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腕上吃勁,毫無準備的李穗被拉入了蘇譽的范圍中,他的一只胳膊挽住她,手剛好搭在她的發(fā)頂上,仿佛是在宣示他對她的所有權。
“你要怎么樣?”鄭博上前抓起李穗的手,想要將她抽離蘇譽的范圍。
蘇譽笑,“這似乎應該我問,你對我的李穗要怎么樣?”
他說完話順手挑起李穗的下顎,吻上去,準確地說是咬上去,李穗吃痛地悶哼一聲,嘴角破血了。
“你……”鄭博的臉上有了隱約的怒氣,他知道蘇譽是故意的。
李穗黯淡著神情朝鄭博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來,可她的小動作再也逃不過蘇譽的眼,隨即被他箍住了腦勺,她再也動不得了。
“謝謝你帶她出來透透氣,只不過這距離有點遠了,我們現(xiàn)在就不耽誤鄭公子賞月色了。”
蘇譽話畢便要帶李穗離開,可是她的手還被鄭博緊緊地握在掌心中。于是在車來車往的高架上,一盞路燈的下方,蘇譽擁著一個女子,而女子的手被另一個人緊握不放,僵持住的局面,兩個人誰也不讓誰。
“李穗。”蘇譽終于沒有耐心了。
雖然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字,但李穗也能聽明白他沒說出來的意思。
“李穗,不要跟他走,你不能跟他走……”鄭博知道如果此刻蘇譽帶走了李穗,那么等待這個女子的會是更大的不幸。
從他今晚帶走李穗的那一刻起,他就應該想到這點了。他以為他幫了她,其實他是害了她。
所以他不能讓蘇譽帶走她,“不要跟他走,聽到了么?你弟弟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離開他,我可以幫你……”
他一開始接近李穗的目的,鄭博已經(jīng)忘記了,他只是知道此刻他真心想幫助這個無能為力的女子,她像是一棵漂流在海浪中的水草,眼看就要淹沒了自己。
可是李穗的眼眸動了動,如一朵蔫了的花般低下頭,撥開了鄭博的手。
“李穗……”
一輛車急速駛過,吹起了她的長發(fā),亂了背后人的視線,她抿起唇終于還是選擇跟蘇譽走了。明明只是一場戲,明明只是在演戲,明明都是假的,可是她突然覺得心酸了,或許是胃里的酒讓她的胃酸分泌紊亂了吧。
難怪都說演對手戲的男女演員會擦出火花,這次李穗真的信了,感情的戲,她這樣的生手輕易玩不得。
李穗坐進了蘇譽的車里,車駛過鄭博身邊的時候,她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的人,這次換做他目送她了。
“對不起……”她對著窗外動了動唇,仿佛是最后的告別。
“戲演的不錯,還是說你對他動心了?”蘇譽將車駛出去后,淡淡地問道。
“以前看諜戰(zhàn)片的時候,很不理解那些臥底的間諜怎么會輕易地愛上敵對陣營的人,但現(xiàn)在我有點理解了,偽裝得多了,自己就信以為真了……”李穗笑了笑,她酒后的腮紅映著窗外不斷閃過的路燈,像是高腳杯里的紅酒。
“不過,我還遠不至于到那樣的程度,可能是因為這么幾年來,我也只遇上了他這樣一個年輕、多金、家世又好的男子示好,雖然目的不單純,但多少還是會有點好感的……”
尤其當一個人累的時候,是很容易將感情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的。
但話說到這里,李穗突然意識到自己又一次失言了。她立即朝蘇譽看去,果然他深邃的側(cè)面輪廓更顯得難以揣摩了。
李穗不說話了,她有點不舒服,也懶得去理會了。
“做得好,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一樣的貨色……”他恨那個破壞他家庭、毀了他童年的女人,可當他報仇計劃即將付諸的時候,那個女人卻死了,不過他怎么能就這樣算了?
