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裴在房間里呆坐了一下午，無所事事。
    他沒想過跑之類的。這一眼望過去連路都看不著，原煬是不會給他車鑰匙的，他往哪兒跑。
    原煬肯定會放他走，畢竟沒可能關(guān)他一輩子，只不過就原煬的性格，胡鬧一通已經(jīng)成為家常便飯。如果他真的跟原煬在一起，想到未來的生活里他時不時就要經(jīng)受這樣的折磨，他就覺得特別累。
    有多少感情禁得住原煬這樣折騰呢，何況每次原煬都對他的事業(yè)或者生活造成不小的沖擊。
    他們無法長久的原因，除了那段視頻，恐怕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跟原煬在一起，前路黯淡。他本就不是靠感情吃飯的人。
    顧青裴心里憋悶得不知如何紓解，看一屋子的任何東西都煩躁不已，想全砸了泄憤。
    正巧這時候原煬進來了。
    倆人大半天沒見，原煬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他手里拿著電腦，“幫我看一個合同吧。”
    顧青裴冷冷看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項目是給你的。”原煬把電腦屏幕對著他，待開發(fā)的那個小區(qū)，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顧青裴皺眉，“你做這種事有什么意義。”
    原煬走了過來，把電腦放到他桌前，俯下身在他耳邊說，“只是想告訴你，我原煬的東西，都是你的，現(xiàn)在的是，以后的也是。你說得對，我現(xiàn)在什么都比不上王晉，但有一點他沒法跟我比，他敢跟你說這樣的話嗎？他贈你一個股份，都要開會決定，他王晉至今連婚都沒離，他能把你的名字寫進遺囑嗎？我就能，只有我能。”
    顧青裴伸手推開，“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我工作不只是為了掙錢，如果是為了錢，我有的已經(jīng)足夠我和我父母衣食無憂了。我努力工作究竟是為了什么，你這個一出生就帶著原家光環(huán)的太子黨理解不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我也不想再跟你解釋。”
    原煬眼中爬上失落，他坐到顧青裴旁邊，轉(zhuǎn)移了話題，“幫我看看，我需要你幫忙。”
    顧青裴淡淡掃了一眼屏幕，“打開吧。”
    原煬打開一份合同，還有一份補充協(xié)議，顧青裴的神情立刻變得專注起來。
    不需要原煬對他解釋什么東西，他曾經(jīng)對這個項目的了解程度和原煬一樣深入，因為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決定注資，和原煬把這個項目做好，作為他們自己的事業(yè)，好好發(fā)展下去。
    只是后來都完蛋了。
    顧青裴把里面涉及的數(shù)字重新計算了兩遍，又測算了一遍成本，然后提出兩個意見，主要都在材料支出方面。沒有真正參與過房地產(chǎn)開發(fā)建設(shè)的人，不知道預(yù)算和實際的出入究竟會有多大，起一座高樓，哪怕哪個環(huán)節(jié)增加了一星半點的意外支出，結(jié)算下來就是一筆讓人吃不消的錢，這個合作開發(fā)合同沒把這點考慮進去，以后超支成本都是原煬的麻煩。
    顧青裴和原煬討論過后，干脆自己動手把合同改了一些。
    顧青裴專注于內(nèi)容的時候，原煬則專注地看著他的側(cè)臉，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從側(cè)面抱住了顧青裴的腰，下巴擱在了顧青裴的肩頭。
    顧青裴頓了一下，呼吸也跟著一滯。
    原煬嘆息著，“我真想……”
    他沒說真想什么，顧青裴卻能猜到。
    他何嘗不想。
    顧青裴默默推開了他，“這個小節(jié)給我解釋一下。”
    原煬難掩眼中的失落，他只覺得胸悶不已。
    倆人討論了一會兒，原煬的電話響了。他起身接了電話，是工作上的事。
    顧青裴趁著他接電話離開座位的時候，迅速打開了自己的工作郵箱，一開郵箱他就傻眼了，王晉和他的下屬瘋了一樣給他發(fā)了二十多封郵件，粗略一掃，就能抓住事情的重點：投標案被舉報泄標，司法介入調(diào)查，他們的合同無限期延遲了。
    顧青裴臉色沉了下來。
    他點開王晉最早的一封郵件，仔細看了起來。
    有人匿名舉報x鋼集團招標案暗箱操作，參與項目員工被行賄，向三家公司泄露標底。
    由于涉案的一個是超大型老牌國企，一個是雄踞北方的地產(chǎn)集團，還有原立江在京城根深蒂固的綜合性投資集團，一個一個地名字叫出來都響當(dāng)當(dāng)，不管案件的真實性有幾分，光是這樣的丑聞就已經(jīng)足夠掀起一輪又一輪的輿論風(fēng)暴，何況投招標行賄泄標的事情屢見不鮮，就是真的也并不讓人意外。
    王晉在郵件里只介紹了很表面的事情，內(nèi)容恐怕跟媒體報道出來的相去不遠，真正重要的內(nèi)容他當(dāng)然不會在郵件里說，王晉問他在哪里，為什么不開機不會郵件，要他火速、第一時間趕回公司見他。
    這是王晉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上級對下屬的語氣和他說話，可見問題的嚴重性。
    他正待搜索新聞的時候，原煬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他旁邊，一把闔上了筆記本。
    顧青裴抬頭看著他，“你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
    原煬淡淡地說：“慶達跟你沒關(guān)系了，解約合同我替你寄出了，明天他們應(yīng)該能收到，違約金我會為你支付，不要再見王晉，王晉不是什么好東西。”
    顧青裴拍桌子而起，大聲喝道：“出了這么大的事，我能拍屁股就走？我顧青裴這輩子沒干過這么不負責(zé)任的事，而且招標案是我全權(quán)負責(zé)的，慶達出了事，我脫得了干系？我必須回去處理！”
    “你那兒都不用去，慶達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會讓那些事牽連到你頭上，你這么聰明，何不趁現(xiàn)在跟慶達撇清關(guān)系。”
    “混賬，已經(jīng)有司法介入的案子，我撇得清？而且我一走了之，公司怎么辦，底下那些人怎么辦？事情也許根本沒那么糟糕，只要我回去就有希望解決，可我如果這時候跑了，我顧青裴算個什么。”
    原煬瞇起眼睛，“我放你回去，讓你和王晉患難見真情？絕沒可能。而且，我不讓你回去是為你好，相信我一次吧。”
    顧青裴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內(nèi)幕？”
    原煬不置可否，“不管有什么內(nèi)幕，我第一優(yōu)先考慮的都是你。”
    顧青裴揪起原煬的領(lǐng)子，寒聲道：“你到底知道什么，做了什么！”
    原煬看著他，眼睛里放出狼一樣的光芒，“只是給我爸和王晉的一點教訓(xùn)，那是他們應(yīng)得的。”
    顧青裴僵硬地看著他，“是你舉報的。”
    原煬摟著他的腰，輕聲道：“別想了，跟你都沒關(guān)系了。”
    顧青裴咬著牙，“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個項目付出了多少心血。”
    原煬露出一個冷笑，“如果你不是這么賣力地為王晉干活，我說不定不會這么惡心他。放心吧，你付出的心血不會浪費，該你的還是你的，不過你要記住了，以后你的心血，不能浪費在別人身上，只為我就足夠了。”說完，還用臉頰蹭了蹭顧青裴的臉，就像以前撒嬌時那樣。
    顧青裴卻覺得遍體生寒，他突然覺得他有些不認識原煬了。