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潘氏的話音剛落，江光輝突然問道：“你對《妙法蓮華經(jīng)》很熟悉？”
    夏堇聽得出，江光輝的聲音帶著細微的異常。她相信自己下對了賭注，暗暗吁了一口氣，搖頭回道：“媳婦愚笨，若不是相公提起，媳婦從未聽說過這本經(jīng)書。”
    江光輝深深看了夏堇一眼，轉(zhuǎn)頭朝小潘氏看去，問道：“前天你與她一起探望過世霖？”
    小潘氏稍一遲疑點點頭，眼中帶著不解。一旁小尤氏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著江光輝說：“老爺，那天的事，來富說得清清楚楚。若是世霖說過其他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
    夏堇心里很清楚，小尤氏指的是明月樓后巷發(fā)生的事。前世今生，那是夏堇唯一一次與江世霖說話。此刻江光輝詢問小潘氏，是想證實她是否在江世霖的房間看到過經(jīng)書，而小尤氏正控訴她說謊。
    如果在平時，夏堇斷然不敢自污名節(jié)，但名節(jié)和母親及崔文麒的性命相比，顯得微不足道。她低聲說：“父親，《妙法蓮華經(jīng)》確實是相公在我們成親前對我提及的，昨日我命紫鳶借口買佛珠，其實主要是為了找尋這本經(jīng)書。因為她沒有找到，昨日我才向母親討要經(jīng)書，并問起家里是否有佛堂，可惜母親給我的經(jīng)書之中，亦沒有這一本。從昨晚至今，媳婦一直在猶豫，不知是否應(yīng)該把實情稟告父親、母親。”
    “世霖為何無端對你提起那本經(jīng)書？再說，按來富的形容，你們在明月樓后巷的談話并不愉快。你自己也說了，世霖誤會了你，所以他很生氣，不是嗎？”小潘氏這話是說給張光輝聽的。
    夏堇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千萬不能慌張，成敗就在當下這一刻。“母親。”她不慌不忙地解釋：“我不知道相公為何要我抄寫那本經(jīng)書，但相公的小廝一定沒聽到我們?nèi)康膶υ挕！?br/>     “你這話什么意思？”江光輝追問。
    夏堇抬頭朝張光輝看去，一臉為難，吞吞吐吐地說：“有些話，我只能私下對父親、母親說。”
    江光輝揮揮手，示意小尤氏和屋子里的丫鬟先出去。
    小尤氏與上次一樣，不情不愿地喚了一聲“老爺”。見江光輝沉著臉，目光直盯著夏堇，并不理會自己，她恨恨地跺了跺腳，扭頭往外走去。才走到門口，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夏堇一眼。
    待房門關(guān)上，江光輝哼哼：“好了，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
    夏堇的雙手緊緊抓著手中的帕子一副緊張到極點的模樣。小潘氏看了看丈夫，瞇起眼睛打量夏堇。眼下的狀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父親，母親，相公在黑貂大氅底下穿著緞面蘇繡襖褂，內(nèi)里的衣裳看似印花的杭綢，其實是最為精細的雙面繡……”見江光輝猛然站起身，夏堇的聲音消失了。她低下頭，滿臉羞愧。
    沉默許久，她甕聲甕氣地說：“父親，母親，媳婦只是想盡妻子的義務(wù)。若是你們?nèi)耘f有所懷疑，可以問一問來富，在馬車旁，當相公……相公……摟著……我的時候，他說過什么。”夏堇說得十分艱難，一副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模樣。她相信來富并沒有聽到她和江世霖的全部對話。另外，前世的她在嫁入江家之后再沒見過來富。她懷疑他不是死了，就是被發(fā)賣了。
    隨著夏堇的話，江光輝擰眉思量，而小潘氏看向夏堇的目光愈加意味深長。無言的瞬間，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夏堇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噗噗”直跳。
    “你先回去用早膳吧。”小潘氏突然開口。
    夏堇見江光輝并沒有反對，跪著走向他，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父親，剛才那些話，我怎么都不該說出口的，可我一心只想兌現(xiàn)自己對相公的承諾，這是我一早就答應(yīng)他的。無論婁蘭閣也好，還是其他地方，我愿意日夜抄寫經(jīng)書，不眠不休，只求父親賜我一本《妙法蓮華經(jīng)》，只求父親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經(jīng)書一句一句念給相公聽。”說完最后一個字，她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江光輝居高臨下斜睨著夏堇，問道：“你想告訴我們，你對世霖心生愛慕？你想讓我相信也不難，只要你能把真心證明給我看。”
    “父親，我已經(jīng)承諾與相公同生共死。如果您覺得還不夠，只要您說，我一定做到。”夏堇答得斬釘截鐵。
    江光輝冷哼道：“你已經(jīng)入了江家的大門，想要獨活于世，恐怕很難。”他突然揚聲命丫鬟把夏堇拉了出去。
    待到屋內(nèi)只剩他和小潘氏，他問道：“前天她去探望世霖，你全程都陪著？她沒有動過世霖的東西？”
    小潘氏遲疑了一下，搖頭道：“她只是在世霖的床邊站了一會兒。老爺，您為什么這么問？”
    “難道世霖真和她提過《妙法蓮華經(jīng)》？”江光輝喃喃自語，“或許那日在明月樓的后巷，根本就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老爺，妾身并不這么認為。”小潘氏搖頭，“妾身覺得，她從頭到尾都在做戲，她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