計劃可以改變,但這么多年來的恨不能改變。
李穗可以不在乎蘇譽怎么對付她、怎么奚落她,但是她不喜歡他這樣說她媽媽,他也不可以這樣說她媽媽。
這次也許是她喝了酒的緣故,有了點后勁,所以她厭惡地駁了回去,“對,我就像我媽媽又怎么樣?至少她沒有虧欠我任何,是她給了我一個父親、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庭,怎么樣?那你呢?蘇譽,你知道你為什么這么恨嗎?因為你嫉妒,你越是詆毀折磨我們,就說明你越是嫉妒!因為你得不到!你永遠都得不到……”
蘇譽握住方向盤的手指輕輕地磕了磕,然后油門被猛然踩下,跑車繞過前方的車急速駛?cè)ィ袷请娡胬锏挠螒驁鼍澳前悖惠v一輛地超過。慣性讓李穗朝后倒去,她使勁地用手撐在座椅上去尋找安全帶,神情驚嚇地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車滑了一個大彎,停下了。
蘇譽下了車,從車前繞到李穗的一邊,他面無表情地打開車門直接將她從座位上拉下車。他手中的車鑰匙在空中拋了一彎弧度后落在了呆立在一旁的酒店門童手中。
“你帶我去哪里?你做什么?放手!”李穗被他強勢的動作拉進酒店豪華大廳里,他們之間不和諧的動作和氣氛引來了進出酒店人員的目光。
電梯里的人自動地讓出空間給他們,各自均將視線撇開,即便好奇也要裝作沒看見,因為蘇譽周身散發(fā)的氣氛,讓他們知道這個男人不好惹、而且他此刻心情不好。
出了電梯,李穗心里開始慌了,而當她被甩進房間、耳里傳來房門帶上的一聲清脆音時,她所有不好的預感都涌上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剛才說的都是醉話,你千萬別當真,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后都不敢了!”她一步一步地往后倒退,退到不能再退了,貼緊墻壁。
心跳得速度像是發(fā)動機的馬達。
蘇譽轉(zhuǎn)過身,問:“你哪里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什么都錯了,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蘇譽松開領帶,走近她,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頸,“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咳咳……我錯了……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你不要這樣……不要……”她的雙手被定在了頭頂上方,這樣的危機感讓她覺得是從未有過的恥辱。
紐扣掉落在鋪著地毯的地面上,發(fā)不出任何聲響。
“不能這樣,我是你弟弟的姐姐,即便我和你沒有血緣,我們在道德倫理上也是有關系的……啊……”
李穗的話還沒有消音,她整個人跌在了床上,柔軟的鋪墊仿佛沼澤一樣讓李穗在其中一點一點地淪陷,越是掙扎便越將會被吞沒。
“你也配跟我說道德?你是什么人?你就是勾引別人丈夫的下賤女人的骯臟女兒,道德就是在你們手中毀掉的。”他的動作和他眼神中的情緒不一樣,在李穗看來,那叫做憎惡。“有其母必有其女……呵呵……你問的好,那有其父就必有其子了……”
憤怒、憤恨,還有被揭露的情緒,以及夾雜著其他,都讓蘇譽渴望將一切都報復到眼前這個女子身上,他的恨必須有個被安置的地方,不然這些恨又要怎么辦。
李穗搖著頭,過去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中,對于她來說,不論再艱辛的生活,她都不曾絕望過,只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來到了地獄的最底層。
“臟……對……你說的對……我卑賤……我骯臟……你不怕弄臟了你自己么……你不怕遭報應么……蘇譽,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嘴里咸濕的觸感已經(jīng)讓她分辨不出是血還是淚了,她總以為自己夠堅強,總以為會面對得住一切,可是這個時候,她知道錯了,因為她把蘇譽想象得太好了。
他斂起眉,“報應?等你報應完了再說。”
李穗握緊了拳頭,這個人的恨意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想象,而她卻要毫無保留完完全全地容納這份恨。
很冤枉,很倒霉,很委屈,很害怕,很絕望,很想死。
——“童童就是姐姐的阿童木,童童會保護姐姐的,只要姐姐有困難,童童就會踩著火箭沖過去打倒壞人……”
可是她的童童并沒有來救她,她的阿童木并沒有出現(xiàn)。
掙扎和叫喊只會讓他覺得報復得痛快,做蘇譽的情人,她還是料想到會有這樣時刻的,只是還是跟料想的一樣,有著巨大的心痛。
這一輩子,她覺得真的就這么完了,真的就這么毀了,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其實她在乎得要命。
李穗睜大的眼睛中沒有了生氣,只是眼角的透明液體在源源不斷地流淌,仿佛是沒有擰緊的水龍頭,就這么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什么也阻止不了。
身上的人對她沒有絲毫的憐惜,更不會有片刻的溫存,這是一場沒有情欲的剝奪,目的只是在于讓她被踐踏得一無所有。
李穗抬起頭,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在如刀刃般疼痛席卷而來的時候,她狠狠地張開嘴咬上了蘇譽充滿立體感的下顎,如果她疼,她死也要讓他同樣記住。
即便他的恨,她心甘情愿全部接受了,她也要他記住他帶給她的恥辱和無法磨滅的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