終是敵不過地心引力,慢慢地,帶著對風(fēng)的無限眷念落下
八阿哥,十四阿哥站在我身旁,陪著我看了一會落葉的舞蹈。我輕輕地說:“它們都是憂傷的,不想落下,卻最終逃不脫落下的命運(yùn)。”十四阿哥柔聲說道:“你現(xiàn)在是‘感時(shí)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等過幾日,心情好了,就不會這么想了。”我沒有說話,只繼續(xù)看著那風(fēng)中飄舞的片片葉子。
十四阿哥等了一會,問:“若曦,你真的很喜歡十哥,是嗎?”我隨手抓住一片飛過眼前的黃葉,道:“是的!我很喜歡他。他爽朗,活潑,能讓我開心。最緊要的是他待我好。”我把放在手心的葉子用力扔起,半仰著頭,看著它在風(fēng)中的搖曳舞姿,“不過我的喜歡不是別人所想的那樣。他只是我的要好朋友。”十四阿哥詫異地問:“那你為什么對十哥的婚事這么難過?外面的人都在說‘十三妹因?yàn)槭⒏绲幕槭職獐偭恕!?br/>
我轉(zhuǎn)身看著他,道:“我難過不是因?yàn)樗幕槭拢且驗(yàn)樗幕槭率莿e人強(qiáng)推給他的!他并不想要!”吸了口氣道:“我難過是因?yàn)闉槭裁醋约旱拿\(yùn)要聽別人擺布,為什么不可以自己決定?”話剛說完,十四阿哥倒抽幾口冷氣,瞪視著我,八阿哥緊盯著我,冷著臉,嚴(yán)肅地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以后不許再說!”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側(cè)過了頭。他上前兩步,一只手卡著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扳向他,眼睛緊盯著我的眼睛,冷聲說:“聽到?jīng)]有?”我扭了扭頭想掙脫,卻發(fā)現(xiàn)他手勁出奇的大,根本無法掙脫,只好倔強(qiáng)地盯回他。他慢慢加大了手里的力氣,一字一頓地肅聲問:“聽到?jīng)]有?”我下巴生生地疼著,越來越疼,最后恨恨地瞪著他,高聲喊道:“聽見了!”。他盯著我,慢慢收回手,甩袖就走。十四阿哥沉聲道:“你瘋了?這個別人可是大清的天子!”說完,匆匆轉(zhuǎn)身,緊追八阿哥而去。
我就那么呆立在漫天飛舞的落葉中,凝固成了風(fēng)中的一個畫面。直到巧慧來找我,她看著我,嘆了口氣,溫柔的扶著我的胳膊說:“小姐,這里風(fēng)大,我們回去吧!”我隨著她無意識地慢慢往回走。
進(jìn)屋時(shí),姐姐看到我,忙迎了上來,拉過我的手,驚道:“手怎么這么涼!” 一邊扶我坐下,一邊緊著聲吩咐巧慧快去拿熱茶。姐姐雙手握住我的手替我搓手,她手心的暖意一點(diǎn)點(diǎn),一絲絲地傳給我的手,又漸漸從我的手傳到我心里。我看著姐姐頗為削瘦的臉孔,心里又是難過,又是溫暖,又是委屈,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姐姐摟著我,一面拍著我的背,一面喃喃說道:“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哭了半日,覺得嗓子已經(jīng)啞了,才慢慢收了眼淚。卻仍是不肯起身,只是抱著姐姐。姐姐也不說話,只是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我的背。過了半晌,我頭窩在姐姐懷里,悶聲問:“是因?yàn)槲掖蛄嗣饔窀窀瘢乓藿o十阿哥嗎?”姐姐扶起我,拿絹?zhàn)犹嫖也亮瞬聊槪f道:“你打不打,她都是要嫁給十阿哥的。”她輕嘆口氣,“我們這樣的人不過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罷了!你看著象是皇上臨時(shí)起意,其實(shí)只不過是貴妃揣摩對了他的心意,尋了個合適的時(shí)候陪皇上演場戲罷了!”我聽后無語,心嘆道,我是高估了自己。還認(rèn)為是明玉以為我喜歡十阿哥,就搶了去來報(bào)復(fù)我。不過這樣也好,我對十阿哥的內(nèi)疚之情總算減了幾分。這些宮里的人啊!突然一個冷戰(zhàn),全身直冒冷氣。想起先前說的話,一下子抱住姐姐,心里無限害怕地想著,不可以再亂說話了,絕不可再亂說話了,否則會害死姐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